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原版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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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因為在《我就是演員》的晉級爭議,郭麒麟上了熱搜,罵聲居多。

對於郭麒麟來說,這是一次宣告。他想做個演員,他覺得自己就是演員。輿論的質疑只是一時,擺在郭麒麟的面前有一個更大的問號。作為郭德綱的長子,德雲社的接班人,從小在相聲後臺上長大的孩子,他能夠走出這個行業嗎?父親的聲名,某種程度上對他是一種捆綁。但凡他對傳統的稍稍放下,但凡他對相聲不再重視,都可能被視為背離。

上周四,在騰訊視頻《今晚九點見》節目中,他告訴華少,2015年曾經想出國讀書。那本來可以是一個轉折時刻,他會脫下相聲大褂,攻讀導演專業,進而沿著影視方向的路走下去。為了這次轉向,他做了周密的計劃,向同學咨詢、與搭檔閻鶴祥溝通,還報了托福班學習,但那個火苗很快就被父親郭德綱熄滅了。後來他回憶,2015年是他最艱難的一年。這是段私密的故事,在此之前,他從未對外界談起過。

作為《今晚九點見》節目的獨家深度內容合作媒體,《人物》記者撿起這個線索,與郭麒麟繼續聊下去。除此之外,在3小時訪談中,人物請他回顧了晉級爭議,與他聊到對相聲傳統的看法、演藝生活的感受、以及與父親郭德綱相處方式等話題。

訪談在12月底進行。

文|謝夢遙

編輯|金石

談演戲:

我想告訴他們,我其實真是個演員

記者:參加《我就是演員》,其實因為這個東西也有點像小品。你覺得你面臨的狀態與以往會有不同嗎?

郭麒麟:幹嗎有點像,它就是個小品。我可能還稍微占點便宜,因為這是舞臺表演,我可能要比一些影視演員要更熟悉。我經常見舞臺,經常見觀眾,尤其還是演這種小品。其實小品這個詞本來就不是誌在那種搞笑的舞臺劇,這種都能稱之為小品。我說的難是因為它時間非常緊湊,它讓你三天之內把這點活都幹完,那肯定累啊。

記者:既然叫《我就是演員》,演技肯定是要無數雙眼睛來審視、評價的。你意識到了嗎?

郭麒麟:我覺得有這種討論是好的,因為首先很多人可能不認為我是個演員,我參加這個節目就是想告訴他們,我其實真是個演員。好多人對於相聲演員的界定都是說相聲的,這點我就特別不認可。本身都是在舞臺上表演,是吧,去刻畫人物也好,去怎麼著也好,反正都是演員,怎麼著我們就跟演員好像是兩個行業似的。我覺得所有藝術形式從根上都是相通的嘛。我們上《歡樂喜劇人》的時候,這些個各種討論,我們都已經習慣了,因為那個周期很長,我演了三個月吧。從一開始大夥齊誇,往後就是齊罵不好,反正有這麼一個過程,到後來大夥就隨意吧隨意吧,大夥也罵累了。

記者:聽到這些討論的時候,你難受嗎?

郭麒麟:其實還真沒有。我特別懷疑我自己的內心的真實感受,因為有的時候我確實挺敏感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東西吧,是不是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打我有這種身份的壓力,各方各面,社會各界對我的看法,一直以來就存在的,所以說也沒有突然一下。因為我並沒有一個幻想當中的美好世界,我並沒有幻想我這一出來,馬上大夥就都誇,然後我就走向人生巔峰。我是一個悲觀主義者,可能我一開始幻想的那個局面比現在還要慘,後來反正就都能接受。

記者:但你剛才說了,剛開始上《歡樂喜劇人》的時候贊揚嘛,從贊揚轉向說「有黑幕」,有落差了嘛。

郭麒麟:其實倒還好,因為誇我的時候我也沒信。他們捧我的時候,我也沒有真的以為,我現在已經是相聲表演藝術家了。我也沒這麼想。

記者:後來在那節目你也會自黑一下,你在自我調侃的時候,你內心的想法是什麼?

郭麒麟:想法其實還是為了舞臺效果。逗人笑基本都是要給觀眾營造一種這種等級或者階級的觀念,一定要讓觀眾覺得演員是要比他們差,因為基本上所有的笑都是嘲笑嘛。我上來都已經說了,我很慘很慘,觀眾一下優越感起來了,他就願意去對你發笑。你想臺上一個老專家一個老教授,倆人站一塊說相聲,底下觀眾,哇,他們太有學問了,咱別樂了,咱笑話人家幹嗎,咱還不如人家呢。

記者:你說你敏感,體現在什麼方面?

