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固國
老宋整天在家燒香拜佛。
兒子小宋看不慣，就勸他：“別信那一套，根本沒用！”
老宋說：“說來話長，不適合告訴你。”
很多時候，兒子見他老是這樣，不由得心煩，責怪說：“您拜就拜吧，別影響一家人的心情。我一看到您這樣，心裏就起毛。”
一天，兒子陪老宋喝酒，彼此都喝多了。老宋打開了話匣子，忍不住說：“憋心裏好久了，也不是辦法，今天就說出來吧。”
小宋驚詫地看著他。
“村裏的王地主一家人，是你爺爺害死的，”老宋淚流滿面，無奈地說“我一輩子心裏不安啊！”
“爺爺怎麼會害死人？”小宋很疑惑，“平時也沒有聽村裏人說過。”
“日本人剛投降那陣子，你爺爺借了人家兩個銀元，給我看病。”老宋有點哽咽，接著解釋說：“過了一段時間，人家討要，咱實在還不起。”
“還不起就算了，等有了錢再給人家。”小宋不以為然地說。
“關鍵不是這樣，你爺爺為了賴賬，到縣長那裏誣陷人家給日本人當漢奸；”老宋說，“那個國民黨縣長盯上了王地主家的財產，就抄了人家的家。”
“縣長也不調查調查？”小宋反駁說。
“那是亂世，土匪、共軍、國軍，你來我往，跟走馬燈似的；”老宋說，“今天是縣長，說不定明天就跑了，能撈錢就撈錢。”
“結果怎樣？”小宋問。
“王地主咽不下這口氣，上吊自殺了；她老伴也投井了，尋他而去。一個兒子，找縣長去理論，結果被士兵斃了。”
“爺爺做的太不地道！”小宋抱怨說。
老宋嘆了口氣說：“你爺爺本想嚇他一下，把帳賴了，沒想到捅這麼大的婁子。從此之後，我們一家人一直被村裏人瞧不上，背地裏都說咱沒良心。”
“過去的事都過去了，誰也不怪，就怪那個年代。”小宋說。
老宋說：“我開始也不信邪，責任制那年，隊裏分地，想也沒想到，咱家竟然分到了王地主原來的地裏，裏面有他家三口人的墳墓，還有他家的一口井。”
“巧了！”小宋說。
“奇怪的是，你爺爺在地裏幹著活，突然瘋了，在王地主墳前老是磕頭，請求人家原諒；最不可思議的是，家人稍一疏忽，他投井了，死了！”
“還有這事？”小宋覺得很奇怪。
“過去我也不信鬼神，從你爺爺死後，我就請了佛，又是燒香，又是許願，請求神靈保佑；逢年過節，還要到王地主一家墳上去燒紙錢，祈求他們寬恕。”
“怪不得你燒香拜佛，我終於明白了。其實人死如燈滅，什麼也沒有。”小宋說。
過了幾年，老宋六十多歲，得了一場病，夜裏老是做噩夢。小宋打算帶他去大醫院看看，老宋拒絕了，說：“我夢裏，老是夢見王地主一家坐在咱家門口，質問我為什麼沒良心，出錢給我看好了病，卻害死了他一家人。”
還沒等小宋把老爸送進大醫院，他就斷氣了。
老宋死後，小宋覺得老爸說的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純粹是自己嚇自己。因為種地礙事，他把水井填死了；還有那三個墳墓，不利於機器耕作，反正那家沒有後人了，幹脆把墳墓鏟平，裸露的棺木挖出，丟棄到臭水溝裏；至於給人家燒紙，更是想也沒想過。
秋種，小宋媳婦正在地裏撒化肥，突然抱著頭“哇哇”哭起來。
小宋問：“你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
“三個人，兩男一女，圍著我打，說咱家不僅害死了他們一家，還把他們的住處給占了。”小宋媳婦說。
小宋一直在跟前，確實只有他和媳婦在地裏，聽女人這麼一說，立馬傻眼了，自己媳婦剛過門不久，壓根兒不知道這事，忍不住罵了一句：“奶奶滴，上輩子的報應！”
壹點號李固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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