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自己子和狗要丟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1

本故事已由作者:楚家謝橋,授權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發布,旗下關聯賬號“每天讀點故事”獲得合法轉授權發布,侵權必究。

1

屋內一燈如豆,我抱著雙腿蜷縮在床腳,聽見腳步聲越走越近。

窗外是嘈雜的血肉割裂的聲音,簾帳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掀開,火光滲入床內,我看著面前放大的蕭讓的臉,直往後縮。

蕭讓手上的刀正往下滴著血漬,他面色冰冷地看著我說:“陛下,你不乖。”

緊接著,那把帶血的刀便朝著我砍了下來。

我大叫著從夢裏醒來,這已經是蕭讓在夢裏殺我的第一百零八次了,我好不容易入睡,又被嚇醒了。

他娘的。

我氣不過,當即光著腳從寢宮裏跑出去,路過三個月洞門,又穿過長長的九曲回廊,終於衝進了蕭讓的屋子。

門口的侍從眼睛都看直了,但是因為我是皇上,他不敢攔我,只能看著我衝進去一巴掌將熟睡的蕭讓給拍醒了。

順便還說了句:“我乖你奶奶個腿!”

蕭讓從夢裏醒來,瞇著眼睛看著我,臉色多少有些不好看,不知他這幾日忙什麼,娶我的時候已經是大齡剩男了,如今也不註意形象,胡子巴拉的,就著燭火看起來,多少有些兇神惡煞。

看清楚是我,他揉了揉額頭嘆了口氣:“陛下要做什麼?”

聽見他的聲音我才後知後覺怕了起來,急忙扯住他的衣角,嗲嗲道:“也沒什麼,就是有幾件事想跟你商量。”

他不動聲色地看著我,看得我有些發怵。

我雖然是這南澤國的國主,可全國上下沒有一個人不知道,我不過一個傀儡罷了,真正主宰整個國家大事的人,其實是我的皇夫蕭讓。

我娘,啊也就是先帝,一點也不懂人間艱險,非要搞一生一世一雙人那一套,所以從始至終後宮裏就只有我爹一個,我娘還不愛生娃,導致國家之大,能繼承大位的卻只有我一個。

可他倆成日裏卿卿我我,對我這個意外並不好好教育,導致一把年紀了,我問啥啥不會,教啥啥不懂,只有那青樓裏的規矩能滔滔不絕說出一堆來。

我娘覺得我實在沒救,原本打算再生一個的,可意外來得真快,我爹出去打仗,結果英勇就義了,我娘得知消息痛不欲生,原本好好的,沒幾日就不行了,快死的時候,知道我這塊爛泥自己不成,就打算為我廣招夫婿,然而皇榜還沒發出去,蕭讓不知道哪裏得的小道消息,便毛遂自薦了。

我娘看著他手上的兵符,嘆了一口氣,答應了這門婚事。

沒多久,我娘便西去了,我登帝位,蕭讓冊封皇夫,天下無人敢惹。

我也不敢。

蕭讓娶我的時候已經是二十二歲的高齡剩男了,起先聽說家裏給他也說了好些個姑娘,但是他說什麼都不娶,鬧得蕭家老夫人拿著拐杖到處找他要揍他。

但是他不為所動,時間長了,大家都以為他是個斷袖,也沒人在意了。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新婚之夜我真的是心驚膽戰,生怕我們的床上再冒出個男人來,我又是個喜歡臉皮的,萬一再長得好看一些,我是留下呢?還是留下呢?

然而,蕭讓根本沒給我機會!

他娘的,說出來小成子都不信,新婚當夜,我被蕭讓摁在桌前,足足看了四個時辰的折子。

早上出門的時候我眼窩深陷,腳步虛浮,小成子勸我說不能縱欲過度。

我問他,如果我說我批了一夜奏折,你信嗎?

小成子直搖頭。

我長嘆一口氣,他又道:“我還沒有見您這麼努力過。”

我無奈:“你們皇夫逼的。”

小成子:“我們皇夫看起來不像是做這種事的人啊。”

我:“是個人都做不出來這種事的好嗎!”

我氣得只想踢蕭讓幾腳,可是我不敢,我是慫包。

不過小成子卻另有想法,他說:“都這樣了,皇夫還是不肯碰您,您說……那什麼……皇夫是不是那方面,不太行啊?”