郭麒麟:就什麼事可能都能聽進心裏去,無意當中一句話,或者說我自己的一個舉動,比如朋友之間聊著聊著天,我突然間說錯一句話了,我會聯想,是不是有點冒犯他啊,或者說我會不會戳到他一個痛點啊。然後就想怎麼把這事圓過來,怎麼跟人說兩句好話啊,或者說假裝說些什麼別的事兒,讓他想起點別的來。其實就是多想。

記者:我認同你說的相聲表演是表演,但是你看相聲表演又跟其他的影視劇表現不一樣,他可能沒有那麼多的花樣。比如不會涉及哭戲,或者就是內心的感情戲。

郭麒麟:哭戲這東西我也問過很多演員,因為之前對於哭沒有什麼太多的這些個接觸吧。他們就都說,這東西吧有的時候是楞擠。它是多方面因素吧,和拍攝當天的天氣、心情啊,各種人生經歷都有很大的關系。有時候就是你情緒到了,眼淚流得出來流不出來,其實都無所謂了,我特別篤信這句話。後來我還聽說過圈裏一些老演員,到人家那種哭到爐火純青的地步的時候,已經不需要醞釀感情了,就跟這還聊天,翹著二郎腿嗑瓜子,說拍了,機器一開,嘩就哭得就不行了。

記者:本子是你們選的嗎?

郭麒麟:基本都是節目組指派的。臺詞我們可以有自己的改動,但是必須得在所有的演員都能夠同意的情況下,才能夠更改臺詞,這東西咱們畢竟是合作。

記者:那你當時看到《士兵突擊》那出戲裏面你的戲份、臺詞不多,你是什麼感覺?

郭麒麟:不多就不多,這個故事裏我不應該多說話。因為這個故事是班長要復原退伍,三多不同意,我只是作為一個旁觀者。其實我更多的代入了一個觀眾的角色吧,然後我要表達出我自己的感情。我在臺上其實是一直都在表演的,但是受限於電視轉播切特寫,沒辦法,你沒詞,不給你特寫,那怎麼辦呢?

記者:你會覺得這是個問題嗎?這本身是一個競爭,你們三個人的競賽。

郭麒麟:其實我去的時候,我沒有特別想。我自己心裏給自己也有一個評判標準,我覺得我演出來的東西我不寒磣,我不丟人,我覺得那就是我的能耐。一開始其實臺詞可能還多這麼幾句,我都讓他們改掉了。因為他有很多不合時宜的話,因為白鐵軍本身是一個偏插科打諢式的人物。我說在這種情況下,還讓他去插科打諢,這不是玩笑嘛,這已經背離了這個人物的這種心情了。班長都要走了,旁邊你這好兄弟哭的不行了,你這還嬉皮笑臉的,什麼玩意兒啊。

記者:你看過原版《士兵突擊》嗎?

郭麒麟:我沒敢看原版。我怕有烙印,我怕我會去學他。我覺得就是以我對這個角色的理解,我怎麼把他演出來就對了。

記者:演下來之後,你覺得給你的收獲多還是傷害多啊?

郭麒麟:傷害我可能已經早練就了刀槍不入,厚臉皮的這個特質了,沒什麼傷害。收獲還是挺好的,結識了一大幫朋友。

記者:想做個影視演員,這個想法最早什麼時候進入你大腦的?

郭麒麟:那可能是去年吧。之前都是感興趣,從去年的時候我發現,我好像真的能以此為生。可能就是拍「18歲」(《給我一個十八歲》)前後那會兒。之前拍《林子大了》,因為都是我們自己人嘛,那像一個大型團建,大夥在那玩,也挺好。「18歲」是一個完完全全地脫離了我們的班底,完全是和外邊的人。一開始去的時候也興奮,也緊張,如同一個大學生畢業了,步入社會了,他去一個公司實習的時候,就會有些緊張。

記者:我采訪郭老師的時候,他說到演戲對他特難。因為他的印象深入人心,他一說話人就出戲,相聲演員演戲,對你來講是不是也是一種困擾?

郭麒麟:僅僅是對郭老師來講,因為他在相聲領域太成功了。再者一個他的興趣不在影視表演。我有時候說點可能稍微有點拆我爸臺似的,不太尊敬的話。我爸演的這個戲啊,不是因為他演不好,是因為他沒想好好演,我完全相信他有能力能把這個角色演好。你看他唱戲,你看他說評書,他怎麼就能入戲呢,他怎麼就能那麼表演呢?我父親一直非常推崇、學習上海的麒派,麒麟童先生本身就是京劇當中偏重表演的一派。都知道京劇演員得勒頭嘛,麒先生其實很少勒紗,因為勒完之後,把你眉毛吊起來了,你的面目表情就變得僵硬了。他們有很多面目動作變化什麼的,這都是表演啊。所以說就是因為郭老師對京劇有很大的熱情,但是對影視表演沒有。

談傳統:

老調太平歌詞流傳不到今天,太難聽了

記者:你看你對演戲的愛在漲,那我的感覺人的愛都是......

