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和人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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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仁,幼名雲,字伯安,號陽明,謚文成,人稱王陽明。王守仁是陸王心學之集大成者,非但精通儒、釋、道三教,而且能夠統軍征戰,是罕見的全能大儒。視覺中國供圖

“王陽明是誰?”

這誰不知道啊,不就是那個提“致良知”的聖人嗎?不就是那個立德立言立功都第一的“明朝一哥”嗎?不就是那個能呼風喚雨,讓日本大將軍也“一生惟拜”的傳奇戰神嗎?

“我不是這個樣子!”

分明聽到王陽明一聲斷喝。

哪來天生的聖人?我只不過是個肯下笨功夫的庸人;哪來不朽的“第一”?我只不過是個有血有肉、愈挫彌堅、知行合一的普通人;哪來無敵的“戰神”?我只不過是一位和你一起切磋踐履“心學”的師友和戰友:為什麼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

我們正在出品籌拍電視連續劇《天地人心·王陽明》,就是小心謹慎,不亂拍陽明先生馬屁,如果把陽明先生當作一位可親可愛的師友,相信陽明先生會開心快樂起來,真誠傳習,娓娓道來!

聽聽王陽明穿越500年分享的六堂人生課吧!

第一堂課:立誌而聖則聖矣

“故立誌而聖則聖矣,立誌而賢則賢矣。誌不立,如無舵之舟,無銜之馬,漂蕩奔逸,終亦何所底乎?”

這是王陽明在《教條示龍場諸生》中的一句話。當時王陽明九死一生被貶到貴州一個窮荒之地做驛丞,但他依然講學不輟,無論來的是學者官員,還是漢苗貧民,王陽明都真誠相待。其中,圍繞“立誌做聖賢”展開的一次次傳授、交流,常常令來者樂而忘返。

自顧都不暇,溫飽尚不足,哪還有這等做聖賢的心事?這恰恰是王陽明過人之誌,因為在他心中:人人皆可成聖賢。

他的一生中因為堅持這個當時的“異端邪說”,受過包括自己學生的譏笑和誤解。

比如,個性極傲的學生王艮一直不屑此論,一次出遊歸來,王陽明問他:“都見到了什麼?”

王艮刻意用異常驚訝的聲調說:“我看到滿街都是聖人。”

王陽明微微一笑,借力打力:“你看到滿大街都是聖人,滿大街的人看你也是聖人。”

王艮尷尬一笑:“都是聖人。”

王陽明點頭說:“對!人人都是聖人,誰也不比任何人差。”

王陽明雖然追求做聖賢,卻反對自以為是,把“聖賢”掛在口頭上居高臨下教訓人——被教訓的“人家”也是聖人啊!若把人家當愚夫笨婦,自己也要成愚夫笨婦,平等無欺。如果扛著個“聖人”去給“俗人”講學,“俗人”會嚇跑,還有誰能用心來聽?又有誰能信而學、學而做呢?

這位王艮後來對老師心服口服。對於這位充滿懷疑精神、不求得真理不罷休的學生,愛才惜才的王陽明感慨地對學生們說:“當年我在抓住叛亂的寧王朱宸濠時,內心連一絲波動也沒有,今天卻因為這個人而感動了。”

還有一位學生想“將”老師一軍,指著門口正在拔草的農夫說:“你說人人都可成堯舜那樣的聖人,他們也算嗎?”

王陽明平靜地點點頭:“堯舜拔草也不過如此!”

是的,對於王陽明來說,做聖賢的目的不是追求外在的功名利祿,而是發現內化於心的本有良知的過程,通過讀書學習致得自己的良知,並按良知行事,哪怕是誠外無物地拔草,也都是聖人或君子。

身為狀元之子,王陽明自小就接受了良好的儒學教育。

與時人不同的是,他讀書學習卻不以科舉考試為目的,因此還被父親揍過一頓。王陽明11歲在京師讀書時,曾問私塾老師:“何為第一等事?”私塾老師說:“惟讀書登第耳。”王陽明卻並不認同,認為“登第恐未為第一等事,或讀書學聖賢耳。”

此話傳到父親王華那裏,問:“你懂什麼叫聖賢?”

小王陽明答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人就是聖賢。”

王華說:“這只是理想主義者的夢話,你怎麼就當真了!千年才出一位的聖人,你怎麼能比?”

小王陽明反駁道:“怎麼就不能比?大家都是人。”

狀元父親啞然沈思,從此不再笑話兒子。

如何才能實現“讀書學聖賢”?王陽明開出的良方是:先立誌。

這也不是突然就頓悟出來的。

王陽明青少年時期是頑皮的,比如愛玩遊戲,用怪鳥捉弄家人;在京城讀私塾來回的路上(就是今天放學回家的路上),留戀往返於市井街巷;15歲帶著好奇心跑到塞外騎馬練箭、觀察邊防;等等。

雖然王陽明“玩”得各方面都小有所成,但他覺得這與自己立誌讀書成聖之路有所偏差,也曾產生過思想波動,繼續在書內書外拜師訪友。

在這個關鍵時刻,王陽明遇到了一位對他人生起關鍵作用的人物——理學大師婁諒。

王陽明在請教婁諒的過程中,被婁諒一句話點醒——“聖人必可學而至”。

通觀王陽明的著作,君子之學,又叫聖學、聖人之學、聖賢之學或正學,就是學為聖人或君子的學問。

在寫給弟弟王守文的《示弟立誌說》中,王陽明提出“夫學,莫先於立誌”,“君子之學,無時無處而不以立誌為事”。

但立誌讀書學聖賢並非易事,“夫立誌亦不易矣”。

一旦立下誌向,必須經過後天磨練。孔子出生時也不是聖人,也是通過後天努力把自己鍛造成聖人的。按王陽明的見解,大家都認為聖人不好做,大多數人因為被聖人光環嚇唬住,不敢去做,很多人都和成為聖人失之交臂,而王陽明卻立誌要做聖賢,慎終如始,知行合一,無怨無悔。

比如王陽明迫於父親壓力,也迫於前路迷茫,還是參加了科舉考試。依王陽明之才本該高中狀元,可能因為年少恃才有些高調惹來非議吧,終與狀元擦肩而過。不過,他自己倒是毫不在乎:“世以不得第為恥,吾以不得第動心為恥。”

比如王陽明在學習探索聖賢之路上,經過“五溺”的挫折彎路,也是挫愈多、誌愈堅。

湛若水是王陽明的生死之交,他說王陽明“初溺於任俠之習,再溺於騎射之習,三溺於辭章之習,四溺於神仙之習,五溺於佛氏之習。正德丙寅,始歸正於聖賢之學”。

湛若水指出王陽明“五溺”的“溺”是沈迷之意,過了頭可能會玩物喪誌。一是沈迷於遊俠,二是沈迷於騎馬射箭,三是沈迷於辭章之學,四是沈迷於道家神仙學說,五是沈迷於佛學。

蹉跎了20年,王陽明直到35歲才歸正於聖賢之心,就是陽明心學,找到了自己人生的使命和方向。可以說,“五溺”之旅非但沒有影響他的成聖路,反而幫助他完成了積澱過程,從而才有了日後的一朝頓悟。若“沈迷”是一種中道而行的專註就有價值,人生每一段經歷都是寶貴財富。

在王陽明看來,掌握了聖人之學的秘訣,只要立誌去求,便能達成目的。“蓋終身問學之功,只是立得誌而已。”

