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周公解夢兩只大水牛鬥架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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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是重要的勞動力,犁地、拉車等重體力活都少不了它。因此挑選牛很關鍵,這是一個技術活。史鐵生在陜北清平灣插過隊,有過兩年的餵牛經驗,因此他不但能和牛“鬥智鬥勇”,而且還知道如何挑選一頭“好”牛:“現在要是有誰想買牛,我擔保能給他挑頭好的。看體形,看牙口,看精神兒,這誰都知道;光憑這些也許能挑到一頭不壞的,可未必能挑到一頭真正的好牛。關鍵是得看脾氣,拿根鞭子,一甩,‘嗖’的一聲,好牛就會瞪圓了眼睛,左蹦右跳。這樣的牛幹起活來下死勁,走得歡。疲牛呢?聽見鞭子響準是把腰往下一塌,閉一下眼睛。忍了。這樣的牛,別要。”

挑選一頭能幹的牛自然需要眼力,馴服一頭“牛脾氣”的牛也需要費一番功夫。牛,性溫順,但並不是所有的牛都是溫順的。無論是人,還是牛,都是有脾氣的。牛不聽話,那當然就得需要人動動腦筋、想想辦法。韓少功《馬橋辭典》裏的誌煌馴牛功夫就非常了得,哪怕性子再烈的牛,他都能把它治得服服帖帖,“誌煌喝牛的聲音確實與眾不同。一般人趕牛都是發出‘嗤——嗤——嗤’的聲音,獨有誌煌趕三毛是‘溜——溜溜’。‘溜’是巖匠常用語。溜天子就是打鐵錘。巖頭豈有不怕‘溜’之理?倘若三毛與別的牛鬥架,不論人們如何潑涼水,這種通常的辦法不可能使三毛善罷甘休。唯有誌煌大喝一聲‘溜’,它才會驚慌地掉頭而去,老實得棉花條一樣。”牛在誌煌面前變得溫順,是因為他有獨特的待牛之道,“鞭子從不著牛身”,“他不大信賴貪玩的看牛崽,總是要親自放牛,到遠遠的地方,尋找幹凈水和合口味的草,安頓了牛以後再來打發自己”。誌煌每次放牛回來很晚,黃昏的牛鈴鐺聲也成了馬橋的一道風景,“沒有牛鈴鐺的聲音,馬橋是不可想象的,黃昏是不可想象的。缺少了這種喑啞鈴聲的黃昏,就像沒有水流的河,沒有花草的春天,只是一種輝煌的荒漠”。

王西彥小時候放過牛,“在鉛灰色的天上還可以看見隱隱的星光的時候,潮濕的晨風帶著春天的草味,於芯草燈的幽暗的光中,就得從牛欄裏把牛牽出來了。微微為冷意而抖縮著,拉著牛繩跟在牛後頭,開一個大口,擦擦剛醒的睡眼,聽牛蹄沈重地打在泥路上。一走到將近石板小橋時,恐怕牛眼睛看不清楚,連聲叫著‘腳,腳,腳!’提醒它,同時把牛繩放寬些……走出村坊,走過村後山,走盡一長段的地墈,便可以聽到遠遠近近的喝呼聲與牛蹄聲,那是別家看牛人也在這當兒牽牛上山來了。”“往往因為牛的緣故,受了先生或是父親的責打;但是剛剛揩幹了眼淚,便又打算怎樣的去跟那頭牛做伴了”,這不是因為王西彥對牛如何喜歡,只是他想逃學放牛,這才是自由自在的生活。

葉聖陶既沒餵過牛,也沒放過牛,但他小時候對牛也是有過近距離觀察的。不過,牛的大眼睛,讓那時候的葉聖陶感到恐懼,“冬天,牛拴在門口曬太陽。它躺著,嘴不停的磋磨,眼睛就似乎比忙的時候睜得更大。牛眼睛好像白的成分多,那是慘白。我說它慘白,也許為了上面網著一條條血絲。我以為這兩種顏色配合在一起,只能用死者的寂靜配合著吊喪者的哭聲那樣的情景來相摹擬。牛的眼睛太大,又鼓得太高,簡直到了使你害怕的程度。我進院子的時候經過牛身旁,總註意到牛鼓著的兩只大眼睛在瞪著我。我禁不住想,它這樣瞪著,瞪著,會猛的站起身朝我撞過來。我確實感到那眼光裏含著恨。我也體會出它為什麼這樣瞪著我,總距離它遠遠地繞過去。有時候我留心看它將會有什麼舉動,可是只見它呆呆地瞪著,我覺得那眼睛裏似乎還有別的使人看了不自在的意味。”

