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到老樹要放倒的簡單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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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南京、太倉、長樂,死了三個了!”

沈悶的空間裏,煙味繚繞,狼藉的桌面上擺著個煙灰缸,上頭插滿了煙蒂,都無處下手了。那老式的白織燈有些老化了,電壓不穩,時不時閃它幾下。

中年男人是三白眼,眼神看著就兇狠陰郁,身材算不上健碩,甚至還有些瘦弱,膚色不算白,臉頰上有一條猙獰的刀疤,讓這個瘦弱的中年人看起來不那麼好招惹。

手裏的煙頭都燒到底了,中年男人下意識地想將煙頭插入煙灰缸,見無處可再下手,不耐煩地將煙頭往地上一丟,還上腳碾了碾,繼而又煩躁不已地摸了一根新的,給自己點上,深吸了一口,好像那抹煩躁才緩和一些。

“都死了三個了……”中年男人眼底一沈,透著股陰鷙,“下一個,姓謝的恐怕就得找到我頭上了吧……哼!”

說著,男人一拍桌子,站起身,本就陰鷙的眼底,又流露出幾許破釜沈舟豁出去的癲狂和殺意,“他敢來!我就讓他有來無回!”

“明哥,來新貨了。”

就在此時,外頭傳來笨拙的小貨車剎車的聲音,從車上急急下來兩個人,趕來通知。

中年男人聽罷,面色才有所緩和,點了點頭,匆匆抽了幾口煙就掐了,出來驗貨。

外頭本來遊手好閑的人還挺多,這輛小貨車一來,大夥兒才都忙開了,有兩人繞到貨車後面,一個上去拿貨,一個在下面接應。

不多時,才扭送了個被堵了嘴捆了繩子的女孩下來,一臉討好地向中年男人邀功,“嘿嘿,明哥,您瞧瞧這個貨怎麼樣?”

那被帶下來的女孩想叫叫不出,想掙紮掙紮不了,只一臉恐懼又絕望地在那掉眼淚,渾身發著抖,祈求地看著被叫作“明哥”的中年男人,知道這個人就是這些混混的頭子,是用眼神求他能放了她。

見中年男人沒有發聲表態,底下的人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趕忙在那女孩身上摸索了一通,摸出了一張身份證,然後恭恭敬敬地遞給中年男人,笑得一臉諂媚,“明哥,這是這小妞的證件,我們抓回來之前打聽過了,陰年陰月陰日,和大哥您說的一樣……”

那中年人的面色這才好看了些,往嘴裏塞了一口檳榔,點了點頭,“確認過,不會把麻煩帶回來?”

那小弟這才一臉打包票的樣子保證道:“這點大哥絕對放心!抓人之前我們就問過了,是一個人,外來的遊客,落單,絕對不能把麻煩帶回來!”

“行了,帶下去吧。”中年人揮了揮手,一臉和顏悅色,但看人的眼神仍是陰狠得很,“事發緊急,大夥兒最近辛苦了,等事情過去了,我給你們擺大宴,犒勞你們。只是這幾天……還是得抓緊時間,把我要的‘貨’物色齊了。”

又交代了幾句,那幾人才剛回來,就又上了貨車,出去跑車物色“貨物”去了。

中年男人在那站了一會,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好半天,才又點了一根煙,轉身回了那間簡陋的倉庫。

“哎,最近家裏的兄弟怎麼老在外面跑?”角落裏幾個人湊了一堆在打牌,靠墻的那個摸了一把牌,邊搭牌邊努嘴,示意邊上的人往他努嘴的方向看,“我昨天還看見外面送了幾個甕進來,是要幹什麼?”

“打聽那麼多幹什麼?明哥沒讓咱們出去拼死拼活不就行了。”邊上的人似乎對此壓根沒興趣,正對自己一手爛牌發愁,“看到這幾天抓回來的小妞沒,估計是要進甕的,到時候八成得活活煮死在裏面,這事你們還是少知道點好……嘿,我這牌怎麼爛成這副德性了?”