《教條示龍場諸生》第一條講的便是立誌。在《啟問道通書》中,他也主張:“大抵吾人為學緊要大頭腦,只是立誌。”他的《憶別》詩中也有:“賢聖可期先立誌,塵凡未脫謾言心。”

王陽明曾不厭其煩地向其親朋好友宣講立誌說。在《寄張世文》信中寫道:“學不立誌,如植木無根……自古及今,有誌而無成者則有之,未有無誌而能有成者也。”

在《與克彰太叔》信中,他對既是其族叔祖又是他弟子的王克彰說:“學本於立誌。”還特別叮囑:這是他最近新體悟出來的為學之道,一定要堅守。

王陽明的弟子中不少深受影響,終有成就。比如王陽明勸誡追隨他求學3年的學生郭慶,把君子做學問比作農民種莊稼。春天擇選優質種子,好比學習之初就要樹立好誌向;夏天,農民細心灌溉、及時除草,守護種子茁壯成長,所以在學習中要不斷反省、修正自我,直至確定正確的誌向;農民經歷風吹日曬辛勞一年,終於等到莊稼成熟,如同我們秉持自己真正的誌向,持之以恒勤奮學習,自然而然就會有收獲。立下正確誌向,不用猶豫疑惑,為之努力即可。

郭慶回到家鄉後努力自學,恪守自己原則誌向,成了山東清平縣知縣。由於他作風廉潔、勤政愛民,深受百姓擁戴。

王陽明曾說:“求聖人之學而弗成者,殆以誌之弗立歟!”“誌不立,天下無可成之事。”

換成今天的話,立誌首先是確立理想和目標,更是要確定信仰和信念。

王陽明在回答一位禮部尚書請教學問時說,學貴專、學貴精、學貴正固然值得點贊,但學更貴於道。尚書恍然大悟,自嘆立誌學道太晚,王陽明笑著說:“豈易哉?公卿之不講學也久矣。”王陽明舉了從前衛武公90多歲還向全國誡諭的例子,尚書年紀只有武公一半,功業卻可以成倍,一切都來得及。

無獨有偶,王陽明《從吾道人記》一文中,記載比他大得多的68歲著名學者董蘿石前來拜師,幾次被王陽明婉拒,這老先生矢誌不渝,隔了一段時間又帶著老伴一絲一縷織成的絲帛,誠懇求教:“此吾老妻之所織也。吾之誠積,若此縷矣。夫子其許我乎?”隨後幹脆強拜為師,王陽明“固辭不獲,則許之以師友之間”。

朝聞道,夕死可矣!立誌不在年齡,聖賢寧有種乎?王陽明在《示弟立誌說》中,說得更透徹:“後世大患,尤在無誌,故今以立誌為說。中間字字句句,莫非立誌。蓋終身問學之功,只是立得誌而已。”

這是人人都可以同王陽明一樣擁有的文化自信。

第二堂課:視人猶己,視國猶家

“夫人者,天地之心,天地萬物,本吾一體者也。生民之困苦荼毒,孰非疾痛之切於吾身者乎?”

“世之君子惟務致其良知,則自能公是非,同好惡,視人猶己,視國猶家,而以天地萬物為一體,求天下無治,不可得矣。”

這是王陽明在《答聶文蔚書(一)》一文中,心系黎民疾苦的真切體悟。

視人如己,體現了王陽明的親民思想。

王陽明常愛說的一句“視民之饑溺猶己之饑溺”語出《孟子·離婁下》,孟子說的王陽明同鄉大禹是負責治水的,只要天下有一個人掉水裏淹死了,他都覺得是自己推下去的,因為是他在治水時,沒在岸邊把防護設施建好。

王陽明學習汲取了堯舜、孔孟以來的聖賢思想,但也有創造性轉化。比如針對理學家程頤和朱熹將古本《大學》“在親民”一語改為“在新民”,王陽明並不認同,闡述了他的親民思想。

他說:“‘親民’猶孟子‘親親仁民’之謂,親之即仁之也……又如孔子言‘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便是‘明明德’,‘安百姓’便是‘親民’。”

愛民保民、順應民心、安民富民,王陽明始終以民為本。

王陽明認為“親民”的核心道德是“仁”,並用於教化民心。而孝是行仁之本,孝是仁道的工夫起點。盡孝不是僅僅愛自己的父母,還要推己及人,愛天下所有人的父母。“親民者,達其天地萬物一體之用也。故明明德必在於親民,而親民乃所以明其明德也。是故親吾之父,以及人之父,以及天下人之父,而後吾之仁實與吾之父、人之父與天下人之父而為一體矣;實與之為一體,而後孝之明德始明矣!”

王陽明在江西做官時,有一對父子發生爭執,吵鬧不休,找王陽明為他們評理。王陽明並沒問是非曲直,而是給他們講了幾句話,結果話沒講完,父子二人抱頭痛哭而去,和好如初。王陽明的學生很奇怪,問他說了什麼話。先生說:“我說舜是世上最不孝的兒子,瞽叟是世上最慈愛的父親。”

弟子更吃驚。王陽明解釋說:“舜常常以為自己是最不孝的,所以他才能做到孝。瞽叟常常以為自己是最慈愛的,所以他不能做到慈。”

王陽明用余姚的先賢聖人舜的故事,正話反說,雙方各打五十大板,讓爭吵中的父子深受震動、反躬自省。

王陽明的親民思想,與為官、為學、致良知是“一體化”的。為官者要以德修身,提高自身的道德修養與文明素質,做人民的表率,身教重於言教,要代表最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

王陽明在地方任職時,一改其他官員出巡時必高舉“肅靜”“回避”牌之慣例,叫人高舉腳牌,牌上改寫成“求通民情”“願聞己過”字樣,希望老百姓來官衙暢所欲言,為民作主。

王陽明還有重要的“另一改”,就是反對繁文縟節。他在《裁革文移》一文中鮮明指出:“看得近來官府文移日煩,如造冊依準等項,果系徒勞徒費,虛文無補……除例該奏報及倉庫錢糧金帛贓罰紙價預備稻谷等項,仍於每歲終開項共造手冊一本,送院查考外;其余一應不大緊要文冊,及依準等項,通行裁革,務從簡實,以省勞費。凡我有官皆要誠心實意,一洗從前靡文粉飾之弊,各竭為德為民之心,共圖正大光明之治。”可見其反形式主義、官僚主義的決心!

晚年王陽明的“越中三記”(《尊經閣記》《親民堂記》《浚河記》),更是把親民思想發揚光大。

經過王陽明的點撥指教,紹興知府南大吉命名其蒞政之堂曰“親民”,每日在“親民堂”自勵勤勉,並以“親民”為畢生職責,成為紹興歷史上的著名清吏。王陽明為其寫下《親民堂記》。另一篇《浚河記》,同樣是為百姓興修水利做實事的政績觀鼓與呼,為民心樹碑,為歷史作證。

國猶家,體現了王陽明的家國情懷。

王陽明13歲就熱衷於學習弓馬之術,研讀《六韜》《三略》等兵書。次年,他和父親同遊居庸關,親身調查邊關防務,“慨然有經略四方之誌”,或許就是今天的研學遊吧!

