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到男友想做飯給我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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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覺得她好像發現了什麼。

早上吃飯的時候她盯著我看了許久,那表情帶著些許欲言又止,但是她沒有說話,我也懶得問她。

餐桌上做的菜是西芹炒洋蔥,我實在不知道她為什麼那麼喜歡洋蔥,昨天是洋蔥炒雞蛋,前天是黃瓜拌洋蔥……天知道我有多討厭這玩意,上小學二年級的時候我被一群孩子摁在地上打,他們往我鼻孔裏塞這個東西,然後罵我是沒人要的垃圾,因為我被我的親生母親拋棄。

小米粥盛在瓷碗裏還冒著熱氣,我已經許久沒有吃過早餐,盡管包裏隨時備著胃藥,因為看病熟識的醫生也一再提醒,我還是改不了懶得起床甚至動動手指點外賣的毛病。

“你……父親,沒有再來找過你吧。”這次她開了口,頭低著,聲音也低。

“沒有。”我回答道,拿筷子挑挑揀揀夾了一根西芹。

我父親怎麼還會來找我呢?小時候我面前的這個女人在我八歲時因為忍受不了家暴所以逃離,下一個的發泄的對象就成了我。

喜歡小偷小摸的父親是個慣犯,被抓進派出所是常有的事情,後來印象很深的一次是那次家裏來了很多警察,他們穿的制服都格外正式,見到我的時候還很貼心的用衣服蓋住了我父親手上的手銬。

我當時十二歲,覺得實在沒有必要照顧我的自尊心,因為這個東西早就在日復一日中被消磨殆盡了。

說實話,看見父親抓走我是開心的,毒打似乎隨著警車的鳴笛聲一起消失了,我腦海裏還殘存著也許母親會回來的念頭。但是她沒有。

十幾年後,他出獄了,就在前段時間。當然也沒有閑著,瘋狂問我要錢的同時還傷害了一個女人,那女人的家人本來想讓我拿點錢了事,是我堅持要論罪把他再次送進去。

他當然沒有再來找過我,我請了最好的律師,讓他判了二十年。

手機叮咚一聲的提示音響起來,我獨居慣了,從來不覺得不設靜音會打擾別人,所以發的語音一直都是聽筒模式。

楊毅說他最近要來,讓我準備一下。

他公司那邊出了點問題,一直在國外處理事情,這半年沒有怎麼聯系我,我都幾乎快要忘記自己還有這麼一個金主了。

我回復知道了,便隨手把手機放到了一旁。

碗裏的粥見了底,擡頭的一瞬間我又看見了她露出了想要說什麼的樣子,我面無表情的回視著。

她抿了抿唇,把目光從我的臉轉到了手機上,又從手機轉到了瓷碗上,她發出了聲音:“你喝完了,挺好的。”

她做的飯實在寡淡,我覺得嘴巴有些發澀,便起身去沙發旁邊的茶幾上拿了打火機,點了一支煙抽起來。

“你……你很缺錢嗎?”她的臉清晰的出現在煙霧縈繞的我的眼前,我微擡起頭,緩緩吐出一個煙圈,她觸不及防吸進去了一大口,然後臉色漲紅,開始猛烈咳嗽起來。

我本來焦躁的情緒被尼古丁微微撫平以後又開始高漲,起身找煙灰缸摁滅了煙頭,然後打開廚房的門和窗戶讓煙氣散出去。

拖鞋拖在地上發出呲呲啦啦的刺耳噪音,她站在我身後唯唯諾諾:“沒有關系的,我不介意你抽煙……但是抽煙對你的身體不好,我覺得你還是少抽一點比較好。”

我沒有理她,轉身回了自己的臥室,她跟著走了過來:“如果你缺錢可以給媽、我說……”她及時改了稱呼,小心翼翼的:“不用強迫自己去做那些事情……”

我冷笑一聲,走近她:“你說的那些事情,是什麼事情?”

