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解夢大全查詢夢見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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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景是榮德五年春嫁的,同年秋回的娘家,那天正好是她生辰。

然而她自小就沒了父母,說是娘家,其實沒她爹也沒她娘。

從她短命的丈夫那兒回來那天,楓葉飄紅,宋遠君將渾身是血的她從蘭寨最高的那座樓裏抱出來,一步一步走下山,在眾人沈默的目光裏,進了九堂。

林畫就站在門口,眼神復雜。

阿景的臉埋宋遠君懷裏,只露出小半張臉,唇色慘白,嘴角卻勾起來。

林畫知道她在笑,得逞的笑。

1

梁國最北,乃是黎城。

再北為一遊牧國度,梁國與之向來無衝突,惟交界有一處名為蘭寨的山谷之地,常有匪患且日益壯大。大多為不知來歷的亡命之徒,無處可去便盤踞一方。

鄰國之人遊牧為生,四處為家行蹤不定,故其多侵擾黎城,雖做些入城搶掠之事,卻特意不會傷人。如此天高皇帝遠,事小風聲弱,官府也不大出面幹涉,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致使百姓深受其害。

這地方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因著在國之邊境,常有軍隊駐守,但邊關之地,未有多少將士久留,一年兩年便會調離。

而守關的兵源,一半是城中青年,一半來自九堂。

這九堂原是官府建造,用以義堂之用,收留無父無母的孤兒滿齡後再應征。

後來九堂裏出了一位名震邊關的常勝將軍,這裏也隨之聲名鵲起。久而久之,漸漸變為黎城民間頗有威望的組織,其內部自行選出能者之士坐堂主之位,主九堂之事,同時也是抗匪的主力,與蘭寨的糾纏已有數十年,可謂世仇。

榮德五年秋,現任堂主宋遠君孤身潛入蘭寨,率先拿下其首領的人頭,最後和埋伏在外頭的兄弟裏應外合,終將一盤散沙的山匪一網打盡。

至此,這場幾十年的恩怨落下了帷幕。

得勝歸來那日清晨,全城夾道歡迎,在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裏,他們的英雄自遠處披著朝霞而來。

只是,這位英雄懷裏還抱著一個人,一個女人。

人群竊竊私語。

“宋將軍這是,抱著誰啊……”有人問。

忽然有人提了一句,“不會是阿景吧……”

“……好像是。”

“她還有臉回來?”忽然有人怒道,“在九堂長大還嫁給蘭寨的頭領秦燁,真乃黎城之恥。”

眾人唏噓。

如今在黎城百姓心裏,最能給黎城長臉的人自然是勞苦功高的宋遠君,而最丟臉的莫過於阿景了。

但他們不得不接受,那個被宋遠君穩穩抱著,裹著他披風只露出一只細白的手的女子,似乎就是他們萬分唾棄的阿景本人。

也不知多少人還記得,一年前,有多少人踏破了九堂的門檻,只為參加這個少女的及笄禮。

當時宋遠君送阿景一串用赤色細繩編織而成的手串,上面墜了數顆豆大的西海珍珠——聽說是他輾轉數月,托了多人才買到。

在阿景及笄那日,當著所有人的面,親自戴在了阿景的腕上——就如眼前那只手上的一樣。

宋遠君抱著人沈默地走過。

有人小聲嘟囔了一句,“這樣的人,將軍為何還會帶她回來……”

無人回答,但其實所有人早就清楚,無論阿景做什麼,宋遠君都會站在她身邊。

2

榮德元年,是宋遠君帶著阿景來到黎城那年,九堂的堂主還是林畫的父親林濤。

正是隆冬,積雪淹至小腿,十六歲的林畫被指去屋頂掃雪。好在房頂雖然鋪有厚厚的一層,但頂面傾斜,只用稍稍用力,積雪便會如瀑布那樣嘩嘩落下。

楚泊楓在下面拍她的馬屁,林畫不想理這個明明有家卻樂此不疲來九堂煩她的人,坐在屋頂上眺望遠方。

這一望,就瞧見一人從遠處踏著積雪而來,自遠而近留下一串筆直的痕跡。

林畫輕巧地從屋頂上下來站到自己父親身後,好奇地打量著這個纖瘦的少年。

對方被凍得瑟瑟發抖,冷得直抽氣,身形瘦弱,只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那一年,那天十七歲的宋遠君背著十二歲的阿景,不知道在寒天雪地裏走了多久,才停在了這裏。

阿景被宋遠君用繩子綁在身上,饒是被裏三層外三層裹著,只給自己留了一件單衣,趕到九堂的時,背上的人也已高燒難退奄奄一息。

他在林濤面前立了重誓:“只要能讓她平安,我宋遠君此生願永駐黎城,再不回。”