不久,他又打算直接向皇帝上書,請求率軍平亂。其父聞之大驚,“斥之為狂”,少年王陽明“乃止”。

當時北方邊關告急,朝廷下詔求言,王陽明復命後上《邊務八事》,言極剴切,極富愛國情懷。

治國先愛國。

王陽明從青少年時期就抱有這樣的思想,對文天祥、屈原等人充滿崇敬之情,留下很多愛國詩篇。比如,“蘇武堅持西漢節,天祥不受大元官。忠心貫日三臺見,心血凝冰六月寒。賣國欺君李士實,九泉相見有何顏。”等等。

最有意思的是,王陽明從小與伏波將軍結緣。

伏波將軍馬援是東漢的愛國英豪,以善於用兵著稱,曾經率領大軍征討交趾(相當於現在兩廣大部分地區以及越南的中北部地區)。廣西橫縣的郁江烏蠻灘北岸有座馬援將軍廟,與京師遠隔千裏,當時身在京師的王陽明竟然在夢中拜謁過這座廟,醒來後他賦詩一首:“卷甲歸來馬伏波,早年兵法鬢毛皤。雲埋銅柱雷轟折,六字題文尚不磨。”

治國為親民。

1516年,剛剛艱難取得平盜寇大捷的南贛巡撫王陽明,班師回朝。一路看到百姓流離失所,飽受戰爭之苦,王陽明喜中有憂,《還贛》詩中一句“迎趨勤父老,無補愧巡行”,思考如何使外逃百姓盡快返回家園、安居樂業,把這看成自己為官的第一責任和要務。

1517年,當地三月不雨,正是農事繁忙之季,王陽明憂心如焚。他一面勤政為民,一面虔誠祈雨,果然連續下了三天雨,百姓大喜,王陽明抑制不住與民同樂的心情,欣然寫下《回軍上杭》詩一首,反映平亂初期當地百姓境況,以及自己由憂轉喜的心情。

後人多把王陽明的成功祈雨神化。王陽明在當時就給“天人感應”賦予了新內涵,即“以民為天”,具體說就是通過除弊興利,動員百姓一起抵禦自然災害,根據當時風俗和百姓文化接受程度,借祈雨向災民講明實情,溝通官民關系,協力同心,落實抗災措施,以安民心,而不是興師動眾,借祈雨之名行擾民沽名之實。《答佟太守求雨》一文中專門提到,逢這樣大災,為官者要帶頭“減膳撤樂”,訪貧問苦,積極賑災,“執事其但為民悉心以請,毋惑於邪說,毋急於近名,天道雖遠,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順應傳統禮儀,堅決反對造謠迷信。

1519年,江西各地旱情嚴重,加上寧王之亂造成的破壞,百姓生活困苦至極。王陽明對飽受天災人禍的百姓感同身受,他接連上疏請求緩征糧稅,卻終未能獲得朝廷批準。1520年12月,王陽明再次上疏,極力勸說皇帝減免稅收。他詳細羅列了請求免征緣由,並表示願意承擔罪責“待罪之至”,體現了他為民擔當、視人猶己、視國猶家的無私精神境界。

1520年,江西諸縣發生水患,王陽明命令各地官員開倉濟民,以緩解災民燃眉之急。在《恤水災牌》一文中,他再三要求各地官員愛民如子,給予百姓行實惠,不得敷衍搪塞,浪費錢財糧食而不救百姓之災患。

基層管理創新。

王陽明絕大部分仕宦生涯是在地方各級任職,歷任龍場驛丞、廬陵縣知縣、南贛巡撫、江西巡撫、兩廣總督等,積累了極其豐富的基層治理經驗。

抓好基層管理創新,就是抓好國家治理的末端創新,王陽明基層管理有“三招”。

第一招:仁愛親民,體恤百姓,強化教化德治。

王陽明半生為官,有機會在其為官吏的地區推行孝道、敦厚風俗。他也珍惜這樣的機會,做了許多造福百姓之事,例如平定叛亂、安置流民、教養百姓等。其中,興辦針對少兒開設的社學(明代基層教育機構),蒙以養正,影響深遠。

1518年10月,王陽明頒布《南贛鄉約》。

《南贛鄉約》共有十六條,主要目的是在勸諭百姓的基礎上,明確鄉約內部權利、義務規範,將儒家倫理道德具體化、平民化、制度化,從而更加行之有效地引導鄉民的思想行為。

王陽明要求百姓遵循儒家禮制和道德規範,通過平實的語言,向百姓傳達儒家倫理道德原則和人倫秩序規範,勸告百姓尋醫問藥不迷信、婚喪嫁娶不鋪張,從而引導百姓樹立良好的日常行為規範。

第二招:增設縣治,重建行政區劃,推行群眾自治。

王陽明初到南贛就發布了《十家牌法告諭各府父老子弟》《告諭父老子弟》,頒布《南贛鄉約》,實現了從官方主導向民間自治力量的轉化,事實上加強了基層政權領導力。

推行“十家牌法”與鄉裏制度的結合。“十家牌法”將十家編為一牌,登記家庭的詳細信息。牌內十家互相監督,輪流負責收集信息,隨後通知各家相互知曉,有可疑情況立即上報,一旦出現隱瞞不報的情況,事發後連同治罪。王陽明還著手恢復鄉裏制度,重申鄉裏的事務安排,賦予裏長管理和教化的職責。通過“十家牌法”和鄉裏制度的結合,在基層社會建立起嚴密的組織體系,為儒家倫理道德在基層社會的傳播提供了基礎。

第三招:整頓吏治,安撫民心,同步加強法治。

王陽明一方面主張在基層治理中以儒家道德禮儀勸善改過,另一方面又采取強制措施對違逆者嚴加懲治,體現禮法刑政共治的特點。

王陽明在治理基層社會期間,深感一些基層官吏習氣惡劣,他采取措施對吏治進行嚴厲整肅,以減少官吏的巧取豪奪,給百姓帶來切實好處。

江西發生水患時,一些官員無視生民疾苦,“乘機竊發,驚擾地方”。王陽明發布禁約,對官員活動作出嚴格規定,告諭屬地官員“務須軫念地方,痛恤民隱”。

他要求各地大小官吏廉潔奉公,在處理軍需的糧草和兵役時,要親自編派任務,按照規定秉公處理,不得私下收受賄賂,不得擾亂百姓生活,“敢有抗違生事驚擾地方者,就便拿解赴官,治以軍法”。德法共治,威震一方。

愛國辨忠奸。

27歲那年,王陽明再次參加會試,考中進士。幾年後,正德皇帝即位。在新君改元之際,時為兵部主事的王陽明想要勸說皇帝“正心”。他上疏,題為《乞侑言官去權奸以彰聖德疏》,其中的“權奸”,直指正德皇帝寵信的太監劉瑾,後因此遭禍入獄。

王陽明在為官從政後,就用良知踐履真正的忠誠。他曾毫不客氣地批評當時官場存在的不正之風:“由科第而進者,類多徇私媒利……惟欲釣聲利,弋身家之腴,以茍一旦之得,而初未嘗有其誠也。”

民族平等團結。

王陽明謫居多為少數民族的貴州龍場之際,近乎絕望,淳樸善良的龍場人民給了他無私的援助,向他問好、送糧食,幫他搭建房子,房子雖然簡陋卻令人溫暖。王陽明寫下《何陋軒記》,認為“偽君子”才是真正的“陋”,那些少數民族的土著人,有著“外樸內美”“安而樂之”的品質,只要給他們文化教育,一定從物質到精神都可舊貌換新顏。有時,王陽明還和龍場各民族百姓共辦宴會,大家一起載歌載舞、一醉方休。

王陽明對當地少數民族因俗化導,培育了大批心學弟子,更使儒學文明在貴州代代相傳、後繼有人,踐行了大同社會的理想。他自覺以儒家的仁作為道德規範,其言其行表現出惠民、愛民之民本思想,對維護貴州民族社會秩序作出了突出貢獻。

