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木棒著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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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馬尼拉機場候機時,我的心頭忽然一陣顫動。每當我擡眼看向航班信息顯示屏,看見自己即將造訪的目的地,就會激動不已——莫爾茲比港,巴布亞新幾內亞的聲名狼藉的首都……

六個半小時的顛簸飛行帶我穿越印尼來到群島最東端,對旅途的期待逐漸攀升,我幾乎無法入眠。我一直追尋傳統的生火技藝,兩年來,這已經是我第三次造訪這座偉大的島嶼。

新幾內亞有一種不可思議的魔力,在我心中是世界上最令人激動的地方。新幾內亞島是世界上第二大島,僅次於格陵蘭,且過於神秘,島上有超過900種語言尚在使用。同時,它還擁有除亞馬遜外最大的雨林,1000英裏的雪山山脊將之橫割開來,而雨林內居住著我們地球上最古老的原住民種群。

新幾內亞島,原始的生火方式依然相當常見。本文圖片均為 Daniel Hume 圖

我的終點是新幾內亞東北方向的俾斯麥群島,它少有人知,更少有人造訪。在那裏,在新不列顛島東部那叢林密布的山地,拜寧部落已經生活了幾千年,這裏的人們依然保持著非常傳統的生活方式,在不同尋常的部落舞蹈中,展現著自己與火的關系,並因此聞名。

我曾拜訪過新幾內亞島西部,也就是印度尼西亞的巴布亞和西巴布亞兩省,尋找“火鋸”(fire thong)——這種古老的生火技術需要借助一種有韌性的窄條白藤,用它跟體積較大的、幹燥的木棍一起用力摩擦。然而這一次我要找的是“火犁” (fire plough),一種全然不同的生火技術,它的蹤影會時不時出沒於不同地方,從巴布亞新幾內亞島一路向東,直到所羅門群島、瓦努阿圖、新喀裏多尼亞,甚至經過新西蘭,來到廣袤的太平洋諸島,如薩摩亞群島、斐濟群島、塔希提島和夏威夷……這種技藝簡單而令人驚嘆,只有親眼見到,我才敢真正相信它的存在。

人們在一截木頭上鑿出一個槽,然後用另一根木棍的尖端,也就是所謂的“犁”,在槽中順著木頭的紋路前後用力摩擦。一股燒焦的浮塵揚起,又在木槽的盡頭堆積成一團灰燼。很多人是看了《荒島余生》這部電影才知道這種生火技巧的:湯姆·漢克斯扮演的查克掙紮了足足幾小時,想用一把手鉆生火;最終,他放棄了手鉆,改用火犁,然後成功了。

幾秒鐘的功夫,煙灰在木槽中揚起。

當我第一次讀到關於拜寧人的記載時,我幾乎是立刻起意想要去拜訪他們。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擁有迷人的、與火相關的舞蹈和宗教儀式,也因為我懷疑,他們正是使用火犁的族群。

在莫爾斯比港度過舒適的一晚後,我搭上早班機,乘坐螺旋槳飛機前往拉包爾,新不列顛島多災多難的首府。我迷迷糊糊地盯著窗外看了一小時,看向飛機下方的所羅門海,然後擡頭朝地平線方向望去,才認出新不列顛島的輪廓,島上模糊的、叢林密布的群山在遠處隱約浮現。半小時後,藍海忽然變為生機勃勃的、被海藍色珊瑚礁包圍的綠色雨林。飛機逐漸朝著拉包爾下降,我數出了至少四五座火山錐,包括臭名昭著的塔烏魯火山:細細的灰色煙柱從火山口上緩慢升起。這的確是一片被火統治的土地。

我花了幾天時間探索海岸,然後計劃去拜訪拜寧人。我爬進一輛老舊的四驅車,駛入拜寧人在內陸丘陵間的領地。隨著海拔增高,天氣明顯更加涼爽宜人,主人們親切地接待了我。他們準備了美味的一餐,用芭蕉葉包裹著雞肉和當地的蔬菜,放在被火燒得滾熱的石頭上烤熟。那個下午真是非常奇妙。自從我抵達新幾內亞島起就飽受瓢潑暴雨之苦,然而那天雨竟然停了,到了晚上,星星在天穹上燦爛閃耀,真是舞蹈的完美背景板。

為了幫助火苗順利引燃,拜寧人會提前準備好一些枯枝和椰子殼做成的火絨束。

人們引我來到森林中的一處空地上,幾個男孩子正蹲下身去,點燃一堆幹燥的棕櫚葉。火勢漸旺,主持儀式的長老繼續添柴,火焰高達3米,幾乎要舔舐天空。十多個男人開始擊鼓或敲打竹竿,並高聲吟唱,聲音令人振奮。氣氛愈來愈熱烈,火焰吞噬了更多木柴,變得愈發明亮。這時,一個朦朧的、薩滿般的人形在空地邊緣出現,似乎在審視著這個場面。他開始引導舞者依次步入火焰投下的搖曳光芒中。

正如我期待的那樣,男人們紛紛佩戴精致的面具,這些面具都是用樹皮布或竹子耗費極大精力制作的,其上還繪著白色的雙眼,如同受到驚嚇一般大大睜開,模仿貓頭鷹和怪獸的模樣。他們走了出來,身體上披掛著森林中摘來的各種葉子。據說,面具和著裝都象征著灌木叢中的精靈,他們的腿和軀幹是人類的樣子,但頭部則有著超自然的形象:巨大的喙和野獸的眼,四下凝視,在地面投下高大的陰影。