她漲紅了臉,似乎比我還覺得難為情,到最後終究低著頭離開了。

楊毅這段時間和我的聯系過於密切了,我又從來不在她面前避諱這些,所以,她可能發現了,關於我當別人小三這件事情。

2

手掌被一雙臟兮兮的球鞋踩在地上來回碾壓,我頭上疼出了冷汗,卻抿緊唇一言不發。

流著鼻涕的小孩圍在我身邊拍手大笑:“沒媽的孩子是根草……劉錦錦是個草……”於是一群孩子笑起來,他們朝我身上吐口水:“劉錦錦大壞蛋,你爸爸還偷我過我家的錢……死小偷,以後你長大也是個死小偷……”

畫面破碎,穿格子襯衫戴眼睛的男人一臉愧疚的站在我面前:“錦錦,很抱歉,我會承擔你成年以前的所有開銷,也會是你名義上的監護人,但是我實在沒辦法養你,你嬸嬸……”

他嘆口氣,從一個黑色的包裏拿出一疊錢硬塞到我的手裏,頭低下不知道在看些什麼:“這些你先拿著,以後我也會定期給你送過來,你畢竟也十二歲了……應該是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然後他著急忙慌的逃走了,仿佛我是什麼洪水猛獸。

我睜開眼,盯著白色的的天花板發了一會呆,然後赤腳起床拉開了窗簾。

天光大亮,萬裏無雲,太陽有些過分明媚了。

我有起床先喝一杯水的習慣,打開臥室的門去了廚房,卻在客廳看見了已經準備好的溫水。

我拿起來一飲而盡,隨手放在了那裏。

廚房裏的人還在炒菜,抽油煙機隆隆作響,她穿著那件黑色的圍裙,系帶有些松松垮垮。

我克制住自己想要幫她系好的衝動,正準備回臥室的時候,卻見她轉過身對我笑了笑:“餓了嗎?今天做的小米粥裏加了山藥,應該會比昨天好喝一些,炒的土豆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吃,等下嘗嘗看……”

“嗯。”我冷淡的點點頭,轉身離開的時候又被她叫住:“等下。”

於是我停下了下來,看見她關了油煙機,取下來圍裙掛在衣架上。

她走過來,眉頭皺著,這很奇怪,因為她在我面前一向是卑微討好的姿態。

“你經期到了。”她指了指我的衣服。

我把那寬松的睡裙拉到前面看了看,確實是有一大片汙漬。

“我來了兩個多月,就今天見你來了一次月經,有沒有去醫院檢查過身體?女孩子的這些方面很重要的……你以後生小孩,還有一些病都是……”

我看著她去廚房洗了洗手,又徑直去了我的臥室,她一邊麻利的取下來給我換上新的,一邊開始認真的教育我。

“我以後不準備要孩子。”我打斷她:“生了不養不如生下來就掐死。”

我清楚的看見她正在換枕套的身子明顯的僵了一下,她閉了嘴,低著頭,抱著換下來的東西去了客廳的衛生間。

我也重新換了件睡衣,拿出抽屜裏的衛生巾用上。

第一次發現自己身上有血的那天下午,我肚子疼的厲害。

我一個人把自己鎖在學校的廁所裏,看著衣服上的血漬發呆。

抽痛,陣痛,下墜感,不適感縈繞在我的全身各處。

“我要死了。”我喃喃自語。

我沒有上過生理課,我沒有小夥伴,沒有人教過我應該怎麼處理這些事情。

血液和疼痛,對於一個年僅十二歲的女孩子來說,在當時的認知裏,就代表著死亡。

我從廁所出來的時候學校裏的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我把桌子上的書收拾好,然後全部裝在書包裏面背回了家。

回家以後我認認真真寫了一封遺書,然後把它放在書桌最顯眼的地方,我想著,等我死了以後,一定會有人進我的房間,然後就會有人來到我的書桌旁邊看到我的遺書,他應該會把它交給我想要給的人。