在貴州修文陽明洞,有彜族土司安國亨的題字,大書“陽明先生遺愛處”。這“遺愛”,寄托了當地百姓對王陽明無限的愛和思念。

王陽明《與安亙慰》的兩封書信,表達了他與少數民族之間情真意深,永誌難忘。他所寫的《居夷詩》百余首,還有《玩易窩記》《何陋軒記》《君子亭記》《賓陽堂記》等,記述了他在貴州期間的心跡,是王陽明思想轉變的歷史見證。

他開啟了貴州自由講學之風,以後的文明書院、正學書院、陽明書院、南阜書院、學古書院都繼承了這一傳統,對貴州的教育與思想有著深遠影響。

重視糧食。

王陽明每到一處為官,都非常重視耕種稼穡。在其應紹興府官員所請而作《新建預備倉記》一文中,開宗明義:“倉廩以儲國用,而民之不給,亦於是乎取。”從治國治民角度立意,點明了倉廩於國、於民的緊密關系。

即便在龍場當一個小小驛臣,王陽明也不忘一粒米中見大義,寫了很多詩。其中,很多首帶有陶淵明那樣田園耕耘勞作的隱逸風格。比如,他在《觀稼》中寫道:“下田既宜稌,高田亦宜稷。種蔬須土疏,種蕷須土濕。寒多不實秀,暑多有螟螣。去草不厭頻,耘禾不厭密。物理既可玩,化機還默識。即是參贊功,毋為輕稼穡!”

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王陽明始終以“致良知”和“知行合一”守此本,敬此天。

第三堂課:知行合一能擔當

“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功夫。”

“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

王陽明認為,心之所發便是意,意之本體便是知。明白道理,還有依據道理而行動的意念,才是真知;明白道理,沒有依據道理而行動的意念,等於不知。

因此,有孝親之心,即是有孝親之意,有這樣的意念和意願時,才有孝親的行動,才有孝親之理。有忠君之心,即是有忠君之意,有這樣的意念和意願時,才有忠誠的行動,才有忠誠之理。

所以,知行合一之教,實為“心即理”的延展。知行合一,事上磨煉。首先是具備調查、洞悉全局的能力,然後就是敢於擔當,碰到事不怕事,敢於迎難而上。

王陽明越是實事求是、迎難而上,越是敢於擔當,越是迎刃而解困難。這就是陽明心學的力量,是強大的“知行合一”智慧。

王陽明在貴陽三年貶謫期滿後,被朝廷任命為江西吉安府廬陵縣知縣。其間,註重民生、大膽改革、造福一方,正是他提出“心即理”“知行合一”後的生動實踐。

舉兩個例子。

第一個是免稅。

王陽明上任後第一天,“驀有鄉民千數擁入縣門,號呼動地,一時不辨所言,大意欲求寬貸。”他很快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鄉民們鳴冤,是因為廬陵這個地方不生產葛布,卻要繳納繁重的葛布稅。

認真接待信訪、弄清事情原委後,王陽明先安撫鄉民情緒,坦誠表態:既然朝廷派我來廬陵縣做父母官,如果確有不平、不對之處,我一定為大家做主。

大家很快安靜下來。然後,王陽明立刻開始明察暗訪,了解到這葛布稅並非國家應收稅種,而是宦官搜刮民脂民膏的一種斂財手段。隨後,他通過一種方式向鄉民們宣布,免去今年的葛布稅。

剛剛新官上任,還沒有跟上級匯報,就敢宣布免去多年實行的葛布稅?

手下人都嚇壞了:這得要擔多大的責任與風險?

但王陽明心中有數,依據翔實調查和數據,向上級領導寫了封信,言之鑿鑿,陳明利弊,既不卑不亢曉之以理,又不動聲色表明態度,最後以人情和大義動之,經過與奸宦的一番鬥爭較量,終於圓滿地把事情處理解決好。

這背後還有一個易被忽略的原因,上級領導中有正直官員暗中支持!王陽明雖然奉行“道不同不相為謀”,但在堅持原則底線基礎上,十分重視處理上下左右的關系,“唯變所適”講方法,只為惠國利民生,所以贏得了不少包括朝廷要員在內的正直官員的尊重和支持,甚至在一些生死攸關之處,也得益於這種支持,使王陽明躲過一個個劫難。

第二個例子是抗疫。

初領縣政不久,即逢“災疫大行”。旱災與瘟疫疊加,多處村巷出現一家滅門的慘況。尤令王陽明痛心不已的是疫情期間的“人間失格”,瘟疫橫行時,當地民眾恐慌不已,為防傳染,親人染病也棄之不顧,以至於病人多因無人照護活活餓死,而非染疫病死。

從留存的《告諭廬陵父老子弟》節選中,可以看出“氣弱多疾”、頑癥纏身的王陽明,徹夜無眠,憂愁惶恐,尋求救治之道。苦思良久,推出抗疫五策:

一是攜手同心,喚醒良知正民心。倡導民眾“興行孝弟(悌)”,鄉鄰“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

二是獎掖孝義樹典型,破迷信。王陽明認為當行儒家孝義正道,杜絕巫賽這種迷信之道,教化民眾當“敦行孝義,為子弟倡率”,對於抗疫期間“有能行孝義者,縣令當親拜其廬”。

三是科學防治以自救。王陽明為此開出三劑“藥方”:“灑掃爾室宇”,保持環境衛生的幹凈整潔,以防滋生病菌、交叉感染;“具爾湯藥”,準備好相應的防治中草藥物,對癥下藥,不可硬挺或坐以待斃;“時爾膳粥”,保持飲食的合理搭配,吃飽吃好方能增強抵抗力。

四是政府履職盡責,支持扶助來托底。一方面,由官府給買不起藥的貧困戶送藥;另一方面,派遣醫生下鄉入村。又擔心這些托底保障措施不能完全執行到位,再次向民間借力,請求鄉賢監督並襄助政府。《公移》還記載了王陽明為災民減免稅捐,留下生存自救活路。

五是殷勤罪己以寬民。《告諭》中,王陽明對“骨肉不相顧”的道德淪喪現象非常惱火,對於發生災疫和疫情蔓延的責任,最終還是勇敢攬在自己身上,認為是自己這個縣令沒有履行好職責的緣故,並為因病不能總是出現在第一線深表歉意。

王陽明認為,道不可坐論,德不能空談。把“善念”付諸行動從而實現知行合一,把“立德”與“立功”“立言”結合起來,這既是中國古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人生理想,也是實現“內聖”與“外王”有機統一的必然要求,這些思想直到今天還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中國人的內心世界,提示著中國人在完善自我、改造社會的道路上不尚空談、務真求實。

王陽明的一生,也可以說是知行合一的一生,與同時代、在家鄉隔壁寧海出遊的徐霞客,有異曲同工的共識:讀萬卷書,行萬裏路。

而500年來,無數王陽明的學友粉絲們,都在結合著自己的當下,認真學習踐行著、傳承發展著陽明思想。

1518年,王陽明先後發布《興舉社學牌》《頒行社學教條》等多項文書,督促南贛各地興辦社學。

王陽明認為,教育的重心在於彰明人倫,兒童教育的主要任務是“蒙以養正”,即在啟蒙時期培養兒童正直的品行,因此,社學教育的內容應圍繞儒家提倡的“孝、悌、忠、信、禮、義、廉、恥”展開。他主張在教育過程中鼓勵兒童天性,培育少年兒童學習興趣。在教育方法上,提倡通過吟詠詩歌來激發誌趣,學習禮儀來端正儀表,勸勉讀書來啟迪心智。

