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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即將結束的夏天,麗江市永勝縣大甸尾村的村民馮強(化名)一家,剛剛經歷了一場長達45小時的煎熬。8月23日上午,馮強兩歲半的兒子在距家約300米的路口,被一乘坐白色面包車的陌生女子抱走,不見蹤影。

村民自發組成尋人隊伍,走遍了道路、村莊與山野,沒能找到孩子蹤影。警方也迅速開展追蹤調查,於25日上午鎖定犯罪嫌疑人何某偉,根據何某偉的供述,又在一隱蔽山洞內找到了另一名嫌疑人熊某秀和被抱走的男童。此時距離孩子被抱走,過去了45小時。

新京報記者調查了解到,犯罪嫌疑人何某偉也是永勝縣人,是那輛白色面包車的主人,此前曾因盜竊罪入獄兩年,並離婚再娶,熊某秀並不是他的再婚妻子。

孩子歸來,毫發無傷。一度動蕩的村莊歸於平靜,而對當事人馮強來說,孩子被搶的余波還在繼續。他說,經過此事,才意識到家人的重要性,接下來,要更加努力地賺錢,“讓家人平安地生活在一起”。

8月26日下午,回家後的2歲男童圓圓(化名)與家人玩耍。新京報記者 馬延 君攝

孩子被抱走了

8月23日上午,馮強的母親和往常一樣,牽著6歲的孫女欣欣(化名)、背著2歲半的孫子圓圓(化名),趕著家裏的兩頭小牛,到村頭的東昌路附近放牛,那裏是離家最近的草地。圓圓已經學會走路,但因為年幼走不快,總是要奶奶背著。

走到東昌路和村子的交界口處時,一只小牛不聽話,躥到了馬路對面的山坡上,老太太背著孩子不方便,就讓孫女和孫子待在路邊的兩塊大石頭邊玩耍,不要亂跑,自己則緊趕慢趕去追牛。

新京報記者看到,這個路口距離最近的村民家只有100米的距離,平日少有車輛經過,附近也沒有商戶。

沒過一會兒,一輛白色面包車在路邊停了下來。一名身著紫紅色上衣、牛仔褲,約莫四五十歲的女人走下來,把圓圓抱上車。欣欣一邊喊著“為什麼抱我老弟,別抱我老弟”,一邊試圖拉開車門,卻被女人一把推開。

10點34分,幾名路過的村民看到欣欣站在路邊哭喊“弟弟被人抱走了”,趕緊打電話報了警。幾分鐘後,等老太太牽著尋回的牛再回到路口時,孫子已不見蹤影,只有一群人圍著哭泣的孫女。

8月26日,東昌路路口。8月23日上午圓圓在這裏被熊某秀抱走。新京報記者 馬延君 攝

同一時間,正在縣城一處工地搬磚的馮強接到了母親哭喊著打來的電話,“孩子被開白色車的女人抱走了。”馮強楞了幾秒,扔掉手裏的推車,下意識地朝工友喊了句“我娃娃被偷了”,隨後騎上電瓶車,拼命往家趕去。

從工地到大甸尾村的5公裏路程,以往騎電瓶車要二十分鐘,那天馮強只用十分鐘便趕了回去,然而一路上沒看到任何可疑的白色車輛。村口的警車打破他最後一絲僥幸,提醒他“真的出事了”。

村長楊崇經介紹,圓圓被搶走的東昌路2017年年底修建完工,是一條環城公路,平日鮮有車輛、行人經過,整條路約7公裏內沒有監控攝像頭。

一名當地出租車司機告訴新京報記者,由於東昌路前段正在擴建,再加上這條路坡度大,很少有本地司機會走這條路。在圓圓被搶的路口前方約七百米,還有一個進村路口,大甸尾村村民回家通常在前一個路口就會拐進村莊,而不會走到這裏,“那兩個人應該是提前踩好了點,開車在這條路上找小孩,碰巧遇到了圓圓。”

8月26日,2017年年底修建完畢的東昌路。新京報記者 馬延君 攝

45小時的尋找

三四名和馮強關系要好的工友聞訊趕來,開車帶著馮強到永勝縣城、沿途村莊、附近山林到處打聽孩子下落。村裏也組織了二三十名村民沿途尋找,而後又有二十多名村民自發加入。一名村民回憶,“我在這活了四十多年,從沒聽過搶孩子的事,太嚇人了,也不知道去哪找,就跑到田裏喊娃娃名字,後來一想,咋個可能藏在田裏呢?”