郭麒麟:固定,就這麼點兒,這個多了,那個就少了。

記者:對,那你對京劇,對傳統東西的愛,會不會慢慢地少了?

郭麒麟:但是我覺得一直還是喜歡這些個東西。我現在不去做,我把這個愛先埋起來,我不是那種喜新厭舊的人。

記者:我有時候覺得你們在這個事上對外表達還挺難,這個問題去問嶽雲鵬的話,他就不想回答。因為好像你有這個責任,你是很重要一個徒弟,或者你是這個家族的傳人,你還不能說我想就是做一個全職演員,你會有這種「政治正確」的壓力嗎?

郭麒麟:這個反正我跟嶽哥我們倆情況還真是不太一樣。因為對於我個人來說,我爸對我的期望就是希望我能快樂。他不只一次,跟家裏也這麼說,對社會外界也這麼說。那我覺得他是完全尊重我的意願的,所以我就沒有壓力。

記者:那我們做一個比較極端的假設,如果有一天你會發現自己對相聲的愛完全沒有了,你還會因為你父親是郭德綱而說相聲嗎?

郭麒麟:這個東西啊,我覺得如果按您這麼說,我對這個東西完全沒有愛了,那我還幹嗎呀。

記者:像你成長在這樣一個非常註重傳統的老派世家裏,對那些傳統你有過懷疑嗎,還是說你無條件的相信?

郭麒麟:懷疑倒沒有。我覺得很多規矩的存在都是很有必要的,比如說,這壺嘴不能對人,包括一些吃飯時候的習慣什麼的,雖然有的時候並不能完美地貫徹吧,但是起碼我覺得是體現一個人素質和修養的很重要的衡量標準吧。比如說吃飯吧嘰嘴,我小時候就有這毛病,但家裏頭也說過很多次。包括敬語,稱呼人用「您」,京津一代都有這種習慣。它會讓你有敬畏心吧,不至於膨脹。所以說我覺得傳統也有好的地方。

記者:傳統不光是這種規矩類的東西,說相聲本身的這種傳統,舞臺上的一些說法,比如說報菜名,你就得那個音在那兒,那種報法,這些東西你一直在練,會是一種束縛,一種枷鎖嗎?

郭麒麟:這東西其實也是因人而異,因為每個人的口腔結構都一樣,每個人的習慣也不一樣。我們只能提供一個大概的、大體的仿佛是合乎於所有人適用的說貫口的方法。每個人具體怎麼實操,還得看每個人自己,所以說這沒有完全那麼死板,為什麼我們的節目叫活呢,它就是活的。

記者:有這樣一個對傳統的尊重在,你對新的東西會不會比較少嘗試?比如你聽脫口秀或者說單口喜劇嗎?

郭麒麟:有時候換電視會換到這個臺,可能聽一個包袱我就換走了。看來確實這點我眼界窄。

記者:那些東西你不會吸引到你?

郭麒麟:因為它不符合中國國情。

記者:口味太重?

郭麒麟:不是,老美的這種語言邏輯,搞笑的這種東西可能跟咱們國家不一樣。可以去看,可以去借鑒,可以去嘗試,但是基本上嘗試不出個所以然來。我也看過很多外國笑話,把它改成在舞臺上說的相聲小段什麼的,效果也一般。

記者:那你覺得你心中的這些關於相聲的觀念,有沒有哪些是顛覆性的,就是跟老派不一樣的?

郭麒麟:沒有,我是完全遵從於老派的一種,可能會有一些個符合我自身氣質、長相,我要說一些適合我的東西。

記者:你在相聲舞臺上的一個人設大概是什麼樣?

郭麒麟:我在相聲舞臺上的人設啊。我之前會考慮到一些個獨特的青年人的視角,我發現用這種身份在舞臺上說相聲,在德雲社裏很少,幾乎沒有。他們特別喜歡在舞臺上裝成熟,都特別喜歡指點江山。但我覺得作為一個年輕人,在臺上說一點年輕人該說的話,其實觀眾看來會覺得更舒服一點。這可能是我的人設吧,青年人。

記者:你的太平歌詞是怎麼學的?

