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聞記者 揭書宜
“有一次我為了抽一個隱藏款，抽了100多個還沒抽到，執念這種東西很可怕。”
“我從2018年開始玩盲盒，當時想著出盲盒基本都是因為重復了或者是抽到自己不喜歡的。
當下，除了在門店、機器人商店、網絡等途徑購買一手盲盒，盲盒在二手交易平臺的熱度也在逐漸升高。然而，觀察二手交易市場盲盒的價格可以發現，除了溢價高達幾十倍的隱藏款或特別款，更多的是遠低於原價的“白菜價”盲盒。
尋找獨角獸旗下的“Bob求婚”款盲盒原價89元，如今在二手交易平臺的價格為2000元到5000元不等；原價59元的泡泡瑪特旗下的“鼠小小”卻降至10元以下。
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記者通過采訪發現，一手盲盒因其“盲”的特性吸引了大量的玩家，也正因其的“盲”而產生了較大體量的二手市場。目前，市場上進行二手盲盒交易的平臺正逐步湧現，而供求關系則造成了不同款式二手盲盒價格的懸殊。不過，盲盒的價格屬於市場調節價，而不是政府定價或政府指導價的範圍，高價並不違法，只是盲盒隱藏款概率可能會影響消費者知情權。
“抽一百次只為隱藏款，不喜歡的就轉賣”
盲盒對玩家最大的吸引力就在於其“盲”的特點，盒子外沒有標註，只有打開才會知道自己抽到了什麼玩偶。
月收入七千的24歲上海白領小張每月大概花三千元抽盲盒，有一次她為了抽一個隱藏款，抽了100多個還沒抽到。為何盲盒會吸引玩家們不斷砸錢？
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段媛媛告訴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抽盲盒成癮是典型的斯金納箱效應，屬於概率型獎勵。抽盲盒等現象都是人們期望在這一行為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物品或信息，因為得到是有概率的，所以導致人們會反復重復同一動作，以期得到想要的。得到後大腦獎勵機制自動化運行，大腦興奮。故人們會為了追求興奮而強化這一行為。”
復旦大學管理學院市場營銷系副教授徐倩也有相似的觀點。她認為，盲盒跟刷抖音本質上是一種成癮機制，心理學上稱之為操作性條件反射，屬於其中的正向行為強化過程。它的特點是易習得、成癮快、消退慢，用通俗語言講就是立馬上頭和戒不掉。“一旦抽盲盒的行為超出了消費者本身的經濟承受能力和基本需求，達到影響個人生活工作學習的程度，自然可以認為是有害的。”
抽盲抽的過程中，“得到自己想要的”就是指抽到概率只有1/144的隱藏款或者是自己心儀的款式，為了獲取這種“獎勵”，“端箱”（整箱12盒購買）、“搖盒”（根據搖晃盲盒猜測裏面的款式）、“蹲店”（在盲盒門店呆上一天）等深度玩家的玩法層出不窮。
小張告訴記者：“我從2018年開始玩盲盒，現在大概還有100多個閑置待售盲盒。想著出的盲盒基本都是因為重復了或者是抽到自己不喜歡的。”
而銷售二手盲盒的平臺，最早是在閑魚，後來小張會在專門交易二手盲盒的平臺潮玩族上售賣。
二手盲盒並不缺買家。一部分消費者為了省錢，低價購買款式不錯的盲盒；也不乏消費者斥巨資求購特定的二手爆款盲盒。
“想要低價買的人太多太多了，有人直接掛15-20元收基礎和熱門的，你別說，還真有很多人會出給他們。然後像我一些身邊的朋友，想要一個款式，抽了很多次抽不到，就會讓我幫忙去收一個，省時省力省錢。”小張表示。
27歲的小柯也是潮玩族的常客，他說：“一般一個系列的盲盒總會有一兩個抽不到，這個時候買二手盲盒就很棒了，既滿足了抽一手盲盒的快樂，又可以通過買二手的補齊全套。”
溢價幾十倍的“爆款”
記者註意到，當下各品牌旗下不同IP、不同系列、不同款式的二手盲盒價格相差極大。有溢價近百倍的特別款，也有2折出售也無人問津的“雷款”、“普通款”。
例如，“Bob求婚”款盲盒原價89元，如今在二手交易平臺的價格為2000元到5000元不等；泡泡瑪特與大久保聯名的原價為79元的“冰Molly”的價格也在700-1700元不等。然而，同樣為泡泡瑪特的原價59元的“小甜豆系列-影院宅男”卻腰斬至25元，52toys旗下的“罐頭豬LuLu”系列也僅售30-50元不等，原價59元的泡泡瑪特旗下的“鼠小小”甚至降至10元以下。
溢價高達幾十倍的“Bob求婚”款盲盒
不同系列的盲盒的價格似乎在其上市一段時間後就可以見分曉，但它們的熱度、價格在一定範圍內也是隨時間而變化的。潮玩族發布的盲盒排行榜顯示，今年7月份toycity旗下的Laura的“睡衣系列”的交易占比較上月上升了23名，但泡泡瑪特旗下的labubu“海綿寶寶”系列的交易量較上月下降了6名。
一位不願具名的消費品行業分析師認為：“盲盒的價格體現了供需關系。一般而言，供求決定的溢價肯定是由於商品的稀缺性。因為溢價幾十倍的都是特別好看的款式，或者隱藏款、聯名款，它們本身就是有稀缺性的，然後消費者又想要集齊。這些款式消費者大多願意溢價購買，因為一直盲買有可能很難抽到。”
