周公解夢夢見與尼姑吵架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1

張愛玲一篇小說中,曾經相愛的人在紅塵深處重逢,站在光陰彼岸回首過往。

女的感慨,這些年,自己往前闖,碰到什麼就什麼。男的嘲諷,你碰到的無非是男人。

女的並未生氣,也沒否認,卻補充了一句:可是到後來,除了男人之外總還有別的……

這段情節,讓我莫名想起與張愛玲同樣列為“民國四大才女”的蕭紅。

一個人,一支筆,一路流浪,一直遇見,是她漂泊的一生。

不同的旅程,不同的遇見,不同的曲折情路,她始終追求愛與自由。

人影憧憧,來來往往,在生活這趟列車上,大家相聚又告別。蕭紅所遇,皆是過客,沒有歸人。

她輾轉的命運,像極另一位流浪女作家的心語:

心若沒有棲息的地方,到哪裏都是流浪。

童年與出走

人生,十年一步大運。

十歲之前,蕭紅還沒看見生活的殘酷。

她童年的大部分時光在後花園度過,與黃瓜、茄子為伍,與鮮花、蜜蜂玩耍,與“常常笑得和孩子似”的祖父嬉鬧。

九歲那年,母親病故,成為蕭紅人生最初的感情碎片。

小學畢業,蕭紅想繼續讀書,父親不允。無奈之下,她以出家當尼姑為要挾,愛面子的父親只能妥協,送她去哈爾濱第一女子中學。

讀中學期間,祖父去世了。祖父讓蕭紅知道,人生除了冰冷和憎惡,還有溫暖和愛。她也因此將這兩樣作為永久的追求。

二十歲是蕭紅人生的分水嶺。那一年,她離開了荒涼的家,正如後來文章中所寫:

“二十歲那年,我就逃出了父親的家庭。直到現在,還是過著流浪的生活。”

為抗拒父親所定的婚約,蕭紅在表哥陸振舜的鼓勵下,由哈爾濱去往北京。

兩人從小認識,可謂青梅竹馬。情竇初開的季節,再加上少年意氣,陸振舜懷著自我犧牲精神,從哈爾濱退學,先去北京安頓下來,以便蕭紅投奔自己。

一對初生之犢,在初來乍到的城市,一起生活,共同成長。他們很快結識了新朋,大家交換理想,暢想未來,在陋巷簡居裏談笑風生。

蕭紅天真地認為,只要有誌同道合的夥伴,路就沒有盡頭。她憧憬千裏之外的桃花源,卻忽視了眼前的困境。

蕭紅的“逆行”讓家裏斷了經濟支持,陸振舜很快也收到家人的“最後通牒”。但她不願放棄,靠變賣舊書艱難度日,簞食瓢飲,沒錢買電車票,每天走很長的路去學校。

歡聲笑語有時,潦倒寂寞也有時。回首這段歲月,蕭紅寫道:

小屋是寂寞的,我讀著詩篇,自己過個中秋節。我想到這裏,我不願再想,望著四面清冷的壁,望著窗外的天。

一份情感,沒有堅定意誌,沒有足夠金錢,憑一腔孤勇很難維系下去,哪怕是青梅竹馬。

迫於家庭壓力,陸振舜選擇了投降。當初,支持蕭紅出走的是他,最終,首先歸順家庭的也是他。

不知蕭紅是否暗悔:為何要輕易相信男人呢?

南來北往,短夢一場。

同居與被棄

蕭紅的出走,敗壞了自己名聲,還連累了家人。作為家族的“罪人”,她被轉移到一個偏遠屯子。

有些鳥,為現成食物甘願被囚禁牢籠;有些鳥,為自由飛翔寧可櫛風沐雨。蕭紅這只生來屬於天空的鳥兒,避開監視的目光,最終伺機出逃。

為此付出了代價——流落街頭,忍饑挨餓,受冷風吹。

她不願投靠親友,寧可跟陌生老婆子回去,借殘破的棉絮度過寒冷的冬夜。

就在山重水復疑無路時,那位與她定過婚又解除婚約的富家少爺——汪恩甲,再次出現。

和蕭紅一樣,汪恩甲出生於東北地主家庭,父親有地位,家境富裕,他本人儀表堂堂,是小學老師。如果蕭紅是言聽計從的乖乖女,兩人倒是門當戶對。

她可以為了反抗父親的專制而逃婚,她也可以為了獲得自主的生活作出退讓。

或許,為了獲得去北京讀書的機會,又或許,男人出於情欲的關懷容易讓困境中的女人產生被愛的感覺。

作為民國時期的新女性,蕭紅渴望自由、追求獨立,可她又偏偏像一朵綻放的淩霄花,攀援上夠得著的樹幹。

饑寒交迫的情況下,她與一位身份尷尬的男人——自己的前未婚夫,同居了。

有了經濟支撐,蕭紅身上煥然一新——皮大衣,貂絨領,她帶上白蘭地與馬蹄蓮花,去北京看望舊日朋友,派頭很足。

只是,讀書一事,沒有如願實現,她與汪恩甲回到東北。

在哈爾濱道外,有一家東興旅館,兩人蝸居在此。起初也許有過濃情蜜語,他還給予她山盟海誓,半年多過去,就開始厭倦了。

汪恩甲以回家取錢為由,離開了旅館,從此黃鶴一去不復返。

這個言而無信的男人,給蕭紅留下些什麼呢?