一切準備就緒以後我換上我最喜歡的衣服去了一個平常很偏僻的樹林,天其實已經幾乎全黑了,我去那裏的路上沒有見到一個人。

那是一個夏夜,天氣過分燥熱,蟬鳴也格外聒噪,我低著頭呆滯的往前走,路燈越來越遠,路變得越來越黑。

終於來到了那個樹林,林子裏面雜草很多,我找了一個略幹凈的地方躺下來,盯著灰蒙蒙的星空。

我能感覺到身上還是有血液依舊不停的在往外湧,長時間的跋涉體力也逐漸耗盡,疲憊感讓身體越來越沈重,我微微側了一下頭,鼻子裏都是泥土的味道。

手臂突然一陣刺痛,觸覺敏銳的察覺到一個甲殼狀的蟲子從胳膊下方鉆出來,然後扇動著翅膀飛走了。

我猛地坐起身,手指摸到疼痛的手臂已經處鼓起了一塊,痛感裏又夾雜了一絲癢感。

我重新躺下,閉上眼,腦海裏是不小心在葬禮上看見的去世的老人的屍體,還有偶爾電視鏡頭裏面閃過的爛肉或者一根又一根的森森白骨。

我死去以後將會逐漸幹癟,然後可能會腐爛的招來一堆蟲子。

我緊緊咬住下唇,不讓自己痛哭出聲,我蜷縮成一團,壓抑住腹部的陣痛。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夜晚,我的人生從此以後也沒有再經歷過對死亡如此漫長的絕望。

3

我回過神,看見她蹲在水龍頭旁邊費力揉搓著換下來的床單,她的手上和盆裏滿是泡沫,洗衣機放在她身後。

手機開始振動,不停提示有新消息發送過來。

我皺了皺眉,已經告訴過楊毅我身體不舒服的事,他淡淡回了一個好。

“那藥你到底給她吃了沒有?”

“都和你說了,每天給她吃每天都要吃!”

“還有,千萬不能讓她發現!”

“不是早就商量好了一切聽我的嗎?”

“快點回我消息,要不然談好的價格你一分錢也別想拿到!”

……

我低頭瞟了一眼他的長篇大論,回復了一個我知道了就不再理了。

輕車熟路的去臥室的床頭櫃裏拿出來幾瓶撕掉標簽的藥瓶,一瓶倒出兩三粒白色的藥丸拿到廚房把它們碾碎,放進一個碗裏,然後打開電鍋把小米山藥粥盛好放進去輕微攪拌。

我把那碗粥端到正在洗枕巾的她面前:“喝掉。”

她擡頭看著我,用手肘擦了擦額頭的汗然後站起來,她看著我手裏的粥,大部分的粉末已經溶解,還有幾個很明顯的大塊顆粒漂浮在小米上方。

她看看我,然後看看粥,手在腰間的衣服上擦了擦,最後她接過來,用湯匙舀了最上面的一口吃進去。

她個子沒我高,喝粥的時候也要低頭,那頭頂的白發似乎比兩個月前來的時候又多了一些。

“我吃完了。”她說,然後拿著碗去了廚房,對身後的我說:“你也趕緊吃一點吧。”

我沒有應她,只是看著她去先把這個碗用水泡了起來,然後拿了一個新碗給我盛粥,又把炒好的土豆擺在了餐桌上。

“你看見那碗粥裏的藥沒化開了是不是?”

她擺碗筷的手頓了一下:“你還沒有吃早飯……”

“你也知道我每天端給你的水裏粥裏有藥對不對?”

“先吃早飯吧,你的胃本來就不好……”

怒氣突然決堤,猛獸鉆出了籠子,我唰的一下打落餐桌上的所有碗筷,瓷器先後破碎的聲音一陣亂響:“你裝什麼可憐?這段時間像保姆一樣照顧我伺候我,我的所有東西你都要手洗,我給的所有東西明明知道有問題還是當著我的面全部吃完……”

“對不起。”她說。

“你在懺悔什麼?你在彌補什麼?你覺得你能幫我什麼?”

“對不起。”她又說。

我喘著粗氣,眼眶通紅,情緒幾乎失控。

她蹲下身去收拾那些尖銳的瓷片,一邊彎腰一邊道:“你給我的,就算是毒藥,我也全數接受。這是我欠你的。”

我的胸口又開始發悶,我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去折磨自己,明明我是故意讓她看到那些沒有溶解的藥丸,我等著她詢問等著她開口,然後借機斥責她對我的不信任。

我才是想挑起戰爭的那一方,我也是落荒而逃的潰敗者。

4

我們有短暫的冷戰時期,或者說是我對她的單方面不理。

她依舊做著我的飯,洗著我的衣服,拖地的時候提醒我小心地滑。

楊毅又發消息說他這幾天應該也不會過來了,因為已經在準備離婚的事情了。

“怎麼確定要離婚了?”我問。

“為了娶你呀。”他難得有興致調笑我兩句。

我還沒有來及接話,就聽他繼續道:“你最近小心點,財產分割鬧得有些兇,現在到處找證據想整我。”

“嗯。”我點了點頭:“或許應該讓他們明白,我對你沒什麼作用,也許我就會安全很多。”

他笑起來:“好歹跟了我三年了,對自己還是那麼不自信。”

“那如果真的抓我問你要一件你很重要的東西,你會同意交換嗎?”