修建書院,興講學之風。王陽明一生致力於講學布道,在龍場悟道後,更加把覺民行道作為自己的使命,在南贛新建了義泉、正蒙、富安、鎮寧、龍池五個書院。王陽明認為學術不明是導致明代世風日下的重要原因,因此,他把講學作為傳播聖學、改良社會風氣的重要切入點。在王陽明的不懈努力下,書院講學之風盛極一時,社會學術氛圍日漸活躍,這也是王陽明文化自信的一種擔當。

針對王陽明這樣的知行觀及其教育主張,現代教育家陶行知創造性地提出了“生活即教育”理論,這是中國現代教育史上最具個性和影響力的教育學說之一。他把這句話翻了半個筋鬥,就是說:“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從另一個角度詮釋了知行合一。

而知行合一其實早於王陽明就有人提過,只不過王陽明集先賢智慧和儒釋道之大成創造了心學。心學中最重要的一個奠基理論:“心即理”。

心即理,意思是萬事萬物只有人類意識參與時才能明白,遇到事情“不動心”,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保持一顆巋然不動的心,只有放得下,才能擔得起。

比如平寧王之亂的時候,王陽明坐鎮指揮,同時還在上課授《大學》、講心學。一邊津津有味地現場教學,講遇事“不動心”之理,一邊有條不紊地指揮戰爭,允許學生們插話提問——沒過一會兒,就有人進來傳送前線戰報,得令後再飛奔而出。

此間最令人揪心的一次,前方戰報來了,說情況緊急,前敵總指揮伍文定的胡子都被燒著了,前方軍心已亂。

這時候,王陽明放下教鞭,走到旁邊拿令牌傳命下去:“誰再說伍文定胡子被燒一事,斬立決!”然後返回,神態自若地繼續上課。

學生們實在緊張得不行,問戰局會怎樣發展下去?王陽明搖搖頭說,剛剛聽人說前方有點不順利,此兵家常事,不足介懷,我們繼續上課。

講了一會兒,又有前方戰報:“報,寧王朱宸濠已經被活捉了,大亂平定!”

現場掀起一陣按捺不住的歡呼聲、慶賀聲。但是王陽明只是點點頭,等著大家漸漸安靜下來,依舊接著上課。

學生們實在忍不住又問了:前方戰局定了嗎?王陽明說,傳報寧王朱宸濠大敗,而且已經被抓獲,想來這個消息不假。這時,王陽明眉頭一皺難過地說,就是聽說死傷慘重啊!

說完後,王陽明又接著抑揚頓挫地講課,而且表現為“理前語如故”“理前語如常”,現場學習、旁觀者和知情者,無不嘆服,這就是今天說的現場切身體驗沈浸式案例教學吧!

當然,許多人沒有關註和不願提及的還有一個重要事實:王陽明在鎮定自若地邊指揮邊講課時,他的家眷已集中在一起,圈上了幹柴,一旦出意外,將點上火,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其實這如如不動中,還有著視死如歸、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感天動地悲壯情懷!

心外無物,是一種更大境界的價值存在。獲得這種價值存在之後,人生就有了一個價值支撐。後人中有以為這是“唯心”學說,對於從不離事談理、離物談心、離行談知的王陽明,是值得商榷的。

王陽明的知行合一能擔當,徹頭徹尾貫穿一生,也淋漓盡致地體現在臨逝前那種“此心光明,亦復何言”的博大胸襟!

第四堂課:世間磨難,皆是砥礪

“世間磨難,皆是砥礪,人間是道場,淤泥生蓮花,是一種境界。”

王陽明說這番話,或許最有資格。他的一生至少經歷了常人難遇的五種磨難。

一是身體的磨難。

掙紮了14個月才出生的王陽明,從小就身體不好,5歲才開口說話,多年被肺病煎熬。

因為學習勤奮刻苦、工作勞累,特別是飽受各種人生煎熬,病情常常加重。

王陽明小時候讀書用功。白天上課,晚上苦攻經典,勞累過度。參加第3次科舉考試,終於考中進士,進入仕途,卻在上任途中從馬上摔下來口吐鮮血。

為了實踐朱熹的格物致知,王陽明下決心通過竹子探究真理。他與自家後院的竹子“格”上了,對著竹子一“格”就是三天三夜,不吃不喝,雷打不動。

結果什麼也沒發現,自己卻病倒了。

從此,他對朱熹的“格物”學說產生了極大懷疑。這就是中國哲學史上著名的“守仁格竹”。

也正是因為身體不好,王陽明從小就把調理身心、強健體魄當作重要的事情,學習掌握了很多有效的方法。比如王陽明在贛州為官期間,高效處理軍政事務、成功辦學和講學的同時,一刻也沒放松調整恢復身體的健康,勞動鍛煉、呼吸靜坐、登山健走、練筆舞劍,無一不用。

退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德智體美勞,對王陽明來說是追求統一的,雖然生命短暫,卻完成了一代聖賢立德、立功、立言的職責使命。

二是鞭刑牢獄的磨難。

明朝的小皇帝朱厚照登基,以劉瑾為首的8個太監玩弄權術,為非作歹,謀害忠良,特別對於那些上疏和進言的忠臣,要求皇帝下令誅殺,並利用錦衣衛進行暗殺。

一時間,朝廷上下人心惶惶,大家都開始保持沈默,明哲保身。但王陽明卻挺身而出,冒死上疏皇帝,請求釋放朝廷重臣。

劉瑾把王陽明給抓了起來,在午門當著眾人扒光衣服,光屁股毒打40大板,直打得血肉模糊、不省人事,扔進大牢!

奄奄一息的王陽明,在監獄裏讀易經、寫文章、練呼吸,與那些同樣被冤枉的獄友討論學問,有的還結成生死交,並在出獄後為王陽明平亂治事等發揮了重要作用。

三是貧困落魄的磨難。

1508年,剛剛出獄的37歲的王陽明躲過一路追殺,歷經千辛萬苦,到達貴州龍場擔任驛站站長。他和自己的隨從搭建了一個茅草房安頓下來,後又搬到一個山洞裏住。

在陰暗潮濕、飄有毒氣的山洞裏開始新生活,王陽明心態平和、安然處之。由於水土不服,生活條件非常艱苦,王陽明和他的隨從全都病倒了!王陽明硬撐著開始親自劈柴、挑水煮飯,照顧這些隨從人員。

近乎絕境的生存環境,沒嚇倒王陽明,他樂觀地彈起隨身帶的琴,給大家唱家鄉的小調,講故事,說笑話。

糧食快吃完了,王陽明又開始學習當地人,用刀耕火種方式,開辟了一片荒地,自己種糧食。做飯沒有柴火,他親率隨從上山砍伐,而且只砍那澗邊妨礙行走的枯死的荊棘樹枝,“持斧起環顧,長松百余尺。徘徊不忍揮,俯略澗邊棘”,附帶采一些野果充作口糧。

在其《采薪二首》中看出,王陽明當時這種對生態環境保護的惜材舉動,遭到眾人嗤笑。“同行笑我餒,爾斧安用厲?”王陽明不以為然,反而從中悟出深意:“快意豈不能,物材各有適。可以相天子,眾稚詎足識!”由采薪推及到用人治國,抒發了位卑未敢忘憂國、貶謫未敢忘民眾的萬世情懷。

當地人感激王陽明的友好和教導,幫助建了幾間土坯房子,王陽明感激地寫下《何陋軒記》,還把自己住的房子改為龍岡書院,給當地人講誠意、靜心、修身、齊家的修身之道。王陽明留下的不少詩歌散文,都反映了抗爭人生艱險的浩然之氣(如《雜詩三首》等),以及表達人世間患難見真情的人性美。

王陽明此間從未停止過人生思考:怎樣才能活下去更有意義呢?我到底還能不能成聖賢?聖人如果也身處這樣的環境,會怎麼做呢?