我“哦?”了一聲,隨後點頭,表示原來如此。

所以為了照顧蕭讓的情緒和尊嚴,三年了,我都沒有進過他的屋子。

2

今天進蕭讓的屋子,其實純屬意外,也就是我氣性有些大,一時沒忍住,所以才跑過來了。

蕭讓看了眼我光著的腳,伸手從我的腋窩穿過來,將我抱到床上說:“雖是春天,乍暖還寒,別染了風寒。”

我將腳捂進他的被窩,頭一次這麼兩個人單獨相處,我有些尷尬,於是口不擇言道:“你怎麼一個人睡啊?”

蕭讓:“?”

他挑眉看我,眼睛裏全是疑問,我有些尷尬,又補充說:“你那些寵妾啊什麼的都可以一起睡一睡,多暖和,是不是?”

蕭讓有些不高興:“陛下有什麼事,盡快說,臣明日還有要事,需要休息。”

我低下頭對手指:“就是那什麼,我宮裏的水果不多了,我想吃南地的貢橘。”

蕭讓“嗯”了一聲,又說:“明日讓他們送。”

我繼續說:“我還想做幾件好看的衣服,聽說京裏最近流行素色的綢緞,我想要幾匹。”

“嗯,明日讓他們買。”

我伸手挽住他的胳膊:“還有就是,我看上吏部侍郎的兒子了,想明天讓他進宮。”

“嗯,明日……”話說一半,蕭讓忽然停住了,他偏頭看著我,眼眸深深,好一會兒才說,“宮裏那幾個伺候得不好嗎?”

我點頭:“都是些不知趣的,牌九也不會玩,白白廢了那張好看的臉皮。”

蕭讓沈默了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什麼,最後卻還是說:“好,臣明日便讓成公公傳旨。”

我目的達成,咧嘴一笑,順便在他胡子巴拉的臉上香了一口,提著裙擺回宮了。

其實,蕭讓有時候,好像也沒有那麼壞。

但是,我仍然不能原諒新婚之夜,他對我做的事!

3

趙玉被送到我面前的時候,我正在被蕭讓檢查功課,因為前幾日他忙沒來檢查,我早忘記這一出了,根本沒有準備。

蕭讓便坐在桌前盯著我,感覺要將我盯出一個洞來。

瞧見趙玉,我簡直兩眼放光,恨不能將人生吞活剝了,蕭讓敲了敲我的頭:“這篇文章罰抄十遍,沒抄完不準碰趙公子。”

說完他便起身離開了。

他一走,趙玉便站了起來,往我旁邊一坐:“你搞什麼鬼?我和華容快要成親了,你逼我造反是不是?”

我心裏一慌,急忙道:“玉哥,那不能夠,蕭讓想殺我,你再想殺我,那我真不能活了。我叫你進宮也沒啥事,就是……打牌九缺一個人,你看看,能不能……”

趙玉冷哼一聲:“其他都好說,但是你敢碰我一下,小心我對你動手。”

我直拍手:“好一個貞潔烈男,往後你和華容成親了,我一定賜你一個貞節牌坊。”

趙玉翻了個白眼。

我和趙玉算得上青梅竹馬,原本他是我娘看上的我的夫君人選,只是他向來只把我當兄弟,我也沒有強扭別人瓜的意思,就讓我娘打消了這個念頭。

後來,蕭讓成功上位,我身邊美男眾多,我對趙玉也沒什麼別的想法了。

讓他進宮,實在是,沒人陪我玩牌九,我無趣得緊。

夜裏,蕭讓來檢查功課,剛好抓到我和趙玉還有梁公子魏公子打牌九,氣得一把掀了桌子,我被罰連夜抄寫文章二十遍,那幾個排成一排跪在我腳邊,我啥時候寫完,他們啥時候起來。

趙玉的眼刀差點把我削死,我只好跟蕭讓求情。

蕭讓絲毫不為所動,折磨得我們幾個一夜沒睡。

第二日,便有消息傳出去,說皇夫蕭讓嫉妒新入宮的趙公子,當日便罰趙公子跪了一夜,以至於第二日趙公子便病了。

趙老侍郎老年得子,趙玉是他唯一的根,聞言立刻在朝堂上狠狠地參了蕭讓一本。說蕭讓身為皇夫卻心高善妒,不敬帝王,入宮三年,一個子嗣未有,真是失職,要求廢他皇夫之位。

蕭讓站在百官的最前頭,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我坐在龍椅上如坐針氈,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見沒人吭聲,只好將問題又扔給蕭讓:“蕭將軍覺得,這事該如何處理呢?”