我從電話裏又聽見他發出輕笑:“錦錦,你是聰明人。”

我又重新聽見了這句話。

我記得自己第一次見楊毅的時候是在酒吧裏面,我是當時的氣氛組組長,有個把頭發染成藍毛的非主流小青年天天過來騷擾我,時常會時不時湊到我身邊讓我犯惡心。

楊毅的出現有些恰到好處,他只低頭對酒保說了幾句話就有保安把那人趕走了。

他請我過去的時候還站起身很認真的和我握了握手,然後安慰道:“劉小姐別太介意,鮮花不只招惹蜜蜂,偶爾也會招來蒼蠅。”

話說得很漂亮,語氣也很真摯,眼睛也只是盯著我的臉,沒有往我的皮膚上瞟。

後來他給我買花,買包,帶我出去旅遊帶我去看房子,從他的車上下來的時候他會很紳士的替我打開車門,然後把手伸出來,笑著問我:“錦錦,我真的很喜歡你,但是我有妻子,你介意嗎?”

我成績不好,早早便輟學;我性格孤僻,幾乎和任何人都處不好關系;我無牽無掛,為何要在意別人的看法?

我看著他的做出邀請狀的手,並不覺得有多麼難於抉擇。

於是我也伸了過去。

他笑起來:“錦錦,你是個聰明人。”

我不可置否。

對於楊毅的話,比如喜歡,是真的要有清醒的認知,他說的很喜歡你和很喜歡一朵花,一棵樹,一條狗之類的並沒有太大區別。

越相處越發現,楊毅更看重的是年輕的身體,緊致皮膚下流動的藍色血管,靈巧的反應能力,胸腔裏跳動的心臟的有力的頻率,甚至黑色的頭發,愈合傷口以後結成的疤,他都格外感興趣。

而這些東西每一個年輕人都有,不單單是我,所以,他也隨時可以換掉他的情人。

這種無差別喜歡,太過廉價。

5

疼。

像是滾燙的木炭塞進了肚子裏,火光忽明忽滅,冒著煙氣,一點一點灼燒著我的身體組織。

我緊緊咬住唇,覺得身體虛弱到呼吸都有些費力。

口腔好像充斥著腥甜味,我已經意識不清到不知道那是不是血。

我想去咬自己的胳膊,試圖用一種疼痛去壓蓋另一種疼痛。

手在黑暗的屋內伸出去,我費力的想要起床去倒一杯開水,卻無意識碰倒了櫃子上的什麼東西。

然後很快的,我聽見有人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刺眼的燈光亮了起來,我註意到她是光著腳跑來的,聲音都有些顫抖:“錦錦……你怎麼了錦錦……”

我發出一聲呻吟,捂緊自己的腹部,我的急性胃炎,又犯了。

她手忙腳亂的先去廚房接了杯開水,然後從抽屜拿出常備的胃藥,慢慢把我扶起坐到床上,她一手摟著我的肩,另一只手舉起杯子輕輕吹著邊緣的熱水:“我已經叫了救護車過來,你先吃點藥喝點熱水緩一緩……”

她環住我肩膀的手很暖,與我冰涼的身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突然有些貪念,竟然不自覺的往她懷裏縮了縮。

熱水和胃藥讓疼痛緩解了許多,我渾身是汗的躺在床上,不一會就沈沈的睡去了。

再醒來時是在醫院的病床上,正在掛輸液器的護士看見我睜開眼還熱情的給我打了個招呼:“你醒了?現在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你媽媽去給你買早飯去了,我看她昨天晚上守了你一夜,你吃完飯也讓她休息一會吧。”

我楞了一下,默認了護士對她的稱呼。

我其實習慣於硬抗,不管是對於病痛還是折磨,我覺得熬過去就好了。

如果疼我就咬著牙,如果再疼我就會咬著唇,不會發出任何求救或者是任何示弱的聲音,因為我知道,我的身邊沒有人。

一直都是。

她提著粥回來的時候我還在糾結昨天晚上的那聲痛苦的呻吟是不是不應該發出來。

盛滿小米粥的溫熱紙杯放到了我手上,她的頭發有些亂,臉似乎也沒有洗,但是她對我笑著:“好像沒有我做的好喝。”