郭麒麟:小時候跟我爸學過,我爸給我錄音,我聽著他那個。

記者:現在唱嗎?

郭麒麟:很少了,因為太平歌詞咱這麼說,為什麼這個一直是不火,就是因為它確實不好聽。它就是一個上句,一個下句來回唱,講一個故事,您受得了嗎?大部分傳統藝術它之所以不太風靡,就是因為它的調都是一樣的。太平歌詞就是會兩句,等於會一萬句,這個藝術形式他很難流行。過去唱太平歌詞也就是為了拿它招攬生意。

記者:但郭老師對太平歌詞有一種特別的情感,其實你剛才說的這些話,他聽見可能就不會太高興吧?

郭麒麟:不不不,他不一樣的,就說這個東西只是相聲演員的一項基本功課。本身我父親對於現在他所演唱的太平歌詞,他是有很多修飾的。因為老調太平歌詞是真的流傳不到今天的,經過我爸的改編,還能好點。很多人總說我爸唱這什麼太平歌詞有評戲味,為什麼有,因為他把很多評戲的修飾音加到了太平歌詞裏邊,因為太平歌詞實在太難聽了,實在太難聽了,他再不改改更沒人聽了。

記者:你這一代往下走的話,太平歌詞會怎麼樣?它會慢慢地消亡掉嗎?

郭麒麟: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就看唄。就是這個東西吧,人力終有限,如果說你真的沒有辦法去改變觀眾對於這件事情的看法的話,那你所有的工作都是徒勞的嘛。打鐵還須自身硬嘛,太平歌詞真特別好聽的話,不用我們老說,觀眾也會記住的。

記者:張雲雷現在成了流量明星了,觀眾都帶著熒光棒來聽相聲了,你們怎麼聊這事兒的?

郭麒麟:我沒覺得他有什麼變化。我覺得那就是有一批喜歡他的觀眾,那沒辦法,那怎麼辦呢。我覺得他這麼弄也還行。

記者:但流量相聲演員跟一般相聲演員......

郭麒麟:這詞太怪了。

記者:這確實一個新的概念,他面對的狀態不一樣,苦跟樂都不一樣,你想成為流量級的相聲演員嗎?

郭麒麟:流量這詞我到現在沒弄明白,他應該怎麼去界定。我覺得「小辮」可能就是喜歡他的觀眾比之前更多了。反正我是沒遇見過這樣的情況,我也沒有受到過這樣的待遇。

記者:相聲方面你有目標嗎?

郭麒麟:目標實在是不敢規劃了。怎麼辦呢,我立什麼目標大夥兒最終都得繞到同樣的話題上,其他行業上就更沒有目標了。我現在一直覺得我爸對我的這些個期望很正確,就是期望我開心,別的都無所求。能實現自我追求更好,要生活的快樂,有幸福感也很好。

談父子相處:

長大再把小時候被粉碎的自尊粘接起來

記者:你有沒有意識,你沒有宣布自己是演員,你以前演出一出戲,如果是好的話,大家得到的是驚喜,但現在你說想做演員,大家以一個演員的身份看你,會不會給你的壓力大了?

郭麒麟:我覺得不會,我的壓力已經到頭兒了,不可能再比別的更大了。打入行以來就擔著這個壓力,一直擔到現在。

記者:你說的是,你是郭德綱的兒子這個壓力,是吧?

郭麒麟:基本上是吧,其他壓力都是依附於這個身份之後,才會有其他壓力。

記者:這個身份最開始是不是也給你造成過困擾、痛苦?

郭麒麟:那都是很小的時候了,可能是11、12歲的時候,會有這種困擾。12歲的時候,突然一下讓我爸給我說明白了。我爸老有這麼一句話,十分能耐使七分,留下三分給兒孫,十分能耐都使盡,後面兒孫不如人嘛。所以打那個時候起,可能我就對自己沒有什麼太高的要求,我覺得我爸把十分能耐都已經使盡了,不如人就不如人吧。所以打小,我家裏的這種教育都是挫折教育,粉碎自尊,然後孩子長大了,自己慢慢地把這些粉碎的自尊再撿起來,再拼起來,再粘接上。就如同骨頭斷了之後,他在愈合的時候會比原來更堅韌。

記者:所以他怎麼對徒弟,也是這麼對你的?

郭麒麟:對,但是徒弟們碎的沒有像我那麼碎,他們還是碎片,我是粉末。

記者:這種粉碎體現在說一些很狠的話?