蕭讓不慌不忙:“一切皆由皇上定奪。”

我:“……”

由我定奪?我知道個屁!

朝堂上眾大臣面面相覷,唯有趙老侍郎氣得吹胡子瞪眼,遲遲不肯罷休。

蕭讓的權力,站在我面前的人都清楚,所以沒有一個吭聲,正在我為難之際,武太傅帶著一身酒味上朝來了。

底下一下子熱鬧起來,文官們各個拱手諫言說武太傅枉顧朝綱,不尊禮法且屢教不改,皇上應該重重懲罰!

我坐在上頭,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蕭讓是我的皇夫,後宮他最大,又是手握兵權的大將軍,他皺皺眉我都得擔心一下自己的小命;武太傅是教我武學的老師,兩朝元老,戰功赫赫,百姓不識我都不會不識武太傅,他向來肆意慣了,又是帶兵的不二人選,也可謂朝中重臣了。

如今,他們竟然讓我這個傀儡皇帝處理這兩個人,這是想讓我死啊!

當真其心可誅!該誅九族!

可我不能誅他們九族,倘若我把他們都殺了,我便成光桿司令了,所以這條路行不通,於是我靈機一動,讓他們倆互相決定應該怎麼處理對方。

做這決定的時候,我還不知道,這竟然是我這輩子做的最後悔的決定。

4

我坐在寢宮有些緊張,因為今晚蕭讓要來侍寢。

武太傅真的很難讓人搞懂,趙老侍郎說得其他話他一概不聽,只聽見蕭讓沒有讓我生孩子這一件了,所以他讓蕭讓三個月內讓我有孕,否則就廢他皇夫之位。

我真替蕭讓擔心,這要是三個月懷不上,蕭讓不行的事情不是舉國皆知了嗎?那對他多不好,所以原本我想阻攔的,但是趙老侍郎卻同意了。

我……

我在朝堂上,當真是一點話語權也沒有。

我等到深夜,對著蠟燭磕了好幾個頭了,蕭讓還沒來,三更的時候,有人推門而入,我一下子驚醒了,睜開眼睛,卻發現進來的是梁夏。

他說是蕭讓讓他來的。

我死都沒想到,在這件事情上,蕭讓居然還想著作弊。

於是我又叫來了趙玉和魏軒,幾個人玩了一晚上牌九。

第二天我們四個出門的時候都一副縱欲過度的樣子,然而打開門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蕭讓,他們三個倉促逃走,只剩我一個人尷尬地笑了笑。

蕭讓看了我半晌,忽然開口道:“陛下,臣要離京半月,特來告辭。”

我一瞬間有些懵,問他幹什麼去,是不是要尋高人找藥方,他只重重地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去臨城治理水災去了。

蕭讓一走,我立刻給自己放了假,加上武太傅成日在早朝上喝酒,喝多了就逮住旁邊的官員猛哭,哭得人都沒辦法了,大家紛紛請假不上朝。

我索性自己也不去了。

不僅僅是我放松了,整個後宮都放松了,那幾個公子沒日沒夜在宮裏浪蕩,浪蕩著浪蕩著就出事了。

我身邊的侍衛隊大隊長,算得上是和我一道長大的吧,小姑娘武功一流,風情萬種。

然後她就有身孕了,孩子是魏軒的。

魏軒是禦史大夫魏溪的庶子,有著魏溪身上的文人骨氣,所以事情一發生,他立刻跑來找我,說都是他的錯讓我不要責怪姚青。

我看著跪在跟前的一男一女,又看了眼站在旁邊的梁夏和趙玉,後知後覺地摸了摸自己的頭頂,然後吩咐小成子給我做頂帽子,要綠色的。

小成子那句使不得還沒說出來,我便對著他們幾個繼續開口道:“這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你們別嚷嚷啊,另外,你們要是也有相好的,想讓進宮陪你們的,趁早說啊。”