“這是……要對付誰啊?”靠墻那個被這麼一說,是不太敢多問了,只自言自語般嘀咕著:“我好像聽人說,這麼急急忙忙去外面找人,是因為明哥怕那什麼‘姓謝的’要找上門來了,要設陣對付他……”

這堵墻的側面,一短發女孩早就嚇得腳軟,渾身被冷汗浸透,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發出半點聲音,好在現在天色黑,離得近的那幾個又忙著打牌,並沒有人發現她。

2

從長樂回來,好不容易消停了幾日,長孫無欲接了一通電話,頭都大了。

“你們也知道,長孫家的生意做得雜,三年前我突然接手這麼大一個盤子,能啃下來,外面肯定欠了不少人情的。”

豪華大包廂裏,長孫無欲先點了一桌菜,邊交代道:“這次這位王小姐,她爸是我生意上的夥伴,也是同鄉會的王會長,關系都托到我這來了,讓我們去越南一趟,幫忙把人撈出來。”

率先出事那位,是王小姐的發小手帕交,倆姑娘都是高中生,膽兒也挺大,跟家裏一聲不吭,兩人就結伴出境了,中間又吵了一架,要分道揚鑣,其中一個小姑娘就被當地地頭蛇給擄走了。

“要說這姓王的小姑娘也是膽子肥,發現自己的姐們被人捂著嘴拖上了車,楞是單槍匹馬尾隨到底,也得虧擄人的那幾個不是個細心的,也沒發現被人給跟了,也虧得這姑娘還算有腦子,沒把自己搭進去,還知道跑出來跟家裏喊聲救命……”

查一點打斷了長孫無欲的話,手裏邊捏著個帝王蟹腿,邊說風涼話,“有什麼用?最後還不是讓人發現了,落人家手裏了,這下好了,難姐難妹,一起下落不明了。”

“吃你的,別打岔,我跟彌時說事呢。”長孫無欲抓起一生蠔塞進查一點嘴裏,“彌時,這事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跟你們通個氣,我聽王會長在電話裏說,他女兒打回來的那通求救電話裏提到過,什麼‘姓謝的要找上門來’,又說什麼抓那麼多小姑娘是要對付‘姓謝的’,還提到什麼‘甕’的,你說……這個‘謝’會不會是我們認識的那個‘謝’?”

“這天底下姓謝的多了去了,怎麼就一定是跟謝芳臣有關?”查一點吐掉嘴裏那口生蠔,邊說,邊把自己給說服了,“等等……甕、小姑娘、對付姓謝的,我怎麼感覺,這手段不太幹凈,有點玄乎?怕是……真可能跟咱們認識的謝有關。”

一直皺眉沈思的羅列,到了這會兒,終於若有所思地開口問了句:“那位王小姐既然在電話裏提供了這麼多消息,有沒有說自己具體的位置在哪?”

這倒把長孫無欲給問尷尬了,“這不是……年紀輕,小姑娘嘛,嚇壞了,嘴裏語無倫次的,偏偏沒提到重點。後來……電話就讓人給掐了,再撥回去,就聯系不上,下落不明了,這明擺著落入人家手裏了。”

羅列點了點頭,對這個結果倒是絲毫不意外,繼而請示彌時的意見,“時姐,我覺得,這件事對我們而言,不失為一個好契機。”

彌時知道羅列這話是什麼意思,從南京到太倉,再到長樂,那些邪祟到底是從何而來的,他們所說的看到謝芳臣殺了人……殺的又是什麼人,邪祟的出現是否和他殺了那些人有關?

一直以來,他們都處於被動中,而這一次,很有可能搶先一步在謝芳臣下手前,先找到對方,或許,能把握些許主動權。

“明天就動身吧。”看彌時的態度,似乎對這件事也十分重視,也希望,這一次,能來得及。

3

越南的地形自北向南就像一個豎立的扁擔,峴港位於扁擔中部,是越南中部最大的海濱城市,與北部河內和南部的胡誌明市在一條線上,來此的遊客,通常也會在此駐足停留。

大概因為不是旺季的緣故,這會兒的海岸才顯得格外地寧靜閑適,沙灘上零星地可以看見幾個老外正躺在躺椅上曬太陽。邊上就是度假村了,查一點拎著行李,下意識地便往度假村的方向走。

“哎哎哎,查老哥你去哪呢?”長孫無欲揪住查一點的後衣領,把人給揪住了。

這會兒換查一點莫名其妙了,“幹嘛啊,不得先辦個入住嗎?這挺好的,沒事還能出來遊個泳,我不嫌棄,嘿嘿,咱們可以多住幾天。”

長孫無欲翻了個大白眼,沒等他解釋呢,一輛風塵仆仆的吉普車便吭哧吭哧地來了,好巧不巧往他們邊上一停,前邊的窗戶被人放下來,從裏頭探出一個人來,穿著沙灘褲短袖大襯衣,皮膚黝黑,是常年曬太陽的,戴著墨鏡,是個糙漢子。

人還挺熱心,自來熟,墨鏡往鼻梁上一耷拉,露出眼睛來,往邊上這一行人打量了一圈,最後視線落在彌時身上,用蹩腳的普通話和她打招呼:“彌小姐是吧?”

