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鄭州警方通報一對夫婦以盈利為目的在非法直播平臺App公開進行色情表演。全國“掃黃打非”辦有關負責人表示，此事件暴露出非法網絡直播平臺和網絡主播為牟取非法利益，行為極其惡劣，必須堅決打擊。南都記者此前調查發現，在地下色播江湖中暗藏通過色情直播打賞獲利，甚至暗示可線下交易的利益鏈。
南都記者此後進一步調查發現，在色播平臺上還充斥著炸金花、輪盤、賭球等各類賭法、廣告，色賭合流——有色情直播間暗藏賭博遊戲鏈接；有主播在平臺開設賭局，通過播放淫穢視頻留住觀眾；還有主播打出充值送“看片神器”廣告，籌集賭資；更有人直播帶“賭”誘球迷投註，用充值可私下見面交友等色誘男性球迷參賭。
這些涉賭內容從何而來？有色播平臺客服告訴南都記者，其所屬色情直播平臺為博彩廣告設有固定廣告位，平臺獨家推廣某博彩軟件廣告一個月需要75萬元，直播賭博一天則需要4000元的直播間使用費。色播帶“賭”背後還潛藏詐騙風險，南都記者查詢裁判文書發現，為達到斂財目的，有主播以賭博直播為名實施詐騙。
色播平臺專設賭博遊戲板塊，明確稱系統要“抽水”
南都記者註意到，在此前調查發現涉黃的“星某直播”“菠某視頻”“米某某直播”等色情直播平臺中，均有不少涉賭內容。
在“米某某直播”App上，南都記者發現該App中設置了專門的遊戲板塊，遊戲大廳中有“美女現場”“某某棋牌”“彩票遊戲”等分類，每個分類中均設置多個遊戲，包括“搶莊牛牛”“炸金花”“輪盤”等多種玩法。其中在一個直播間內，一名為“輪盤”的遊戲中介紹直接聲稱，“本遊戲進行方式為最接近實境賭場之設置”。
在”搶莊牛牛”遊戲幫助中，有“玩法介紹”“牌型算法”“牌型倍數”等詳細介紹。南都記者註意到，在遊戲結算公式中，莊家或閑家勝利贏得遊戲幣均需減去“抽水”，即為“贏家所贏金額的5%”。同樣的，在“炸金花”遊戲中也有“系統會從玩家贏得的籌碼中抽水5%”的說明。
為吸引網友參賭，“米XX直播”平臺在直播間內也投放了進入遊戲大廳的鏈接，鏈接圖標註有“棋牌”、“分秒萬貫纏腰”等字眼。遊戲板塊還設置了“首充即送”“充值任意金額送100元”“累充大返利”等活動。
遊戲板塊還設有“存款”“提現”等功能，可通過支付寶、微信、人工充值、銀聯充值等，100元兌換100籌碼，充值界面提示“由於最近風控問題，請耐心等待充值”。選擇“籌碼提現”，則直接進跳轉至綁定銀行卡的提現界面。
有直播間開賭局誘觀眾參賭，為留住觀眾播淫穢視頻
在另一名為“菠某視頻”的色播平臺中，南都記者發現，許多賭博直播混跡於各色情直播中。在該App一直播間入口圖片上除了衣著暴露、姿勢撩人的擺拍照外，還印有“現場炸金花”“官方認證”等涉賭字眼，進入直播間後可見鏡頭直接對準賭博操作畫面。
“需要上車直接刷包，刷包要快，上車要帥，時間緊急加上座位號。”“現在還有四個車位，十塊錢的底金，直接可以排位上車。”在“菠某視頻”直播平臺，某直播“炸金花”的主播正賣力地吆喝，直播間由印有“炸金花”規則、參與者“座位”號的大型塑料牌為桌面，另在桌面上放置撲克牌、圓形籌碼等賭博用具。
值得註意的是，為吸引觀眾，主播還在桌面上專門放了一臺正播放淫穢視頻的手機。
南都記者觀看該場直播發現，在上述直播間內，每輪遊戲可供8人參與，“上車”前，每人先通過微信向主播交上10元底金並備註座位號。遊戲開始後，玩家可向主播微信發送數字選擇切牌數量，以切牌的最後一張牌面點數確定頭家——牌面點數為2則，由2號“座位”玩家為頭家。主播作為組局者，從頭家開始以此發牌，發過三輪後，每位玩家均有三張牌。
隨後，由頭家開始投註，按直播間規則，頭家首輪必須“蒙牌”即不看牌面投註，其他玩家隨後選擇看牌或不看牌跟註。遊戲期間，玩家可以選擇跟註、加註、棄牌、與他人比牌等操作，比牌後牌面小的一方輸，牌面大的玩家留下。幾輪過後，最後的贏家獲得所有玩家的底金及投註，並按牌面獲得“豹子”“順金”或“金花”的相應獎勵。
直播期間，面對觀眾質疑是否是在播放視頻錄制畫面，主播稱系“現場真人版炸金花”。南都記者註意到，有玩家使用微信轉賬跟註時，主播會提醒玩家要紅包支付，並稱“最近支付寶、微信風控比較嚴，盡量通過發紅包支付，不要轉賬”。當有玩家猶豫時間過長，主播便開始催促，並再三稱“主播是靠抽水吃飯”，桌面上的遊戲說明標註著“主播每把抽水5%辛苦費”。在某局近一小時的賭局中，有玩家最後共贏得一萬多元，該主播按5%抽成，拿走六百左右的“辛苦費”。
南都記者調查發現，“水果機”、“炸金花”都是該直播平臺中的常見賭局，在另一設“水果機”的直播間內，“水果機”上貼著“充100送100”“充200送200”“首充100元送看片神器”等宣傳語，或是“一號蘋果5倍”等賠率介紹。主播在直播間解釋，“一至八個號，限壓三個號，押一百送一百，押兩百送兩百，押的多送的多。”