與孤苦寂寞相伴,王陽明“隨心格物”,直到有一天夜裏,突然長嘯一聲,手舞足蹈,把眾人給嚇到了。

他開始意識到:心無外物,心無萬事,心外無理,聖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於事物者誤也,這即是人人皆可成聖賢的“致良知”。

王陽明開始在龍岡書院講學,把自己對聖人之道的領悟,對生命存在的意義的領悟,分享給他的隨從和當地的居民聽。

有一些人還慕名遠道而來看望他,聽他講學。王陽明和他的弟子們到田野裏去散步,在溪邊賞月,在夜晚喝酒,一起探討聖人的精神世界。後來,貴州一位教育官員,也來到龍場向王陽明探討心學。由於被王陽明的理論所折服,又邀請他到貴陽書院,講知行合一。

四是公務戰事的磨難。

王陽明的一生,幾乎一半都在繁忙緊張的公務戰事中度過。

比如廬陵縣由於過去民眾訴訟上訪成風,各種案件堆積如山,連正常公務都受到拖累。王陽明去當知縣後,一邊不知疲倦地處理化解,一邊深入下鄉考察民情,了解當地的民俗,向全縣人民發布公告,希望他們能夠和睦相處。

當年夏天發生旱災,秋糧歉收,瘟疫橫行,匪患頻發,王陽明開始全心投入到抗旱救災的工作當中,針對瘟疫和盜賊分別提出了切實可行的辦法,一一加以解決。

王陽明做了7個多月的知縣,由於關註民生疾苦,解決了實際問題,扭轉了不良的風氣,讓當地民風煥然一新。

比如屢屢臨危受命、剿匪叛亂,王陽明總是身先士卒、一馬當先。1516年,南贛匪患橫行,朝廷派兵圍剿,但是卻越剿越多,45歲的王陽明臨危受命來到了福建汀漳,到了以後即從四個方面,周到細致地親自部署工作方案,並一一督辦落實:

一、調查實情,實事求是體察民情,辨析那些被迫入匪的百姓;同時做好戰鬥準備,訓練民兵,籌措軍費。

二、運用多年研習的《孫子兵法》發動進攻,在戰爭當中學會戰爭,加強軍隊的自身建設。

三、以民為本,戰中最大程度減少傷亡,戰後穩定群眾生活秩序和生產秩序。

四、建立縣制,在加強基層治理能力上下功夫,新修書院和學校推行教化,推行仁禮之風。

王陽明隨後用了一年多的時間,把江西、福建、廣東邊界的隱患給解除了,使得當地人民的生活開始變得安寧。

五是毀譽侮辱的磨難。

王陽明倡導天下儒生都要學做誌氣高遠、處變不驚的君子。他在朝為官時曾遭人誹謗,身邊官僚為撇清關系疏離了他。面對如此困境,陽明先生毅然說:“君子不求人信己,自信而已。”他還給同樣受誹謗的朋友寫信勸慰:不管有沒有人理解你,都不能動搖自信,對來自外界的毀譽,非但不應擾亂內心,還應借此作為磨礪自己的機會。

在《答友人》中,王陽明舉了“疑人竊履”的故事為例:“從前有人到朋友家做客,仆人偷了朋友一雙鞋。回家後,他讓仆人去買鞋,仆人就把偷來的鞋當作買的給了他。他很高興穿到腳上,恰好朋友來訪,一見他的鞋,暴跳如雷,‘我早就懷疑是你偷的,想不到真是!’於是二人絕交。若幹日後,仆人承認了自己是偷竊者,真相大白。朋友慌忙跑來謝罪,‘我竟然懷疑你,真是大罪。’又不解地問:‘你當時為何不解釋?’這人回答:‘我沒偷你的鞋,這是自信。你誤會我也並未傷我分毫,如今你來向我道歉,我也未得分毫。反而是你,先是發怒,現在又是愧疚,心真是忙亂得很啊。’”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王陽明以身作則,寵辱不驚。

王陽明在平定朱宸濠叛亂後,皇帝朱厚照禦駕來南方。一群小人以妖言蠱惑朱厚照,想方設法算計王陽明,並乘機洗劫戰後的百姓。當時很多人勸王陽明,趕緊想辦法去找皇上求助。王陽明一本正經地說:“君子不求天下人相信自己,自己相信自己而已。我現在相信自己還沒有時間,哪裏還有心思去讓別人相信我?”

那位對王陽明時有好感的皇上,經不住讒言,加上昏庸糊塗,最終令王陽明這位功勛卓越的功臣,不僅沒有得到公正公平的對待,還被奸臣一次次設計陷害。王陽明手下一位最得力的大將弟子,在立功後被投進監獄,幾年後放出沒幾天竟活活冤死。

王陽明雖然飽受冤屈,但他始終堅守一顆良知之心,總是心系戰後百姓安居樂業,想方設法不計個人得失地與奸臣周旋,都是為了避免使百姓生靈塗炭。今天回首細看,當年王陽明能一次次死裏逃生,沒有被再次投進牢獄,也正是得益於百姓的支持、保護。

如果你連自己都不相信,豈能讓別人相信你?

只要為天下百姓受苦受難,還有什麼值得後悔?

王陽明對替他提心吊膽的親友弟子們說,根據這良知耐心地做下去,不在乎別人的嘲笑、誹謗、稱譽、侮辱,任他功夫有進有退,我只要這致良知沒有片刻停息,時間久了,自會感到有力,也自然不會被外面的任何事情所動搖。

只要良知光明,外界的懷疑、侮辱終有真相大白之時。以百姓之心為心,聖人之心也!

第五堂課:“事”上練就過硬本領

“人須在事上磨練,做功夫,乃有益。若只好靜,遇事便亂,終無長進。”

“好靜玄空”是王陽明“心學”被後人誤解的一處。王陽明非常強調事上磨練,他解答學生陸澄“靜時還好,一遇事就不好”的困惑時說:“是徒知靜養而不用克己工夫也。如此,臨時便要傾倒。人須在事上磨,方立得住,方能‘靜亦定,動亦定’。”

事上磨練,就是要立足崗位,投身一線,參與社會實踐,在紛繁復雜的具體事務中,鍛煉自己心理素質,做到動靜皆定。

王陽明在江西講學的時候,當地一個政府司法官員很崇拜王陽明的“心學”,他很沮喪地說:“我公務繁忙,真是沒有時間去學習啊。”

王陽明笑道:“我何嘗教爾離了簿書訟獄,懸空去講學?爾既有官司之事,便從官司的事上為學,才是真格物。”

他就從這官員審理案件展開:不能因對方應答語無倫次就升起一個“怒心”;不能因他花言巧語就升起一個“喜心”;不能因他行賄送禮就寬恕庇護;也不能因自己事務太繁雜,而隨隨便便潦草結案;更不能因有些人別有用心、羅織罪名而上當,遂了這些壞人的心意!