趙玉立刻表示他要見華容,他想華容想的晚上睡不著。

我揮揮手,讓小成子去接華容,華容好歹是我表妹,禮數得周全才行,不然她那個做王爺的娘還不知道背地裏怎麼編排我呢。

蕭讓走的這半個月,後宮裏陸陸續續接進來了五六個女人,我覺得我身邊宮女看我的眼神都變了,嚇得我都不敢和她們多說話。

蕭讓回來的時候,我和他們幾個玩鬧得正兇。人人都知道治災不是輕松的活,所以蕭讓看起來十分疲憊,而且在看見我之後,他的疲憊好像增加了一倍。

我將那些人屏退,看著他有些消瘦的身子,心裏難得有些難受。

可是不等我出言心疼他,他便忽然開口道:“陛下,我們和離吧。”

我楞在了原地。

5

我和蕭讓吵了一架,吵得很兇。

蕭讓說現在後宮這麼多人,男女都有,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他不想留在這裏了,要離開。

我說雖然後宮這麼多人,可是我又何曾冷落你,你的皇夫之位誰動你分毫了嗎?

接著蕭讓說,你還不明白嗎?我接受不了你男女通吃,我有潔癖,沒辦法和你生活在一起了。

我楞住了,半晌才反駁說,這你就接受不了了,你那方面不行都三年了,我說過你一句嗎?啊?

然後,我就在蕭讓的臉上看到了憤怒。

我從來沒有看到過的。

憤怒極了的蕭讓,一把扛起我,幾乎是衝進了他的寢殿,然後將我甩在了床上。

第二天,小成子看到我說:“皇夫又逼著您看奏折了?”

我:“……”

我扶著小成子走了兩步,因為姿勢有些怪異,所以小成子問我是不是坐的時間太長腿麻了的時候,我詭異地沒有回答。

小成子便默認我奮鬥了一夜。

我躺在我的寢殿發呆,因為蕭讓的行為讓我百思不得其解,他既然身體沒有毛病,為什麼他一次都不來侍寢呢?

他不喜歡我?

那他娶我……

好吧,也說的過去。

我正胡思亂想,小成子說蕭讓來了,我勉強坐起來,看著他進了屋子目光飄忽不定,眼神始終沒有落在我的身上,於是便率先開口道:“對不起,以前是我誤會你了。”

蕭讓這才看向我,好一會兒才道:“你……怎麼還……還是處子之身?”

我:“……不是,你搞錯了。”

蕭讓有些遲疑,好一會兒才說:“那應該是我昨日有些……孟浪了,我……”

我一口茶水噴了出來,“蕭大將軍,二十多歲的人了,成熟一點好嗎?”

蕭讓猶豫了半晌,從袖子裏掏出一個東西來,隨後道:“昨兒的事情是我不對,這是我的賠禮,希望你能喜歡。”

我點了點頭,他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這才轉身離開了。

小成子將他送的禮物遞給我,我拆開一看,是個小型妝奩盒,裏面放了只玉鐲。

我有些喜歡。

6

自打我和蕭讓有了夫妻之實之後,他明顯對我客氣了許多,不吵著和離了不說,連平日裏的檢查功課,也寬松了不少。

我過得自在,華容和趙玉也過得不錯,連帶著梁夏,我們四個重新組成牌友,夜夜大戰三百回合,頗有玩物喪誌的意思。

蕭讓知道,卻不阻攔,也許是心裏有愧罷。

自打那次之後,蕭讓再沒碰過我,可好巧不巧的,兩個多月之後,我卻當真有了身孕。蕭讓得知消息的時候,楞了好半晌,看起來有些不敢相信的樣子。

結婚3年皇夫不肯圓房,他提和離前夜,卻著急讓我懷了孩子

武太傅興奮地逢人便說,就好像孩子是他的似的,不過,好在蕭讓的皇夫之位算是保住了。

為了讓我安心養胎,我平日裏的牌友都被蕭讓隔絕在寢殿之外了,日常能見到的人只有小成子和蕭讓。

朝堂上有大事他來同我匯報,小事他便自己處理了。

我樂得輕松自在。

然而好景不長,邊疆便傳來了戰事,其實年年都有這麼一出,左不過又是那些蠻夷沒東西吃了跑來搶糧,原本我是壓根不放在心上的,可這次不一樣,那些人也學聰明了,知道他們自己打不過我們,所以西邊的和北邊的聯合起來了,我們邊疆的守衛根本沒想到這一出,被打了個落花流水。

蕭讓跟我說這些的時候,我正在吃著南地的貢橘,甜裏帶著些酸。我問蕭讓,你說會不會是個男孩啊?