這些服裝從傳統上來講只能使用一次,用於舞蹈儀式後,就會被扔進火焰燒毀。年輕人們似乎正在熱身,從催眠般的擊打聲和吟唱聲中汲取力量,他們隨著節拍、繞著火堆邊緣和諧地蹦跳,並踢動火苗,讓陣陣火星飛上夜空。他們正在為舞蹈做準備,與森林裏的精靈交流,圍繞著火焰充滿活力地移動。舞者們似乎不再是人類之身,他們的衣著與令人著迷的吟唱,讓他們仿佛變成了森林裏超自然的存在。

男孩子們幫助長輩點燃棕櫚葉

熱帶的空氣悶熱而潮濕,火焰熾熱地燃燒著。我距離火焰還有幾米遠,但已經汗流如水。我坐在那裏,知道在過去幾千年中,此刻上演的場景已經在各種場合中無數次重復上演,每個人似乎都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滿懷期待。我四處張望,看著面具落下的陰影,迸濺的火星與充滿力量的舞蹈,感受到了空氣中的電流起伏。

突然,隨著音樂抵達高潮,一位舞者猛衝進火裏,千萬點火花隨之散入空中——除了火焰的魔法之外,再沒有其他的保護了。火花向上飄浮,上升的熱氣流將它們推入黑暗的天穹,如同一群放飛自由的螢火蟲四散而去。那位勇敢的舞者出現在火的另一邊,似乎毫發無傷,地面上灑滿發光的木炭,更多赤腳的舞者踩踏上去,於是炭火很快就熄滅了。火焰好像略微低迷下去,但很快又重新奮力燃燒。

我還沒反應過來,另一位舞者就投身火中、重復了同樣的動作,這次他在火中徘徊了幾秒,火焰舔舐著他赤裸的雙腿,直到他一躍而出,繼續如常舞蹈。夜幕降臨,我感到自己已經穿越到另外的時空。根據傳統,舞蹈必須堅持到木柴燒盡為止,——從那堆積如山的木柴看,聚會絕不可能早早散場。

舞者的身影幾乎被火焰吞沒,只剩面具清晰可見。

按照傳統,拜寧人會在特殊的場合下跳起這種激動人心的舞蹈,比如,慶祝孩子誕生,標記豐收季節的開始,紀念死者,或者是作為一種考驗出現在成年儀式上。有時,舞蹈前還會舉辦大型宴會,人們準備芋艿、豬肉、巨蛇和食火雞,飽餐一頓。任何人都可出席盛會,但只有發起者們才能一窺叢林中的“秘密地點”,它指的是舞者們裝扮自己的地方。同樣,除了舞蹈表演時,婦女和孩子也不允許窺探舞者所戴的面具。

除了壯麗的篝火舞蹈之外,還有一個場景在我腦中揮之不去:當時我詢問他們是否可以給我看看傳統的生火方法,年輕人明白了我的意思,並試圖演示一番,但全無效果。他們竭盡全力,卻連煙灰都沒有。顯然,這些年輕人早已不需要這種技術了。過了一會兒,一位老人走了過來,他打斷了我們徒然的努力。他帶著其他幾個人走進森林,摘回精挑細選過的黃槿枝條。然後他坐下來,用砍刀將枝條砍伐成型,不過幾秒鐘就成功生起火來。

族群中大約有40個年輕人,他們都聚集而來,張大嘴巴、雙眼閃亮,被自己看見的景象震驚了。用椰子殼做成的火絨束引燃的火苗稍縱即逝,火焰剛一熄滅,他們卻提起了精神。很多人撿起自己能找到的木柴,想要復制他們剛才所見到的場景。這是個極為動人的場面。這個族群正在為他們的文化和傳統知識重新註入生命,而這些知識本可能在若幹年後徹底消失。無論男女老少,他們都在努力幫助古老的文化存活。

舞者們的裝扮

在我的尋火之旅中,這段經歷算不得獨一無二。有幾次我甚至遇見過剛剛開始接觸現代世界的族群,他們迫切的想要學習更多的現代技術,讓它們在生活中發揮用處。這無疑也是一種自然的進程。

盡管如此,我仍覺得有必要記錄下這些原生態的知識,並將之融入到現代生活之中,讓它們重獲生命、繼續發揮作用。如今,對火犁的依賴程度、正如對其他生火技術的依賴程度一樣,各地差別很大。在俾斯麥群島那些更偏遠的地區裏,仍有許多人需要火犁的幫助,鄰近的新愛爾蘭島距離拉包爾不過六十來公裏,但我在那裏遇見的少年人都精於此道,直到今天,火犁也仍是大多數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在其他一些地區,當火柴和打火機不在場時,人們也會借用一下火犁。雖然火犁早已失去了實際的功用,但它仍在代際間傳遞,一如分享食物和情感交流的方式,生火的能力亦是他們文化傳承系統裏的關鍵一環。

關於作者

丹尼爾·胡梅是一位自然主義者,他曾在Ray Mears 雷·米爾斯野外生存學院擔任教師和運營總監,長達十多年之久,現為一名自由作家、攝影師和荒野向導。個人網站: www.danhum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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