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大全夢見引魂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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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死後哀榮”,喪葬大禮,是兩千多年前的封建社會形成的習俗,出喪的儀典在整個喪禮之中尤為隆重。《紅樓夢》描寫秦可卿夭殤後,賈珍竟不惜巨資,以兩千兩銀子的代價為賈蓉捐了個五品“龍禁尉”,使秦氏得封“宜人”,就為的是“喪禮上風光些”,可見當時對“死後哀榮”是何等重視了。

 近世以來,這種“大出喪”的場面已漸衰歇,但三十年代末,四十年代初期,一代京劇大師楊小樓、北洋直系軍閥吳佩孚和廣濟寺住持現明和尚的三樁出喪典禮,卻殊為隆重,迥異於“尋常百姓家”而轟動一時。

 1938年,一代京劇宗師、飲譽全國的名武生楊小樓於京病逝,辦理喪事,行禮如儀,並將舉行大規模出喪的消息早已傳揚出去,引起各界的關註。前一兩日,當政要人、社會賢達和梨園界同仁早已於殯葬所經之處的馬路兩側高搭席棚,以備路祭。

楊小樓、梅蘭芳之《截江奪鬥》

 《紅樓夢》中描寫北靜王路祭秦可卿時的情景與此相若。路祭棚較一般席棚為高,以示闊綽。席棚三面圍住,正面敞開,尤其棚頂還聳起雲頭圖案的棚脊,給人一種肅穆的感覺。大殯經過時,棚中擺出供桌,上列香花醴酒,以祭送逝者,並向遺屬致以慰問。大殯一過,任務完成,席棚旋即拆除了。

 出殯之日,一般群眾為了看熱鬧,也多佇立街頭鬧市,共襄盛舉,其中更有些有錢的閑人家,早在開設在馬路邊的茶點社或飯莊的樓上憑窗訂好座位,屆時居高臨下,邊吃邊看,將此盛大宏壯的喪禮風光盡收眼底。這恐怕是為北京市所特有一幅風情畫吧!僅以西單為例,當時的“賓來香”、“王強豆乳社”早已座無虛席了,訂座者一早即前來就座,饕餮一番之後,就專等一覽大殯之壯景了。

 大殯為全套嶄新的執事,金瓜鉞斧,“回避”、“肅靜”的虎頭牌,以及香爐、雪柳、引魂幡皆系簇新之物。六十四杠高擡籠著用金線繡滿“百壽圖”花樣棺罩的靈柩,鼓樂喧天,滿街縞素,風光極矣!靈柩後,緊隨孝子孝孫以及全體梨園子弟。有的親手執紼,有的捧香;浩浩蕩蕩,好不威儀!

 更值得一提的是,當日拋撒紙錢的是鼎鼎大名的“一撮毛”(因其面部有痣,上生一撮黑毛而得名)。他的絕招兒是能將四、五十張一疊的紙錢直線般地上拋五、六米高,中間絕無旁斜逸出,直達頂端後,又如傘蓋般地向四面八方飄落而下,真的是精彩紛呈,技藝絕倫。所謂“行行出狀元”,就連撒紙錢也不乏執牛耳者。

楊小樓、余玉琴之《青石山》

 紙錢飄落時,觀者皆蜂擁搶接其未落地者,據說用這種紙錢擦拭面部或身上疥癬之疾,患處當可霍然。此說雖屬無稽,但觀者搶接紙錢的場面無意間為喪禮作了配合,蔚為奇觀矣。

 楊小樓的喪殯盛況一時傳為美談,為人所景羨。其外觀如此,靈柩之內又將如何呢?據當時的《立言畫刊》於翌年披載的楊墓被盜的通訊看來,殉葬品既多且精,金銀珠寶,無所不有。

楊小樓墓被盜的消息

 1940年冬,北洋軍閥首領、直系頭子吳佩孚病故於北京東四什錦花園住宅。首先,“吳子玉將軍治喪委員會”馬上成立起來,其成員多為一些趨炎附勢的吳府幕僚和門客,也有一些社會賢達,唯掛名而已。

吳佩孚靈柩

 吳氏出喪,除與楊小樓大致相仿外,尚有以下三大特色:

 一、訃告、行狀編印得既大且多,遍發至諸親貴友、要員聞人,當時真可說是“京城無處不飛花”了。

 二、送喪者按品級、親疏一律發給孝服。上等發白綢子大褂件,中等為白布大褂,末等僅為孝帽一頂、孝帶一條。僅此一項,據雲即耗資達千元以上。

 三、特制紀念章,送喪者每人以給一枚,以治喪委員會名義監制的藍邊、中間有一個凸起的銅版印成的吳佩孚半身戎裝像。藍邊上制有“吳佩孚將軍治喪委員會”字樣。從當時工藝水平看來固極粗糙,但也是空前創舉了。