一整天的奔波沒有任何收獲,不知是誰在網上發起尋找孩子的求助,留下了馮強的電話。不斷有媒體、好心人打電話詢問進展,馮強雖然身心俱疲,但也會接起每個電話,生怕錯過任何線索。

那天夜裏十點多,往常早已入夢的村裏,還有人到處走動,互相詢問有沒有消息。馮強家整夜亮著燈,爺爺奶奶帶著欣欣在家,顧不得吃飯、睡覺,妻子既要照顧孩子,還要留意老人的情緒、身體。馮強和村民、工友們則在外面,沿著孩子丟失的東昌路,找了整整一夜。

他們走了十幾公裏,路邊幾乎都是樹林與田地,人能走到的地方,馮強都要打著手電喊著圓圓的名字走一圈,然而並沒有任何回應。

到了第二天深夜,孩子還是沒有下落。有村裏人勸慰馮強,“實在不行,再生一個吧。”馮強心裏躥火:“怎麼可能!我這輩子就算什麼都不幹了,也要把孩子找回來!”但他實在太累,體諒對方也是好意,就沒有回話。

能去的地方都已找遍,到了第三天,8月25日清晨,馮強65歲的老父親已經在家暈倒了兩次,“眼看家就要散了”。上午7點多,馮強突然接到警方打來的電話,孩子找到了。此時,距離孩子被抱走過去了45小時。

8月27日,洪水蕩村山洞。8月25日上午7時許,警方在這裏逮捕了犯罪嫌疑人熊某秀,並解救圓圓。新京報記者 馬延君 攝

據永勝警方通報,8月23日接到報警後,永勝警方立即組織警力開展走訪調查、摸排尋找、設卡查緝、大數據研判等工作,於8月25日7時許在永勝縣永北鎮大山上一山洞內找到被抱走的男孩,並在永北鎮境內將犯罪嫌疑人何某偉(男,51歲,雲南永勝縣人)、熊某秀(女,56歲,雲南永勝縣人)抓獲,繳獲白色涉案車輛一輛。目前,該男孩身體狀況良好,家屬已到公安機關相認團聚。案件正在進一步辦理中。

大甸尾村村長楊崇經告訴新京報記者,8月26日中午,他從社區工作群中了解到,警方排查了事發當日經過東昌路的所有車輛,在其中一輛車的行車記錄儀上,看到了搶孩子的白色面包車。還原出車牌後,通過監控車輛戶主的手機,定位到犯罪嫌疑人何某偉的所在地,並在其帶領下,在永北鎮洪水蕩村找到了圓圓和另一名犯罪嫌疑人熊某秀。

洪水蕩村距離大甸尾村約半小時車程,從事發的路口向西北方向驅車十公裏,經過一段無人山路,穿過一座村莊,再走一段異常顛簸的土路,便到了這個只有一百多個人、平日鮮有外人到訪的小村莊。

熊某秀藏身的山洞位於村子入口處的一面山崖下,緊鄰一條狹窄的公路,路的另一邊則是斷崖。平日除了上山采菌子的村民,幾乎沒人從這條路經過。由於曾被開采石塊,山崖上已沒有植被,裸露著紅色山體。

要想進入山洞,需要先攀上一塊近兩米高的山石,再邁過一米寬的石坑。說是山洞,其實只是巖壁下的一小塊凹陷空間,地上鋪著一層樹枝,這是熊某秀留下的唯一痕跡。

8月27日,新京報記者探訪熊某秀曾經藏身的山洞。新京報記者 馬延君 攝

沒人知道圓圓在這個狹小的洞裏待了多久。一位村民說,“也不知道他們怎麼能找到這兒,這條路幾乎沒人經過,孩子在裏面哭也不會有人聽見,誰會想到山後面藏著兩個人呢?”