蕭讓楞神,然後疑惑地看著我。

我靠在他肩膀上:“你的皇夫之位,一直有將軍的身份壓著,無人敢動,現在又有了孩子,可謂萬無一失了。但是阿讓,你也知道,朝堂上對你頗有微詞,我其實希望……你能做出點事來。”

“就當是為了這個孩子。”

我的意思再明顯不過,蕭讓沈默片刻點頭道:“我明白了。”

蕭讓打算出戰西北的消息剛一傳出去,武太傅便像是被踩了腳後跟似的蹦跳了起來,對著我一連說了好幾個不可。

我有些無奈,這是蕭讓的決定,我怎麼能左右呢?

蕭讓終究還是走了,臨走的時候他深深地看了眼我的肚子,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說些什麼,卻終究什麼都沒說。

他總是用充滿深意的眼神看著我,就好像能把我看透似的。

我沒有跟他說早些回來,也沒有跟他說保重。

只是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了我娘。

我記得我爹出征前一日,也是這樣的光景,我娘帶著我去城門上送行,他們兩個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有我抱著我爹的腿不肯松手。

我爹走後,宋嬤嬤問我娘,為什麼知道此行兇險,還是要讓皇夫去,這不是……

她後面的話沒有說完,我娘卻道:“先是國,後才是家。”

我不懂我爹死後我娘為什麼會那麼痛苦,因為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她哪有臉痛苦。

可如今,我摸著自己的肚子,好像懂了一些。

畢竟,深情也是帝王,無情也是帝王。

7

蕭讓走後,朝堂上動蕩不小,大家都知道我是個草包,沒了蕭讓啥也不是,所以不斷有人來挑戰我的底線,不是今兒吃撐了不上朝就是明天睡晚了遲到,多說兩句,便說他為國為民,多少操勞。

我是真的有些想念蕭讓,他從來沒在我面前喊過累。因為孕期,我有些力不從心,華容剛好派上用場,她暫時幫我打理朝堂,為我分憂。

不過華容真是厲害,短短兩個月,她便將百官治理得井井有條了,能用的人不能用的人我一眼看過去,一目了然。

為了感謝華容,我給她和趙玉賜了婚。

趙玉興奮得不行,大半夜來找我道謝,兩個人又說起了小時候的事,一聊聊到天亮。

早晨他離宮的時候,卻忽然對我說:“華箏,我看不懂你。”

我遲疑片刻,卻還是說:“西北那邊,還得勞煩你跑一趟了。”

趙玉沒有答話,他離開了。

蕭讓戰敗的消息傳來的時候,小成子正在給我冰西瓜,大熱天的我在涼亭裏吹風,侍從一路小跑,給我遞來了這個消息。

我摸了摸隆起的肚子,讓小成子給趙玉傳旨。

趙玉帶兵援助蕭讓,兩個月後終於打退敵軍,取得了久違的勝利。

隨後不久,蕭讓的死訊便傳回了京城。

我坐在桌前喝著雞湯,聽著小成子哭得像是死了爹,便對他道:“要不你隨將軍一起去了?”

小成子立刻站了起來,又給我舀了碗雞湯,順便還說:“您多補補。”

看,感情這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算不得數的。

半個月後,趙玉回京,他連華容那裏都沒去,先來了我這裏。

我與他四目相對,他重重嘆了口氣,身上還帶著濃濃的血腥味。

“按照你的吩咐,蕭讓死了,但是兵符,沒有找到,他死都不肯開口說出兵符的位置,我……是我辦事不力。”

我看著他,很久後才說:“辛苦了,去歇息吧。”

我又做了夢,夢裏是我娘臨死時跟我說的話,她說:“箏兒,蕭讓的大將軍是他一刀一刀拼來的,如今的兵權是他踏踏實實握在手裏的,起先娘親不察,如今這種時機,他卻說要來娶你,你說他是什麼意思?”

我那時候什麼都不懂,更不了解蕭讓,可他趁人之危,能有什麼好的意思。

我搖頭,我娘又說:“不知底細的人最是狼子野心,你可萬萬不能被他騙了,往後有必要的時候,你得殺了他,以絕後患。”

我從夢裏驚醒,腹中的孩子忽然動了一下,不知怎麼的,我眼眶一酸,落下淚來。

是我讓人殺了蕭讓,可我怎麼會這麼難過呢?

