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粉涮強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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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武夷山腳下

有一個“山茶花客廳”火了起來,

雖然只有45平米,

卻又是雜貨鋪、展覽廳,

也是茶室和咖啡館。

位於武夷山某居民樓裏的山茶花客廳

山上的家中

在這個“毛坯風”的小屋子裏,

絕大部分家具,

都是朱丫自己撿舊物改造,

極其樸素,卻優雅。

這是女文青朱丫送給武夷山的禮物。

朱丫大學畢業以來近二十年,

幾乎沒有正經上過班。

十幾年前,偶然來武夷山看雪,

從此再沒離開。

山野生活

現在她住在山裏,

帶著一個孩子、一群貓狗一起生活,

和來來往往的朋友們一起看山、喝茶、衝咖啡。

她很少看手機,一年四季不用空調,

享受青山流水自然的溫度。

她說很幸運,

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撰文 周天澄 責編 陳子文

“我們去玩吧!”見到朱丫,她第一句話就是玩耍的邀約,神情天真快活。這在一個37歲的人臉上十分罕見。

朱丫和朋友在山間開音樂會

當天晚上,她和一波外地來的朋友各自帶著樂器去爬山,山路陡峭黢黑,但是山裏的月光格外明亮,他們就在峭壁邊上開了一場即興的深山音樂會。手碟、口琴、吉他,各有各的盡興。夜深了,大家一起輕輕哼唱《友誼地久天長》。

她在武夷山的日子就像這樣日復一日。

山茶花客廳的院子

山茶花客廳不太好找,在一個普通居民樓小區一樓,進門是一個植物茂盛的院子,室內只有45㎡,乍看之下和普通住家沒什麼區別。朱丫很愛植物,她援引了來自老人家的樸素道理:植物長得好的地方,人也會長得好。

找到這間屋子的頭兩個月,朱丫什麼都沒做,只是每天在屋子裏待著,不畫圖紙,只是感受。

兩個月以後,她開始動手,整個空間一番大改,只花了27天。

因為室內面積小,所以設計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透氣”。

為了“透氣”,山茶花客廳的內部結構是打通的

為了不顯得逼仄,她把內部的結構全部打通,從院子入門首先是一個拐彎,可以看到開放式的吧臺桌椅,緊接著又是一個拐彎,有一間專門的茶室。茶室的邊角挖了一個小洞,移開小門,直通回院子。

有時候室內室外的人可以直接透過這個小洞對話。外部的陽光和空氣,一下子就讓小小的茶室敞亮起來。

茶室是榻榻米結構,窗外晾曬著她新染的布,光影投到窗戶上,風吹過,影子輕輕晃動起來。

可以朝各個方向開的窗

吧臺的四面窗戶可以360度全方向打開,可以調節風向和光線,也同樣是為了透氣。

整個空間的改造基本是她親力親為,當時她和裝修的師傅說了窗的想法,師傅表示做不了。她去買來了行李箱的萬向輪裝上,很快解決了。

房子的外墻,是她自己刷的,裏面有凹凸不平的稻草枯枝的肌理,是她獨門的塗料;

染布是她的日常工作之一

整個空間用到各式各樣的簾子,是她自己染的;

院子裏有一間磚瓦搭成的儲藏室,是她自己搭的;

磚粉,是武夷山當地紅土的顏色

院子裏還有一面低矮的墻,她用上了磚粉。她說,走過許多地方,紅土的顏色都不一樣,想看看,武夷山的紅土是什麼樣子。

院內的桌子,桌腿來自一棵枯死的櫻花樹

院內有一張長桌,是朋友們最常聊天的地方。以前院子裏種了一棵快二十年的櫻花樹,後來那棵樹枯死,她覺得不舍,把樹幹鋸了下來作為桌腿,枯死的樹換了種方式留在了院子裏。

所有裝點,她堅持用來自大自然的材料,因為“來自自然的東西,一定是好看的。”

器皿多為朋友的手作

她也喜歡老舊的物件,山茶花客廳裏的器皿、吧臺、燈具、座椅,看上去都有古舊氣質,有些是從各處淘來,也有些是朋友的手作。

店內陳設著許多“老物件”