除卻部分世人對牛的功利之心,牛在人的心中是很金貴的。牛是路遙《平凡的世界》中孫少安的命根子。牛生病時,孫少安像照顧孩子一樣,對它倍加關愛,“跪在這骯臟的牲口棚裏,一條胳膊緊摟著牛脖子,一只手拿一個鐵皮長卷筒,在破臉盆裏舀一卷筒藥湯,然後扳起臥著的牛頭,用鐵皮卷筒頭撬開緊閉的牛牙關,把藥強灌下去。有時灌嗆了,牛給他噴一身。他顧不了這些,盡量不讓牛把藥糟蹋掉,渾身的勁都使在抱牛脖子的那條胳膊上,兩個腿膝蓋在牛棚的糞地上打出了兩個深坑,緊張得渾身大汗淋漓”,“他把最後一卷筒藥湯灌進了牛嘴巴,親熱地拍拍牛腦袋,然後就疲乏地站起來,把空臉盆和卷筒放在窗臺上。他看見牛的眼睛出現了一種活潑的亮色,心裏就踏實了許多。”

牛的世界和人的世界也是相通的。牛媽媽對牛寶寶的愛不亞於人類的母親對兒女的愛。韓少功《馬橋辭典》中的一個場景就證明了這一點:“收工的時候,我看見路邊有一頭小牛崽,沒有長角,鼻頭圓融豐滿,毛茸茸的伏在桑樹下吃草。我想扯一扯它的尾巴,剛伸出手,它長了後眼一般,頭一偏就溜了。我正想追趕,遠處一聲平地生風的牛叫,一頭大牛瞪著雙眼,把牛角指向我,地動山搖地猛衝過來,駭得我丟了鋤頭就跑。過了好一陣,才心有余悸地來撿鋤頭。趁著撿鋤頭,我討好地給小牛餵點草,剛把草束搖到它嘴邊,遠處的大牛又號叫著向我衝來,真是好歹都不吃,蠢得讓人氣炸。大牛一定是母親,所以同我拼命。” 天下的“母親”的心情是一樣的,總是生怕自己的“兒女”遭受哪怕一丁點的傷害。

牛一生都在為我們人類服務。牛,全身都是寶,皮毛角骨無不有用。辛苦一生,到頭來,牛又成了一道美味的吃食。昆明小西門馬家牛肉館讓汪曾祺記憶猶新,“馬家牛肉館只賣牛肉一種,亦無煎炒烹炸,所有牛肉都是頭天夜裏蒸煮熟了的,但分部位賣。凈瘦肉切薄片,整齊地在盤子裏碼成兩溜,謂之‘冷片’,蘸甜醬油吃。甜醬油我只在雲南見過,別處沒有。冷片盛在碗裏澆以熱湯,則為‘湯片’,也叫‘湯冷片’。牛肉切成骨牌大的塊,帶點筋頭巴腦,以紅曲染過,亦帶湯,為‘紅燒’。有的名目很奇怪,外地人往往不知道這是什麼部位的。牛肚叫作‘領肝’,牛舌叫‘撩青’。‘撩青’之名甚為形象。牛舌頭的用處可不是撩起青草往嘴裏送麼?不大容易吃到的是‘大筋’,即牛鞭也。”牛肉的做法也花樣頗多,“清燉、紅燒、咖喱牛肉,直到廣東的蠔油炒牛肉、四川的水煮牛肉、幹煸牛肉絲”。

郭沫若寫過一首《水牛贊》,“你於人有功,於物無害,耕載終生,還要受人宰。筋肉肺肝供人炙膾,皮骨蹄牙供人穿戴。活也犧牲,死也犧牲,絲毫也不悲哀,也不怨艾”。牛就是這麼勤勤懇懇,任勞任怨。讓我們“像牛一樣勞動,像土地一樣奉獻”(路遙)吧。

(作者:宮立,系山東大學文學院教授,本文是“山東大學齊魯青年學者項目資助”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