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到生病的小孩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1

澎湃新聞記者 陳緒厚

在輪椅上度過2年的文傑去橫店拍了微電影,他持劍化身“遊夢大俠”,體驗了一把禦劍飛行的感覺;與腫瘤鬥爭3年的小柔和自己4歲起就喜歡上的偶像通了電話,她要送對方一幅畫,現在每天都在練習畫畫;康康的夢想是當汽車設計師,他把病床邊的小冊子送給了自己最崇拜的設計師,裏畫著的都是他生病時畫的汽車設計圖……

由於腿部無法活動,文傑在拍攝微電影吊威亞時吃力,沒法真正“飛”起來。本文圖均為受訪者 供圖

這些孩子都身患重病,是重癥、罕見病患者。在醫學上,他們中的不少人已被宣布進入生命倒計時。通過“許願”方式,在公益組織的幫助下,孩子們內心深藏的這些天真、純粹而又遙遠的夢,有望實現。

幫孩子們圓夢的是浙江省夢守護公益基金會(以下簡稱“夢守護”),稱要“用孩子氣的偏執,輕輕托住每一個隕落的夢想”。夢守護理事長徐文駿說,所有2-18周歲的重癥、罕見病患者都可以許願,挑選標準只有兩點:一、是孩子們真實的夢,二、其家人無法實現。

截至目前,夢守護已幫助151位兒童圓夢。孩子們許下的夢是五彩斑斕的,“公主夢”、“偶像夢”、“英雄夢”、“職業夢”等各式各樣的夢是他們童年世界的重要一部分。夢守護誌願者胡彬彬強調,“(我們)不會對孩子的願望做任何價值判斷,只要是發自內心的,都會盡力去實現。”

文傑在橫店圓了“武俠夢”後,他的媽媽壽俊霞寫道:“我們雖然無法延長孩子生命的長度,(但)我們會盡最大努力增加孩子生命的寬度、甜度、幸福度……”10月20日,正在接受治療的小柔跟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說,和偶像通話,這激勵了她,讓她對自己更有信心。

徐文駿表示,由於類似的公益項目在國內剛起步,公眾對它的認知還有限;很多家長更關心孩子的治療、籌款等問題,對孩子內心的夢想、渴求有所忽略,甚至有的孩子許願了,他們也對接好,但家長卻反悔了。

拍攝期間,文傑只能坐在地上或凳子上表演

托住每一個隕落的夢想

小柔的夢是典型的“偶像夢”。她生活在東莞,家境不錯,爸爸做生意,媽媽是化妝師,命運的轉折發生於她5歲那年。由於跳舞很好,那年的“六一”兒童節,她被幼兒園安排了6個表演節目,被培訓班安排了5個表演節目,她刻苦訓練,完美完成了演出,但演出之後,她就沒精神了。

爸爸張浩川回憶,最初,他們以為小柔只是訓練過度,但幾天後,小柔燒到了40多度。高燒反復無常,治療也不見成效。在廣州的中山一院,小柔的病因才查清,是神經母細胞瘤,“四期高危”。

小柔經歷了手術,並定期復查。2019年1月,術後的第四個季度,小柔的病復發了,再次接受化療。在第三個療程中,她的身體冒出更多的腫瘤細胞,治療方案再次更換。一次化療中,小柔的內臟大出血,一度病危,醫生只得暫時停止化療。

2019年8月,小柔回家休養。2020年1月,她身體裏的腫瘤細胞蔓延了,本打算來廣州治療,但疫情導致出行不便,只得在東莞治療。到了3月份,腫瘤細胞已經擴散她的全身,“頭、臉、手、腳等都有”。醫生直言,沒有再做手術的必要了,“如果治療,小柔最多能撐兩年;若放棄治療,可能只有半年的時間”。

張浩川帶小柔回家,不再讓小柔忌口,讓她吃她喜歡的巧克力冰淇淋。小柔想去哪裏玩就去哪裏玩,她去海邊,泡溫泉,還去一趟上海迪士尼樂園。小柔喜歡和表哥、表姐玩,想見以前的同學和老師,張浩川都逐一滿足,他希望女兒最後的時光是快樂的。

“我見過很多病友,走得很快,根本沒時間去實現心願,是留有遺憾的。” 張浩川說,他跟東莞當地的醫生商量好了,若孩子不適,就入院治療,治療緩解孩子的痛苦即可,這樣的方案可以確保每月女兒都有一兩周是“好的”。

一次閑聊中,小柔說她還有一個心願,想和自己的偶像合張影。小柔的偶像是一位00後人氣明星,她4歲就喜歡上了。在她眼中,偶像不僅帥,還會唱歌、跳舞,是她才藝方面的榜樣。張浩川有些為難,這不是有錢就能完成的,跟小柔說“這個願望對爸爸來說有點難,但會盡力”。

