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合夥人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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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AI財經社 周享玥 黎雨辰

編輯|遊勇

俞敏洪哭了。

這是最近一篇關於新東方文章裏的一個細節。文中提到,俞敏洪在不久前的一次內部會議上談論公司轉型問題時落了淚。盡管眾所周知俞敏洪是個感性的人,但新東方還是否認了這個細節。

到底有沒有哭已經不重要了,但俞敏洪怒了卻是有目共睹。在“雙減”政策發布幾天後,網上流傳的一張截圖,內容是新東方將在海上開展長達45天的遊輪公海封閉化集訓活動,費用是219800元/人。不僅費用高得離譜,關鍵在“雙減”落地的風口浪尖,這個文件相當於把新東方往火坑裏推。

“你對新東方到底有多恨,才能在這種艱難時刻還要落井下石,你特麼還有一點人性嗎?”7月27日,俞敏洪直接在朋友圈爆了粗口。

作為民辦教育的領軍人物,即將步入花甲之年的俞敏洪見證了民辦教育的風風雨雨,出身寒門的他也完成了命運逆襲和階層躍升。但如今,“雙減”帶來的教培行業變局之中,俞敏洪和新東方顯然要經歷最猛烈的風浪。

2019年,俞敏洪出版了一本自傳《我曾走在崩潰的邊緣》,敘述了新東方的發展史和俞敏洪的個人心路歷程。

最近,這本書被網友重新翻出來,還改了個更加貼切的名字:《我正走在崩潰的邊緣》。而在新東方走過的28年時間裏,俞敏洪已經多次處於崩潰邊緣,但最終都成功化解危機。

這一次,他和新東方會浴火重生嗎?

在21世紀剛開始的幾年,俞敏洪遭遇了創業以來最黑暗的時期。那時候的他不僅面臨著新東方的現代化轉型,還深陷在周遭的信任危機中。

“2001年到2004年的三年改革期,同學之間的糾葛、打架,各種情感糾纏,甚至嚎啕大哭都出現過。”俞敏洪在自己的回憶錄中寫道。

這次危機的導火索,其實是新東方早期實行的合夥人制度。

事情還得從1995年底說起。當時,新東方在俞敏洪一手拉扯下已經初具規模,一年的總收入接近千萬元,利潤上百萬元。俞敏洪意識到,如果新東方想繼續擴大規模和影響力,他就要找比自己能力強的人一起幹,為此俞敏洪第一次出國,飛到美國和加拿大請回了幾個重要的北大校友,包括徐小平、王強、包凡一等。

“大神”的加入讓90年代末的新東方發展飛速,到了2001年新東方的營業額達兩三個億。尤其是王強、徐小平和俞敏洪三人,到處去大學開講座,他們身上鮮明的文人氣質和自由奔放的演講天賦,在各大學裏掀起了一陣風潮,“新東方”的品牌迅速被市場記住,而這三人也被視作是新東方向前進的“三駕馬車”和精神圖騰。

但這種蜜月期並沒有持續多久,矛盾就開始擺在桌面上。新東方早期的經營模式是合夥人各管一攤,比如王強負責英語學習板塊,徐小平負責出國留學咨詢和移民咨詢板塊,包凡一負責寫作班,業務大部分收益歸負責人所有,只需交15%的成本費用。

但隨著體量的不斷增大,這種松散的合夥人結構已經不能再滿足業務的發展,甚至開始動搖合夥人之間的關系。比如新出現的電腦培訓、圖書出版業務給誰負責?開拓的廣州分校、上海分校歸誰?誰做第一副總裁、誰做第二副總裁……圍繞著利益出發的人事和管理問題日漸突出。

與此同時,一項政策的頒布讓新東方這樣的培訓學校看到了公司制改革的曙光。上世紀90年代,創辦公司做教育是不被允許的,只能辦學校。新東方當時就是在海澱區成人教育局註冊的一所培訓學校,而非後來註冊在工商局的公司。

這樣的背景下,新東方在市場化的過程中很受限,難以擴大規模,而且如果有一天學校不辦了,國家還可以回收資產。

直到2002年《民辦教育促進法》出臺,對於辦營利性學校和非營利性學校做了明確的界定,給新東方這樣的企業指清了方向。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一場公司化的變革正在新東方內部醞釀。和君咨詢的王明夫給俞敏洪出主意,建議新東方上市。為了上市,俞敏洪成立了正規的公司,找了11個人成立了董事會,進行了股份分配,俞敏洪占股45%,王強和徐小平各占股10%,再留10%給後來的人,剩下的分給其余股東。