郭麒麟:那也不會。第一,他沒打過我,我們家從來不崇尚棍棒教育。包括問我爸徒弟他們都說,最怕師父不是說你,不是罵你,最怕不理你。冷暴力,最怕的就是這個,我小時候也可怕這個了。但後來我發現其實避免這種暴力特別簡單,就是只要你不跟他對著幹就行。那我後來就和解了,就覺得那就聽他話也沒什麼,不聽他話也沒好果子吃,聽他的話就得了。後來發現聽他話還對我有幫助,對我有成長,那我就更何樂而不為呢,更得聽話了。到18歲之後他就不怎麼管了,也不用我聽他話了,他覺得我已經有自己擔負起自己的責任了,把自己所有成年之前粉碎的自尊在那會兒又粘起來。

記者:他粉碎你自尊的具體方式是什麼?

郭麒麟:就是當面教子,越是人多的時候越得數落我,但是不是說沒有緣由的數落,也搭上我人多的時候可能不太爭氣。可能有的家長哄哄就過去了。我爸那會兒絕對是,把這個事兒拎在大夥兒面前,一件一件地把這衣服都撕下來,讓大夥看看這個血淋淋的真相。越是在熟人面前說你,你越丟人啊,把你擱大街上說,其實沒啥事兒,因為這又不認識我,都是熟人。有時候都快哀求了,你別這樣,別這麼說了。小時候總是動不動就哭了。

記者:被他說哭了,是吧?

郭麒麟:不是被說哭了,我心思細膩嘛,說完之後委屈,都不是當時哭的,就是委屈。完事之後越想越別扭,後來就都好了。後來我一跟他聊天呢,他就說,因為我們家可能這種孩子脾氣是基因裏帶的,天津話管他叫小性兒,我爸其實原來也有,但是因為他當年在北京各種的挫折吧,各種不順利,他這種脾氣都磨沒了。他發現沒有這種脾氣,對他的工作和生活有很大的幫助。所以說他決定幫我把這個也磨沒了。

記者:那你現在一年你跟你爸同時都在家的場合能有幾天?

郭麒麟:很少,一個月。還得是我回去找他,去見他。

記者:你多少天跟他通次電話?

郭麒麟:我們一直不通電話,我從小到大我們倆就不通電話。

記者:那怎麼知道他的近況?

郭麒麟:就問我媽唄,最近我爸在家嗎,哪天哪天有事嗎,沒事我回家看看您去。微信我們爺倆是沒事絕不發消息。

記者:你現在看看手機,你上次給他發微信是什麼時候?

郭麒麟:我看看,10月份那會聊的多一點,10月份,9月份,8月份、7月份,每個月聊一回,7月份上一次是3月份。突然問我在北京嗎?我說我剛落地,我爸就說,家裏飯熟了,要不回家吃來,我說行,我說看看吧,本來打算叫外賣的,因為我也挺懶的,剛下飛機嘛,回家我就不太想再動了。後來一想,算了,我爸都邀請我了,我上家去一趟吧。我不跟他住一塊,搬出來單住了,搬出來快兩年了。

記者:那你其實跟他見面前更少了?

郭麒麟:更少了,之前那會兒起碼能是回同一個家。我爸有時候還老跟我說,說找時間回來看看我。

記者:所以你演藝工作,他其實是不清楚的。

郭麒麟:對,他也不過問,他也不想清楚,還是信任。

記者:為什麼對我不管不問,會有這種感覺嗎?

郭麒麟:我那會兒覺得就是這些個管和問沒有什麼必要,我覺得就是我可以做得讓他放心,他要管我問我反而是對我的不信任。但我媽對我又管又問,那會兒晚上出去吃個夜宵,回去晚了我媽都得數落我一頓。

記者:參加《我就是演員》他什麼時候知道的?

郭麒麟:我參加完第一期之後,播出之後他可能知道的。他沒問,你要不問,我也不說。

記者:其實這也挺有意思,我能感覺到你對你父親的尊重,跟他見面都是永遠是您。但是你並不會時時保持聯絡,你們並不是用這種方式在相處,跟傳統的尊重又好像不一樣。

郭麒麟:好像不太一樣啊。可能也是因為從小我和我爸的這種相處模式一直延續到現在,小的時候我們倆就這樣。長大以後也覺得這種相處模式挺好的,雙方也都不累,挺利於我們爺倆這種感情存續的。所以我覺得保持這樣也挺好。

記者:如果你父親是一個普通的相聲藝人,你的人生現在會有什麼不一樣?