6

出院以後我們的關系似乎緩和了一些,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圍繞在我們周圍。

她的那件常穿的白色外套做飯時沾上了茄汁,洗了幾次都沒有洗掉,我盯著她掛在陽臺上的那件外套看了許久,決定帶她去買幾件衣服。

周日的大商場人格外的多,女廁所那邊排了很長的隊,我有點急,她就幫我拿著包在門口那邊等我。

等我再出來的時候就見她牽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小男孩手裏拿著一個氫氣球,對著她開心的說著什麼。

我接過她遞給我的包,低頭瞟了一眼那男孩,用眼神對她進行無聲的詢問。

“這孩子和他媽媽走散了,我們先帶他去廣播站找找吧。”她對那男孩笑著,寵溺的摸了摸他的頭。

我心裏突然覺得有些不舒服,但是我沒有說話,只是對著那男孩面無表情的問道:“你不害怕我們是壞人嗎?偷偷把你帶走賣到山溝溝裏面。”

“才不是!”他的臉漲的通紅,朝我吼了一聲以後就趕緊跑到了她身後:“這個阿姨是個好人,我能感覺到我才跟她走的,要是你帶我我才不會跟你走呢!”

我看見她又無奈的笑了笑,大概覺得我也有些小孩子脾性,她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蹲下來對那男孩子說:“你要是喜歡阿姨的話,也會喜歡這個姐姐呢,因為這個姐姐也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那男孩撅撅嘴,朝我做了個鬼臉才慢吞吞的從她身後走出來,緊緊攥著她的衣角。

我們去廣播站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她似乎有一種魔力,能夠被接觸過她的人輕易信任。

我還記得兩個月前那個充滿稚氣的大男孩找到我:“你就是林老師的女兒吧,她一直在找你,你又一直都不願意見她,既然這樣的話,我們來談個交易。”

他大部分都在講那個女人對他有多好多好,他說他母親去世的很早,她是那個小學的一個語文老師,照顧了他很長時間,帶他走出了很多灰暗的時候……

煙頭燙到了我的手指,我沒有丟掉,用掌心把它揉滅了。

我看著那個男孩的臉,莫名湧出一股恨意,於是我打斷他:“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快點和林老師相認,就說自己以前是不懂事……”我沒等他說完提起包就要走,他急急的站起來:“餵,你這個人怎麼回事?你到底有沒有心?自己的媽媽都不認?”

他身形高大,攔在我的面前,我用高跟鞋踩了他一下才讓他側著身子得以脫身,他在我後面踮起腳哇哇大叫:“你知不知道林老師得了癌癥,她沒有幾年時間了!”

“她現在不願意吃藥,不願意治療,就想看看你,陪著你……只要你能滿足林老師的願望,我就把我的全部家當都給你!”

我的腳步滯緩了一下,然後我轉過身,來到那個疼的呲牙咧嘴的男孩身邊,仰頭看著他。

他梗著脖子,表情有些不自然:“我很有錢的我給你說……”

“太感謝你們了!”那個男孩的母親眼裏含著淚,緊緊抱住懷裏的男孩,對著我們不停的道謝。

她恬淡的站在那裏,笑得極其溫和:“沒關系的,小孩子喜歡亂跑,下次註意點就行了。”

“你媽媽真是個好人。”臨走前那個女人這樣對我說,然後又朝我們深深鞠了一躬。

媽媽。

媽媽。

媽媽。

剩下的逛街時間我有些心不在焉,這個時候突然瞥見一個孕婦挺著大肚子從我們身邊走過去。

她一只手扶著腰,一只手摸著自己的肚子,滿臉都是慈愛和溫柔。

我停住腳步,直直的盯著那個孕婦,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商場的拐角處。

她也跟著我停下來,微笑的盯著我看,不催也不問。

像極了那個孕婦撫摸肚子的表情。

“媽媽。”

我輕輕喊出這個稱呼,上嘴唇和下嘴唇輕輕觸碰了一下又一下。

我的聲音很輕,但是她好像聽到了,我看見她不可思議的捂住嘴,眼淚大顆大顆的從她臉上掉下來。

“媽媽。”

我又喊了一聲,她的眼淚流的更快,然後向我走近了一步,伸出手想要去摸我的臉。

我本能的躲開,看見她露出了受傷的表情。

她為什麼受傷?她有什麼可受傷的?受傷的不應該是我嗎?

