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野果周公解夢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1

呂海濤

1989年,我慈祥的爺爺得了急癥。雨夜泥濘,熱心的鄉鄰一腳深一腳淺把爺爺擡到距家五十多裏地的礦務局醫院,惜哉天不假年,一向健碩的爺爺說走就走了。

三十多年來,我一直對爺爺走得過早,乃至於沒有等到四世同堂,沒有享到孫子們的孝敬而耿耿於懷。然而時光如流,衝淡了世間的一切恩怨,也衝淡了我對爺爺的思念。一別經年,魂魄不再入夢,我以為爺爺早登仙界,已脫沈淪了。不料,昨夜夢中竟又夢到爺爺。

我夢見爺爺帶著小時候的我去趕集。我們去到一個蕭索的村子裏,有幾家飯店冷冷清清開著。爺爺顯得很落魄,他只要了一碗飯,靜靜地看我吃。我仿佛又回到了過去饑餓的年代,肚子咕嚕嚕叫了起來。可那是什麼飯啊!一碗稀稀的生紅薯面丸子,實在難以下咽。我吃得很委屈,擡臉看看爺爺,爺爺竟毫無表情,臉色蠟黃,一似臨去前的樣子。

打開日歷看看,清明節快要到了。莫非,真是爺爺地下有知,托夢給我去看望他老人家麼!

在我童年的記憶裏,最慈愛的人不是父親,不是母親,而是爺爺。母親脾氣暴躁,崇尚武力解決,而父親,一向認為我母親偉大正確,決不會施以援手,爺爺就成了我們弟兄逃避責罰的避風港。常常是,我們在前邊跑,母親在後邊追,正在慌不擇路的時候,爺爺總是會天神一般降臨,長臂一伸,攬我們於身後,我們就安全了。這樣的場景至今歷歷在目。

小時候,爺爺給我們講“聚寶盆”的故事,我們憧憬得不得了,然而終究是個故事,一場虛無。只有爺爺的口袋才是真正的“聚寶盆”:糖果了,水果了,一把酸棗,幾枚野果,若是幸運,還會有紙袋包著的肉夾饃……那年頭,這可都是引起我們垂涎的好東西啊!爺爺口裏省,肚裏儉,卻帶給我們無窮的期盼與快樂。

爺爺種地是個“好把式”。他身體健壯,又不惜力,眼色活一學就會,什麼揚場、犁地、套車、磨粉……每一樣農活都做得令人拍手。夏天,百草茂盛,我背著籃子跟爺爺去割草。爺爺說,“割草莫亂跑,莫要挑,一刀刀割哩。”我照爺爺說的,果真效果良好。多年以後,我想起割草舊事,恍然而悟,爺爺這不僅是教我農活,還是教我生活呢——當命運把一團亂麻一樣的生活帶到我們面前時,我們不要挑剔,一刀一刀,總能把生活理得順順當當。

爺爺教會了我認識家鄉的小草,又讓太陽把我曬成大地的子民。他帶我走遍家鄉的每一道山梁,每一條河溝,爺爺用他細密的、慈祥的、充滿愛的羅網,網住了我這只死心塌地的小跟屁蟲。

我唯一感到欣慰的是,在爺爺彌留之際,我和哥哥一直守候在病榻前,守著他走完最後的旅程。爺爺一直昏迷,譫語連連。我記得有一次他呼喚我姑父的名字:“朝良,去窯腦把草背回來。”聽到這句話,當時我的淚水禁不住奔湧而出。我的爺爺啊,你到死都在想著勞作,你無愧為最勤勞的大地之子。

歲月滄桑,爺爺墳前的柏樹越來越粗壯了,他墳上的青草,綠了又枯,枯了又綠。因為生活的奔波,我竟很少去墳前祭拜爺爺,每每思之,慚愧頓生。

我是在夢中哭醒的。人固有一死,最終都要畫個句號。然而活著的人對於已逝者也只能托東風寄去哀思。“清明涕送江邊望,千裏東風一夢遙。”情有不同,淚一樣兩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