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去菜市場，偶爾見到薺菜，綠油油一堆。走到攤前仔細一看，大棚裏的，心中頓生失望。我告訴自己，再等等吧，過些時候，新嫩、水靈的野生薺菜就要上市了。
乍暖還寒，細雨霏霏，春天悄無聲息地來了。她漫過稚嫩柳枝，蹚過清澈的小河，放眼望去一片新綠，田塍陌頭，房前屋後，馬蘭頭、豌豆尖、香椿、春筍、蒜蔥、蕨菜……各種野菜爭先恐後地冒出頭來。 “城中桃李愁風雨，春在溪頭薺菜花。”（辛棄疾《鷓鴣天》）白色的薺菜花開滿溪頭，原來它就是最先向人們報春的一種野菜。
“陽春三月三，薺菜賽仙丹。” 趁著暖陽，帶上妻子，驅車老家，剜薺菜去。兒時挖薺菜，為的是充饑；時下去鄉下尋味薺菜，更多的是踏青和嘗鮮。小溝畔、田埂上、麥地裏，薺菜毛茸茸的齒葉匍匐在濕漉漉的地面上，蓮座狀，有的紫紅，紅中又透著土黃，光亮耀眼；有的綠油油，一棵緊挨一棵，翠嫩欲滴；有的開滿小碎花，哈達一樣潔白；花蕊色黃，黃得淡雅、清幽。
剜薺菜是個技術活。剜淺了，它容易散架，不好挑揀；剜深了，粘帶的泥土多，不幹不凈。因此，剜的工具很有講究。薺菜小的時候用剪刀，左手攏住薺菜，右手挨著根部剪，薺菜就挑出來了。薺菜具有和脾、利水、止血、明目的功效，它的根藥用價值更高。薺菜長大了，根部也越來越粗壯。這時剜薺菜最好用鐮刀，那種用於收割稻谷的鐮刀。鐮刀挨著土，用力一剜，然後輕輕一拔，整棵完好。
剜薺菜如果尋對了地方，用不了多少時間就可以收獲滿滿一籃。回家後，將剜來的薺菜剪掉黃葉，洗去泥土，用大盆把它泡上。剛剛還蔫兒了吧唧的葉子，立馬變得翠生生、鮮嫩嫩起來。
烹飪薺菜第一步是焯水。薺菜一入沸水，空氣裏便氤氳出一股春天的味道：清香中帶著絲絲甘甜。竈火升騰，加少許鹽，幾滴植物油，薺菜的嫩綠在熱水的作用下轉為翡翠般的墨綠。這時，得迅速撈起，放入冷水盆中。短時間煮燙，迅速降溫，不但可以使薺菜保持鮮亮的色澤，還能去除過多的苦味，留下特別的清香。
待盆中薺菜涼了，瀝幹水，切丁備用。薺菜易保存，如果一次剜多了，可以將切好的丁捏成團，裝入保鮮袋，放進冰箱，十天半個月味道也照樣新鮮。薺菜的食用方法多種多樣，炒食、做湯、做餡。可以做成很多美食：薺菜炒肉絲、薺菜肉圓、薺菜春卷、薺菜餛飩、薺菜水餃等等。薺菜雖不名貴，只要上市，賓館飯店，以薺菜為食材的菜肴就格外招人喜歡。薺菜吸附油膩，雪白的年糕，加點鹹肉與薺菜同炒，是大魚大肉過年時最妥的美食。薺菜加鮮肉包千張，做成冷盤，清爽可口。薺菜熬豆腐則是我情有獨鐘的吃法，它色如翡翠白玉，入口滑嫩，清香鮮美，可謂初春第一羹。
大年三十中午，老家有包薺菜餛飩的習俗。這種外觀如元寶的大餛飩，當地人稱它“畚箕餛飩”。“畚箕”是農家的常用農具，聽上去似乎不雅，大過年的吃它，寓意聚財斂物。“畚箕餛飩”以薺菜和鮮肉為餡，咬一口，碧綠的餡帶著新春氣息向外溢出，唇齒生香。
陸遊曾有詩：“長魚大肉何由薦，凍薺此際值千金”。春天就要來了，薺菜已在凍土裏萌動，這道鄉間野味正等著我們拿起筷子呢。（王樟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