彌時往車窗靠近了一些,輕擡嘴角,態度也客氣,“牙哥是吧,我們在電話裏聯系過。”

“叫我蔣大牙就行了,彌小姐都是我的老朋友了,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對上號了,那叫蔣大牙的大大方方一揮手,招呼這幾位從中國來的朋友,“上車上車都上車,我先帶你們去住的地方。”

大夥兒這趟是出門辦事的,帶的行李也簡單,查一點一頭霧水地被拉上了車,眼睜睜看著這輛不知二幾手的吉普車把他們越拉越遠,遠到後面那度假村的牌子都看不見了。

蔣大牙邊開車,邊跟彌時說話:“你讓我打聽的事我問了,別的不敢說,這一片的地頭蛇別管多大的腕,多多少少都會給鍋爺面子,你們要是能求上他老人家,撈人不是問題,要找個人還不簡單?難就難在,鍋爺年紀也大了,不愛管事,更不愛給自己招惹麻煩,估計不會見外人……”

“嘿,那你說了不是跟沒說一樣嗎?”查一點本來就郁悶,這會兒說話也沒個好氣。

“我這不是都幫你們打聽好了嗎?”蔣大牙也不生氣,大方回應道:“鍋爺這人,只要對上他脾氣了,還是願意幫忙的,我打聽了,這幾天鍋爺會在美山一帶,天天都去,見不見得上不好說,投其所好肯定沒錯的。‘投其所好’是這麼用的吧?我最近中文學得不錯……”

離開了海濱大城市,蔣大牙把車開進了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地方,周遭不是樹就是樹,路上時不時還能看到被車軲轆壓扁的牛糞,蔣大牙最後把車一停,停在了一破民宿前。

說是民宿,條件那叫一個簡陋,面前的路都不是水泥的,進出的沒幾個人,倒是不少雞鴨大搖大擺進進出出,它們也不怕人,一只母雞從查一點面前路過的時候,屁股一蹲,順便在他的鞋面上留下了一泡屎。

蔣大牙一臉慷慨,“這的老板是我一朋友,打過招呼了,這幾天你們就安心住在這,有什麼需要你們就跟我朋友說。彌小姐,我就不陪你們了,我那還有一批朋友得去接人。”

彌時的反應淡淡的,一副既來之則安之的表情,點了點頭,“多謝了。”

眼見著那蔣大牙又吭哧吭哧開著他那破吉普走了,彌時又已經背著包進去了,羅列更是眉頭都沒皺一下隨著彌時一道進去了,外頭只留下查一點和長孫無欲二人尷尬地面面相覷。

“要不……就將就一下?”長孫無欲也很為難,這的條件確實不好,但他們這趟又不是出來玩的。

“那還能怎麼辦?”查一點一看住的地方,臉都黑了,想念他的陽光、沙灘、穿著比基尼曬太陽的金發小妞……

4

這一晚估計沒幾個能睡踏實,蚊子比人有精神,一刻也沒消停過,熬到後半夜了,才迷迷糊糊瞇了一會兒。

等大家都醒了,烏青著眼窩渾渾噩噩下來吃早餐,一看羅列的臉色也不太好看,被叮了好幾個包,眼窩不比他們幹凈多少,查一點和長孫無欲這才樂了,這就對了,羅列這才像個人嘛,不然成天不怕苦不怕累的,要是連蚊子都不叮他,天理何在?!

樂完了,才發覺沒看到彌時下來,問了一句,才聽羅列道:“時姐一早就出發了,說去見鍋爺,讓我們安心在這裏等,人多了可能更不好辦事。”

彌時那邊,的確天不亮就出發了。

這片谷地位於峴港往西大約四十公裏,美山就在這附近。

要說這美山,還有個說法,被人稱作是越南的吳哥,實際上,它要比吳哥還要古老,是古占婆國的祭祀勝地,塔寺的建築和雕刻風格,都帶有明顯的印度教文化的特征。

彌時的運氣也算好,來這的頭一天,就見到那背部佝僂得厲害的老者了,他那鍋爺的綽號,也是因此而來,聽說是生了什麼病,直不起腰來,年輕的時候別人管他叫鍋哥,年紀大了,也算德高望重,後輩都敬一句鍋爺。

鍋爺雖背部佝僂,但精神看著卻不錯。公元一世紀至公元十五世紀,越南中部生活著一個古老的民族,叫做占婆族,建立了一個龐大的政權,叫占婆王國,這占婆王國足足存在了一千四百多年,打年輕那會兒鍋爺就自稱是占婆族後人,因此一年中常空出幾天,來美山拜一拜。

這麼早的時間點,很少見到遊客會趕著這個時間來,看彌時的樣子,也不像是當地人,鍋爺又多看了她一眼,大概是把彌時當普通遊客了,和顏悅色地主動和她打招呼:“是中國人?”