股份分配後,不再像以前賺多少拿走多少,而是要等著上市才能分配,像徐小平、王強,比如以前一年能拿200萬,現在錢要放在公司裏,可能才能拿150萬。對於這些從未接觸過資本運作、現代企業管理的知識分子來說,他們對俞敏洪的選擇有所保留。

矛盾也隨之到來,王強和徐小平是其中反應最為強烈的,以往的芥蒂也一並爆發,包括對俞敏洪母親李八妹在公司的介入不滿,對各自奉獻回報不成比例的委屈。

正面“開戰”一觸即發,俞敏洪甚至一度被踢出局,公司新組建了CEO聯席會議。後在俞敏洪重掌帥印後,三人之間的矛盾仍未撫平。

圖/視覺中國(俞敏洪 徐小平 王強)

為了重建信用和公司發展的信心,俞敏洪做出過努力。他讀了幾十本現代企業管理的書和企業家傳記,不懂的地方,拜訪各方高人,根據新東方的實際情況,寫出了新東方企業組織結構、人事制度、薪酬制度等一系列設計文案。

2001年5月25日,新東方聘請了普華永道做咨詢。俞敏洪在股東大會上宣布了三點:一、放棄新東方學校法人代表資格,由王強接替;二、將自己股權約11.6%、總股權的6%贈與時任新東方總裁胡敏;三、任何一個小股東如果願意退出新東方,他本人願意以每股100萬的價格收購股權,下午5點之前有效。

但俞敏洪仍在被兩頭夾擊。徐小平放了一萬人講座的鴿子,兩次遞出辭呈,而王強則在股東會上哽咽著提出離開新東方,整場會議進行得分外壓抑。分道揚鑣、挽回、再分裂……其間發生的種種戲劇性場面,是後來講述這段故事的電影《中國合夥人》不能比的。

這場危機持續時間很長。直到2006年新東方上市,徐小平和王強退出董事會,三駕馬車走向分崩離析。但事實上,早在此之前,他們已經經歷了漫長的“分手”歲月,只是直到那一刻爭吵才停止下來。

此後,徐小平和王強創建真格基金,投身於當時正方興未艾的風險投資。而新東方也在風雨飄搖後緩緩前行。

如今,俞敏洪和徐小平、王強早已放下芥蒂。2013年,新東方在北京人民大會堂舉行的成立20周年慶典上,三人還同臺亮相,唱起了歌曲《光陰的故事》。

針對那次創業之後的最大危機,俞敏洪自己其實受益頗多。他為此還總結過幾條朋友合夥創業的建議:一是利益結構一定要清晰分明,明確每個人到底占多少股份;二是利益分配結構一定要是動態的,因為未來發展過程中誰的貢獻大現在是不確定的;三是要有清晰的上下級結構,也就是說,最終誰聽誰的這樣的決策機制是一定要有的。

俞敏洪和新東方的第二次重大危機發生在2012年7月19日。俞敏洪一覺醒來,突然發現大事不好,在紐交所上市的新東方被人做空了。

做空機構渾水在當天淩晨發了一份長達97頁的報告,質疑新東方教學區和學生人數以及財務數據上的多重造假,引發了華爾街投資者的恐慌。他們紛紛拋售新東方的股票,而新東方股價在兩天時間從每股20多美元降到9.5美元,市值蒸發了60%。

做空報告帶來的跟風是一件非常嚴重的危機。新東方不僅面臨全世界股民的巨額訴訟索賠,還有可能因為股價持續性下跌,導致退市。

那一天,俞敏洪遭遇史上最大信譽危機,回想自己創業以來的艱難路程,深夜輾轉難眠。次日中午,俞敏洪頂著一雙“熊貓眼”,設宴招待自己的老朋友——馬雲、柳傳誌、郭廣昌等人,希望他們從美國股市中買入新東方的股票,提振信心。

席間,大家都問俞敏洪,渾水的指控是不是真的?

