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的時光之舟,承載著一年中所有歡樂或者哀傷的重大時刻,抑或細小思緒,轉過身去,留下的只是背影。這背影,此刻看來似乎還清晰,但毫無疑問,終將漸漸消隱,直到消失不見。然後,我們再說起2018,就是淡然的語氣——“記得那年……”
時光之河就是如此滔滔向前的;歷史,如此寫就。
說到歷史——是的,這是個大詞。但放到足夠遠的寥闊視野來看,確是讓人有一些唏噓的。比如說,86年前的這一天,後來的光明日報首任總編輯胡愈之先生,正在主編當時中國最著名的期刊《東方雜誌》,在策劃新年特大號時,發起了“新年大家做一回好夢”的征文,旨在征求兩個問題的答案——
夢想中的未來中國是怎樣?
個人生活中有什麼夢想?
《東方雜誌》1933年1月1日
今天,重新讀到這些來稿,隔著手機屏幕,或能感受到那氤氳的歷史煙雲,些微地滲入今天的互聯網時代,讓我們恍然想起,那些事,那些人,曾經,來過——
我夢見一個沒有國界、沒有民族、沒有階級區別的大同世界……共同生產、共同消費的社會主義國家……在那樣自由平等完美幸福的社會裏,我願意做一個盡己所能、取其所需的老百姓。
---冰心
我們將建設了一個偉大的社會主義的國家,個人為了群眾而生存,群眾也為了個人而生存。軍閥的爭鬥、饑餓、水災以及一切苦難都將成為過去的遺夢,這並不是什麼夢想,我們努力便沒有什麼不會實現的。
---鄭振鐸
我只想中國人個個都不要錢,而只把它們全部精力用到發明生產互助與有意義的犧牲上去,將來的中國可以沒有階級,沒有爭奪,沒有物質上的壓迫,人人都沒有,而且可以不要私有財產。
---郁達夫
我所夢想的未來,中國是個共勞共享的平等的社會。
---鄒韜奮
《黃包車夫的夢》 豐子愷繪
第一,沒有人吸鴉片,吞紅丸。
第二,打破舊家庭制度。
第三,獎勵移民(到祖國的西北去開發生產)。
第四,知識分子肯到民間去。
第五,每個人都有職業。
---顧頡剛
中國是一個太平的國家,富足強盛,百姓們都舒服,中國人走到外國去不被輕視,外國人走到中國來,讓我們敢罵一聲“洋鬼子”。
---施蟄存
對於中國的將來,我從來不作夢想,我只在努力認識現實。
---茅盾
《教師之夢》 豐子愷繪
我夢想在未來的中國,《東方雜誌》每年至少有4000萬份的銷路,東方雜誌的排字工人每天只要做4小時的工作便足以維持生活。
---顧均正(開明書店編輯)
我夢想中的未來的中國,首要之件便是人人能有機會坐在抽水馬桶上大便。
---周谷城
知識是我的老天爺,藝術是我的老天娘娘……生命何必是快樂的,只求其有趣而已,希望家中的小白女貓生兩三個小小白貓,有趣,有趣!
---老舍
《建築家之夢》 豐子愷繪
個個人有飯吃,個個人有工作做,凡所吃的飯,絕不是什麼人的膏血,凡所做的工作,絕不為充塞一個兩個人的大肚皮。
---葉聖陶
我只夢想著明年我吃苦的能力會比今年更堅強。
---洪深
《母親的夢》 豐子愷繪
我沒有夢想。
---俞平伯
全國的人都有飯可食,有衣可穿,有屋可住,有人可愛。
16歲以上的人都有業可執,無失業可怕,有時間可謀身體的健康,知識的長進和文化的賞樂。
18歲以上的人連瞎子都能識字看報,除了老病殘廢者外,都能從軍殺賊。
凡有特別天才的人都有發展技能的機會,而他們中絕無籍知識權力以陵害他人,獲取功業以自傲者。
全國農工運商的設施,皆充滿科學的應用;俾利源的開發,足給全國人民生活的需要;器械的制用,足減工作手足的勞苦;舟車的發達,足增旅行遊覽的快樂。
政府代表國民的公意,為全國各地方、各團體協力同心的樞紐。給予個個國人或外僑以生活的途徑、教育的機會和法律的保障。提倡舊有文化的保守和改良,新文化的吸收和創造……這樣的中國,可以“癡人說夢”地想來,更要“愚公移山”地做去。
---洪業(燕京大學教授)
我夢想我妻的體力轉強,能夠尋快樂;我女的骨癆病痊愈,變成一個康健活潑的孩子。
---韋息予(著作家)
《科學家的夢》陳升洪繪
每日尋得六七分銀子,吃飽了飯,要彈琴,要寫字,諸事都由得我,又不貪圖人的富貴,又不伺候人的顏色,天不收地不管,倒不快活(抄錄自《儒林外史》)
---曹聚仁(暨南大學教授)
我願意我的生活更能自由,更能表裏如一,我願意我不再做夢。
---張申府(清華大學教授)
《藝術家的夢》陳升洪繪
除了各界知名人士,還有很多普通讀者也寄來自己的新年夢想,他們說——
每年規定一兩個月去遊覽名山大川
建一個小小的實驗室,去試驗我所要證實的假定建造幾間暖室,晚上用人工太陽照植物讀世界語,把中國的名作譯成世界語
這就是86年前國人的新年夢想
有的關乎國運,有的寄望家庭
每一段文字都寫滿
對美好生活的憧憬
……
如果今日胡愈之先生再問出這兩個問題:夢想中的未來中國是怎樣?個人生活中有什麼夢想?你會有怎樣的回答?
撰文 | 蕭玥 白胖燕
編輯 | 李睿宸 陳雪
光明日報記者部融媒體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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