今年5月,在病友群看到夢守護許願鏈接後,張浩川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填了資料。經長時間協調,9月13日上午,小柔獨自一人在自己的房間和偶像通了約半個小時的電話。爸媽想打聽兩人在電話中聊了什麼,小柔只說,她答應給對方送一幅畫,得抓緊練習畫畫了。

承諾送偶像一幅畫,就算在住院治療期間,小柔也每天堅持聯系畫畫

受疫情影響,夢守護今年完成的圓夢項目有所減少。今年14歲的文傑是去年圓夢項目的主人公,他生活在河南鶴壁,是一名罕見病患者。2018年起,文傑沒法行走,坐輪椅上學。

文傑命運的轉折也發生在“六一”兒童節,那時他讀幼兒園大班,需表演舞蹈。排練和上臺表演時,他反復摔倒,“都摔出了血”。意識到不對勁後,家人送他去醫院檢查,輾轉多家醫院,他的病才確診,是進行性肌營養不良(DMD)。

媽媽壽俊霞不懂這病,去書店翻書查,才得知這是一種非常可怕的罕見病,“3-5歲發病,易摔倒;10歲左右,喪失行走能力;可能活不到18歲”。壽俊霞控制不住,當場哭出了聲。

壽俊霞和丈夫帶文傑去北京看病,醫生看了下癥狀,直接說沒法治,領孩子回家。要控制病情,文傑得吃激素,第一年就胖了20斤。由於只長肉、不長個,他變成了“小胖子”,僅1.4米的身高就有110多斤。

文傑從小就想當大俠,“耍劍,能飛,很酷”。壽俊霞有些無奈,這個夢遙不可及,“有錢都很難,何況我們還沒錢”。

2019年6月,壽俊霞在病友群看到了夢守護許願的鏈接,她決定試一試,或許能獲得一個穿古裝、吊威壓的機會呢。2個月後,他們去了浙江橫店,用一天的時間拍攝了一部名為《遊夢大俠》的微電影。

拍攝時,文傑只能坐在地上或凳子上,他的腿沒有力氣,吊威亞很吃力。他想擡起胳膊舞劍,發現很多動作都做不了。最後,電影中文傑“飛”的動作用特效完成。文傑說,沒法真正“飛”一次,有點遺憾,但整個拍攝過程中很開心,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圓夢之旅。

“只要是發自內心的,都會盡力去實現”

在夢守護的圓夢案例中,孩子們的夢是千姿百態、五彩斑斕的。

6歲的小睿身患腫瘤,他從小想當消防員,家裏的衣服、被子、生日蛋糕都帶有消防元素。今年8月,小睿走進了北京石景山消防支隊,參觀了戰鬥班、榮譽室、消防車等。

小寶是神經母細胞瘤患者,出國治療是他僅存的一線生機,他的心願是見奧特曼。出國前夕,他收到了一份驚喜:“奧特曼”來到了他家,與他親密互動。

15歲小盟是一名白患病患者,他是一位賽車迷,很想參觀俱樂部,體驗一次真正的賽車。在誌願者的協調下,小盟走進了位於廣東肇慶的國際賽車場,他穿上賽車服,戴上頭盔,跟著專業車手體驗一次真正的賽車。

3歲小勝患肝母細胞瘤,他喜歡看《植物大戰僵屍》,想成為“僵屍博士”。誌願者聯系上了《植物大戰僵屍》版權方,計劃為小勝帶去一場沈浸式圓夢體驗。考慮到小勝的身體情況,他的媽媽放棄了這次圓夢活動,最後小勝收到《植物大戰僵屍》版權方寄來的一箱玩具。

雨涵的夢想是當聲優,她的偶像是國內知名配音演員阿傑。去年12月,阿傑和2位配音演員探望了雨涵,向她分享配音工作的趣事,還邀請她今後去他們的北京工作室參觀。

糖糖患神經母細胞瘤,她的心願是成為安娜公主,去見一見她的姐姐—艾莎公主。在上海迪士尼度假區的支持下,糖糖換上了華麗的公主服,帶上皇冠,化身“安娜公主”,觀看了冰雪奇緣的舞臺表演,並在演出結束後,和艾莎公主來了一場浪漫約會。

徐文駿說,女孩子喜歡做“公主夢”,如去見艾莎公主,或化妝拍一組美美的照片;男孩子則想見奧特曼、怪獸、熊大熊二等。想見偶像的孩子也很多,有的是明星,有的行業大咖,他們都是孩子們心中的榜樣。此外,有些夢是職業方面的,尤其是年紀稍大一點的孩子,如想當消防員、警察、公交車司機、設計師等。

徐文駿還留意到,在夢守護的圓夢項目,男孩子的案例明顯比女孩子多。他能想到的解釋是,“可能是女孩子更內斂些。”

夢守護面對的群體是2至18周歲的白血病、腫瘤等重癥患者以及罕見病患者,他們通過和公益機構合作、在病房設置許願箱、公眾號發文等方式收集孩子們的願望,只要求這些願望是真實的,且其家人無力實現。