“為什麼?”我往後退了一步,我想把我這些年的痛苦全部拿來質問她:“為什麼你可以把你的愛給你的學生,給商場裏面的一個陌生孩子,甚至是任何一個人……我才是從你肚子裏生出來的,我的身上流著的是你的血,喊你媽媽的人……是我,是我啊!

但是你為什麼從來沒有把你的愛分我一點呢?你知道我有多麼恨你嗎?每當他們告訴你有多麼多麼好的時候我都更恨你一點,因為這些好,作為你的女兒,我從來沒有感受過一絲一毫,他們卻可以輕易得到。

你拋棄了我,是你不要我的!為什麼現在要過來贖罪,要過來招惹我?為了你良心的安穩還是死後不愧疚?”

“你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麼過的嗎?你知道嗎?每次絕望的時候我都在想,如果我有媽媽就好了。如果我有媽媽,她一定會在那些孩子過來打我的時候趕跑他們,然後把我抱起來替我抹眼淚;

如果我有媽媽,她一定會提前告訴我女孩子會每個月來例假,她也會告訴我衛生巾應該怎麼用,和我一起在超市裏面選牌子;如果我有媽媽,她一定會好好監督我每天定時吃飯,我一旦挑食她就會拿著鍋鏟追著打我;

如果我有媽媽,她一定會告訴我,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她會逼著我好好讀書,她會告訴我做情人不對,她會在楊毅對我伸出手的那一刻把他打走……如果我有媽媽……我有媽媽啊……媽媽,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呢?”

“對不起。”她哽咽著,顫抖著伸出手又放下。

“對不起。”她又說,然後她蹲下身抱著腿低聲嗚咽起來。

7

“劉小姐,我是楊毅的妻子,可以和您約個時間見面嗎?”

手機突然提示出現了新信息。

我皺了皺眉,沒有回復。

不一會又有一條短信發送了過來:“劉小姐,我知道可能您不是太想和我見面,所以我已經把您母親叫了過來,這樣您赴約的可能性會大一點。”

我的呼吸突然粗重了起來,我的手抖著給出去買菜的她打電話,無人接聽。

無人接聽。

又是無人接聽。

一個電話打了過來,是一個聽起來很優雅的女聲:“劉小姐,您好。”

“你把她弄哪了?”我低低道,覺得牙齒都在發抖。

“如果您明天來赴約,您就能見到了。”

“我對楊毅真的一點都不重要……”

那邊發出一聲輕笑:“重要不重要不是您說的算,別報警,別找楊毅,要是真的走漏一點風聲,我們可不能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

我按照約定時間開車來到那個偏僻的地點的時候,天已經全亮了。

那棟木屋外面長滿了雜草,我深一腳淺一腳的費力走進去的時候,突然有人從背後打了我一下。

再睜眼的時候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大的屏幕,屏幕裏有一個穿著藍色旗袍的女人盯著我看,我被綁在木屋的一張凳子上,她則是被束縛住手腳扔在墻角。

見我醒來,面前的女人朝我微微頷首,唇角的笑容精致而柔和:“劉小姐,您好,非常抱歉用這種方式約您見面,但是我覺得這樣更容易交流一些。”

她的嘴巴被堵住了,意識似乎也不清醒,不知道這些混蛋有沒有餵她喝水,她昨天的飯也沒有來及吃……

“您母親沒事的。”那女人看出了我的擔心,微微頷首道:“只要楊毅把公司百分之八十的股份轉給我,您和您的母親不但沒事,還能得到我另外一百萬的饋贈。”

她好像醒了過來,我看見她睜開眼,迷茫的把視線轉移到我身上,然後有些激動的瞪大眼,但是嘴裏的毛巾讓她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這個木屋裏只有我和她還有一個個子不高但是看起來很結實的男人,他看見她一直扭著身子亂動,表情有些不耐煩起來,走過去使勁踢了一下她的肚子:“安靜點!”