一條由警方公布的抓捕視頻顯示,警方控制了附近道路的車輛進出,近十名警察攀上山石,將熊某秀雙手銬在背後,扭送出山洞。圓圓則被裹上一條藍色的毯子,由一位警察小心翼翼地抱出洞穴。視頻中,圓圓胖乎乎的胳膊緊緊地摟著警察,沒有哭泣。

8月25日上午,警方在山洞中救出圓圓的視頻截圖。

“我們整個村都跟著蒙羞啊”

新京報記者了解到,犯罪嫌疑人何某偉是永勝縣上羊坪村人。這裏距永勝縣城約20公裏,過去幾十年,要想從縣城進入村莊,只能沿一條狹窄的盤山公路開上四五十分鐘,常有拉著滿滿砂石的大貨車擦車而過,當地司機說:“沒有十年駕齡的人都不敢走這條路。”直到七八年前,一條新修的公路才連接了上羊坪村與永勝縣城。

新京報記者在上羊坪村裏看到,村民多住在土木結構的自建農房中。何某偉的家位於村子主幹道東側,只有一間低矮的土木農房,屋門、窗簾略顯破舊,不過門前的小院子被收拾得幹凈整潔。

平日裏,年輕人大多在外打工,村裏只剩老人們種些洋芋、蕎麥為生。新京報記者走訪時,正值一些在外打工的人回到村莊,為高考結束、即將上大學的兒女打點行李,村子才有了幾分活躍。

8月27日下午,犯罪嫌疑人何某偉老家上羊坪村。新京報記者 馬延君 攝

提起何某偉,鄰居記得他個子不高,身材微胖,很健談,已經有五六年沒在村裏住過了,只是偶爾開一輛白色面包車,回來看看母親,“聽說是在外面做生意”。

何某偉的弟弟何良(化名)對哥哥也沒有太多記憶。何良說,自己家兄弟姐妹8人,何某偉是最大的兒子,念完初中就外出打工了,當時自己才兩三歲,“這些年只有逢年過節才見一面,平日裏交流不是很多。”

何良最後一次見到何某偉是在本月24日晚間,村裏有人結婚,何某偉回村參加了婚禮。席間與人喝酒聊天,看起來並沒什麼異常。“那天我喝得暈暈乎乎的,也沒跟他說話,結果第二天上午看新聞,才知道他被抓走了。”

據何良介紹,何某偉以前在麗江市做過小工頭,曾因盜竊罪入獄兩年,他是在大約五六年前,出獄後的何某偉回村與妻子協議離婚時才知道這件事的。當時,何某偉將房子與三個已成年的孩子留給前妻,自己則搬到永勝縣城租房居住,後來又有了新的妻子。

但另一名犯罪嫌疑人熊某秀並不是他的新妻子,何良與上羊坪村村民均表示:“從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也不知道哪裏的人。”

兩年前,何某偉以買面包車在縣城拉客掙錢為由,向親戚們借過一筆錢。何良為此拿出了七千元積蓄,這筆欠款,何某偉一直沒有還清。他不清楚哥哥在外到底在做什麼,收入如何,也不清楚是否有賭博等愛好。

何某偉的新聞給小村莊帶來了不小的震蕩,也成為了村民們茶余飯後熱議的話題。最近幾天,何良都不敢出門,“因為他是我大哥,怕人家在背後說我。”不僅何良,就連家中已經外嫁的姐姐最近都不敢見人了,“我們家裏都蒙羞啊,我們整個村都跟著蒙羞啊!”

“要是知道他有這種想法,我們肯定都會阻攔他,再沒錢,出去打工一天掙一兩百塊錢也能活啊,怎麼就給人家孩子抱走了?要是孩子出了什麼事情,我們可怎麼道歉?”提及哥哥做下的事情,何良顯得有些激動。

何某偉的母親今年76歲,是彜族人,父親已在4年前去世。何良說,母親心臟一直不好,吃飯都要人把碗端到面前。考慮到老人的身體情況,他們至今還沒把何某偉被抓的事情告訴老人,“好在她聽不懂漢語,還能瞞一瞞。”

何良表示,接下來只能讓何某偉等待法律的裁決,“該判就判吧,我們打算去看他一眼。但對我們這種貧困家庭來說,能湊出兩三百塊錢給他都很困難。”

8月27日,犯罪嫌疑人何某偉家。新京報記者 馬延君 攝

劫後余波

早上接到警方電話後,在等待見孩子的幾小時裏,馮強的妻子特意去縣城給孩子買了雙新鞋。到了下午,馮強和妻子到醫院接孩子回家,怕老人受不了刺激,他們硬是把父母按在家裏。

