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孫曼
7月中旬，離4月份發生的熊本大地震剛好3個月過去了，因為要去看望我的朋友英子，我來到了熊本。
熊本縣（省）位於九州島中部，四面環山，因擁有日本三大城堡之一的熊本城和雄偉的阿蘇大火山而聞名。4月的那次地震震度在7級以上，共造成55人遇難，成千上萬座建築物受損或被毀。通往阿蘇山的大橋被震斷，本是旅遊勝地的熊本，一下子變得門可羅雀，甚至連我所乘坐的從福岡至熊本的新幹線也變得空蕩蕩的。
在熊本市通往阿蘇山的國道兩側，還能看到很多被震壞的房屋，正處於待修狀態，所以屋頂罩著藍色的塑料皮，至今仍有近5000居民不得不在避難所度日，此外，還有不少人持續棲身在自家的車庫或帳篷裏避難。
英子家所在的南阿蘇村，離震源地只有15公裏，除了房屋倒塌之外，還曾在震後停水停電一周。那一陣，人們都到山泉邊淘米洗衣，日子仿佛回到了幾十年前。我們去了英子和她朋友的家，所幸他們的房屋毫發無損，家裏也顯得井井有條，生活似乎已恢復了原先的寧靜。每個家庭在玄關都掛有一個地震逃難包，是那種雙肩包，裏面配有輕量充電器、4瓶水和3小罐餅幹，防塵防毒口罩、一個小急救包，1張緊急聯絡卡和1本薄薄的《防災建議指南》，甚至還有3個可密封的“簡易便攜式廁所”，可化解“三急”帶來的尷尬。
在村裏的社區活動中心，我看到一群阿姨輩的年長女性正在埋頭做一種叫作“撕紙畫”的手工，就是將印得五彩斑斕的宣紙撕成各種形狀再進行粘貼，做出來的畫有油畫般的層次感，很美。兩位東京來的誌願者正在熱心地教她們，材料也是他們帶來的。有一位老奶奶一邊手上忙活著，一邊對我們說：“做手工真好！埋頭做的時候就會忘了地震的恐懼與煩惱，感覺日子也過得快些了。”
我們還去山中的一座森林旅館聽了一場小型銅管音樂會。旅館坐落在郁郁蔥蔥的森林中，顯得十分幽靜。最近，每個周末都有各地的音樂家作為誌願者來此進行慰問演出，內容從爵士到民謠，豐富多彩。熊本地區最有名的一首童謠就是《五木搖籃曲》。當樂隊演奏起這首節奏緩慢的曲子時，我看到很多老人口中哼唱著，眼睛裏卻滲出了淚水。
英子告訴我，地震不僅影響了人們的生活，還改變了人們的精神狀態。地震後，人們學會了珍惜，珍惜家庭，珍惜時間，也比以前更加關愛他人了。英子的鄰居中有一位法國嫁過來的羅蘭太太，在熊本生活了20多年，只會日常會話，但不認識漢字與假名，一直過著睜眼瞎般的文盲生活。地震後，她向救援隊要了筆和本子，第一件事就是開始向英子學認字，至今已能認識所有的假名並學會寫“大中小”等一百個簡單漢字了。接下來，西點師出身的她還要拾起老本行，開一家法式甜點店呢。因為地震讓人們意識到：“人生真的太短暫了，想做的事要立即去做！”
我不禁想起了在原子彈廢墟上誕生和成長的日本著名詩人谷川俊太郎的詩句：“盡管失去所有，甚至無法言喻，但人們對生活的想象與表達從未停止，他們因苦惱而復活，因悲哀而升華……”
來源:揚子晚報 編輯:張晨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