郭麒麟:我一般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這麼一個沒有意義的問題上(笑)。比如我小的時候,我爸不火的時候,他不就是一個普通的家人嗎,那時候就想的是好好學習,以後找工作,那還能有什麼想法?有藝術夢想那只能有,那會兒以我的家庭條件,各方各面的,可能我沒有我父親的膽量,沒有那種孤註一擲,我可能會選擇踏踏實實上學,然後以後找一個好的工作,過這樣的一生。可能相聲會作為我的一個非常憧憬的職業,按現在流行的話講叫白月光,可能也會這樣。

談生活:

缺少同齡朋友,有孤獨感,也有社交恐懼

記者:你喜歡讀哪些類型的書?

郭麒麟:小時候可能更偏重一些個白話歷史吧,像《明朝那些事兒》什麼的。現在可能更偏重文學一點吧,但是我也沒有什麼特別文藝的,特別小眾的,沒有。我先把大夥都推薦的先看了再說吧。去年、前年在網上我看大家都捧《百年孤獨》,我說買本看吧,看完整個給我繞糊塗了。這一家子,就這倆名來回用,沒給我氣死。後來上網找,有一個人物關系表,配合著這個,看完了。

記者:那你戴耳環耳釘之類的東西嗎?

郭麒麟:從來沒。不戴,怕疼,不敢紮。

記者:那個東西不會是時尚嗎?

郭麒麟:如果時尚代表疼痛的話,那我寧願不時尚。我是特別反感戴各種的飾物,眼鏡是沒有辦法,我也不想戴眼鏡,你看我沒有戒指,我沒有手鐲,沒有耳環,沒有項鏈,我什麼都沒有,手表我也不愛。你說他們傳統他們就愛盤個手串,我也沒有,我不喜歡弄這些東西。

記者:在娛樂圈,是不是一切更加要謹慎?

郭麒麟:對啊,因為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有可能被當作呈堂證供,我有權保持沈默。我不知道我現在算不算進入了,也可能人家就沒想帶我玩啊。但是反正總的來說吧,你在哪個行業都得謹慎,可能這個圈謹慎的人要更多一點吧。在哪個公司當白領,你不得謹慎,你指不定說哪句話就惹禍了。

記者:所以你也會有這種自我告誡嗎,我要小心點?

郭麒麟:好在我一直都這樣,就我一直都謹慎,我不是說之前是一個大大咧咧的人,所以說就還好,沒有什麼太多去轉變,去適應這個新環境。

記者:那比如說你說相聲,你會謹慎嗎?

郭麒麟:當然要謹慎了,我們這個團隊在行業當中算是一個領頭羊,所以不可避免地就會有一些個聚光燈當中的聚光燈放在我們的身上,我們所有的事都會被放大,所以在臺上那更得謹慎了。

記者:有狗仔盯上你嗎?

郭麒麟:原來並沒有意識到,但是後來發現他們現在正在拿我充量。因為我特別不喜歡遮蓋,所以讓他們變得非常猖獗,特別愛拍我。關鍵我也沒有啥事兒,完了怎麼辦呢?我跟朋友出去逛個街,吃個飯,也被拍,我下了飛機,開著車直接回家,這都被拍。我覺得它並沒有新聞價值,郭麒麟下飛機回家,結束,這個新聞就完了,這你報它有什麼意義呢,你都費這網站的電,你都費人家那個服務器。

記者:你看過知乎上那個帖子嗎?有一個帖子叫如何嫁給郭麒麟。

郭麒麟:看過,別人推薦我,瞅了幾眼,看著看著就不太想看了,我受不了這種,大夥一個勁兒誇我的這種。我怕我迷失在裏面。

記者:有女孩當面說想嫁給你嗎?

郭麒麟:說這話的姑娘人家肯定沒用心,這麼私密的話題怎麼好意思當著大庭廣眾之下,凈是我演出的時候,我要嫁給你,人家也就是追求一個效果吧。其實觀眾在底下他也是在表演,我已經體會到這一點了。

記者:這些年來你一直在聚光燈下,正向反饋其實也很多,你會膨脹嗎?

郭麒麟:可能我也存在過那麼一個時期,這個很正常,因為自我實現的這個過程啊,可能會出現這種滿足嘛,由於滿足而造成的這種膨脹。但是就因為我是一個極度的悲觀主義者,太悲觀了,而且我沒有什麼太多膨脹的資格。因為我們家裏頭還有這麼一個優秀的行業領軍人物,我得做到什麼樣我才能在家裏跟他膨脹啊。

記者:你從小就是進入了演藝圈,很早就退學,會不會讓你很缺少同齡朋友?

郭麒麟:其實會。但我喜歡和年長的人交朋友,我喜歡和大哥哥,甚至說叔叔玩。因為可能小時候我這心性吧,不是那種當大哥的心性,就願意當跟屁蟲,小時候這幾個師哥我都跟他們屁股後邊玩過,都得是比我大個10歲左右的。跟同齡人吧,可能同學還多一點,其他的同齡人不是同學的我還真接觸的很少。

記者:那你覺得你現在生活裏最好的朋友是誰?