王陽明立誌成聖,一生都在“事”上練就過硬本領。

比如,王陽明第一份工作是給將軍王越修墓,把少年時期學習的《孫子兵法》,獨樹一幟運用到工程管理上,親自組織民工訓練“八卦陣”,不僅大大提高了工效,也在這件看似“小”事情上,磨練了“大”心性。

後來接到第二份工作是刑部雲南清吏司主事,是一個雖比不上朝廷要職、卻擁有司法實權的職位,雲南地區的司法案件、刑事審判都需要王陽明經手。

按照當時的官場“潛規則”,新上任的刑部各司主事都要去當地監獄視察,理所當然吃拿卡要撈一把。王陽明第一次巡獄,沒提前跟下屬打招呼,輕車簡從,結果正趕上獄卒們大吃大喝,滿桌吃不完的大塊豬肉。獄卒們都慌了神,而王陽明細看囚犯吃的餵豬糟糠夥食,吃了一驚,居然連青菜蘿蔔都沒有,囚犯們手中的破瓷碗裏盛著的分明就是餵豬的糟糠泔水,而監獄裏的養豬場只專供獄卒。王陽明繼續深入調查,發現了更多不只這一家監獄存在的腐敗等問題。

王陽明經過認真溝通研究,除炒掉那幾個獄卒,還對監獄制度進行了一系列改革,從不準養豬、加強巡獄,到打卡值班(每天上班在墻上寫下自己的名字)、追究問責等,不僅僅正風肅紀改變了雲南司法面貌,全國各地也紛紛效仿,推動改革。

王陽明隨後被提拔,還是一名司法審判官,夜以繼日開庭審案、披閱案卷,不僅糾正了許多冤假錯案,而且努力解決一些深層次的草菅人命的頑疾:比如偷瓜賊會被草率判成死刑犯,權錢交易又可讓死刑犯大搖大擺被放走,等等。

盡管王陽明一身正氣、嘔心瀝血、改革有為,卻很難徹底改變明朝監獄的黑暗,更難改變當時朝廷的腐敗,但客觀上造福了百姓,也推動了社會進步。

孔子曾經說過,有文事者必須要武備。王陽明從小立誌做聖賢,文韜武略,做事遇到困難與問題時總在自問:如果是聖賢會如何處理?

隨著一件件“事”上練就真本領,王陽明更加深切體證到滿口都是聖賢話語,卻不去實踐,不是真正的“知”。同樣,熟讀經典、文章精彩,若不通實務、不能經世致用,也不是真正的“知”。人只有在磨練中才能成器,只有在逆境中才能成熟,這就是在事上磨練的含義。也就是要培養活智慧,而不做死學問。

王陽明曾說過,他之前強調要在“事”上練,後面發現這還不夠,於是提出“必有事”的概念。什麼叫“必有事”?就是不管有事無事,都需要練心,有事無事,此心要遵循良知的指引,“凡人為學,終身只為這一事”。

“事”上練,練的不僅是如何把事做好,更是端正發心。心不正,意不誠,事情做得再好,也不過是孔子不屑的“鄉願”——見君子媚以仁義,見小人甘願同流合汙。

一位弟子試圖學著“事”上練,卻感覺苦不堪言,向老師抱怨說:“老師,(做)功夫太難了!”

王陽明先生幽默一笑:“常快活,便是功夫。”

只有心裏時刻充滿光明的歡喜,才會有這樣的“常快活”吧!

正如王陽明平定寧王叛亂後,有弟子問王陽明,用兵是不是有特定技巧?王陽明回答:哪裏有什麼技巧,只是努力做學問,養的此心不動,如果你非要說有技巧,那此心不動就是唯一的技巧。

他還舉例說,其實面對氣勢洶洶的叛軍,一開始是處於劣勢的,王陽明向身邊的人發布準備火攻的命令,那人無動於衷,連說四次,那人才回過神來。這種人就是平時學問不到位,一臨事,就慌亂失措。那些急中生智的人的智慧,不是天外飛來的,而是平時學問純篤的功勞。

這就需要“此心不動,隨機而動”的八字真言妙用。

王陽明從少年立誌、官署格竹、江北訣囚、彈劾劉瑾、被陷遭貶,依然對真理追求不變,直到龍場悟道才開始走向光明。此後,贛南剿匪、平定宸濠之亂,在一件件具體“事”上練功夫,提出“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的心學之道,用自己一生的實踐證明,人可以通過修身磨礪而成就一顆通透光明無私之心,成為一個高尚的人,純粹的人,梁啟超先生尊他為“千古大師”。

這才是做事“常快活”的真正力量和源泉,也是王陽明《為善最樂文》一文表達的詩意人生升華。

這就可以理解王陽明許多不離苦難現實的樂觀主義文章了!

比如,在王陽明被貶龍場那樣艱苦的環境下,弟子對於他的“心外無理,心外無物”理論迷惑不解,向他請教說:“南山裏的花樹自開自落,與我心有何關系?”

王陽明回答說:“爾未看此花時,此花與爾心同歸於寂。爾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爾的心外。”

“事”上練就真本領,“事”上磨出光明花。

第六堂課:品德修為“致良知”

“某於此良知之說,從百死千難中來,不得已與人一口說盡。只恐學者得之容易,把作一種光景玩弄,不實落用功,負此知耳。”

這是“致良知”誕生後王陽明說的一番肺腑之言。

王陽明活了57歲,龍場悟道那年他37歲;提出“致良知”是在49歲,至死不渝。

王陽明曾寫過多首良知詩,比如“爾身個個自天真,不用求人更問人。但致良知成德業,謾從故紙費精神”,等等。

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個故事,是“盜賊也有良知”。

據說王陽明在廬陵擔任知縣時,抓到一個罪惡滔天的大盜。大盜冥頑不靈,面對各種訊問強烈頑抗。

王陽明親自審問,大盜說:“要殺要剮隨便,別廢話!”

王陽明微微一笑說:“那好,今天就不審了。不過,天氣太熱,你還是把外衣脫了,我們隨便聊聊。”

大盜說:“脫就脫!”

過了一會兒,王陽明又說:“天氣太熱了,不如把內衣也脫了吧!”

大盜撇撇嘴不以為然:“光著膀子也是常事,沒什麼大不了的。”

又過了一會,王陽明又說:“膀子都光了,不如把內褲也脫了,一絲不掛豈不更自在?”

大盜楞在那裏,尷尬擺手:“不方便,不方便!”

王陽明說:“有何不方便?你死都不怕,還在乎一條內褲嗎?看來你還是有廉恥之心的,是有良知的,你並非一無是處呀!”