而後在黎城四年,接手堂主之位三年,宋遠君言出必行,從沒提過回長安之事。

是了,他和阿景從長安來,緣自於一場人盡皆知,同時也人人諱莫如深的宮亂。

榮德元年,新皇登基的第一年。即使史書上不會有,那一晚的血流成河,也永遠會烙印在所有人的心上。

被火光照亮的夜色,烈馬的嘶吼聲,刀劍的交擊聲,還有無處不在的哀鳴聲,尖叫聲交雜在一起的場景,宋遠君永遠不會忘記。

各式各樣的人倒在亂刀下,包括將他推開的父親。

宋遠君逃命路上碰見的阿景與她娘,婦人身受重傷,臨終之際將自己的孩子托付給了他。

他聽見她喚她為“阿景”。

再後來,請了郎中之後,除了因為高燒導致的記憶缺失,阿景也慢慢好起來。

就這樣,同樣無父無母的兩人,有名有姓的宋遠君和有名無姓的阿景在黎城落了腳,一晃就過去了四五年。

宋遠君成為九堂頂梁柱,一桿長槍無人能敵,也讓蘭寨之人頗為忌憚。

既生瑜,又生亮,蘭寨也出了個驚才絕艷的後輩,名為秦燁。

這人憑空出現,憑借過硬手段很快就坐穩了蘭寨的第一把交椅,在與九堂的交鋒之中愈發顯現出其縝密的心思,手段的巧妙,往往做事不留痕跡,難抓把柄,也使得兩方之間的恩怨愈發深厚。

榮德五年的年關。

黎城坊間有一樁閑談:九堂的阿景在自己的及笄禮上向宋遠君當眾示愛,卻被拒絕。

自他們來到黎城,就各自成了焦點,一個少年將軍意氣風發,一個長開了之後愈發傾城,上了年紀的老者見了阿景也忍不住誇贊,這邊陲之地這幾十年都沒見過這樣標致的姑娘,感嘆從長安來的就是不一樣。

兩人無親緣,相依為命羈絆頗深,又郎才女貌。再加上宋遠君年過弱冠卻絲毫無娶親的意思,眾人皆默認了他在等阿景長大。

據說那天阿景當場臉色慘白,還不死心地又問了一遍,一向寵她的宋遠君卻一點委婉的話都不肯說,鐵了心不留情面。

最後還是和阿景一向不對付的林畫出面緩和氣氛,拉走了失魂落魄的人。

這事在黎城掀起了不小風波,一時間大街小巷都在談論,有憐香惜玉者看不慣宋遠君此舉,也有直言阿景配不上宋將軍的。

然而還沒討論出誰對不住誰,就傳出阿景就要嫁人的消息。

而對方竟是蘭寨的頭子,秦燁。

3

四月,秦燁當真八擡大轎來娶阿景。

他騎著馬從城門而入,直向九堂而去,眾目睽睽下接了阿景,意氣風發揚長而去。

宋遠君就站著看阿景著一身紅袍上了秦燁的馬,全程都未曾回頭看他一眼。

直至半年過後,蘭寨之匪患徹底平定,他才親自去將人接了回來。

城中漸漸有了一些微詞。

阿景受九堂之恩,卻嫁給了相當於仇人的秦燁,已被人算做黎城叛徒,自然認為她不配留在九堂。

回來之後,九堂裏也並不是沒有異議,只是人是堂主親自抱回來的,誰也不敢多說什麼。

而同阿景熟識的那些人,比起憤怒,他們的心情更是復雜。四年的朝夕相處,大家早已情同親人。

氣是有的,但看見曾經被他們護著的姑娘回來時卻是臉色慘白,郎中請了一趟又一趟,那點不悅也就煙消雲散,所以幹脆睜只眼閉只眼,不提了。

那些話還是傳到了宋遠君耳朵裏,他當時未說什麼,只是在某天將眾人召集,正面回應了此事:

“我宋遠君在九堂四年,自問無過。事已至此,既然當初我和阿景一道而來,如今我也願隨她一同離開。”

他不知道旁人如何想,這話看起來像是威脅,但確實是他的真心話。

畢竟人各有誌,他所求從不在此,當初他的誓言是不離開黎城,不是不離開九堂。接回阿景之後他便決定,無論如何也不會再離開她。

眾人都不出聲,只有林畫歪過頭看了他一眼,“你走了這堂主誰來當?”