彌時有些意外,但還是笑了笑,“您會說中文?”

“我母親是中國人,所以我看你像中國人,算半個老鄉,有親切感。”鍋爺朗笑,精神頭十足,果真只把彌時當普通的遊客和後生晚輩,問了一句:“我在邊上看了一會,你看得很認真,對這裏的建築和雕刻感興趣?研究過吧?”

“一點點。”彌時指著前面的雕刻,“這是濕婆神吧?”

印度教中的濕婆神,也是占婆王國和王室所認為的他們的創造者和保護者,是他們的祖神。

鍋爺點了點頭,笑了,“不錯,做功課了。濕婆神也是舞蹈神,你看她的手,從升起到降落,蘊含著宇宙誕生和毀滅的奧秘,因此濕婆神也象征著創造和毀滅,是我們的生殖之神和毀滅之神。”

“這塔寺內部,看起來很狹窄和黑暗。”彌時輕輕彎起嘴角,“我聽說,這裏是古占婆人祭祀的地方。”

鍋爺大概是少見像彌時這樣對他們的文化感興趣並能說出一二的後生,因而此番也是慷慨答道:“覺得不可思議吧?這麼狹窄的地方,怎麼在裏面祭祀?其實不難理解,以前也不是人人都有資格進去裏面的,只有教士才有資格進入寺廟接觸神靈。”

“說到古占婆族……”彌時的眼神微閃,滿含深意地側眸看著身側背部佝僂的老者,“我聽說,占婆人崇拜一種特殊的喪葬習俗,叫作甕葬,人死之後,他們會把屍體裝進巨大的甕中埋葬。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人會用這種方式,就怕,用不好,玷汙了它的本意……”

話說到這了,鍋爺的眼神忽然銳利起來,方才的和顏悅色和慈祥一掃而光,看著彌時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探究和不悅,“原來是為了這事來的……”

彌時也不為自己辯解,態度誠懇,直言不諱表態自己知道鍋爺,並確實是有備而來,“鍋爺,人命關天的事。您也不願意看到,有人打著甕葬的名頭,敗壞占婆族的名聲吧。”

似乎是說到點子上了……人命不人命的,鍋爺不在乎,但他自詡占婆族的後人,確實不能對此視而不見。

鍋爺看彌時的眼神又銳利了幾分,氣氛一時有些壓抑,許久,他才終於又笑了,“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不過有些事,我不好插手,聊聊天還是不成問題的。你要是不趕時間,想陪我這老頭子多聊幾句,我就住在會安古城裏,常在‘本同宗’茶樓吃茶。”

說罷,鍋爺便撐著拐杖走了,遠處,有輛車停著,車裏的人見他老人家過來了,趕忙下車開門,小心翼翼地將他送上了車。

5

彌時沒有回住處,只給羅列他們發了消息,讓他們直接去會安古城和她碰頭。

會安古城距離峴港大概三十多公裏,古色古香的,算是大多數華人來越南的第一站,從建築風格到風土人情,怎麼看怎麼像是越南的唐人街,這裏的人生活得悠閑,有本事的開個鋪子,做五花八門的生意,沒本事的租個三輪車,拉拉遊客,也是條活路。

會安自古也是東方一大港,從古至今往來的商船都會在這裏停靠,最早一批華人就是跟著商船來的,後來在這裏購置地皮房屋做起生意,慢慢的,華僑多了,像是福建會館、廣肇會館、潮州會館這種有同鄉會性質的會館也越來越多,裏頭供奉起媽祖、關公,唐人街就這麼出來了。

彌時和羅列他們是在本同宗碰頭的,這是家中國人開的老字號茶館,一見彌時把他們約到這來,羅列便知彌時肯定已經和鍋老碰過面了,多問了一句:“時姐,鍋老約我們到這,是同意幫忙?”

“恐怕是不願意趟這趟渾水。”彌時搖了搖頭,“不過,從他這打探些消息,或是……放些消息出去,應該不難。”

“放什麼消息?”長孫無欲沒意識到彌時想幹什麼。

“嗐,這你都不懂?”查一點一臉看智障一般看著長孫無欲,“丟的不都是些落單的小姑娘嗎?小時是打算以身飼虎……不對,這詞不能這麼用,總之就這麼個意思吧。”

正說著,裏頭有人出來催促他們,“鍋爺問你們怎麼不進去?”