隨著王陽明的循循善誘,大盜低頭嘆服認罪。

連大盜也有可覺醒的良知,何況其他人?人人致“吾心之良知於事事物物”即是成聖賢之道。

“致”即“正心”,通過提高道德修養過程,去掉不良雜念“人欲”“不假外求”“求諸內心”。

王陽明認為,“致良知”是人的主體自覺,是與人的道德認識和道德實踐緊密相連,是以良知標準評判和衡量個人與社會善惡的是非標準。

1527年,在王陽明受命出征廣西平亂行前,作《別諸生》一詩,“綿綿聖學已千年,兩字良知是口傳。欲識渾淪無斧鑿,須從規矩出方圓。不離日用常行內,直造先天未畫前。”

在王陽明看來,只有“致良知”三字無病,是孔孟聖學的“一點骨血”,是心學的要核。而“良知”不離日用,無時無處不在,只有按“良知”行事才有光明前途。

“致良知”是心學核心,也是做人智慧。作為心學最高概括的“四句教”,可以說是通俗的詮釋:

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

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

……

王陽明把“致良知”作為解決問題的一個根本方法。他說:“只此良知無不具足。譬之操舟得舵,平瀾潛瀨,無不如意,雖遇顛風逆浪,舵柄在手,可免沈溺之患矣。”

正像王陽明另一首良知詩中的一句所說:“盡道聖賢須有秘,翻嫌易簡卻求難。”

心學至為高明,直通大徹大悟;心學也至為平實,不過就是八個字:老老實實,踏踏實實。那些自以為聰明高明的人,全都掉進了坑裏一生爬不出來。

對於品德修為“致良知”的心學,到底師傳儒釋道哪一家?王陽明用“三開間一所房子”形象解答:三家實一家,後世儒家不知道三間房子都是儒家的,卻把左邊一間劃分給佛家,把右邊一間劃分給道家,自家甘願占據中間一間廳堂,這是把自家的東西送人了。

聖人與天地萬物是一個整體,儒家、佛家、道家的學問,都可歸於心學一家學問,而心學一個重要內容,正是“知行合一”。

在《教條示龍場諸生》這一“為學做人”教育學規中,王陽明把品德修為“致良知”的四條路徑,鮮明總結了出來:

一是立誌,堅持不懈,專註精一,目標聖賢。

二是勤學,勤確謙抑,不驕不躁,為人誠懇,表裏如一。

三是改過,要有勇氣改正錯誤,不是寄希望於不犯錯誤。

四是責善,勸善真誠,自我批評,嚴於律己,寬以待人。

這四條中,“改過”一條尤其難能可貴。王陽明是從修正自身、反躬自省、不斷改過致良知的。人們看到的是一個“三不朽”的聖人,而細讀王陽明從小到大的成長經歷和給弟子們的書信,他多次表示人非堯舜,孰能無過,還拿自己曾經走過的彎路、錯誤,勸誡弟子汲取教訓,謙抑自嘆“適今中年、未有所成”“粗浮之氣不及人”等,這是極為了不起,而又易被今天的我們忽略的。

王陽明在《寄諸弟》家書中,特別強調了“改過為貴”的思想。晚年,他語重心長給正在長大成人的養子正憲書寫了一個扇面文章《書正憲扇》,也是要求其嚴於自律、去“傲”改過。王陽明把“改過”與“立誌”“勤學”“責善”,當作優良家風不可分割的幾個部分。傳承人品好、重道德、做學問的祖父和父親,王陽明進一步發展了“以仁禮存心,以孝弟為本,以聖賢自期”的成才教育思想。在家書《寄正憲男手墨》中,王陽明告訴孩子,不會強迫他一定要在科舉考試中有所成就,而是欣賞和鼓勵孩子向上向善的那份上進精神,體現了他希望後輩全面發展的思想。

至善無盡,知行無盡,王陽明提出的這四條路徑,都是自己蹚過生死路體證出來的。他的心學也是安心放心、養精氣神的身心之學,保證了“良知自知,原是容易的。只是不能致那良知,便是‘知之匪艱,行之惟艱’”。

從孝悌親情到尊師重教、交友重情、平等待人,王陽明的品德修為體現在“為學做人,為官做事”的點點滴滴。

比如,有人因王陽明新婚之夜跑到道士那裏求道一夜未歸,懷疑他的愛情觀。而縱觀一生,王陽明是一個對愛情十分專一的人,在獄中他直抒胸臆寫了一首《屋罅月》,傾訴對妻子的思念之情,最後四句情深意切、蕩氣回腸:“來歸在何時?年華忽將晚。蕭條念宗祀,淚下長如霰。”

王陽明的一生,堅持踐履“萬物一體”的社會、人生理想,寄情於祖國的大好河山中,“廟堂”與“山林”意識並存,“書劍”與“道法”同在,“仁者樂山”與“智者樂水”兼備,“靜坐調息”與“箭無虛發”不二,留下大量詩歌、散文和書畫作品。這些無疑都陶冶了王陽明的審美情趣和人生境界。

對王陽明來說,治國親民的最高境界是“仁境”,而人生的最高境界,則是王陽明一生所向往的“顏回樂境”,心靈進入萬物同化的浩渺世界中。

中秋月白如晝,王陽明令侍者設席於碧霞池上,門人在侍者百余人,酒半酣,歌聲漸動,直追堯舜聖賢。漸漸地師生自得狂歡(今天可能就是“嗨”翻了吧),或投壺聚算,或擊鼓,或泛舟。王陽明見大家興致很高,悄然退一旁即興作詩,《月夜》一首連一首,“鏗然舍瑟春風裏,點也雖狂得我情”,詩如泉湧。

這樣的場景雖然不多,也足以顯示了王陽明是一個充滿生活情趣、真誠有意思的人。37歲龍場悟道後,更把仁愛之情化於和諧處理各種關系中。

比如,確定了自己能夠調節控制情緒的爆發,他同隨從有了更密切的關系,而不是坐一旁遠離他們。事實上,只有在控制自己之後,他才能去照顧別人。只有通過照顧別人,他才能更多地確立自己的獨立性。平常是隨從伺候他,而現在他不僅自己動手幹粗活,而且還自願承擔了照顧隨從的工作。

真正悟道後,如王陽明在一條船上告誡弟子的,良知如光明,光明無處不在,在燭光中,在空中劃的圓圈中,在船外的湖水中。

而王陽明最後的遺言,也是在一條緩緩前行的船上:

“此心光明,亦復何言!”

渡船,於是具有了此岸通向彼岸的象征意義。王陽明先是以“萬物一體”為道德邏輯的出發點,從而推論出良知自在人的心中,如同光明始終都在人的心中,此岸即彼岸,船可用亦可舍。

在王陽明晚年的《大學問》中,更是把品德修為“致良知”當作工夫學問,“夫然後意之所發者,始無自欺而可以謂之誠矣”,而這份誠意、正心,推己及人即是“明明德於天下”,即是“修己以安百姓”,這就超越了過去的一些儒家學說。某種意義上,其教養建構的歷史文化活動,不僅要維護人的自然生命和生態和諧,同時也要提升人的文化生命和大同社會。

王陽明的這些思想超越時空、跨越國界,盡管只留下一篇當時與日本高僧交往的文章,但王陽明的思想深深影響了日本等國家,一直到今天,還在影響著這個世界。正如哈佛大學杜維明教授認為的,在物質主義和商業主義盛行、充滿暴戾之氣的21世紀,王陽明心學相當於強心針。對於現在的年輕人,對於希望我們這個民族往前走的這一批人來說,陽明學是我們所有人急需的一種重要精神資源。

王陽明認為,堯、舜、禹三王之所以能治理天下並保證其政治活動的正當性,其實道理非常簡單,那就是本著良知而言行。王陽明追求聖賢、追求光明的一生,同樣也是一個生動的註解,可以成為我們文化傳承的一個切入點。

雖然王陽明的一生充滿傳奇,但他和我們一樣,是有血有肉、有情有義、有苦有樂、有仿徨有挫折的普通人,他從小立誌,以“人人皆可成聖賢”的人生追求;以濟困救世、明德親民的家國情懷;以“夫人者,天地之心,天地萬物,本吾一體者也”的寬闊胸襟,事上磨煉敢擔當,知行合一“致良知”,成就了一番立德、立功、立言的大事業。他的成長成才,對於新時代青少年有很多教育啟迪意義。

(註:此文不是學術論文。尊重經典原義並參考相關研究成果,對一些古文進行了通俗白話轉化,不妥處敬請批評指正。)

來源:中國青年報(作者:張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