郭麒麟:生活裏最好的朋友,我這個怎麼說,這太難了,怎麼衡量是好朋友。肯定是首先你要保持經常的聯絡,這個很重要,可能會有些個朋友,可能長時間不聯絡,也能保證很好的關系,但他絕不是那個......我分享最多的、聊的最多可能還是我搭檔,老閻我們倆可能還是說的最多。

記者:比如說你內心的困擾,你會跟他講嗎?

郭麒麟:我不會,但他會看出來,主動跟我說,他只說他看得出來的,他看不出來的困擾基本就不說。我比較擅長自我消化。我不會跟別人講我的困擾,我跟他講也是他說出來了。他說,大麟,我覺得你最近是不是怎麼怎麼怎麼樣,然後我再接著,既然你看出來,那咱就聊聊,他沒看出來,我也不會跟他說的。

記者:你有社交恐懼嗎?

郭麒麟:其實有,其實有,但是我在努力克服。我其實在生人很多的時候,要有一個願意跟你聊天,我特別容易接收到你發出來的友善的信號。你只要發出來友善,我就瘋狂地對你友善,我想讓你知道咱倆是一頭的,咱倆現在是戰友。我把每一次的社交都當成一場戰役啊。

記者:從退學到現在,進入演藝圈的這段歷程,有孤獨感嗎?因為你的生活路徑是跟很多普通的青少年是不一樣的。

郭麒麟:孤獨啊,我覺得還是來源於自己的清閑導致的胡思亂想。真的,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感覺哎呀,太孤獨了,感覺我被整個世界遺棄了,肯定會有人有這樣的想法,但是排解的方法就是趕緊睡一覺,第二天早上起來你會發現哎呀,這個世界對我真的很好,我又能看見今天的陽光了,還是得有自我開導的精神吧。

記者:我註意到一個現象挺有意思的,你看郭老師微博關註的人很少,我看你也不多,這是一個巧合嗎?

郭麒麟:其實100多人也不少了,我到現在關註了159個人。有的時候真是,不敢關註。

記者:為什麼?

郭麒麟:因為現在這種社交環境吧,關註就意味著無法取消關註,這個就不太好。現在看微博比之前少之又少了,現在不願意看微博了。

記者:但關註了你,你不關註回去,不也是個問題嗎?

郭麒麟:我可以說我沒看見,可能會這麼說,但是基本沒有這麼問的。

記者:你微信也會保持一種比較簡單的狀態嗎?

郭麒麟:我基本不發朋友圈,我是可能一年發一條。沒有表達欲望,我不想讓大家知道我在幹嗎,也不算營造神秘感吧,就是我覺得不值一提,不足為外人道也。

記者:也不會加很多人?

郭麒麟:我原來會有這種潔癖,但現在還行,好很多,因為有的時候生活當中會遇到,人家當面張這嘴了,你就不好意思不加。但是我不好意思刪人家,其實我很想刪人家。

記者:你覺得你的演藝之路出現過停滯或者讓你覺得艱難的時刻嗎?

郭麒麟:它可能有的時候會進展得緩慢,但是我覺得它還是在推進,還是在不斷地向著實現自我而邁進。就跟開汽車一樣,堵車,有這麼句話,不怕慢,就怕站,就是你只要這車流是在動,早晚能到目的地。

談一次逃離:

火苗熄滅了,蠟還在

記者:你會想到如果讀大學是一個什麼樣的生活嗎?

郭麒麟:2015年的時候跟我爸聊過一回,去國外讀大學。那會兒想的是去國外學導演。想從另外一個角度再看看這個世界,想當一個故事的講述人,去學一些專業的知識,回來去拍一些自己想表達的東西。

記者:那個想法怎麼出現的?

郭麒麟:其實就是在日復一日的說相聲的過程當中,就感覺其實每天像是在上班嘛。因為我是一個很註重自己感受的人,我當時選擇退學說相聲,是因為相聲給了我很大的快樂,我很喜歡這個感覺。在當時那段時間,每天這種表演,讓我覺得有點枯燥。一天又一天,家、劇場,家、劇場,每天演節目,再面對一大幫人際關系的糟事兒。因為我這個身份存在肯定很多事兒都要把我卷到裏邊了。當時想的是離開,想去好好學習,想找一個別的工作。

其實是糾結,就是一個取舍問題。關於未來,那個時候很迷茫,就不明白我一直在這個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工作,我的熱愛到底用在了什麼地方。

記者:你那時候想的是徹底離開相聲?