宋遠君向她道,“此事我想過,認為由你繼任最合適不過。在這裏你的實力僅次於我,且又是林叔的女兒,我想不會有人反對。”

林畫本是想打破沈悶的氣氛隨口問了一句,沒想到宋遠君來真的,連忙擺手,“打住打住,我可沒心思做這又苦又累的活。”

她眼神飄了一下,繼續道,“本姑娘下個月就……要嫁人了,你還是繼續當這個堂主吧。”

滿院嘩然,與林畫相熟的那幾個更是要驚掉了下巴,大呼她不仗義,問她是誰這麼好的福氣。

林畫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就,你們都認識的,楚泊楓。”

所有人恍然大悟。

都知道楚泊楓喜歡林畫多年,如今看來是修成正果了。

人群七嘴八舌地祝福,宋遠君看向林畫的眼神裏多了些別的東西。

九堂有大喜事,一時間像娘家嫁女兒那樣忙活起來,宋遠君本就覺得自己白占了堂主之位,趁著這次機會,便力盡所能為林畫的嫁妝添磚加瓦。

“宋遠君,你這是打算把整個九堂都讓我搬走啊,我是嫁人又不是賣身,”林畫被他的陣仗嚇到,指著院子裏成箱的東西問,“你莫不是把庫房裏的東西全搬出來了?”

拿著賬本在核對數目的人對她道,“都是林堂主的東西,自然也是你的,女孩子出閣,傍身的錢財自是多多益善,你怎麼還嫌。”

粗線頭的人摸著腦袋疑惑道,“我爹居然給我留了這麼多東西。”

她瞧了半天,看著眼前這個忙上忙下的人,忽然想到了什麼,到宋遠君身邊小聲問了一句,“阿景呢,這兩天都不怎麼見她。”

宋遠君在賬簿上滑動的手一頓,明明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他卻像是思考了很久,“應該在瀟湘閣。”

“你該不會是在……躲著她吧。”林畫皺眉道,她早就聽說阿景能下床了,卻不見宋遠君和她在一起。

糾結了一會兒,她還是對宋遠君道,“無論如何,我想她是希望見見你的。”

男人手一頓,轉過來看著林畫,“你對阿景,不恨嗎,畢竟林叔是秦燁……”

三年前林濤就是被秦燁所傷,不治身亡。旁人可以不管,但也只有林畫最有資格遷怒阿景。

林畫打斷他,“你少來,”隨後她嘆了口氣,白了他一眼,“我在你眼裏是白癡嗎,阿景是什麼樣的人我難不成不比外頭那些人清楚?”

宋遠君微微睜大眼。

林畫看了看四周,對他小聲道,“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些什麼。第一:阿景為什麼那麼做我不清楚,但我信她自有緣由;第二:我決定嫁給楚泊楓單純是喜歡他,你對我來說早就是過去了,別臉大覺得我是退而求其次。”

宋遠君松了口氣,初來那兩年林畫喜歡他他是知道的,好在後面漸漸放下了,但畢竟是恩人的女兒,有這麼個好歸宿,他也算放心了。

林畫看見他深思的模樣搖搖頭,心裏感嘆,人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趁著對方楞神一把搶過了他手裏的賬簿,親力親為,留了他一個人站在原地。

還是解決解決你自己的問題吧。

林畫想。

4

被拿走賬簿。宋遠君看著院子裏忙碌的人,自己卻像個閑人似的杵在路中央。幫忙插不上手,最後在堂裏漫無目的地亂走。

等到他回過神,人已經在瀟湘閣了。

阿景就在離他不遠處的躺椅上。

宋遠君心中掙紮,還是忍不住放輕了步子走過去,看見了阿景久違的睡顏。

秋日天涼,她倒是記得給自己蓋了毯子,午後的陽光照下來,落在她的側臉上,鍍上了一層溫柔的顏色。

宋遠君看著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很久沒有這樣仔細看過了。

明明才過了十六歲的生辰,眼角眉梢卻好像覆了一層滄桑,即使在睡夢裏也微皺眉頭。本就清瘦的臉頰更凹陷,雖被陽光暖出了紅潤的臉色,唇卻蒼白。身子消瘦許多,薄得讓人心驚。

宋遠君記得自己那天將她一路抱回來,阿景就像羽毛那樣輕,卻如千斤沈甸甸地壓在他心上。愧疚同悔恨在心底蔓延,將他一顆心絞得鮮血淋漓。

“娘……”

宋遠君將人放在榻上的時候,聽到人這麼叫了一句,他心頭一顫,沒控制好力道,將阿景晃醒了。

剛睜眼的人眼裏盡是迷茫,眼珠轉動,很快就看見了宋遠君,讓他躲之不及,只能硬著頭皮道,“你好生休息,我還有事先走了。”

可他沒走成,因為阿景纖弱冰涼的手指攥著他的。宋遠君試著拽了一下,沒掙脫。

他分心想了一下,怎麼在太陽底下曬了那麼久也沒捂熱。

阿夏慢慢坐起來,對他說,“我剛才夢見我娘了。”

“是麼……”

宋遠君有些不自然地坐上榻,視線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其實也不能說是夢到了她,”阿景繼續道,“我早記不得她的樣子了,夢裏也看不清楚,只聽見她在叫我的名字。”

說著,她笑了一聲,“真可惜啊,夢裏她也沒連名帶姓地叫我……你沒來之前,我還想著是不是能親自去找她問問了。”

宋遠君呼吸一滯,阿景只覺得握住她的手一緊,聽見他對自己說,“以後,我絕不會讓你再陷入這樣的險境。”

他話說得堅決,阿景聽完噗嗤一聲,眼裏有些水霧,看向他的時候眼睛很亮,“宋遠君,自我嫁了後,你是不是每天都在後悔?”