除了朱丫自己的想法,這個空間裏也有不少朋友的痕跡。包茶葉的紙上面有樸拙的毛筆字,墻上掛著攝影的作品,玄關上擺放的小眾出版物,都是朋友的作品。

每一天,朱丫往返於山茶花客廳和自己的家。家在山上,從山茶花過去,需要騎十分鐘的電動車,還要走一小段頗為險峭的路。

朱丫後面跟著嘿嘿

她叮囑我們小心行路,並且不要被熱情迎上來的狗嚇到——果然,還沒到家,兩只狗飛撲過來歡迎,一點都不怕生,一只叫嘿嘿,一只叫小寒。

朱丫就帶著外甥女茉兒、兩只狗、還有一只叫做美好的貓一起生活在山上。

朱丫在山上的住處

工作室入口

她們的家被茉兒戲稱為“敘利亞風”,極其樸素簡單。一層的平房,地板和墻面都是清水泥,屋內陳設好多都是“拾破爛得來的”。

整個房子的隔斷很少,和山茶花空間一樣,非常通透。

客廳裏的榻

窗外直接可見青山

客廳是整間房子最寬敞的空間,也是房子的中心,吃飯、待客、工作都在這。入門便是一個榻,朋友來了或坐或躺,十分自在。

朱丫的書桌(上)與家中角落

榻旁邊的小桌子,仔細一看是被淘汰的小學課桌,背板覆上了自己柿子染的布。角落裏有她常工作的書桌。那張書桌是破的,中間有一個破洞,臺燈線正好從這個破洞裏穿過。

深受朋友喜愛的房間

因為來往的朋友很多,朱丫在房間裏又挖了一個洞,辟出一個新的小房間來,供朋友臨時借住。幾乎每個來住過的朋友都會宣稱,這是自己的房間。

她的廚房,被朋友稱為“最小但擁有最美風景”的廚房,廚房窗外就是綠色的山,近得觸手可及。

廚房與工作臺

空間極小,但是各色器皿、廚具一應俱全。她日常工作也愛在廚房展開,常常一邊聽著洗衣機的工作旋轉的聲音,一邊聞著手衝咖啡的香味,一邊放著巴赫,一邊就可以開始當天的工作。

即使在山裏已經住了這麼久,她還是常常發出“太美了”的感嘆。

有時候是每天晚上回家,走同一條路,月亮卻每天都不一樣,從弦月變成圓月再變成弦月,月暈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有時候是走在路上,一棵大樹的根系延伸到路面,盤根錯節,她想象這棵樹可能是許多動物的家;

有時候是陽光照在溪流上,浮光躍金閃爍不已。

“朋友常說我不靠譜,經常出門辦事,半路就被這些美景迷住,停下來看好久,最後要辦的事也不記得。”

在山裏,她很少看手機,不用空調,享受青山流水自然的溫度,自然而然地走神走上好久。更緊要的,山居生活不需要和太多人打交道。

她說自己“沒有城市生活的能力”,在人群中會緊張,過紅綠燈會走神……所以對她來說,“不是我選擇了這樣的生活,而是我很幸運,找到了這樣一種能包容自己的生活方式”。

朱丫出生在閩西小城龍巖,自小又被送到福州念書。曾經,她按照父母的意願學了醫,但她暈血,也不喜歡所學,畢業以後再也沒碰過專業相關。她做過設計、做過策劃、去過雲南支教。

2009年,她結束了自己在城市的最後一份正式工作。跟老板提辭職,理由是:我夢想不見了。

當時有個朋友邀她去武夷山看雪。她答應了,沒想到從此就在武夷山留了下來。

朋友們常來武夷山探訪

前十年,她開了一家“山茶花青年旅舍”,那十年裏,她獲得了極大的滋養。每天的生活都是自給自足、結識形形色色的朋友、一起做有趣的事。那日一起去山裏開音樂會的朋友,很多都結識於那十年。

後來租期到了,旅舍也關閉。她原本是來去自由的個性,但是那時她覺得,“一座山接受、滋養了你十年,我在想,能不能做一些和文化有關的事情,來回報這座山。”抱著這樣的初衷,也為了存留一些“山茶花”的美好,2019年,她經營起了“山茶花客廳”。

在院子裏喝茶聊天,是朱丫和朋友們生活的重要內容

之所以叫“客廳”,她說因為這是個接待朋友的地方,也給多才多藝的朋友們一個表達的空間,因此做了不少器物、攝影的展覽。

朋友手作

來自朋友的字跡

朋友的攝影作品

但山茶花客廳的第一年,鮮少有人踏足。

有時候路人好奇經過,聽說是做展覽,馬上就離開了——純粹的展覽、藝術,在當時的武夷山沒有發展的土壤,離人的日常生活太遠了。

緊接著就迎來了疫情,生活被按下了暫停鍵。朱丫帶著大家去爬山,她相信大自然永遠會帶來啟發和靈感。

用本土的茶葉和奶源煮成的奶茶

一款叫做“久石讓”的巧克力蛋糕

疫情期間,朱丫發現每個人的精神和情緒都在遭受不同程度的創痛。她想,山茶花空間是不是可以為別人做些什麼。

“滿足他人的需求”成了她經營空間的新的主題。

疫情後,山茶花空間開始引入一些簡單的飲料和食物。她的原則是食材必須是自然的、清潔的,也必須是自己和夥伴們真心喜愛的。

“翠珍的酒”