好在圓圓看到他們立刻咧嘴笑了,邊叫爸爸媽媽,邊伸手要他們抱抱。聽見醫生說孩子身體健康,沒有異常情況,兩口子懸著的心才放下一點。

孩子失而復得,爺爺早早買好了鞭炮,就等著孩子進門時“趕趕晦氣”。老人的精神好了不少,他笑著對源源不斷的來訪者說,“這幾天,四川、山東的人都帶著攝像機來看我娃娃了。”

馮強和三十多名村民帶著錦旗來到公安局,他幾次想要跪下感謝,又被拉起,一家人不停抹著眼淚。

當天晚上,馮強在院子裏擺了十幾桌宴席,招待幫忙尋找的村民、朋友。孩子奶奶經過一天又急又喜的衝擊,身體撐不住了,鄰居家的女人趕來幫忙做飯,燉了滿滿一鍋自制的臘肉火腿。

而圓圓卻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照常在家裏和姐姐嬉戲玩鬧,不時纏在父親身邊,讓馮強把衛生紙當作圍巾系在他身上。見到客人來到家裏,還懂事地遞上水杯、零食。

8月26日下午,回家後的圓圓正和欣欣躺在床上看電視。新京報記者 馬延君 攝

再回憶起這幾天的驚心動魄,馮強說,他很恨兩個犯罪嫌疑人,“都是孩子爺爺輩的人了,怎麼忍心就把孩子抱走了?”但他又有些慶幸,“沒把兩個孩子都帶走,沒給我的孩子餵藥打針。”

而村長楊崇經帶來的消息讓馮強心情更加復雜,社區工作群裏的一條信息顯示,犯罪嫌疑人打算將孩子以十萬塊錢的價格賣掉,要求買家自己來接。“我的娃娃就值十萬塊錢?”馮強低聲說。目前,永勝警方尚未對新京報確認該信息的真實性。

最近幾日,大甸尾村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孩子們聚在路邊玩耍嬉戲,嘰嘰喳喳。不過,“現在都讓孩子在村裏玩,外面還是別去了。”一名抱著孩子的母親說道。

8月26日傍晚。夜幕降臨,大甸尾村恢復往日寧靜。新京報記者 馬延君 攝

對馮強來說,孩子丟失的余震還在繼續。他時不時會在深夜驚坐起來,想到孩子已經回來了,又躺下去。他擔心女兒欣欣會因此受到影響,“看著沒什麼事,就怕她被嚇到,藏在心裏不說。”

這個30歲的漢子將圓圓被搶的責任歸結到自己身上,“都怪我沒出息,掙不到錢,讓老人又要放牛,又要替我看孩子,才會發生這種事。”

由於成績一般,初中畢業後馮強沒有繼續讀書,開始在全國各地闖蕩打工,提起那幾年的經歷,他只說自己是“幹苦力混口飯吃”。

2013年,他與妻子結婚,一雙兒女相繼出生後,擔心父母年長,顧不上兩個孩子,馮強才和妻子一起回到永勝縣城,繼續打零工謀生。每月掙來幾千塊錢,只能勉力維持一家六口人的生活。

在村裏,馮強家是低保戶,新京報記者看到,相比不少其他村民家明亮的二層小樓,馮強家只有兩間平房。因為牛圈搭在院子裏,屋子裏總有許多趕不凈的蒼蠅嗡嗡作響。

8月26日,馮強家的牛棚。新京報記者 馬延君 攝

因此,從始至終,馮強沒有埋怨過母親。父母均已年邁,為了減輕他的負擔,才會在帶孩子之余,餵了六頭小牛,準備養大了賣錢。因此,牛跑了,母親肯定要去追。何況出事的路口距村子很近,誰也沒想到大白天會有人抱走孩子。

“以前也覺得家人重要,但經過這件事,才知道家人對我到底有多重要。”馮強說,事情發生後,他想了很多,“我今年剛好三十歲,突然明白上有老下有小的滋味,只有我是家裏的頂梁柱了。”接下來,他準備更加努力地賺錢,“讓家人平安地生活在一起”。

在帶新京報記者走訪的路上,馮強和每個過路的村民都打了招呼。“以前我只和關系好的人說話,現在突然覺得每個人都幫助過我,真的很感謝他們。”

站在事發路口,馮強表示,以後還是會帶孩子們到這裏玩耍,“希望他們能慢慢淡忘這件事,不要讓這成為他們命裏的結,總該要面對的。”

新京報記者 馬延君 實習生 馬銘澤

編輯 王婧祎 校對 李項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