她也不等對方回答,自顧自繼續說道,“其實說實話,我的確是想氣一氣你,可這種事沒有回頭路。所以後來想的盡是些身後事了……”

她靠在床頭的欄上,緩緩道,“你知道人快死之時想的是什麼嗎,旁人我不清楚,反正我那時候想到的全是你——”

阿景的話戛然而止,她呆呆地看著面前這個傾身過來將她攬入懷裏的人。

脖頸那兒好像有什麼溫熱的東西劃過,宋遠君收緊了手臂,壓著聲音道,“是……”

“什麼?”阿景下意識問。

他緩緩道,“你離開以後,我每天都在後悔。”

每時每刻,每分每秒。

“哈哈,”阿景輕笑一聲,對這個答案一點也不驚訝,“我就知道……”

就像太陽不會從東方落下,阿景相信宋遠君不會不愛她。

但是她又忍不住生氣,“我明明問過你的,”她喃喃道,終於忍不住落淚,“你跟我說不要嫁,我說只要你願意娶我,我就不嫁……”

當時宋遠君卻是沈默了很久很久,久到阿景的心沈入底,然後聽見宋遠君說了一句和及笄禮那日一模一樣的話。

阿景,我們不相配。

5

林畫的婚期在冬日。

九堂的大小姐出嫁,梳頭的人選炙手可熱,新娘子卻一個沒選,親自點了人。

阿景捏著木梳,和林畫在鏡子裏大眼對小眼,她抿了抿唇,試探道,“你當真要讓我給你梳?”

對方在銅鏡裏欣賞自己的妝,聞言皺眉道,“哪兒這麼多廢話,我發現你和宋遠君最近都變得婆婆媽媽的,禮尚往來懂不懂,上次我幫你梳了,這次你不得還回來?”

阿竟頓了頓,捧起她烏黑的發絲開始用打理,“行吧,但我可是喪夫的寡婦,楚泊楓他知道麼。”

“給我梳頭的人自然是我做主,他聽我的。”林畫滿不在乎道。

阿景笑著搖搖頭。

林畫從鏡子裏看見她的表情,忍不住和她拌嘴,“你肯定在想論聽話誰也比不上你家宋遠君吧。”

想起自己曾經還沒看清楚這倆人之間那點事,還天真地喜歡過宋遠君就悔不當初,恨自己實在眼瞎。

“我哪裏配得上人人稱贊的宋將軍哦,”阿景一梳到尾,“不像你和楚泊楓,門當戶對青梅竹馬,人人都說天造地設的一對。”

“嘖,”林畫頗為嫌棄道,“沒想到你的虛偽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增加的。”

“……三梳子孫滿堂。”阿景將烏黑的發絲梳好,綰成了漂亮的發髻。將梳子往桌上一丟,瞥了一眼林畫,用有些不屑的語氣道,“呵,你才發現。”

兩人在鏡子裏誰也不服誰地互相瞪著,最後都憋不住雙雙笑出聲。

林畫護著眼睛怕弄花了剛上好的眼妝,看見阿景露出久違的笑容,她心裏的石頭似乎也落了地。

平靜下來她後對阿景道,“你們倆,不要再折騰了,好好過吧。”

阿景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假裝賭氣著說,“以前他折騰我,怎麼說也得讓我折騰回去吧。”

林畫感嘆一聲,忽然道,“秦燁,是你殺的,對嗎?”

對方楞住,好久才緩過來,搖搖頭又點頭,“是我走運。”

畢竟她也是抱著必死的決心。

林畫知道那段記憶在阿景心裏絕不算好,也不再多說,各中細節她也不想深究了,只是和眼前的這個姑娘互相看不順眼了許多年,最後的最後,只剩下了心疼。

而阿景心中也是感慨萬千,從前自己在九堂裏混得風生水起人見人愛,就和林畫怎麼也不對付,如今深陷風波,除了一直站在她身邊的那個人,反倒是最應該恨她的林畫,卻從未站在她的對立面。

吉時已到,外頭鑼鼓喧天。

阿景不湊那個熱鬧,站在偏廳瞧著,忽然聽著有輕輕的腳步聲,下一刻她就被人從後面抱住了。

“嘶——”

她如觸電般抖了一下,隨即立刻掙脫開,回頭不出意料地看見了宋遠君突然黯下去的眼神。

“阿景?”