8

我生孩子是在冬天,小東西終於哭出聲來的時候,我整個人都癱了過去,眼皮很重,意識卻很清楚。

周圍的嘈雜聲逐漸消失,很快安靜下來,孩子被乳娘抱走,我讓姚青幫我照看。

剛想睡一會兒的時候,我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

趙玉的聲音傳來:“華容……蕭讓已經死了,她不過是個傀儡罷了,你何必非要趕盡殺絕呢?況且,她從來不曾對不起你,你是她的親表妹,如今又怎能趁人之危?”

“怎麼?你喜歡她?”

華容的聲音十分冷峻,她與我不一樣,從來都是老成、睿智、喜笑不形於色,有能力也有手段,她確實比我有能力做這個帝王。

可命運不公,她生錯了肚子。

不過我也沒什麼資格說她,我不是也信錯了人。

趙玉似乎有些慌亂,他道:“我對你的心意你還不清楚嗎?你怎麼能這麼誤會我?”

我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這貨也就這點出息。

接下來是詭異的沈默,許久後華容道:“我不殺她,自有人殺她,今夜是最好的機會。”

我真想給華容鼓掌,我們王室的人,就該這樣六親不認,目的明確。然而華容還沒更進一步,武太傅便來了,他一進門就和門口兩人對上眼了,三個人面面相覷,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顯然趙玉和華容都沒想到武太傅這時候怎麼會來這裏,武太傅也沒想到,他不過是匯報一下事情竟然就趕上了我生孩子。

片刻後,幾個人客氣幾句,瀟灑離去。

我暫且保住了一條命。

我醒來後,姚青將孩子抱來,跟我說是個男孩,和蕭讓有些像,我說你放屁,這麼小哪裏像了。

姚青不說話,只很久之後問我說:“華容小王爺想造反的事情,您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被嗆了一下,沒有吭聲。

我怎麼會不知道華容對我有二心呢?朝堂上的人換的我連娘都不認識,我怎能察覺不出這其中有貓膩呢?況且,即便華容不想這帝位,她娘也不會善罷甘休,我最初讓華容進宮,便是為了看她耍什麼花樣。

順便,借她和趙玉的手,除掉蕭讓。

在宮裏,在朝堂上,武太傅是我唯二能信任的人之一,因為他,是真的喜歡我娘,不過求而不得罷了。

夜裏,武太傅偷偷進了我的寢殿,將華容和他娘都做了什麼準備跟我說的一清二楚,朝堂上多的是墻頭草的人,卻也不乏有對我娘誓死效忠的人。

武太傅是一個,梁夏他爹便是另一個。

梁夏他爹因為是個諫官,所以什麼話都敢說,因此有個外號叫梁敢說,他之前罵過蕭讓好幾次,不過蕭讓根本不理他,他吃了好幾個啞巴虧。

這人可謂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在意他兒子梁夏,梁夏進宮那日,他意外地沒有罵我,只叮囑梁夏好好伺候我。

梁夏倒是想侍寢來的,但是我那時候太過羞澀,梁夏又是個小年輕,所以都沒走到那一步。

只是梁夏會跟他爹說宮內的消息,他爹也會註意外頭的動向,這些年,幫了我不少忙。

朝堂洗牌非一日之事,如今我布局已久,卻仍欠東風。

9

華容已經成為攝政王了,朝堂上的事情她基本不通過我,自己便可以做決定了,我整日能做的事情就是陪著兒子吃睡,所以,也不過兩年,我便肥了一圈。

不過我時常會想起蕭讓,吃橘子的時候想他,穿衣服的時候想他,有時候被華容欺負得狠了的時候也想他。

我跟姚青說我的想念,姚青說你怎麼有臉想他?

這下,我連想都不敢想了。

這年中秋的時候,華容終於還是忍不住了,我帶著兒子坐在寢殿裏,她便帶著趙玉拿著兵器進來了。

我坐著,她站著,頗有些居高臨下的意思。

華容也不廢話,只道:“我若是你,會自裁謝罪。”

我將兒子抱在懷裏,讓他看著他的姨娘,半晌後才道:“做攝政王不好嗎?華容,你太貪心了。”

華容將手裏的刀扔到我的腳下:“我不想臟我的手,你自己動手吧。”

我擡眼看向趙玉:“你終究,還是選擇了華容?果然,情之一字誤人深啊。”