俞敏洪拍著胸脯說,我老俞是什麼人?最恨的就是造假,新東方的底線就是絕不造假。

他們旋即表示,既然這樣,不用再講了,我們買新東方的股票,幫你把股票拉回來。

深受感動的俞敏洪,當天喝大了。俞敏洪明白,喝酒不僅是情感紐帶,對新東方還有特殊意義。他曾經多次因為喝白酒,甚至喝到醫院,但也幫助新東方度過一次次危機。所以後來他總結道,“我不喝酒也能成就新東方,但喝酒讓這個速度變快了。”

果不其然,不到兩天時間,新東方的股票從9美元回升到了12美元上下。

俞敏洪為了提振股民信心,還以身作則,以自己和高管的名義,組團從二級市場買入新東方的股票。當然好朋友的重要性再次得到證明。俞敏洪跟蒙牛的創始人牛根生打電話,問他能不能支援點美元?牛根生爽快地借給他2000萬美元。

俞敏洪將2000萬美元借款拆分,發給新東方的核心管理層,讓他們以個人名義回購股票。新東方的股價進一步提升。

歷經一年之久,新東方戰勝了做空機構,股價也緩慢恢復到暴跌前的20美元/股。

當然,俞敏洪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為了自證清白,俞敏洪效仿美國企業,邀請全球頂尖的獨立律師事務所、財務事務所和審計事務所組成聯合調查團,對新東方開展調查。耗時一年半的調查結束後,調查團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提交一份報告,證明了新東方是清白的。為此新東方付出了1500萬美元的調查費用,幾乎相當於2013財年新東方凈利潤的1/5。

這場做空反擊戰,作為新東方公司價值理念的代表案例,被俞敏洪屢屢納入公開演講內容。此後很多年,中概股遭遇做空危機時,都會拿出新東方的案例,給自己加油打氣。當然,瑞幸咖啡除外。

俞敏洪經歷的另一次大的危機,跟他的說話有關。

俞敏洪善於演講,這幾乎是他最為大眾熟知的特點。他幽默和接地氣的演講風格,吸引了大批受眾。但這也讓俞敏洪在表達上有些口無遮攔,給自己和新東方帶來了不少麻煩,甚至是輿論危機。

2018年11月18日,俞敏洪在一場活動中發表演講。他是當天最重磅的嘉賓,在論證“衡量和評價的方向決定了教育的方向”這一觀點時,說了下面這段話:

“如果中國所有的女人都說中國男人就是要他賺錢,至於他良心好不好我不管,那所有的中國男人都會變得良心不好、但是賺錢很多的男人。所以,一個國家到底好不好,我們常常說在女性就是這個原因。現在是因為中國女性的墮落,導致了整個國家的墮落。”

說完這段話,俞敏洪明顯停頓了幾秒鐘,才再次轉回討論教育的評價機制。不知道那幾秒鐘內俞校長心裏在想了些什麼,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此時此刻臺下的寂靜無聲更像是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前的寧靜。

大會結束當天,俞敏洪的這番言論就被迅速傳到了網上,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式的輿論大討伐。

當晚,一向以幹練強悍形象著稱的女星張雨綺率先發難,隔空喊話俞敏洪,“北大的教育和新東方的成功都沒能幫你理解女性的價值,沒讓你能理解什麼是平等的兩性關系,甚至沒幫你搞明白什麼是平等。”隨後,作家六六也發文diss俞敏洪“骨子裏擺脫不掉中國傳統文化的糟粕”。

一眾網友更是結伴而來,紛紛指責俞敏洪“直男癌”、“厭女”,就連老俞曾經前後追過25個女生,卻均被拒絕的青蔥往事也被挖了出來,被網友調侃“此番言論是對被女生拒絕25次的報復”。

眼看真的捅到馬蜂窩了,俞敏洪在當天晚上緊急澄清,稱是“自己沒有表達好,引起了誤解”,並在朋友圈懇請大家幫忙轉發:自己真正想表達的是評價標準影響教育方向,女性強則男人強,則國家強。

後來,俞敏洪還專程趕往全國婦聯,“向廣大女同胞再次表示深深的歉意”。盡管俞敏洪盡全力找補,但公眾此後再提起俞敏洪,除了“中國留學教父”的標簽,他的女性言論也一直是人們茶余飯後的談資。

事實上,這也並不是俞敏洪第一次因為公開言論引發爭議。

早在2014年,俞敏洪就曾在一次演講中公開表示:“中國的政策不能太相信,就像你不能太相信一個女人說的話一樣。”在2018年5月的第二屆國際化學校行業年會上,俞敏洪又在評論北大校長念錯字時表示,北大的今天在衰退,中國的大學教育和國際教育目前還處於失敗階段。而幾個月後,俞敏洪又在談及國的高考制度時表示,越是名牌大學,精神出問題的越多,“所以我現在下定決心,讓我的兒子必須進普通大學。”