六百多元的住宿欠款,還有蕭紅肚子裏的胎兒。

她原本以為,漂泊路上有了一份情感依靠,還重新獲得去北京讀書的機會。

到頭來,卻是遇人不淑,讓自己陷入更加難堪的境地。

天真的她,再次信錯了人。

相愛與背叛

蕭紅與蕭軍的相識具有戲劇色彩。

當她債務纏身、身懷六甲時,他出現了——

蕭紅向《國際協報》寫去求援信,蕭軍受主編委托,給她來送幾本書。

在散發黴味的閣樓,他看到挺著大肚子的、披頭散發的蕭紅,看到她的詩歌與畫作,又聽她訴說過去和眼前。

關於當時的感受,蕭軍在回憶錄中寫道:

這時候,我似乎感到世界在變了,季節在變了,人在變了,當時我認為我的思想和感情也在變了……出現在我面前的是我認識過的女性中最美麗的人!

臨別時,蕭軍把原本作為車費的五角錢留在了桌子上,自己步行十裏路回到住所。

第二天,蕭軍再次來到旅館。這一次,兩人共赴愛河。

從旅館逃脫,生下負心漢的孩子,又送了人。從此,蕭紅與蕭軍攜手掀開生命新的一頁。

在旅館,沒有茶杯,用臉盆接熱水喝,你一口,我一口。因為囊中羞澀,看著夥計撤走被褥床單,兩人笑得前仰後伏。

蕭軍做家庭教師賺了錢,他倆立馬下館子。

填飽肚子,蕭紅又買了兩塊糖。躺在床上,吮吸著甜美,兩人孩子氣地比舌頭,他吃的紅糖果,是紅舌頭,她吃的綠糖果,是綠舌頭。

簞食瓢飲的日子,他倆常在草褥上抱著吻著走過。

歲月如此,就像兩句歌詞:“我們擁抱著就能取暖,我們依偎著就能生存,即使在冰天雪地的人間。”

亂世中,他倆相伴走過很多地方,一起從哈爾流浪去青島,一起到上海見魯迅先生,一起去武漢創辦刊物,一起遷徙臨汾任教……

相伴五年,兩人同生死,共患難,既是愛侶,也是密友。

事實上兩人性情並不投契,她如林黛玉一般柔弱與敏感,而他喜歡史湘雲那樣活潑的女性。

飲食男女,磕磕絆絆。在她去日本期間,他一度移情別戀。

更重要的是,人生追求並不相同。他具有流浪漢與武士氣質,始終向往遊擊隊和抗戰,而她只想獲得一張安穩的書桌,安安靜靜地寫作。

既然誰也不願成全誰,只能分道揚鑣,各走各道。

他開始就說:“愛便愛,不愛便丟開。”

她最後感嘆:“我愛蕭軍,可是做他的妻子卻太痛苦了!”

用他倆的朋友聶紺弩的話說:二蕭宿命般地分了手。

結縭與永別

命運想捉弄誰,就會讓她在同一個地方摔兩次。

遇見蕭軍時,蕭紅懷著汪恩甲的孩子,後悔嫁給端木蕻良時,又懷著蕭軍的孩子。

端木偏柔弱,布爾喬亞氣質,他願意對蕭紅的作品坦誠而無所保留表達欣賞。這份認同感,她從未在蕭軍那裏獲得。

兒女情長,太過復雜。總之,蕭紅的情感天平傾向了後到的端木蕻良。

電影《黃金時代》中,蕭紅在婚禮喃喃自述,她對端木沒有過高奢求,只想過老百姓式的夫妻生活。

她希望自己的婚姻裏沒有爭吵、打鬧、不忠、譏笑,只有諒解、愛護、體貼。

如此簡單的渴望,也難以擁有,因為時代原因,也因為個人。

端木說自己想做一名戰地記者,所以準備去前線。蕭紅聽到這個計劃時何等失望,他沒有顧及。

從此,蕭紅一個人乘船,一個人過江,準備一個人隨同朋友入川。就像她後來朋友傾訴:

我總是一個人在走路,以前在東北,到了上海後去日本,現在到重慶,都是我自己一個人走路,我好像命中註定要一個人走路似的。

後來,日本飛機轟炸武漢,端木將僅有的一張船票作為己有,登船與朋友離開,說什麼蕭紅不便,留下等別的船……

如果愛,寧可放棄逃亡機會,也要留下來與愛人生死與共吧?

拋下愛人,獨自逃亡,可否算作遺棄?

那個不受歡迎的嬰孩,生死成謎,答案唯她自知。

再後來,戰火將他倆從重慶逼至香港。因為那個時候,有人邀請端木去香港編書,蕭紅也渴望在遠方找到安穩的寫作環境。

在香港,愛情幻滅,寂寞纏身,病痛將她打倒,讓她一逃再逃的戰火也追來侵襲。

蕭紅患上肺結核,被誤診為喉部腫瘤,白白做了摘除手術,帶來更多的痛苦與後患。

窗外戰火紛飛,窗內愛人病重,端木卻要在這個時候突圍,並且一再消失不見。這讓陪伴在病床邊的駱賓基無法理解,他問蕭紅,這樣的人,怎能一起生活三四年?

她大概明白了,男人,都靠不住。為此灰心,所以才說:

“筋骨若是痛得厲害了,皮膚流點血也就變得麻木。”

1942年1月22日,蕭紅在香港去世。享年31歲。

傳記中說,她死於疾病,與戰亂的驚恐。或許更深原因,是死於情感的萬箭穿心。

臨終前,她從枕下摸出紙筆,寫下最後的話語:“我將與碧水藍天永處,留得那半部《紅樓》給別人寫了。”

滾滾紅塵,到不了的地方叫遠方。山長水闊,回不去的地方是故鄉。

換個角度看,蕭紅從病痛與戰亂中解脫,回到了生命永恒的故鄉——滿天星光的靜寂之中。

作者 | 江徐,80後女子,煮字療饑,借筆畫心。

圖片 | 《黃金時代》劇照、網絡(如有侵權,請聯系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