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別人擡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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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古至今,人們內心無不渴求一方自在天地。文人雅士,或寄情於山水之間,或澄懷於方寸之地,即使在家中,也不忘辟出一間精神後花園,覓得一番雅趣。

作為精神後花園的書房,往往都喜歡借石頭助力。有道是“山無石不奇,水無石不清,園無石不秀,室無石不雅”。石頭與天為徒、妙師造化,人觀之得其意,格之窮其理。此番意趣,自為文人所好。

蘇州民俗畫家謝友蘇先生的一幅畫《賞石》中,描繪的就是蘇州人賞石的畫面。還題詩一首:賞石好其形,養鳥悅其聲,蕓蕓世間事,點綴此人生。

“賞石好其形”,是人們賞石的傳統思維方式,比如說太湖石的“瘦透漏皺”,就是緊扣“形”上。太湖石因常年被湖水衝擊而滌出印痕,甚至生出孔穴,體形苗條修長似少女,是為“瘦”。因石上有孔洞,點燃一炷香放在石頭底端,太湖石上的孔洞就會飄散出縷縷青煙;若將一杯水從石頭頂部傾倒而下,孔洞就會滴漏下股股清泉,是為“透”“漏”。太湖石的表面呈“皺”狀,有節理花紋,大自然造化的鬼斧神工巧趣,給觀賞者帶來豐富意蘊。

石頭在中國文化中也頗有奇妙之義,人們耳熟能詳的神話中,就有女媧煉五彩石補天的傳說。那個神通廣大的齊天大聖孫悟空,也就是一尊石頭猴子。

真正走進百姓生活又成為文學代表的石頭,當然是初名《石頭記》的《紅樓夢》中那塊通靈寶玉。從一塊補天遺漏的頑石寫起,故事則從“最是紅塵中一二等富貴風流之地”的姑蘇城閶門外落筆,一樁“真事隱去”,一番“假語村言”,這塊石頭便橫空出世、波雲詭譎了……

蘇州城中也真的有兩塊來頭不小的名石,一為蘇州第十中學校園內的瑞雲峰,一為留園內的冠雲峰,均系宋代“花石綱”,與《水滸傳》中的起義故事相關聯。

謝友蘇這幅賞石圖,人物造型誇張,四人圍著一塊太湖石各自表情豐富,讓人疑心被圍觀的石頭會反客為主,不無揶揄地去窺探人間的光怪陸離,美醜並行。

說到蘇州的石頭,有一塊石頭可是閃光在歷史上,那是一塊廉石,吳門人陸績從外地帶回來的。今人常說的“壓艙石”,就與這塊石頭有關。

欲說陸績的廉石,先得說說他的橘子。有個“懷橘遺親”的典故,《三國誌》也記載有這個故事。東漢末年,吳郡(今蘇州市)人陸績才六歲,隨時任廬江太守的父親陸康到九江拜見當時的高官袁術。袁術接待上門的小客人,拿出橘子招待。小陸績吃到好吃的橘子,便想到家裏的母親,他舍不得全部吃完,就將其中兩枚塞進懷中,想帶回家給母親嘗嘗。臨別告辭,躬身施禮之際,橘子滾落地上,袁術笑問他:“陸郎啊,你做客怎麼吃了還要拿啊?”陸績如實承認:“好橘子,想帶回家給媽媽品嘗。”袁術見他小小年紀就懂得孝順母親,十分驚奇,四處稱贊。後來,這個故事被編入《二十四孝》。

從這個故事的流傳過程看,不能不提及重要配角袁術。歷史上,袁術的形象並不太妙。但在陸績懷橘的故事中,面對一個孩童最樸實的情感,即使是負面的人物也流露出了溫厚長者的一面,很有人情味。袁術不認為家中的小客人吃了還要拿有何不可,恰恰相反,他從孩子對母親的感情上,從孩子清澈的目光中,看到了最純粹的善意。於是,他嘉許這個有孝心的少年,並將陸績懷橘遺親的故事宣揚出去,表示肯定。這說明,人心相通,人性相通。

一個少年懷中的橘子,給一個白面冷酷的角色,塗上了些許暖意的腮紅。

當然,更值得稱道的,還是陸績心中想著他人。他得到好東西,不是自私獨享,而是想著分享。他帶著外出做客時嘗到的好橘子,回家給母親,他母親品嘗到的就不僅僅是一兩枚橘子,更是兒子的惦念與愛意。這枚帶著小兒體溫的橘子,昭示的是其孝心愛心,是可貴的人之品行。適時加以肯定和點撥,告訴他,對自己母親要這樣,對他人也要這樣,就能讓兒子小小心靈樹立為眾多人謀福祉的誌願。