平臺同步推廣賭博牟利，開博彩直播間收費4000元/天
除了直播間涉賭涉黃外，上述“菠某視頻”直播中還在多處設有某棋牌類App廣告，廣告頁面寫有“幸運轉盤100%中獎最高28888元”等標語，可見“搶莊牛牛”“炸金花”等圖標。
該App客服向南都記者推薦了一個供廣告洽談的QQ號，在QQ上該工作人員向南都記者表示，由於目前博彩廣告位已被“獨家包站”，平臺暫無推廣該類廣告的位置，包站的獨家廣告一個月75萬元。此外，該平臺博彩類廣告只能掛在固定的廣告位上，不能在直播間投放。該工作人員就該平臺開博彩直播有何要求表示，“4000一天”。
目前，南都記者已將上述違法線索反映給相關監管部門。事實上，針對涉賭色播平臺的整治行動早已展開，大量為牟利開設賭局的犯罪團夥已落入法網。
2018年8月15日，南都記者從廣東省公安廳獲悉，在公安部的協調指揮下，省公安廳組織廣州、深圳、珠海、梅州、茂名、清遠、雲浮、潮州、揭陽、河源等10個地市公安機關同步開展“凈網安網8號”打擊網絡淫穢色情犯罪專案收網行動，成功打掉犯罪團夥11個，抓獲犯罪嫌疑人210余人。
該次行動中，廣東警方首次發現在一個網絡直播平臺下同時經營網絡色情和網絡賭博的新型網絡違法犯罪活動。2018年2月，省公安廳網警總隊向深圳通報，有多名深圳網民加入“旺旺直播”網絡直播App平臺從事色情、賭博直播代理和推廣活動。經深圳網警支隊深挖擴線，發現“旺旺直播”主要通過手機網絡直播的方式進行淫穢色情表演和麻將在線下註賭博，掌握深圳代理11人，其余80多名代理遍布全國各地，核心運維人員7人活動在上海，日均在線淫穢表演100余人，日均在線觀看人數高達79萬余人，另發現有20余名“荷官”同時開臺進行聚眾網絡賭博直播。
經過數月的分析研判，專案組基本掌握了該平臺各級團夥組織架構和成員身份。該平臺在上海等地設置工作站雇傭運維人員，搭建網絡直播平臺，進行非法傳播淫穢色情牟利的同時，還開通網絡賭博視頻平臺，通過網絡接受投註設賭。
以“美女客服”色誘投註，有人直播“炸金花”詐騙獲刑
另有“主播”從直播平臺為賭博平臺引流，將粉絲發展為賭客，而為了吸引賭客投註，有“主播”宣稱有VIP美女服務。
今年6月10日，南都記者從廣州市公安局召開新聞發布會獲悉，今年3月份，廣州荔灣警方在工作中掌握到某體育賽事直播平臺存在異常，經進一步研判分析，發現有賭博團夥在該平臺中招聘“主播”角色，並通過“主播”在眾多網友球迷中招攬發展潛在賭客，將球迷賭徒推薦至“米X”“頭X”等網絡賭博APP進行投註賭博。
警方深入調查發現，該網絡賭博團夥成員均為20出頭的年輕男女，他們當中，有組織策劃的，有當主播的，有當客服的。“主播”通過宣稱有VIP美女服務等色誘手段，吸引男性年輕球迷參與賭博。球迷們通常會在群內被帶有美女頭像的“客服”誘導，提出只要充值到一定數額，可以私下見面交友，以此吸引男性球迷充值參賭。
由於賭徒的參賭程度取決於“客服”的能力，因此，“客服”只要引導球迷賭博累計流水達到20萬，就會獲得現金獎勵，月收入數萬元以上。為了提高收入，團夥成員中也有男性人員充當美女客服引誘球迷賭客充值參賭。
實際上，在直播賭博背後還潛藏著詐騙風險，不少人故意借助直播賭博吸引賭客，暗箱操作騙取賭資。近日，南都記者在裁判文書網發現多起涉嫌“詐騙罪”的直播賭博案中，有扮演虛假參賭人員、使用作弊工具、換牌等手段控制牌局實施詐騙。
據裁判文書網2020年4月23日發布的某詐騙罪一審刑事判決書顯示，法院認為，被告人張某、湯某共同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在互聯網直播平臺以賭博“炸金花”為名騙取多名被害人錢財共計107420元，數額巨大，其行為均構成了詐騙罪。
據判決書，被告人張某供述，2019年7、8月，其與湯某聊天過程中說到別人在搞直播“炸金花”騙錢，於是商量著試一下，“我們一般發八把牌，都是我們事先排好順序的，一般會給對方發一個‘豹子’，誘惑他們加大下註金額，貪心的人很容易上鉤，其是我們給自己發一個更大的‘豹子’，如果對方開牌的話他就輸錢了。”
該案一審判決，被告人張某犯詐騙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緩刑五年，並處罰金人民幣二萬元；被告人湯某犯詐騙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緩刑四年，並處罰金人民幣一萬五千元。
出品：南都新業態法治研究中心
統籌：南都記者 向雪妮
采寫：南都記者 敖銀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