彌時聞言,點了點頭,招呼羅列他們道:“走吧,和鍋爺聊聊。”

裏頭老頭果然已經泡好茶了,見彌時帶了同伴來,絲毫不意外,“回來後,我也問過手底下立了門戶的後生,阮明這個人,有點古怪。按說,是近幾年冒出來的,摸得清他底細的卻不多,別說別人了,連我都還未正式和他打過照面。這人怎麼說呢……像是個新來的,卻又像老樹盤根,對我們一清二楚。”

因而,這樣的人,別說趟渾水了,怕是連打交道都能免則免。

“原先,這樣的人,我沒註意到他,對方做事也偏低調。這次動靜鬧得這麼大,著實出乎我的意料,不像是他的作風。最近,他手底下那批小的,到處找人,專挑些落單的,沒有根基的,怕是沒有要放人的意思。不過,他要找的人,應該還有些條條框框的篩選條件。”鍋爺敲了敲桌面,招呼彌時帶來的人,“都坐下,這的茶,還是值得一喝的。”

“動靜鬧得大,說明事情做得急,講究不了那麼多了。這種情況下,還有條條框框的篩選條件,他手底下的人,怕是要急壞了吧?”彌時冷然一笑,坐下,“鍋爺,您金盆洗手了,這渾水我也不能把您扯進去,後面的事我自會辦妥,只是需要鍋爺再幫最後一點小忙……”

老頭瞇著眼打量了彌時半會兒,也不疑心這樣一個丫頭,怎會有這麼猖狂的口氣,只笑道:“你不必說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這不是什麼難事,我可以幫你放消息,反正……他們比你更急。看到對面那家店沒有。”

鍋爺努了努嘴,示意彌時看對面那家成衣店,“來這玩的小姑娘都愛美,你也去做件衣衫吧。”

說完,又看了眼彌時帶來的人,“做衣衫她一個人去就行了,你們就在這,陪我喝茶。”

羅列早做準備,從包裏取出一枚指甲蓋大小的跟蹤器交給彌時,“時姐,我們就在這裏等你消息,隨時準備接應。”

彌時點了點頭,將裝置藏在耳朵後的頭發裏,又囑咐了他們幾句,才和鍋爺告辭,走出了這家本同宗。

6

對面那家成衣店,賣的是越南絲緞,很有名氣,很多遊客到了這裏,會特意量體裁衣做一套禮服帶回去做紀念。

彌時踏進店裏,老板娘果然對她格外熱情,拿著量尺迎上來,用蹩腳的中文招呼她:“小姐,做一套奧黛啊?很漂亮的。”

彌時點了點頭,任老板娘為她量尺寸,只關心道:“我要在這等多久?”

“很快,很快,小姐坐在那等一會,馬上就能穿了。”老板娘邊應著,邊旁敲側擊東拉西扯問東問西起來,“小姐是一個人來玩啊?沒和朋友出來嗎?”

“發生了點不開心的事,一個人出國散散心。”彌時淡淡說著,說得煞有其事。

老板娘果然又多看了彌時幾眼,“小姐什麼時候生日啊?我們店有活動,和老板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可以免單。不同年也沒關系,同月同日也有禮品……”

一番東拉西扯後,店裏的奧黛也做好了,老板娘幫著彌時換上後,滿臉堆著笑,送彌時出了門。

才剛從這家成衣店出來沒多久,身後果然便多了幾個鬼鬼祟祟尾隨的人,彌時面上不動聲色,眼底卻瞬間浮現一抹了然的冷笑。

果不其然,待拐了角,進入一條小巷,身後的人忽然加快了腳步,繼而一只臟臭的手捂住了彌時的嘴,後方停了一輛小貨車,幾人將彌時連拉帶扯地給弄上了車,急急就被帶走了。

“你們是誰?!”彌時掙脫那只捂她嘴的手,眼神銳利而又些許惱怒地看著那幾個小混混。

“快檢查檢查。”那幾個小混混也沒搭理她,反而催促同伴道:“奧黛是老板娘親手伺候這小妞換上的,身上沒見她有機會藏東西,但是包裏不見得沒有,快看看。”

可能是之前出現過紕漏,這些人比彌時想象中要謹慎。

他們粗暴地翻找了彌時隨身攜帶的背包,“沒有可疑的東西。”

這夥人顯見是松了口氣,但忽然,似又想到了什麼,“等等……檢查她的頭發。”

彌時聞言,臉色驀然一沈……

“奶奶的,果然藏東西了!”有人在彌時的頭發裏搜出了一指甲蓋大小閃著紅點的東西,就算不知道那是什麼玩意,也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頓時一個反手甩來耳光,就甩在彌時的面上,繼而又將那東西往腳下一丟,上腳碾,“他奶奶的,差點出事了!”