他還指出，另外也不排除會有一些專門“炒盒”的資金盤在裏面， “黃牛”們大量購入盲盒，獲得更多抽到隱藏款的機會，再以更高價賣出以謀取盈利。
二手潮玩交易平臺“潮來潮往”創始人檀朝懷坦言，其實真正有溢價的也是極少數的一些熱門IP，或者說一些限量款，其實二手市場大多數的盲盒都是要打折扣的。在他看來，盲盒的溢價是多個因素綜合決定的。“比如說這個IP本身很受歡迎，產品的形象，它的設計很好看，制作很精良。”
此外，廠家的策略也會影響IP的火熱程度。“從產品本身來說的，有時候某些廠家會有意去做限量IP，有的是因為他對這個IP未來的交易的規模不好預測，所以打算先上一批；那有的IP的火爆程度超出了廠家的預期，但是這個版本又是個‘一錘子買賣’，所以客觀上造成了絕版；還有的是廠家有意做了限量，這些可能就是從市場的傳播角度來做的。”
除了盲盒本身的供求關系，社交屬性也為盲盒帶來了一定的溢價。“二手盲盒其實是屬於是屬於一種線上消費，線上消費則帶有社交屬性。當一個IP他在一個圈子裏火的時候，他們都會希望去擁有。”
二手交易催生平臺化收費服務
根據二手交易平臺閑魚披露的數據，當前閑魚上有超44萬盲盒玩家進行交易，閑魚去年公布過的數據顯示，有單月閑置盲盒交易額超過1億元。
而閑魚只是二手盲盒交易的平臺之一。如此大體量的二手市場是怎麼產生的呢？
檀朝懷認為，盲盒的銷售模式就決定了它產生二手市場的必然性，即盲盒的二手市場是天然存在的。“因為你們和可能會買到一些自己不喜歡的，會想把它出掉。”
消費品行業研究人士陳依告訴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二手盲盒的交易規模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一手盲盒交易規模決定的，因為只有新品的交易，才會產生二手交易。反過來，二手交易平臺的存在也會促進一手盲盒市場的規模。玩家們會更放心地在一手盲盒上“斥巨資”， 如果抽到溢價極高的隱藏款，也可以在二手平臺上“賺錢”，不喜歡也可以在二手平臺上“回血”。
一位不願具名的潮玩行業分析師表示，二手市場是盲盒市場較為重要的一部分，隨著用戶變多，產品變多，二手交易也會持續繁榮，目前仍處於增長的階段。
那麼，二手盲盒主要在哪裏產生交易？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記者梳理發現，現在市面上進行二手盲盒交易的平臺主要分兩類，一類是閑魚、轉轉等全品類二手交易平臺。一類是潮玩族、潮來潮往、娃友圈等只進行潮玩或者盲盒交易的平臺。
不同之處在於，全品類二手交易平臺上出售的盲盒買家大多通過私聊議價，買家賣家直接寄送。而在潮玩交易平臺上，賣家更傾向於在價格指引區間定下“一口價”進行出售，甚至可以選擇“閃購寄售”，不直接與買家溝通。
某二手潮玩交易平臺截圖
玩家小柯在全品類二手交易平臺和二手潮玩平臺都有出售體驗，他認為，全品類二手平臺提供的是一套標準化的服務，用戶量也特別大，所以很難對每一個品類說有針對性地去服務。“只做二手潮玩交易的平臺，一般可以選擇拍賣或者一口價，每個款式也有一定區間的價格指引，這就省去了與客戶一個個議價的過程。”
20歲的小王則是二手盲盒市場的老買家，他早年在全品類二手交易平臺進行交易時，發現了一個痛點，全品類二手交易平臺暫時是直接與賣家購買，需要一家家詢問價格和款式，而每個賣家是否拆盒、盲盒的新舊程度等需要一一詢問。
不過，由於提供了專業平臺和服務，部分二手盲盒交易平臺已經逐步開始收費，一個盲盒一個月的寄存費用約為1元。且在某些情況下，全品類平臺由於沒有價格指引區間，很可能會以較低的價格買下二手盲盒。
上述潮玩行業分析師表示，全品類二手交易平臺是“ c to c”的模式，買家和賣家直接交易。第二種主要是“c to b to c”，就是賣家把這個東西去寄給平臺或者直接賣給平臺，然後再由平臺來和買家去進行交易。
當下盲盒的溢價問題是否涉及違法違規呢？對此，北京雲嘉律師事務所律師趙占領認為：“盲盒的價格屬於市場調節價，而不是政府定價或政府指導價的範圍，並不違法，主要是看有沒有其他違法行為。”
實際上，盲盒的溢價問題此前已經受到過消保委等有關部門的關註。
據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此前報道，1月29日，上海市消保委表示，上海近日做盲盒對比實驗，專題研究盲盒法律問題。分析認為，盲盒隱藏款概率可能影響消費者知情權。消保委建議加快研究和推進盲盒市場規範的立法立規，建立和完善盲盒隱藏款投放量和抽取概率的第三方監督機制。
上海市消保委認為，隨著盲盒產業市場競爭愈發激烈，過度的商業化可能帶來一些消費風險。首先，盲盒隱藏款概率可能影響消費者知情權。
其次，盲盒隱藏款的稀缺性可能誘發“投機陷阱”和“炒盒產業鏈”。此外，惡性競爭可能帶來產品內在品質的下降。很多企業看到盲盒紅利，紛紛布局盲盒業務。競爭的激烈可能會引發盲盒企業降低成本以爭取利益最大化。
責任編輯：是冬冬
校對：欒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