郭麒麟:也不是,那時候就想離開一段時間,其實我對相聲的感情是一直存在的。我站在臺上,我把你能說樂了,這是一個,可能您沒有這個經歷啊,就沒有辦法體會,這真是一個非常非常美妙,非常快樂的事兒。它給我很宏大的快樂,但是當時又因為種種原因加之於一身,所以那會兒有這麼一個想法。

那個想法是一瞬間出來之後,我去咨詢了一下在國外上學的同學,和他們制定這個計劃,聊具體的怎麼樣實操的可能性。我先跟我搭檔說,我說咱們可能要終止咱們的合作關系了,我可能要去國外深造了。我搭檔正想從他的原崗位辭職,他原來做通信的,一心撲到相聲上,還沒遞交辭職報告,晴天霹靂。但他說如果說你有這樣的想法我支持你。

記者:為什麼跟你爸說之前,是先跟你搭檔說,先做一個緩衝?

郭麒麟:不是,因為我覺得這是對於他來說非常重要的事兒,甚至於比我父親看這事兒更重要。因為我們倆在一塊合作,我們倆是利益共同體,我覺得很對不起人家。我當時都想的是,如果我不跟他合作,我得讓我爸安排一個非常非常優秀的逗哏演員跟他在一塊合作,我不能因為我讓人家在這方面吃虧。

記者:你是怎麼跟你爸說的?

郭麒麟:當我抱著一個可能,就是我一說出這事,我爸非常震怒,我爸非常生氣,我當時都做出了我爸可能會在我人生以來第一次打我的準備,但是沒有。怎麼說呢,還樂了,樂的特別開心。

他在書房裏,當時還有好多別人,有徒弟,有侯叔,一大幫人,他把別人都轟走了。他說你們先出去,我跟我兒子說幾句話。

我們爺倆就,那算是,可能是人生第一次促膝長談,把我叫到裏屋去,那個環境相當的私密。他坐著,我站著,我們倆就跟那兒聊,就說這事兒。

聊了半天,其實歸根結底很簡單,就是說現在你在相聲方面上取得的成就,你如果幹別的,不一定能超過相聲。有可能會比相聲強,但是說相聲是最保險的方式。你現在去學習吧,等於說之前那些個說相聲積累下來的舞臺表演經驗,可能都已經浪費了,等再回來就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了,因為一學肯定就得四年嘛,讓我做好了心理準備。

他說兒子,如果你真要走,爸爸也攔不住,爸爸也支持你,只不過就是把利害關系跟我說明白了。那時候我已經,我連托福班都報了,專門去想考學嘛。

記者:你學了嗎後來?

郭麒麟:學了,上了十節課。上著上著上著,我爸又會在生活當中點點滴滴不斷地去旁敲側擊去聊一聊這方面的話題,後來也覺得,也有一定的道理,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我爸開導是一方面,更多的一方面其實是那段時間的演出可能讓我又重拾了一些信心。我還是決定還是先不著急深造,以後有的是機會。真的,我才22歲,我同學說那邊28歲上大學的一樣也有。

記者:你現在怎麼看待這個想法?

郭麒麟:其實去找個學校去深造,我到現在也認為這是一個值得去做的事兒,只不過可能當時挑選的時間點不太好。只不過是因為日復一日的枯燥生活讓我覺得有一些煩悶,跟朋友之間的一些關系處理啊覺得很累,確實是一直如此,到現在其實也這樣。只不過那會兒可能還小,那會兒就覺得想逃避,但現在就已經習慣了,內心比那會兒強大許多了。

記者:但你現在會為當時的妥協,有一點點後悔嗎?

郭麒麟:沒有,我覺得這個東西不能算妥協,只不過我當時有這種想法,可能不太合時宜。我或許會在未來的某一段時間我再會產生這個想法,沒準那會兒就合時宜了。反正到現在看來看去就是很幸運吧,這些年這些個選擇都沒錯。

記者:這個想法現在已經熄滅了,還是那個火苗還在心裏燃著呢?

郭麒麟:目前是熄滅了。但僅僅是熄滅,但那根蠟還在。以後再遇見對的打火機的時候,可能會再燃起來。

記者:但其實你父親對你這個期望還是在的,再往後走,如果你再提出來,可能對話又是一樣。

郭麒麟:我現在不這麼認為了,因為那時候他認為這個是最保險的,或者說他可能不希望我去在一些個,他並不熟悉的領域上工作,這樣他沒有辦法去幫我。我覺得現在他應該對我的信心在逐漸地增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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