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農村長大的孩子，父輩言傳身教，自己從耳濡目染，家鄉傳統風俗已經深入骨髓，成為了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就像是力量的源泉，信仰的基石一般。
以前，年年春節都回鄉，跟著父輩展開一切的恭敬祖先，敬拜各路神佛的儀式，覺得自然而然，並且以為這樣的儀式可以伴隨自己終生，從未想過在其他的場景裏，會面臨什麼樣的挑戰。
情況下，一切都覺得自然而然。然而一旦被隔離到城市當中，特別是作為一家之主，帶著妻兒在高樓商品房裏過年時，對於拜神和敬祖先就顯得無所適從了。
2013年，剛剛買房子，從出租房搬到屬於自己的屋子裏，這房子裏沒有設置神龕，也沒有土竈和門口的大香爐，更沒法像農村“過火”一樣，用籮挑著火爐，裏面裝點燒著的炭火帶進新房中。思慮了很久，不知道如何解決，只好打電話給家裏的長輩，討論了幾輪，根據長輩的建議，做了一個儀式設計。
進門前點個蠟燭，表示帶火進門。進屋後，先在竈臺和洗手池之間的位置點了香燭，拜了竈神，開了火，又在大門口掛了一個小的香爐，香燭供品擺了一擺，帶著老婆一起拜了三拜。當然，按照規矩也是要放爆竹的，但在這屋子裏、樓道裏、陽臺上都不適合放。便只好從10樓跑到16樓的樓頂，偷偷摸摸地放了一串短的。
沒想到的是，這一通爆竹下來，驚動了保安，保安調取了監控，上門來警告，還把視頻發到了業主群中，讓整個小區裏面的人都認識了我。好幾次在小區裏走路，還被人指出來“就是他在樓頂上放爆竹”，這感覺真是無地自容啊。
類似的事情也發生在我鄰居身上。去年大年初三，鄰居家的租客回家了，她按照老家習俗，過來房子裏點個香燭敬門神，又帶了一把艾草，放在門前，作為辟邪之用。
結果墻上的燭火燒到一半滴了蠟和火星下來，點燃了艾草，連進門的鞋墊也著了，頓時火衝到天花板，而天花板吊頂其實是木頭架子，外加石灰水泥粉的，溫度過高也會著火且可能殃及整個樓層。好在我剛剛出來打電話，看見了火情，用滅火器滅了火。同時，通知了物業，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而前幾天，這位鄰居走過來和我聊天，她說自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點了香燭怕如去年一樣不安全，但是不點又不符合傳統和規矩，自己心裏過不去。貼完對聯後，思維良久，最終，她留下一聲嘆息，放棄了。
其實，我現在的狀態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在城裏過年，對神靈先祖，敬也不是，不敬也不是。敬得來，沒有神龕，方位不對，香燭點了不安全，爆竹也不能放，不倫不類，不敬的話，心裏空落落的，感覺這個年跟沒過一樣。
最終，在難以解決的情況下，只好讓父親在每一次敬神敬祖的時候帶上我的祈禱，甚至通過視頻直播來參與。
而我的伯母，進城三十多年，住在廣州，每天堅持點香敬神，但無論是家人還是自身，對於這個事情，仍然會感覺到別扭，不對勁。
所以，我漸漸覺得，不是我們沒有信仰，而是信仰的故土已失，我們很難讓信仰繼續黏著在土地上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