被結結實實甩了一耳光,彌時眼如冰霜,殺意頓現,但僅瞬間,便將一切情緒斂去,沒有還手。

“現在怎麼辦?這臭娘們後面肯定還有人。”這夥人有些慌了,“要不,還是丟下車,放了吧?”

“放回去麻煩更大,再說了,時間也來不及了,先帶回去交差再說……”領頭的那個狠下心來,“這東西好在被我們發現了,回去後你不說我不說,明哥怎麼會知道?”

7

本同宗。

彌時的信號忽然中斷,羅列的臉色瞬間不好了,“時姐可能被發現了……”

這話一出,嚇得查一點和長孫無欲頓時一口茶噴了出來,再也坐不住了,“小時肯定遇到麻煩了,咱們還幹坐著幹什麼啊!走啊!”

“彌時的信號沒了……我們該,該去哪找彌時?”長孫無欲坐立難安,恨不得立馬衝出去,但理智尚存,總不能無頭蒼蠅一樣跑出去。

反倒是鍋爺一臉不著急,把急得上火的三人給按住了,不緊不慢道:“急什麼,老老實實坐在這裏等,那丫頭有的是辦法。”

“鍋爺,您老人家對彌時還挺自信的……”長孫無欲苦著臉,急得不行,小聲反駁,“彌時又不是神仙……”

查一點有些暴躁了,這會兒畢竟在境外,要是在國內還好說,境外龍蛇混雜,還不知一會兒要發生什麼事呢,“沒想到我們這回在陰溝裏翻船了!”

羅列一開始也有些著急,但聽了鍋爺的話,反而冷靜下來了,“我跟了時姐很多年了,時姐不會那麼容易翻船,再等等,時機到了,時姐會想辦法聯系上我們的。”

8

彌時被帶到了偏僻荒廢的廢棄廠址時,天都黑了,這裏的人看起來的確很忙碌,也顧不上彌時,把人推進了一間鐵皮倉庫,就把門鎖了。

倉庫裏只有一盞老舊的白織燈,亮著昏暗的黃光,裏頭有好些位蓬頭垢面形容狼狽的女孩,她們吃喝拉撒基本都在這裏,因而氣味難聞,更別指望裏頭的人還有個人樣了。

一見到彌時被推進來,有人崩潰大哭,有人早就麻木了,誰也顧不上同情誰。

但至少,所有被關在這裏的人,除了出不去跑不掉,行動還是自由的,唯獨……只有一人是被捆了手腳,用膠帶捂了嘴的,看起來也是最虛弱的,除了還活著,甚至已有些神誌不清了。

彌時進來的時候,其中一個小姑娘正提著一個鐵桶,裏面有水和幹饅頭,正在給這裏的人發食物,唯獨到了那個被束縛的女孩面前時,這小姑娘也不給她餵食,只用針筒往對方那被膠帶層層封住的嘴部,註射了些水分進去,讓她不至於死去。

彌時不知道為什麼唯獨這個女孩被區別對待,甚至不給松綁不給食物,只註射了些水分。

待那送食物的小姑娘起身的時候,彌時終於眉間一擰,是認出了對方來,“王瑤?”

和長孫無欲先前給她看過的照片一致,眼前那小姑娘,明顯便是托長孫無欲來撈人的王會長的女兒。

也不知為什麼,被彌時叫出了名字,那叫王瑤的小姑娘第一反應居然不是高興,而是恐懼,霎時間臉都被嚇白了,急忙否認,“我,我不是王瑤!”

彌時一時半會兒也摸不清這叫王瑤的小姑娘為什麼一口否認自己是王瑤,就在此時,外頭有了動靜,是有人來了。

“把甕都拖過來,明哥說了,時間差不多了,把裏頭的人放了。”

放了?

沒等裏頭的小姑娘們高興,繼而,又聽得外面的人道:“趕緊放出來啊,明哥說了,把人都塞進甕裏,封好蓋,那邊火都燒好了,快點,急著呢!”