知道了陸績的懷橘,再看其日後船載廉石還鄉,便不難理解。

陸績的這塊石頭,並不似文學作品中的石頭那樣傳奇,僅僅是他在千裏外的廣西郁林郡做郡守期間,離任返回東吳故裏時,因船輕難抗風浪,從河邊擡上船壓艙,使船風浪中得平穩的壓艙石。如今,這塊穿越一千八百度春秋的石頭,放置在蘇州古城的蘇州文廟中,讓後人瀏覽評說。

陸績在任時,是百姓口中的好官。他上任後非常體恤民情,郁林郡氣候炎熱,疫病流行,為改善當地百姓飲水,減輕疫病傳播,陸績就發動民眾修築民用工程,抵禦災病,他在南江村上黃屯帶領民眾鑿下的井至今遺跡尚存,人稱“陸公井”。陸績到任時已有兩子,正想有一個女兒,天遂人願,他在郁林郡剛巧生了一個寶貝女兒,陸績便開心地給女兒取名郁生,作為紀念,對腳下土地的深情不言而喻。

陸績勤於政事,奉公清廉,任滿回家之際,他身無長物,只帶了簡單的行李。由於行李實在太少,輕舟渡海難壓風浪,只得擡一塊巨石上船,作壓艙之用。為官一任,這迫不得已從河畔索取的一塊大石頭,反映的正是其兩袖清風。

河畔搬走石一塊,留下的卻是為官的標桿,以致後人久久緬懷。五代時的南漢貴州判史劉博古,感念陸績懷橘之孝道、載石之廉潔,就在陸公井邊栽橘一株,故陸公井又被稱為“橘井”。本土居民更為直接,將此井叫作“懷橘井”,並將此地地名定為“懷橘坊”。到了清光緒年間,時任貴縣知縣的蔣航,還將這一帶定名為“橘井名區”,並親自題簽立牌樓,此牌樓至今仍存。這都是這位帶“廉石”離任的官員留下的無形遺產。

有意思的是,陸績的出生地和歸葬地都是蘇州,但懷橘的故事,既非發生在蘇州,也非發生在“橘井名區”;廉石被帶回故裏後仍立於蘇州,“廉石壓艙”的起因卻也遠隔千裏。然而,如今無論是蘇州人,還是“懷橘坊”,說起這些故事來,好像其中主人公,就在身邊哪條臨河巷陌裏。千年之後,千裏之外,陸績的遺存,依然汩汩流淌。

要說船運石頭,蘇州人一定忘不了一個反面教材——宋代吳郡人朱勔,即“花石綱事件”的主角。他為逢迎上意,四處網羅搜集太湖石,北上進汴京,投宋徽宗之好,又千方百計巧取豪奪,廣蓄私產,致使百姓生靈塗炭,苦不堪言。結果,雖然一時高官厚祿,最終落得一斬首,以慘淡句號收場。如今的“花石綱”瑞雲峰和冠雲峰,雖然外形比廉石似乎有顏值,體量也大出廉石多倍,但給人的正負能量,卻形同雲泥。船上石頭進石頭出,這個不說話的角兒,在演給後人看怎樣一出戲?

蘇州這古代船運的巨石,就像一個內涵豐富的寓言。

陸績與橘子和石頭的兩個故事,久久以來,均頻頻被提及,遺憾的是,在講述這兩個故事時,它們往往都是彼此割離。說孝道,會說到少年陸績與橘子;說廉正,會說到成年陸績與石頭。我們不妨將二者打通了看。

一個心裏有他人的孩子,吃一枚橘子會想到他的娘,做官了,他也會心裏想著百姓。在任時,他想到的是為百姓做實事,做善事;離任之際,他想到的絕不是趁機撈一把,而是善始善終,兩袖清風。一枚小小的橘子,在心中有他人的人手裏,漸漸變成了一塊增添為政分量的廉石。

至於陸績的壓船廉石,則可以讓為官者讀懂更多。風急浪高,惟以廉“壓艙”,方能行穩致遠。官場史上,也有很多任上政績不俗,離任時卻晚節不保者,讓人嘆惋。想一想,真的是“年歲雖少,可師長兮”。這些人真的該想一想少年陸績,聞一聞那個少年手中的橘香。何不在船上置一鎮艙石,去過那上無愧日月,中不懼風浪,下與魚兒嬉遊的快意人生?

精美的石頭會說話,但也只有知音方能聽見吧?(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