店裏售賣一款酒,標簽上寫著“翠珍的酒”,翠珍是她的母親。酒,原本是母親釀給父親喝的,朱丫覺得好,半開玩笑地和母親說,要不放到我店裏來賣吧(“其實都被我們分著喝完了”)。再後來,大家都對翠珍的酒好評不斷,母親又總是問起,朱丫真的開始售賣,還會把賣酒的錢給母親——她意識到,這樣一件小事,其實給了她年事已高的母親非常大的慰藉和成就感。

疫情後,朱丫做展覽的思路也發生了一些變化。疫情之後,她想明白了一件事,“做事核心非常簡單,就是要快樂。”

一場名叫“面館”的展,為了“快樂”而做

她做了一個頗受好評的展,叫做“面館”。

她與一位做器物的職人朋友約了一年,做了一批各式各樣的面碗。同時,又找來了一個廚師朋友煮面。

看展的人可以在吃面時感受到器皿的溫度

那是一個真的可以吃到面的展,現場每天做差不多一百碗面,來看展的人一邊吃面,一邊真正感受、使用到器皿。

當時,煮面的廚師朋友正處於疫情後的低潮期,朱丫的小小私心是,希望能通過煮一碗用心的面,讓朋友重新振作起來。

這些年裏認識的朋友給了她很多鼓勵,無論朱丫起心動念要做什麼事——展覽也好、空間也罷,朋友幾乎都會表示無條件的支持和信任。

後來有朋友跟她說,其實是你幫我們實現了很多夢想。那些無論看上去多“文藝”多“浪漫主義”的夢想,都被她親手實現了。

前些年,朱丫的姐姐病逝,把茉兒托付給了她。對她們所有人來說,都經歷了一個漫長的關於生命的思考過程。

朱丫和姐姐性格完全不同,姐姐嚴謹強勢,她隨心所欲,曾經她們並不算親密,“但大概,她也希望女兒能像我一樣,活得自在隨性一些。”

茉兒從城裏住進山上,一開始自然不習慣。“山裏蛇蟲鼠蟻多嘛,她一開始看到都要尖叫,一天總得尖叫個好幾回。”但小姑娘從不真的抱怨。

朱丫也從不像家長那樣“管教”茉兒,一直當她是朋友,任由她自由地生長,因為“我自己就是這樣自然成長起來的嘛。”

她對生命的態度,一直是彼此獨立、互相照看。對人、對動物,都是這樣。

貓和狗都是茉兒收養來的。冬天一個雪夜,茉兒看到斷了一條腿還在抽搐的嘿嘿,覺得實在可憐,就抱回了家。

一開始,連醫生都建議給嘿嘿安樂死,茉兒不忍心,養了起來。嘿嘿很有尊嚴、很強韌,一天天恢復了起來。她們更沒想到的是,嘿嘿居然懷孕了,在一個小寒的夜裏獨自生下了五只小狗。四只被朋友抱養走,留下來的那只就喚作小寒,“大家互相照看,彼此都不要太孤單”。

茉兒還喜歡貓,於是朱丫找朋友抱養了美好。美好比城市的寵物貓野性難馴得多,“根本不可能由你找到她,只能她來找你。”

美好是一只愛看山的貓

日常,狗子們喜歡在山間茶園瘋跑,貓時不時叼回自己的禮物:有時是幾只飛蟲,有時是一只老鼠。

時間稍久,茉兒儼然變成了一個山裏的孩子,開始享受在山裏的生活。只要在家,都會驕傲地在茶園裏遛狗。

朱丫和自己的父母也在逐漸和解。

父母一度非常不能理解她,不理解她不循規蹈矩的人生,不理解她不按照設定好的路去成長。

但是隨著她開起自己的客廳、她的雲遊、她過起這樣一種閑雲野鶴的生活,她開始能和父母像成年人那樣對話,她發現,父母其實是很為自己感到驕傲的。

現在,她也不確定自己是否會在山裏長長久久地住下去,但她感到,自己一貫自由的狀態,對這山也有了一些羈絆。

有時候冬夜寒冷,她回家時要經過一座橋,走到半路就會看到三個黑影一路叫著一路飛奔去迎接她。她需要站定,等他們撲到她身上。她知道這個家裏有人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