她深呼吸了兩下,笑著道,“不好意思,有些不習慣。”

宋遠君眼神卻變了變,擰著眉,突然上前一步抓住了阿景的手臂。她完全沒任何心理準備,皺著眉又嘶了一聲,這下子連眼角都沁出了淚。

他驟然放手,眼神驚訝又心疼,過了一會兒開口澀然,“你身上有多少傷?”

怎會一碰就疼。

阿景避開他的眼神,過了一會兒答非所問道,“宋遠君,你娶我嗎?”

6

宋遠君跟著阿景來到她的房間。

方才那個問題,他這次毫不猶豫地點頭,但阿景卻是微微歪著頭,用一種陌生的眼神看得他心裏發慌,最後轉身道,“跟我來吧。”

這裏是阿景住了四年的地方,每一個地方都有她生活過的影子,即使在那半年,他也給原封不動地留著,不許任何人動。

進來之後關上門,阿景徑直去了裏間,宋遠君跟上去,見她坐在榻上。

人進來後她問,“宋遠君,這一次你怎麼就願意了呢。”

他答不上來。

阿景搖搖頭,“真奇怪,黃花大閨女你不要,成了寡婦你卻毫不猶豫了。”

宋遠君走上去,在她身邊坐下,她沒有躲。

向將軍求親被拒她賭氣另嫁,一年後成寡婦,將軍卻趕來娶她

忽然,毫無預兆地,阿景開始解自己的衣裳,先是外衣,再是裏頭的秋襖,只剩中衣的時候,宋遠君撇過眼,“阿景,你別這樣。”

他聽見對方輕輕哼了一聲,手上的動作也沒停,余光看見她隨意地將最後一件東西一甩,然後毫無感情地對他說,“轉過來。”

宋遠君深吸一口氣,轉了過去,看清對方身體的那一刻,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伸出手,明明拿著數十斤的長槍依舊穩健,此刻卻顫抖得像風燭殘年的老人。

那些縱橫遍布的,有一指寬的血痕斑駁地覆在每一處白皙的皮膚上,新傷壓著舊痂,還在隱隱滲出血珠。

此時此刻,宋遠君才明白阿景到底在蘭寨遭受了什麼,那雙手最後一拳砸在床沿。他雙眼通紅,要不是秦燁已經死了,他一定會剮了他。

許久,他啞著開口,“他將你娶回去,就是這樣對你的嗎。”

“是啊……”

阿景慢慢道。

畢竟誰也不知道,蘭寨的大當家,原來是個不舉的。

做不了夫妻之間的事,秦燁在床榻上以鞭笞為樂,看著被抽打之人奄奄一息,他心裏便如獲得了極大滿足,再沈沈地睡過去。

只是最後一次,他沒能醒過來,栽在了這半年以來皆是順從的,從不反抗的阿景手裏。

其實阿景一開始並不打算說這件事,

秦燁每一次揮鞭都恰到好處,傷口不輕不重,事後還會給她特殊的藥膏,不會留下疤痕。

但一想到某些事,她就特別想“折騰”一下宋遠君。

於是她問,“現在,你還願意娶我嗎。”

可是你看,比起當初,滿身疤的我更配不上你了。

宋遠君眼角有些紅,他沈默地將阿景的衣服一件件給她穿上,最後拉著她的雙手,一字一句,鄭重地對她說,“我從未覺得你配不上我。”

阿景終是笑了。

但她依舊有些不滿,“憑什麼啊……”她道,“憑什麼啊宋遠君,他們說我配不上你。”

她皺眉嗔怪,“我告訴你,我未覺得我配不上你,整個黎城誰有資格嫁給你,除了我沒有別人。”

她掰了掰手指頭,“那些人自己不敢和我比,就把林畫拉出來,雖然她曾經有些喜歡你,但她沒我漂亮啊。”

宋遠君被逗笑,“你就這麼說她?”

“這又怎麼了,”阿景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就算她現在在這裏我也這麼說啊。”

宋遠君無奈附和,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寵溺,“好,你確實比她漂亮。”

先生講“恃寵而驕”這個詞,釋義為仗著寵愛而蠻橫,而阿景覺得,於她而言意為她阿景,永遠有宋遠君的偏愛。

林畫曾說,她小時候栽過兩只被風吹斷的樹苗,林濤幫她將其用麻繩綁在一起同栽一處,本以為已無力回天,誰知它們卻頑強地活了下來,最終纏繞著彼此愈發茁壯。

後來問林匠可否將其分開,對方繞著樹走了兩圈最終搖搖頭,“它們在生長的和過程裏已經深入對方的血肉,要麼就此同生,強行分開便只有共滅。”

“就像你和宋遠君。”