鐵門被打開了,一批人衝了進來抓人,裏頭的人頓時哭喊聲震天,卻一個也逃不出去,那王瑤更是嚇得整個人都在發抖,眼睜睜看著這些人被抓了出去,塞進了甕裏,在甕裏哭喊著,卻逃不出來,然後一個個被拉走……

廢棄工廠有無數大甕,火光亮起,擄來的女孩一個接一個消失

“那我,我是不是可以走了……”王瑤的聲線發抖,所有人都被帶出去了,就連最後被帶來的彌時,都被人押到了門口,看樣子,這些人是不打算把王瑤也一起封進甕裏。

王瑤這麼一說,這裏的人好像才想起還有這麼一個人沒處理,瞥了她一眼,壞笑道:“急什麼,你不跟她們一起死,也沒說能放你走啊……放你走了,萬一把麻煩引回來怎麼辦?”

“可我,可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啊……”王瑤整個人發抖,站都站不穩,哭著跌跪下來。

彌時被她們哭得心煩,人已經被押到門口了,一個在倉庫裏頭哭,一個個在甕裏哭,不遠處架起了火,看樣子,火堆數目和甕的數目一致,擺成了一個詭異的陣法,是想將這些陰年陰月出生的姑娘們燒死在甕裏,從而驅使戾氣惡靈為武器,設死陣,對付謝芳臣,讓他有來無回。

事態緊急,彌時雖然想將阮明和謝芳臣都逼出來,但卻不能對這些無辜女孩的生死視而不見,只能動手,一個利落的掙脫和反劈,便將壓制她的人放倒。

對方這批人明顯楞了楞,沒料到彌時有這身手,有那麼片刻,竟無人上來阻攔彌時,任彌時抄起一根堆在門邊的鋼管,將那些還沒來得及拉遠的陶甕敲碎,冷著臉對那些早被嚇傻了的女孩喝道:“還楞著做什麼,出來,跟我走!”

待對方反應過來,人馬明顯變多了,開始往這堵來,彌時忙於應對,但到底是寡不敵眾,再這麼耗下去,她自己全身而退倒不難,怕是未必能將這麼多人救出去。

彌時喘著氣,已是分身乏術,她聽到了身後有鋼管破風的聲音朝她迫近,是有人從背後往她的頭部偷襲而來,眼見著已經脫身不得,彌時只能避開要害,試圖擡手去擋,這要生生擋下是不可能的,廢一只手是跑不掉的,但令彌時沒想到的是,那預料中的痛苦並未襲來……

彌時楞了楞,便見那揮來的鋼管的一頭是被人淩空握住,攔下了,彌時有片刻的怔神,看著眼前的男人,一時心緒復雜:“謝芳臣……”

一來,她的確詫異謝芳臣會伸出援手,二來,謝芳臣到底是來了,這事,的確和他有關。

謝芳臣垂眸看了她一眼,眉間微凝,大概是不願意在這裏看到彌時的,也沒料到她會找到這來,但也只是淡淡丟下話道:“帶人走,阮明和手底下的人正在朝這來,你救人,剩下的交給我。”

眼下,也只能這樣了。

彌時沒有多說什麼,只上前,背起那體質最虛弱,仍被束縛著的女孩,然後又看了眼傻坐在倉庫裏的王瑤和其他女孩,“跟我走。”

彌時將她們帶回了先前擄她來的那輛貨車上,讓所有人都上了車,她自己則冷著一張臉,修復被扔在貨車地板上的一枚被踩得散了架的裝置。

有小姑娘知道彌時是來救她們的,可又不知道彌時要怎麼把她們帶出去,又害怕又著急,“姐姐,我們,我們要怎麼辦啊?”

彌時沒來得及理會她們,只一門心思試圖修復自己的跟蹤器,隨口答道:“在這等著,都別哭了,有人會來接應我們。”

話說到這,彌時才忽然想起了王瑤這回事,看了王瑤一眼,微微皺眉,“王瑤,你到底怎麼回事?”

9

忽然被點了名的王瑤嚇了一跳,渾身一抖,卻緊咬著唇不肯吭聲。

彌時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那個從頭到尾沒有進食,只時不時被餵點水,早就不省人事的女孩,看王瑤的眼神則又銳利了些,“她便是這趟和你一起出來的手帕交,周沁沁吧。貪生怕死,出賣朋友了?”