我看見她的身體頓時蜷縮起來,汗水密密麻麻布滿她的額頭,胸口起伏也劇烈起來。

“誰讓你碰她的!”我瘋了一般衝那男人吼,椅子都被我拉拽出一段距離,我覺得極其的憤怒和難過,恨不得衝上前去咬下那男生身上的兩口肉。

“您別激動劉小姐。”那女人的聲音又在我的耳邊響起來:“或許給楊毅打個電話您和您母親的處境都會好很多。”

我低頭掩蓋住充滿恨意的目光,裝作很認真的想了想,對她道:“你這不像是談條件的樣子,先把我們解開我才能想想怎麼給楊毅聊聊,達成你的目的。”

她嘴角依舊含著笑,雙手抱胸看了我一會,朝那男人點了點頭。

麻繩被解開的時候我先跑到墻角那邊把她扶起來,手掌觸到她的身體摸到最多的是她胳膊和脊椎的骨架,她太瘦了,我覺得有些難過。

“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劉小姐。”她纖長的手指拿起自己面前木桌上的一個精致的瓷杯,認認真真把玩著:“我不是傻子,也不喜歡做一些無用功的事情。我和楊毅結婚六年了,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存在,但是你的存在對我來說算不上什麼威脅。不過現在我們要離婚了,他因為出軌而多分我一些財產,這個,不過分吧?”

“你和他結婚六年,恐怕也清楚他是什麼樣的人,你覺得他會因為一個隨時可以換掉的情人去交出自己的全部身家嗎?”我一邊小心翼翼的措詞應付屏幕前的女人,一邊把她扶到了剛剛綁住我的椅子上坐下。

我看見那女人突然捂嘴輕笑起來,不再是剛剛那種疏離冷淡的笑,而是像個少女一般聽到了很好笑的事情那種很認真的喜悅,她笑了一會盯著我道:“你知道嗎?楊毅愛你。”

我有些茫然,又聽她繼續道:“我已經派人去查過了,你們所有的相遇都是他提前設計好的;他的保險箱裏有你多少張照片你不知道吧?他給你買了多少房產你也都不知道吧?包括他送你的一些首飾……”

她歪了一下頭,手指著我的脖子道:“你現在身上帶的這條項鏈,雖然看起來毫不起眼,但是它的價值大到你根本無法想象……他沒有和你說過吧?”她又笑。

我的心頭湧上一股恐懼,我似乎現在才突然理解楊毅的可怕。

“愛情那麼偉大。”她笑道。

我們兩個蠢女人,我暗暗在心裏罵道。

“愛情使人盲目。”她又道

原來這個計劃已經在三年前遇見我的那一刻就開始實施了。

“愛情也會使人妥協。”她彎起嘴角。

我開始手腳冰冷,不自覺的發抖,這一刻,我想通了很多事情。

是楊毅。

是他不停讓他的妻子不經意間發現他對我的愛,暗示她,誘導她,我是他的一切,我是他的愛情,他愛我愛到無法自拔,然後再在離婚協議的合同上寸步不讓。

誰知道他會致我於險境呢?他只是愛我而已。

誰知道他的妻子會綁架我呢?他只是想離婚而已。

至於我是死是活,至於他是拿這件事情威脅他妻子還是送她去坐牢,他都是最大贏家。

交往三年被有錢男友求婚,不久遭遇一場綁架,我發覺被騙慘

“真蠢啊。”我嘴唇哆嗦著,罵她也罵自己。

對面視頻裏的女人皺了皺眉:“你說什麼?”

“我說你真蠢。”我重復了一遍,已經沒辦法在意會不會激怒她了。

警笛聲在外面響起來,裏面的每個人都開始慌亂起來。

“你報警了?”視頻裏的女人卸去了偽裝,對我大驚失色道。

“沒有。”我喃喃道。

是楊毅。

“臭婊子!”那個一直在旁邊的男人朝我兇神惡煞的走來,他粗糙巨大的手朝我臉上扇來的時候,我聽見一聲嘶吼:“住手!”