7

自那日之後,兩人開始頻繁地出入成雙。

一開始自是諸多流言,紛紛說阿景是蠱惑人心的狐貍精,去了蘭寨一趟之後回來,竟能讓宋遠君改了心意。

阿景從來不在乎這些東西,在宋遠君的不懈投餵下,她唯一的煩惱就是驚覺自己要比年前胖了許多。

轉眼春暖花開。

林畫回九堂串門,帶來她已有身孕的消息,並同意讓阿景摸上一摸。

事實上才不過兩月,不僅看不到,摸也摸不出來,阿景卻像真的感受到了鮮活的生命在她手下跳動。

林畫眼珠轉了轉,眼睛在宋遠君和她身上來回,問了句,“你倆怎麼沒點動作,趕快也辦起來,給我兒子生個伴兒啊。”

宋遠君下意識看向阿景,他心裏確實是早有這個打算的。

回過神來,見人都看著自己,阿景有些無奈道,“看我幹什麼,我沒說不願意啊,”她指了指宋遠君,“是這人從來沒和我提過。”

宋遠君有些傻氣道,“什麼時候的事……”

阿景嘆了口氣,無奈地罵了一句,“笨蛋。”

於是九堂又快要有喜事。

阿景本覺得自己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孤兒,姓什麼都不清楚,何況八字,所以就默認跳過了這事。誰知合好了的庚貼就送來了,她看著上面的生辰有些發蒙,“宋遠君,這是你給我編的?”

對方一口水差點嗆著自己,過了一會兒才道,“非也,這確實是你的生辰八字。”

“壬午年九月廿四日酉時,這是我的?”

宋遠君點頭。

“我娘告訴你的?”阿景問道。

宋遠君卻猶豫了一下,搖頭又點頭。阿景還是覺得驚奇,“她沒告訴你我姓什麼,倒是把八字告訴你了。”

阿景搖搖頭,不再多想,倒是宋遠君看著她,眼裏卻有些別的情緒,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欲言又止,最終什麼也沒說。

婚期擬訂下來,九堂又開始為成婚之事做準備,可當所有的都置辦妥當時,卻發生了件大事。

那天九堂的一眾人聚在廳裏議事,忽然接到遠方急報:

長安變天了。

榮德六年的春日前夕,梁國皇帝於宮中服毒自盡,新帝登基。

當初這位榮德帝,乃先皇的二子,血洗宮廷,逼宮弒父,奈何讓他的三弟逃了,如今對方帶著先帝遺詔率軍歸來,天下易主。

此事發生得迅速,大軍勢如破竹,對手節節敗退,連傷亡也很少。

消息傳來黎城,已是塵埃落定。

九堂上下震驚,但改朝換代到底與他們而言並無太大影響,並未過多在意,只有宋遠君在聽到這個消息以後,摔了手裏的茶杯。

他臉色蒼白,整個人魂不守舍,眾人皆不明原因,只好找來了阿景。

宋遠君眼裏有蒼涼,他看著她道,“阿景,三皇子登基了。”

阿景一頭霧水,“哪個皇子登基了又怎樣,和你我有什麼關系,你又不是長安……”

還未說完她猛然想起,自己和宋遠君的確是從長安而來。

“可這又有什麼關聯?”

她不懂,即使是長安之人,難不成這新皇登基還要追究當初因宮亂逃到這裏來的百姓?

“難不成你得罪過他嗎?”

宋遠君搖搖頭。他這什麼都不說的模樣讓阿景急得不行,“到底怎麼了?”

“阿景,”宋遠君叫了她一聲。

“你說。”阿景湊過去,握住他冰涼的手。

他轉過來,“有一件事我瞞了你許久,現在我便告訴你。”

“何事?”

宋遠君頓了頓,“你不是沒有姓的,連,便是你的姓。”

“什……什麼?”阿景一時間有些消化不及,“我姓連?”突然,阿景像是想到了什麼,驚呼一聲,“這不是大梁的……”

對方點了點頭,“不錯,這是我梁國的國姓。”

阿景已無法思考,神色恍惚地聽見宋遠君對她說:“你出生在慶寧三十一年,正好是秋日的黃昏,落霞紅楓美如畫卷,故先皇親自以“景”字賜名,謂連景。”

“先皇?”她心下巨震,宋遠君說的每一個字都超出了她的認知。

“阿景,”宋遠君已平靜,“你的母妃是先皇親封的良妃娘娘,你是先皇的四女,也就是前朝的第二個公主。”

8

“你是誰呀?”

這是宋遠君十歲第一次見到阿景,她才五歲。白白凈凈的一個奶團子,笑起來眼睛成兩個彎月,缺了一顆牙,走到他面前搖著腦袋問他。

他不知作何反應,局促地往後退了一下,垂著眼睛看著自己的鞋尖。

團子沒聽到回答也沒不開心,反而對他說,“你長的好好看呀哥哥。”

宋遠君楞住,隨後視線裏出現了一截華貴的裙擺,眼前的小女孩被裙子的主人抱起來,他擡起頭,看呆了。

他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女子。

對方抱著孩子,和煦地問,“阿景,你在做什麼?”