 出喪日,其出殯行列與觀者大體與楊相仿佛:也是全部滿漢執事,嶄新鮮明的棺罩,內用上等金絲楠木的棺木盛殮,也由“一撮毛”拋撒紙錢,看來卻都較楊更為排場。至於殉葬品,我想總不會遜色於楊小樓吧!此外,是日出殯行列中有許多日偽軍政要員,除馬車隊外,小臥車亦淤塞於途。各界的路祭棚也多且大,皆為楊所不及。

吳佩孚之送殯親友

 雖則如此,到底俗不如僧。

 廣濟寺原住持和尚現明,生前倒鮮為人知,惟其圓寂之後,反倒名滿京都了。尤其從其送喪時的情景看,似與日偽關系不同尋常。

 現明死於1942年。“近水樓臺先得月”,廣濟寺建立七七四十九日水陸道場為其超度,本不足為奇。但從道場現場看來,真是為人鮮見的異景奇觀。

 道場設在寺內千手千眼觀音殿(菩薩像帶蓮臺約高四米,金身系紫銅澆鑄。千手千眼,工藝精湛,技法絕倫),殿內布置既華麗又莊嚴,高懸幢幡寶蓋,廣列花罐魚腸,繡工精美,色彩斑斕,令人目眩。加之殿內香煙繚繞,鐘磬悠揚,撲朔迷離,如入仙境。尤其所焚之香更是大有講究,有蕓香、檀香、降香、龍涎香,還有長約二尺、直徑為四分左右的深棕色大藏香,真是煙雲氤氳,異香撲鼻。

 道場期間每天晨鐘暮鼓,早晚兩課,午間、子夜還需誦經,逢七也另加佛事。有時夜間還增加瑜珈焰口,似乎已到了西方雷音勝境。一百零八眾佛門弟子,身披錦斕袈裟,高誦佛經,聽來和諧一致,音韻悠揚,仿佛也是一種藝術享受。

 現明的喪禮,其靈柩皆由信士弟子承擔,也沒有俗家的那樣拋撒紙錢,但因其與日偽關系曖昧,其規模氣勢之大,卻要比楊、吳高出多少倍。

現明和尚

 其殯列路線自西四廣濟寺始,繞道缸瓦市、甘石橋至西單沿原路折回,然後經白塔寺出阜成門直至八裏莊白堆子毘盧火化塔火化。一路上北京各名寺僧尼、居士以及各界善男信女,甚至還有專門湊熱鬧的結成了一支三、四華裏長的送喪大隊:有的手執法器,有的高奏梵樂,有的默誦佛經,有的左顧右盼,熱鬧非凡。 

 殯列兩側排列著日本憲兵和偽警察荷槍實彈的警衛隊,真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卡,煞有介事,不可一世。日本憲兵頭頂戰鬥帽,“屁股簾”隨風飄揚,身穿土黃粗呢子軍裝。偽警察除白帽圈、白裹腿外,渾身全黑。他們肩扛駁殼槍——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駁殼槍插在槍盒的卡子上能扛著走。只此一項,即可說明現明與日寇的非比尋常的關系。

 沿馬路兩側的路祭棚決不少於楊、吳,然最為突出的是廣濟寺於阜成門臉兒至白堆子這八裏地中間,每隔約華裏還設有粥棚一座,敞開為送喪的人和看熱鬧的人盡飽供應小站米粥和“方袋面”(澳洲面粉)的饅頭,其耗資之巨,於此可見一斑。何況平時京市境遇稍好一點的老百姓,也不過是以棒子面雜合面果腹,差的也就只有吃混合面了。

 送到白堆子,只見一座高約五米的石座磚身的“毘盧塔”,當時塔門內已堆滿木柴和澆上了火油。柴上有一鐵篦,系放置靈柩之處。靈柩放妥後,最後關閉了上面鐫刻著“五蘊皆空”四個大字的塔門。一聲“舉火”,登時烈焰熊熊,黑煙滾滾,升空而去,圍滿塔周的僧尼、居士皆與大火燃燒的烈度成正比地高誦佛號,於是乎禮成焉.

 我所見的這三次大出喪,雖不敢說是空前,但肯定是絕後了。

(《舊京人物與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