她頭發有些淩亂,額頭上的汗還沒有幹,她的嘴唇發白,身材瘦骨嶙峋,但是她依舊緊緊的攥住我的手,拉我後退了一步。

“不許碰我女兒!”她又大聲的吼了一遍。

那男人冷哼了一聲,沒有理會,視頻裏的女人已經恢復了鎮定,但是臉色透露出一絲灰白,她擺擺手,對那男人說:“秦一,對不起,我保不了你了,她們兩個人你看著辦吧。”

男人恭敬的點了點頭,掛斷了視頻。

然後他從腰間拿出一把刀,面無表情的朝我們走來。

房間狹小,門又上了鎖,我們根本無處可逃。

門外的警察還在喊話,我也緊張到渾身發抖,腳底有些發軟。

她握著我的手,緊緊握著,我們慢慢後退,一步又一步。

門外的警察開始撞門了,屋裏男人的情緒也已經爆發,他拿著刀朝我們衝來,死死的盯住我。

就在這個時候,握住我的手突然把我松開了。

然後我被她推到一邊,我看見她回頭看了我一眼,對我笑了笑,像平常那樣。

下一刻,她朝那男人跑過去,撲到他身上與他撕扯在一起。

怎麼能打得過呢?

她那麼瘦,那麼虛弱,她的身體也不好,她昨天還沒有吃飯……

但是她義無反顧的衝了過去,用身體替我擋住了刀尖。

8

後來的記憶是混亂的,好像有人進來了,好像有人把那男人帶走了。

我的身體有些不受控制的走到她身邊,跪下了。

我摸摸她的臉,輕輕對著她喊:“媽媽。”

她沒有回應我。

她第一次沒有回應我。

於是我又喊:“媽媽。”

她依舊一動不動。

我大張著嘴,眼淚掉下來:“媽媽,媽媽……我知道我其實都知道,我知道那個男孩子說你得癌癥是騙我的,那些藥我偷偷去做了化驗,都是一些維生素,你不知道我拿著那些藥在實驗室門口又哭又笑,我故意裝作不知道去說服自己欺騙自己有一個理由留下你;

媽媽,媽媽……我真的很乖,我一點也不喜歡吃洋蔥,但是你做的我每次都吃完了,因為那是你做的;媽媽,媽媽……我真的真的一點也不討厭你,你能來到我身邊你不知道我有多麼開心。媽媽,我其實真的真的很愛你……”

血還是從她的胸口後背不停的湧出來,溫熱的,鮮艷的顏色。

我捂不住。

她的嘴唇越來越白,身體越來越涼。

穿白大褂的醫生護士把我拉開,一個穿警服的女警員扶我起來。

我推開她,往救護車那邊跑,我看見她們對著對方不停的搖頭。

我的喉嚨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身體裏的內臟似乎都攪成了一團,這是比我當時經歷死亡還要痛苦的過程。

我覺得自己已經沒辦法呼吸了。

我這次真的沒有媽媽了。

9

一個護士從窗戶那邊盯著屋內的女人看,對旁邊的醫生說:”我看她敘事條理都很清晰啊,說話也都正常,為什麼會判定她有精神病呢?”

那位醫生意味深長的看了護士一眼:“她確實交流是沒有問題的,故事也很完整,其實重點在於,她口中的那個母親是根本不存在的。”

“什麼?”護士睜大眼:“那,那,那她說的有她母親參與的那些事情,都是假的?”

“不是。”醫生搖搖頭:“都是真的,只有母親是她臆想出來的。她確實因為急性胃炎住過院,但是當時的護士說是她自己的打的120去到醫院的,身邊也沒有人照顧她;

她確實在商場遇見了一個走失的男孩,並且把他在廣播站送回了他母親那裏,但是當時的所有人都可以證明,她身邊是只有她一個人的;她確實是楊毅的情人,因為他們夫妻鬧離婚的事情受到了牽連,差點保不住命,但是沒有人站出來保護她。”

“她的故事裏面其實有很多漏洞的,但是她都選擇性忽視了,她自己給自己了一個完美的解釋,一個完整的故事,一個堅持自己被愛的虛幻夢境。”

護士有點難過,她低著頭:“那現實中她的媽媽在哪呀?”

“誰知道呢?”醫生嘆了口氣,轉身拉著護士離開:“趕緊去把病例補完再聊吧。”

精神病院裏,床上的女人緊閉雙眼,她把身體蜷縮成嬰兒在母體子宮的姿態,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她喊:“媽媽。”(原標題:《我和我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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