見彌時不僅能說出她的名字,還說得出周沁沁的名字,王瑤渾身顫了顫,聽到彌時那句“出賣朋友”,王瑤頓時像被踩了痛腳一樣,為自己辯解,“沒有!我沒出賣朋友!我只是,我只是……”

她只是,害怕……

她和周沁沁從小就是好朋友,她倆一個任性,一個卻好脾氣,這趟沁沁也是舍命陪君子,跟她一起出來玩的。

只是路上,是她發大小姐脾氣了,和沁沁鬧了別扭,要分道揚鑣,其實一出門她就後悔了,想到酒店門卡和證件都在沁沁包裏,她也回不去,又拉不下那個臉面,索性便在外面亂逛。

“我在外面,有人跟我搭訕,我以為,我以為只是普通的搭訕……”王瑤滿是後怕,“他們旁敲側擊問我是不是一個人出來的,我那時也是說氣話,說我就是一個人出來的。”

那夥人還問她生日,問的問題都很奇怪,但王瑤畢竟涉世未深,也沒多想,說到底,還是沒防備。

可再傻,她也察覺得出不對勁了,本來只有一個小混混和她搭訕,後來,尾隨她的人變多了,王瑤很害怕,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剛巧,沁沁出來找我了,見我慌張,以為我在外面惹麻煩了。沁沁從小就是講義氣的人,把我藏進了店裏,自己應對那些混混,還說自己就是王瑤,有什麼事和她談……”

好在原先和她搭訕的那個混混也是個臉盲的,沒看出不對勁,當時她和沁沁穿的又是款式相近的閨蜜裝,於是,周沁沁便被當作她被帶走了。

看到沁沁被帶走,王瑤也怕了,借了輛摩托車急急想追那輛抓走沁沁的車,後來,後來她便聽到了……那些人說,因為“姓謝的”要來,所以,所以明哥要把這些被抓來的女孩塞進甕裏,活活燒死,來對付姓謝的。

“我很害怕,我跑出來想打電話告訴家裏,可,可是被發現了……”王瑤用哀求的目光看著彌時,急於想向彌時證明,“是我求明哥,求明哥讓我留在這照顧她們的……”

彌時也不說話,但這並不代表,她不知道王瑤這話說得有多冠冕堂皇。

這麼緊要的關頭,就算王瑤不是他們眼裏要找的人,為了不招惹麻煩,這些人也不會放了她。阮明一心想對付謝芳臣,自然也懶得管這個“多余”的女孩。王瑤當時留下來,下場會很慘,還不知這些手底下的人,會怎麼對她一個女孩子。

好在,王瑤也聰明,阮明也的確怕手底下的人會對他需要的這些女孩動手動腳,壞了他的正事,留一個無關緊要的女孩來照顧剩下的那些,不是什麼壞事。

有了阮明點頭,阮明手底下那些人,至少一時半會再心癢,也不敢碰王瑤。

可是王瑤害怕啊,沁沁見了她,當然會喚她的名字,王瑤知道阮明是要活活用甕燒死這些人的,自然也包括被當作“王瑤”的沁沁,因而……王瑤不敢認自己的身份,也怕沁沁說漏了嘴。

將沁沁捆住,用膠帶堵沁沁的嘴,不敢給她吃的,無非是怕沁沁會在生死關頭出賣她。

被彌時如此穿透人心的目光掃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王瑤心虛,竟是面色慘白慘白,仍在為自己辯解,“人,人都是自私的……”

彌時不冷不熱收回目光,似乎是懶得多看王瑤一眼,恰在此時,跟蹤設備傳來信號,紅燈快速閃爍了幾下,彌時知道是羅列他們來了,才出聲安慰了句這裏的小姑娘,“就在車上等著吧,我們的人快到了。”

這些女孩已經安全了,彌時松了一口氣,但想起阮明和謝芳臣那邊的事……彌時面色微微一變。

不好!差點忘了正事!

眼見著彌時要下車,王瑤急急拉扯住了她,可真等彌時回頭看她,王瑤卻只是動了動嘴唇,無從為自己再辯解。

彌時扣住王瑤的手,將她從自己的衣袖上扯下來,臨下車前,只淡淡地丟下了一句話:“我不知道你這輩子會不會後悔,那是你的事,好自為之。”

10

等彌時真的趕到那甕葬陣現場,看到的,便只是那黑色的熊熊燃燒的火焰。

而那被黑火包圍的人影,正痛苦地發出嘶吼,“謝芳臣,你,你是魔鬼……”

是阮明……到底還是死在了謝芳臣手裏。

此刻的謝芳臣,只是神色冷漠地站在那被黑色火焰吞噬的阮明面前,手裏,正握著一根血淋淋的骨頭,顯而易見,是從阮明身上取出的,和當初,在南京時,那叫羅傑的男人的說法一致。

似察覺到了彌時的目光,謝芳臣回頭看了她一眼,但到底什麼也沒解釋。

彌時只覺得渾身僵冷……好像,離真相越來越近了,又好像,始終隔著遙遠的距離,還是晚了一步。

謝芳臣,究竟在做什麼。(原標題:《大河秘藏II:甕葬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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