但經歷了這次有關女性偏見的輿論事件之後,俞敏洪在說話這門藝術上,變得小心翼翼多了。他也不再熱衷於公共議題的表達。

2021年,俞敏洪心血來潮,搞了一檔企業家訪談欄目《酌見》。這個節目形式特別,一邊喝酒一邊訪談,用白酒打開心扉,讓那些平時嚴肅的企業家卸下偽裝。

俞敏洪在企業家圈子裏的口碑和人緣都非常好,來了很多老朋友。其中,華誼兄弟創始人王中軍是第五位出場的嘉賓。

“華誼危機能不能進一步聊一下?”俞敏洪契而不舍地追問王中軍。

“不聊了,別總談危機了。”一臉疲倦的王中軍果斷拒絕了。

但俞敏洪或許沒有預料到,當他不遺余力地去談華誼危機時,新東方的危機已經潛伏待發。

去年疫情時,很多教培機構倒下或者收縮,但作為行業老大哥,新東方和好未來卻在保持著逆勢擴張,新校區同比在不斷增加。新東方學習中心總數與2019年同期相比凈增211家,而新東方的暑假促銷課程招生人數與去年同期相比增長了20%。用俞敏洪當時的話說,盡管短期內仍會面臨各種挑戰,但新東方對新財年及長遠的業務前景感到樂觀。

看起來一切都欣欣向榮,本以為疫情成了教培行業的催化劑,資本的追捧和付費用戶數都到達了一個峰值。然而,隨著“雙減”的到來,這段時光成了整個教培行業最後的輝煌。

今年5月開始,“雙減”意見就已經發布,盡管細則沒有出臺,但資本已經在做出反應,而大多數人都沒有想到暴風雨來得如此猛烈。

直到7月24日晚,《關於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意見》(簡稱“雙減”文件)正式官宣。這份文件有8大部分、30小條,要求教育回歸本質,回歸公益屬性,措施之嚴、決心之大出乎不少人的意料。

比如“學科類培訓機構一律不得上市融資和資本化運作”,“不得占用法定節假日、休息日和寒暑假組織學科類培訓”,“嚴禁聘請在境外的外籍人員開展培訓活動”,“不得提供和傳播’拍照搜題’軟件”,“各媒體和網絡平臺不刊登校外培訓廣告”……

“俞敏洪的江湖地位走到歷史盡頭了”,消息正式宣布前一晚,業內聽到消息的人士在社交平臺上寫下這樣一句話。

很長時間以來,俞敏洪都是民辦教育的代言人。早年從留學業務起家,但如今的新東方早已不再局限於留學業務,而是一家綜合性教育集團,業務涵蓋了K12教育、學前教育、出國留學咨詢和圖書出版等各個領域。

近年來,新東方對K12的依賴更是越來越強,根據其公布的2020財年業績報告,新東方營收超過35億美元,其中K12業務的崛起功不可沒,營收貢獻超過六成,同時由於受到疫情影響,公司的出國留學業務逐漸衰減,跌至不到三成。

“雙減”的靴子一落地,新東方就遭到巨大衝擊。2021年2月,新東方的股價最高曾達到158.8港元每股,但截至7月28日收盤股價已經跌至16.04港元,半年時間股價下跌了90%,市值蒸發了2000多億港元。美股的情況也同樣如此。

俞敏洪的財富身價也出現暴跌。俞敏洪持有新東方總股本的12.3%,自股價高點至今,俞敏洪的財富已經蒸發了近300億港元。

對於教育和新東方的關系,俞敏洪其實一直都很有信心。早在2006年,俞敏洪說,100年後阿裏、騰訊可能不在了,但100年後教育肯定在,所以新東方一定在。馬雲則對這個說法回應道,教育一定在,而新東方未必會在。

誰也不會想到,這句看似玩笑的話有了被應驗的可能。新東方已經開始了轉型自救,比如開拓素質教育科目,投資體育項目。

但與前幾次相比,這次危機對於俞敏洪和新東方的打擊更為深刻,它不是針對某家公司的重錘,而是觸及到教培行業發展的根基。正所謂沒有企業家的時代,只有時代的企業家。過往的一切都在歷史進程中被消解。

資本退出後,教培行業也許會漸漸找到自己真正的底色。59歲的俞敏洪會如何帶領新東方這艘大船開出風暴席卷的漩渦,這將會又是個令人期待的商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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