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宿舍裏很多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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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黑,但我偏偏喜歡黑夜,尤其是記憶中的夏夜。

我怕黑。

小時候淘氣,有一次被幼兒園老師關在一個小房間罰站。在那狹小的空間裏,黑,吞噬了所有顏色。我不記得自己是為什麼淘氣了,更不記得那房間到底是怎樣的了。但從此,我就很害怕密閉空間。旅遊、出差,到了陌生地方,晚上睡覺總要開一盞小燈,放著輕音樂,才敢入睡。

孩童時期我常做一個夢。黑夜裏,我走在空無一人的路上。路,很長很長。我一直往前走,路一直向前延伸,看不到盡頭。突然,內心湧出一股莫名的恐懼感,無法壓抑。我害怕,想離開那個空間,於是不斷奔跑,不斷奔跑。但我跑得越快,路就變得越長,我怎麼都找不到出口。醒來後,滿頭大汗,直奔父母房間。媽媽邊哄我,我邊爬上爸媽的床,非要睡在他倆中間,拉著父母的手入眠,我才感到踏實。

但我偏偏喜歡黑夜,尤其是記憶中的夏夜。

兒時的暑假,曾在上海度過。人們晚飯吃得早,吃完飯,夜的帷幕才降下。弄堂口、陽臺、路邊,大人搬著躺椅板凳乘涼,扇著大蒲扇。蒲扇很簡陋,一點兒都不美,但相比現在的各種精美扇子,蒲扇扇起來的風力大得多。那時候,上海大街小巷雜貨店都有賣。聽老人說,那是由蒲葵葉制作而成的,制作簡單但很實用。我嚷著要媽媽買蒲扇,但我手小,兩手捧著蒲扇用力地扇著,結果越扇越熱。蟬鳴聲此起彼落。叢林天籟,詮釋著夏夜的酷熱。

後來我考入香港中文大學藝術系,住在山峰的宿舍裏。校園的夜是朦朧的,晚霧籠罩著山城,沒有鬧市燈光的侵蝕。慵懶地伸個懶腰,蛐蛐在窗外吟唱,與夜蛙對歌。創作沒靈感了,我們就結伴到天臺看星星。那兒的星星很多很多,撒滿整個夜空。那個星空,是夢開始的地方。

我想起科學家說,星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景象。霍金甚至提出過一個假設,說宇宙本身就是一個有限無界的泡沫球,人們永遠找不到宇宙的邊界。無論往哪裏走,我們終究走不出這個空間。

我想起梵·高的星空。繁星之下,藍色是他的生命,用生命燃燒靈感,用靈感激活癡迷的夜。天地星星在卷動,在旋轉,在狂歡。在梵·高的眼裏,沒有不美好的事物。是悲,是喜,是幻想。藍色的火焰,超越時空萬物。

我又想起孩童時期那個夢。繁星微弱地一閃一爍,幹凈而純粹,它們好像聽到我的沈思。

我怕蟬蟲,但卻喜歡聽蟬鳴;我怕黑,但又享受深夜在校園遊走的靜謐和刺激。我們常常在畫室創作到半夜。燈微微亮,我低著頭,屏著呼吸,一口氣跑回宿舍。五分鐘路程,但夜裏回宿舍的路,總是特別長。

我常在校園遊走。朦朧的夜,和惆悵、迷茫融合在一起。偶爾跟隨月光下山,走到“未圓湖”。湖的名字與學院校訓“止於至善”相互輝映,隱指世事難常圓滿,但對完美心之向往,力臻至善。夜風襲來,葉梢微動,霧裏看花。

異鄉的夜,更魂牽夢繞。去美國做交換生時,我常趴在窗臺前,看著星空,和母親通話。燈紅酒綠,不過是鏡花水月。月光透著窗紗灑在窗臺。一輪月,一片星空,一個夢。翻開日記本,在夜色中描寫心緒。有時思緒會飛翔,鄉愁捅破了夜,朦朧了我的眼眶。

那年中秋,母親從香港為我寄來我最愛吃的月餅。獨個兒吃月餅是孤獨的,但吃著月餅和母親通話,是別樣的團圓。母親告訴我,她和外婆曾有過一個約定,不在一起過節時,晚上就會共同望向圓月,那就是團圓了。於是,月亮也成了我和母親的約定。往後我每逢出差,念家時就會致電母親,我們一起望向月亮。

夜,還屬於愛情。讓人沈醉,讓人神迷,讓人心疼。夜色漸濃,夜蝴蝶飛去,找到她的樂子。我想起曾在操場上邂逅的男生,還有那拿著吉他依偎在欄桿的他。名字我已記不清了,但難忘那雙純情的眼眸,還有那些顫動心靈的音符。那是帶著月光的溫柔,在夜色中連綿,無需任何言語。直到落葉在秋雨中跳完最後一支舞。黑夜教會我的,是不會撒謊的文字。

夜空的黯淡,也屬於失戀的人兒。看星光悄然劃落,星辰淡去光芒,飄向遠方的思緒,一去不復返。多少哭劇都在月光見證下上演,天地間仿佛只有這盞微燈,照亮著那失眠的夜。風吟纏繞,纏綿歸於靜默。人生若只如初見。

後來,日子循環往復。我還是常常想起小時候那個夢。那個於我而言是如此真實的夢,我甚至有種錯覺,我曾到過這個地方,又或者,這條路是存在的。它是在暗示我一些什麼。後來的後來,我還是怕黑,只是我不再恐懼。夜空中,萬家燈火,繼續上演著一個個故事。而我,仍在路上走著,一步一步向前走著……(黃芷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