要實現這些夢,並不簡單。收集好心願後,誌願者就會行動,但何時能落地卻是未知數,“有時一個項目要一年多的時間,有的項目至今都沒結果,還在努力中”。

讓誌願者頭疼的是,不少孩子許下的心願是見明星,而和明星團隊溝通較為困難,成功率低。像小柔能在短時間內和偶像通上電話,已是幸運者。

誌願者胡彬彬是夢守護珠三角地區負責人,她收集過很多孩子許下的願望,也幫助不少孩子圓夢。她強調說,“(我們)不會對孩子的願望做任何價值判斷,只要是發自內心的,都會盡力去實現。”

圓夢的意義

留學回來後,徐文駿在杭州當了一名工程師,並常參與公益活動。他回憶說,之所以創立夢守護,是看了“白血病男孩圓夢蝙蝠俠”的紀錄片,深受啟發。

這個故事發生在2013年的美國加州,5歲的邁克斯出生18個月即確診患白血病,他有一個心願:當蝙蝠俠。許願基金會發起了幫助邁爾斯圓夢活動,得到整個舊金山市的支持和配合,1.2萬人報名當誌願者。 為實現邁爾斯當“蝙蝠俠”的心願,舊金山市變成電影《蝙蝠俠》中的高譚市,警方、市長和民眾通力配合“蝙蝠娃”邁爾斯抓“壞蛋”、“拯救”城市。

夢守護於2016年成立,在南派三叔等理事的支持下,2019年成立基金會,其模式參考了許願基金會,後者是一家全球性機構,致力於幫助生命垂危的兒童達成心願。“這在國外做得很成熟了,但在國內還屬於起步階段。”徐文駿透露,項目剛起步很困難,由於公眾的認知度有限,導致參與的熱情不高,對接、溝通的成本很高;患者家長的思想觀念沒有轉變過來,不少家長覺得孩子生病是丟臉的事,不願意拋頭露面,一些家長只關心孩子的治療、籌款等問題,不太在意孩子的內心。

“我們有能力幫更多的孩子圓夢,歡迎更多的孩子、家長來許願。”徐文駿說。

據徐文駿介紹,有些項目沒有完成,就是卡在家長,比如孩子許願了,但家長就是不同意,或者剛開始同意,最後臨時變卦,說不參與了。他分析認為,家長照顧重病孩子很辛苦,很多怕麻煩,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再是覺得這樣的圓夢不重要,沒有看到它的意義。一位誌願者透露,曾有家長反問,“孩子要走了,弄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文傑是個樂觀的孩子,他雖無法行走,但會坐輪椅和同學一起逛街,一起玩跳繩。去橫店拍了微電影後,同學、老師都知道了,這讓文傑覺得很自豪。有時,文傑也會沮喪,“我是不是活不到18歲?” 媽媽壽俊霞會鼓勵他,說“不會的”。壽俊霞的想法很簡單,把兒子照顧好,讓他開開心心的,“生活質量高一點”。

小柔醫療費已超百萬,家庭無力承受,她的爸媽已決定賣房。很多人勸張浩川放棄,不要把整個家庭拖入困頓之中。張浩川沒法過自己那關,“我不想活在內疚之中,也不想她留有遺憾。”此次,小柔如願和偶像通了電話,張浩川覺得,女兒沒有遺憾了,他們也盡力幫孩子圓了夢,也沒有遺憾了。

每次小柔出院,張浩川都會問她還有什麼心願。“既然能看到終點,就陪她走到終點。”張浩川說,對於這些重病兒童,最後的這段人生路怎麼走、怎麼抉擇,是值得思考的,國內的臨終關懷有所缺失,不少家長也沒有走出來。

張浩川也有意識跟女兒說一點她的病情,聊一些生死方面的事。他希望,若真到了那一天,女兒可以坦然接受自己的離開。

胡彬彬表示,由於都是重病兒童,一些參加圓夢項目的孩子已經離世,最可惜的是,有些圓夢項目馬上就能實現了,但孩子卻沒有等到。讓她印象最深的是一位名叫康康的男孩,於2017年確診患白血病。康康從小對車感興趣,夢想成為一名汽車設計師,最崇拜知名設計師沃爾夫岡·艾格。在誌願者的幫助下,康康參觀了汽車廠家,沃爾夫岡·艾格也來醫院探望他。康康從床邊拿出小冊子,送給沃爾夫岡·艾格,裏面全是他生病時畫的汽車設計圖。

自己所崇拜的設計師來探望康康,康康送給對方一本小冊子,裏面畫的都是他生病期間畫的汽車設計圖

康康很堅強,怕爸媽擔心,打針時會忍著,不會喊疼。醫生、護士們都喜歡他,還留著他的畫。在醫生的幫助下,康康獲得去國外免費治療的機會。然而,康康的病情突然復發,沒有等到赴國外治療的那一天。

(為保護隱私,文中部分人物為化名)

責任編輯:徐笛

校對:張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