忽然胳膊上一陣劇痛,宋遠君感覺自己被人提著後領揪起來,後腦勺也挨了一記,他還沒反應過來,人就雙膝彎曲跪了下來。

那個帶他來這裏的人——他的父親也在他身邊跪了下來,“請良妃娘娘勿怪,犬子不懂規矩。”

說著又推了他一記,宋遠君俯身拜見,“參見娘娘,公主殿下。”

“多小的孩子啊……”他聽見良妃像是嘆了口氣,“那便就這樣吧。”

然後他父親謝了恩,帶著他走了。挨了巴掌的宋遠君不敢亂看,只隱約聽見那小姑娘喚了一聲阿娘。

宋遠君的父親是宮裏的禦醫,而他娘……是秦樓楚館裏某個不知名的姑娘。

姑娘頭一次接客,第二天就害了病,等治好了才發現已經有了身子,在館裏媽媽一聲聲的唾罵中萬般不得已去找了他父親,最後沒落下來,由他父親每月出錢留在館裏養著,直到生下來。

孩子生了,他卻不要。

“反正是低賤的命,能活成什麼樣就什麼樣吧。”

偏小的時候,宋遠君靠著白粥和他爹偶爾的施舍活了下來,後來大了一些便在館裏做一些小活,媽媽也會施舍些吃食給他。

青樓的姑娘還養著孩子,自然是笑話,看客笑夠了也會給點“酬勞”,所以偶爾宋遠君還能買點好的。

他娘見他一個人也能有活路後就不怎麼管他了,偶爾沒有客人,他坐在門檻上發呆,對方衣衫半露倚在門框上,微不可聞地感嘆道,“果然還是賤命,好養活。”

後來有一天,他父親在一個暴雨的夜晚悄悄來了,宋遠君看見他和自己的娘親談了些什麼,還給了些東西,走的時候帶上了他。

大雨滂沱,他奮力的邁開步子才能跟上男人的步伐,走了一段距離後他回頭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樓裏,他娘親的那個房間開著窗戶,好像站在那裏看著他。

再後來,那裏失了火,沒多少人逃出來,於是雨裏那一眼,是他最後一次見他娘。

被接回來之後,他爹開始給他請先生教書識字,還讓他習武。

他問為什麼,於是他爹就帶他入宮,去見了那個瓷娃娃般的人,“你以後要守在她身邊護著她。”

年幼的宋遠君只能稀裏糊塗地全盤接受,隨著年紀的增大才拼湊出一個答案:他的父親,自小就愛慕著那位良妃娘娘,卻因為高攀不上,眼睜睜看著她入了宮。等到對方生下了一個玉雪可愛的女兒,便想起了自己還有個在青樓的兒子。

他想讓自己的兒子代替自己,永遠守在對方的女兒身邊。

十七歲被父親領進那個昏暗的房間裏,宋遠君下意識就想逃。

寬大的案上還有未洗凈的血跡,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腥氣,墻上掛著各式各樣的刀具,在蠟燭的照耀下泛著銀光。

宋遠君回頭看他爹,對方眼裏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只有這樣,你就能永遠留在她身邊,陪她生,伴她逝去。”

裏頭走出來一個人,聲音尖銳刺耳,“就這位了?”

他爹點點頭。

那人將宋遠君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搖搖頭,“生得這好模樣,可惜了。”

他爹冷哼一聲,“下賤的東西,空有一副無用的皮囊罷了,凈了身子,才算幹幹凈凈。”

當時宋遠君心中應該是有恨的,所以他逃了,可當這個人推開他,卻被一劍穿心的時,心中的恨就變成了一種悵然,被推開的地方還留有觸感,讓他十分恍惚。

他的這個父親,這數年來從來不碰他,無論他怎麼被先生誇贊,長槍舞得多麼好。卻在最後關頭親手推開了這嫌臟的兒子,慘死劍下。

宋遠君想他大概是後悔的,所以死不瞑目,在往後的日子裏也陰魂不散,夢裏糾纏。

逃出宮的路上遇見良妃確實是偶然,向來是雍容華貴的人此刻形容狼狽,面上卻從容,懷裏是被嚇傻了的阿景。

“宋小兄弟,”她這樣叫他,“可否替我帶阿景走?”

也許是從未有人這樣稱呼過他,也許是阿景怯生生地叫了他一句哥哥,宋遠君當時就這樣把人接了過來。

對方從身上摸出來一塊玉佩遞給了他,“不是會被懷疑身份的東西,能給你們換些錢財。”

隨後她站起來,面對著宋遠君兩手平措至左胸前,緩緩低頭,行了一個大禮。

“娘娘,我應該去哪裏?”