趙玉低著頭不說話,只嘆了口氣。

窗外廝殺聲、打鬥聲不絕於耳,我做過很多次這樣的夢,可夢的主角從來都不是華容,我防了那麼久的蕭讓,其實根本沒想殺我。

而我起初相信的趙玉,終究還是背叛了我。

我想笑,卻笑不出來,彎下腰,拾起那把刀,擡眼看向華容,華容看著我道:“別浪費時間了,快點。”

兒子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吵著還想讓華容抱,華容面無表情,對著趙玉說:“她自己不肯動手,便由你來吧。”

趙玉顫抖著雙手舉起手中的刀,我看到了他的眼淚,兒子見趙玉舉起了刀,嚇得哭出了聲,撲進我的懷裏。

趙玉終究還是下不了手,華容斥責他沒用,搶過他手裏的刀正要舉起的時候,門被推開了。

門口站著的人,讓所有人都吃驚。

是蕭讓。

10

蕭讓死了,蕭讓的兵符消失了,所以宮內禁軍與西北幾十萬的大軍沒有人可以調動,因此華容宮變顯得十分容易。

如今蕭讓沒死,還回來了,身上自然帶著兵符,可謂不戰自勝。

華容的那點人馬被禁衛軍及戍城隊圍得嚴嚴實實,蕭讓一出面,那些人都慌了。

華容千算萬算,沒算到蕭讓還活著,我卻不敢算,我怕蕭讓真的死了。

讓趙玉殺蕭讓確實是我的意思,目的也在他手上的兵符,可趙玉走後不久,我心血來潮翻出蕭讓送給我的妝奩盒,原本想扔掉,卻不小心掉到了地上,露出了裏面的夾層。

夾層裏掉出來一個東西,好巧不巧,正是我要的兵符。

我這才知道,蕭讓早就知道了我的心思,他也從來對我沒有二心,所以我立刻讓魏軒趕去救他,可魏軒一直沒有消息。

我以為……

他們一起死了。

我早就布置好了一切,等著華容自投羅網,卻沒想到,最後還等來了蕭讓。

華容一黨被我下令誅族,我帶著兒子還有蕭讓在城墻上觀刑,緊要關頭,蕭讓捂住了兒子的眼睛。

我忽然想哭。

我站在那裏悄悄落淚,蕭讓看了我一眼,抱著孩子走了,他沒有安慰我,也沒有多話。

他變得很安靜,凡是有我的地方,他會像是看見臭蟲了一樣躲開。滅了華容一黨,朝堂正是用人的時候,我讓蕭讓重新入朝,蕭讓不肯。

打他回來之後,我很難和他親近,我的話說不到四個字,他便會轉身離開,我想抱一抱他,也成了奢侈。

我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新婚之夜,我看折子看得困得不行,小憩了一會兒,醒來的時候,蕭讓給我披了外衣,正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那個時候,他的眼裏盛滿星光。

我知道,他不肯原諒我,我更知道,我是活該。

等到一切事情步入正軌,蕭讓終於主動找我了,他來請辭,想要離開。

我自然不肯,好話說盡,甚至頻頻使用美人計想讓他改變想法,可蕭讓刀槍不入,鐵了心要走。

我無奈,只好求助武太傅。

可武太傅卻重重嘆一口氣,告訴了一個我遺忘了的故事。

11

我打小就愛往青樓跑,看見那些漂亮的人就走不動道。也正因為如此,長得太好看的人,總是格外得我的青睞,我總會照顧一二。

青樓那種地方,多得是可憐人,我救得人多了,也不記得都救了誰了。

武太傅跟我說,我八歲那年,逃出宮去青樓裏看公子,遇上一個被拐賣到青樓裏的少年,少年長得好看,所以我心生不忍,便救了他。

若是救了也便罷了,我不知道當時抽了什麼風,看著他俊朗的眉眼,居然說了句:“你做什麼公子呀,你這樣的人就應該白盔銀袍,做個將軍。”

我就隨口那麼一說,這小子卻當真了,還真的跑去參軍打仗了,後來也確實做了將軍。

這人不偏不倚,正是我如今的皇夫,蕭讓。

我問武太傅怎麼知道這事,他說他問了,當時打仗的時候,蕭讓不怕死的拼勁讓他都有些目瞪口呆,便去問了問他,結果問出這麼個事來。

蕭讓原本不敢肖想能娶我,所以遲遲不動手,等到我娘突然病重沒法子了,情急之下,他才出了手,卻被我和我娘給誤會了。

他不碰我,也不是誌在天下,而是覺得我不喜歡他。

可我,怎麼會不喜歡他呢。

我這麼喜歡臉皮的人,見他第一眼就被迷的挪不開眼。

可他為我做了那麼許多,我卻對他下了殺手。

我問武太傅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武太傅說,他覺得蕭讓夠苦了,不應當再苦了。

我楞住,他又道:“陛下,你與先帝如出一轍,若我告訴你,蕭讓便是第二個我。”

他眼裏有淚:“你們母女,都是慣會利用人的,心冷硬得可怕。”

我楞住,忽然又自嘲地笑笑。

他說得不錯,若我知道我對蕭讓有恩,必定要挾恩圖報,那時候的蕭讓,不過我手中的棋子罷了。

我不會愛他,他還是得死。

沒有帝王,會去愛自己的棋子。

聽完這個故事,我去找蕭讓,告訴他,我願意讓他走,但是希望他能跟我說說話。

他答應了。

於是我跟他說了許多,說生孩子的時候差點被華容殺掉,說我夜裏夢見他醒來哭濕了枕頭,還說我誤會了他,實在是對不起。

蕭讓看著我,很久很久之後才伸手擦了擦我的眼淚說:“沒關系。”

蕭讓走是在清明時節,兒子抱著他的腿不松手,他將孩子遞到我的手裏,轉身走了。

我追了他十裏,他一次也沒有回頭。

我抱著兒子嚎啕大哭,可從前我嘆一口氣都要走到我跟前的人,這一次卻再也沒有向我走來了。

12

治理天下不是一句話的事情,我越發覺得力不從心,兒子八歲的時候,我便將他摁在桌前看折子,想著當時的蕭讓恐怕跟我如今是一樣的心情。

蕭讓沒有回來過,書信都沒有一封,我的後宮裏又多了幾位公子,他們和蕭讓多多少少有點像,可是他們都不是蕭讓。

我和我娘一樣,不愛生孩子,倒不是不喜歡,是怕死在生產那一日。

我努力將兒子培養好,想著蕭讓興許會回來看看,可我的希望一次次落空。

兒子十五歲這年,我給他納妃,想著蕭讓興許會來,可他依然沒有來。倒是那日喜慶,武太傅喝了太多的酒,他跌跌撞撞走到我跟前,對我說:“別等了,他不會來。”

我說:“萬一呢?”

他說:“沒有萬一,他早死了。”

我一楞,以為他在說醉話,本不想理他,卻又聽見他說:“趙玉給他要兵符的時候,想方設法地折磨他,雙腿雙手都被弄斷過,接好又弄斷,還給他吃藥,那種生不如死卻又死不了的藥,能怎麼折磨他就怎麼折磨他,他的身子早沒底了。他娘死的時候,他都沒能送終,能撐到回宮看你們娘倆一眼,已經是極限了。”

我目視前方,只呼吸有些急促,卻還是跟他堅定道:“你胡說。”

武太傅笑了一聲,眼淚從斑白的鬢角流下來:“別等了,來不了了,他就是怕你這樣,才離開的。若非他怕你沒找到兵符,護不了自己周全,他是不肯再出現的。”

我緊緊握住拳頭,掌心慢慢滲出血跡,武太傅又道:“陛下,往前看吧,別等了。”

“不……”

我剛要說話,忽然覺得喉口一動,猛然嘔出一口血來。

接著我便暈了過去。

13

我不知道這是我躺著的第幾天了,但是我總能夢見蕭讓,夢見他血淋淋的樣子,夢見他孤寂地一個人死去,我拼命去抓住他,可怎麼也抓不住。

偶然清醒的時候,我看見跪在面前的如今已經有了帝王之相的兒子,忽然覺得,生在帝王家對他好殘忍。

我好後悔當初生下他。

帶著悔恨,我再度沈睡。

卻又做了夢,夢裏我站在懸崖邊,蕭讓就站在我的對面,他拼了命地跟我擺手,讓我不要過去。

可我好想抱抱他。

想看看他的傷口,想問問他疼不疼,想親他,想安慰他,想跟他說好多遍的對不起。

所以,我義無反顧地跨出了那一步。

我看到蕭讓震驚的臉,卻又恍惚中,看見他的笑容。

我的皇夫,我的蕭讓,這一次,換我走向你。

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原標題:《皇夫蕭讓》)

點擊屏幕右上【關註】按鈕,第一時間看更多精彩故事。

(此處已添加小程序,請到今日頭條客戶端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