“向北走吧,那裏秋日的楓葉,最好看。”

9

初春的某一天,黎城來了一隊長安的不速之客。

相比於以往從朝廷調來的那些官差隊伍,這一次人數不僅更多,從衣著來看更是大不相同。

那些隨行的士兵各個身著鐵甲手握銀槍,行軍整齊面色肅穆,眼神不偏不倚,一點兒不像黎城本地的兵。

隊伍前端是一輛轎子,紅木綢布,花紋繁復,說不出的漂亮和奢華,能坐在裏頭的人顯然非富即貴。

當然最搶眼的還要屬在最前頭領隊的那人,長了張白凈俊秀的臉,二十歲的小將軍模樣,穿著和別人不同的戰甲,一路笑著進來,非常熱情地向圍觀人群打著招呼。

他笑起來眉眼彎彎好看極了,大姑娘小媳婦看紅了臉,人群也越聚越多。

最後這只長隊伍停在了九堂前。

守門的侍衛哪裏見過這陣仗,慌張著讓同伴入堂通報,自己局促地看著在馬上的人下來,走到轎子前頭撥開了帷簾。

緊接著,裏頭出來一個同那小將軍年歲相仿的人,玉面如雪,是個眉目清冷書生模樣的公子哥,抱著一個長匣子。

圍觀的人哪裏想到這轎子裏還坐了一個更好看的,紛紛驚呼。但這小書生聽見周圍嘰嘰喳喳的聲音卻皺了皺眉,似是不悅。

小將軍依舊笑嘻嘻的,書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擡步走了出來。

這時,宋遠君已經趕到。

他看見這樣的場景也是一楞,隨即穩住心神,對走上來的兩人道,“閣下來我九堂所謂何事?”

小將軍抱著胸悠閑愜意地站在一邊,那位書生向前兩步,在宋遠君的面前打開了那個長匣子,露出玄黃色的卷軸。

“奉陛下之命,迎公主殿下回京。”

……

阿景死活不肯離開,對兩人毫不客氣,“我不是什麼公主,你們找錯人了。”

書生倒是從容,淡淡道,“您這些年的事情陛下已全數知悉,無論您願不願意,您都是先皇的骨肉,陛下的親妹妹。”

“呵,”

阿景冷哼一聲,“哪個親哥哥在找到妹妹的第一件事就是攪和對方的婚事?”

因為新皇登基這事,她和宋遠君的婚事不得不往後推。

時至今日,她才終於明白為什麼宋遠君會說那樣的話,他當初說的“不相配”,指的從來不是阿景配不上他,而是身為娼妓之子的他自己。

好在經歷了那麼一遭,宋遠君終於不再逃避,阿景更是時時刻刻怕他反悔,天天盼著婚期早點到。

哪知道她這殺回來的皇兄這麼快就查到了消息派人來了。

兩人誰也不讓著誰,火藥味十足。宋遠君給阿景順氣,小將軍也有意無意地拉著那位書生,最後還是宋遠君說服了阿景。

九堂門口聚集的人越來越多,還未消化阿景的身份時,就看到他們的宋將軍和阿景一同走了出來。

百姓皆不知所措,都以為他要去長安飛黃騰達了,群情激憤有些失控,被兵士死死攔著。

有人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宋將軍,你當真要回長安嗎?”

有人立馬反駁,“難不成你真想讓人家真的一輩子都在黎城?”

“我可沒說這句話!”

宋遠君擡手,示意人群安靜,他看了一圈眼神各異的眾人,朗聲道,“當年我立下誓言,這輩子不會離開黎城,可能要食言了。”

人群又一次騷動起來,宋遠君繼續道,“但請各位放心,我既攬了九堂之主,便會負責到底。”

他說完這些,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低頭笑了笑,隨即轉頭看向阿景,對方也同樣擡頭看著他。

宋遠君擡起另一只手,與身邊之人十指緊扣,眼裏滿是笑意,“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就要和阿景成婚了,這些年我把她拐至此處,她的家人肯定焦急憂心,現在她要嫁我了,我該不該親自上門提親呢。”

春日的朝陽溫暖而柔和,阿景看著他笑得眉眼彎彎。

有些事她還沒來得及說,比如她從未覺得自己配不上宋遠君,但確實覺得自己是欠了他許多的。

從寒天雪地裏將自己一步步背到九堂,數年來無悔的付出,還有她“任性”後的毫無芥蒂,樁樁件件,都是宋遠君愛慘了她,而她……亦然。

惱羞成怒也好,說她賭氣也罷,蘭寨之行,她心中無悔,卻也慶幸還能全須全尾地回來。

過往如同大夢一場,夢醒痕消,眼前是她的愛人。

於是她道,“自然是該的。”

尾聲:

懷陽公主連景,乃慶寧帝之四女,生母良妃楚湘,榮德元年宮亂之故失落在外,於嘉正元年尋回,進封長公主。

同年夏嫁於黎城守城將軍宋遠君,隨其駐守,恩愛一世。

永明二十一年病逝,享年四十七歲,同其夫同葬黎城廣陵。(原標題:《四時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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