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孕婦夢見自己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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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接主頁上文-南轅國第一美人淪為醜陋瘸女,重獲新生,渣皇帝後悔自焚而亡

第七章 你怎麼在這兒

  江苒頓時慌了神。

  “江苒。”

  裴雲起冰冷的聲音在她耳邊緩緩響起,江苒整個身子都控制不住的發抖。

  但他的聲音還在繼續:“江苒,你今日的表現還真是讓朕意想不到啊。”

  “昔日養尊處優的灼江郡主,如今為了茍活竟然下賤到當眾給宮妃下跪,你說,江家二老泉下有知會不會都恨不得親手殺了你?”

  江苒身子一顫,臉色又白了幾分。

  江家代代忠良,她的雙親在她五歲時以身殉國,永遠留在了北漠的戰場之上。

  先帝為安撫江家軍,賜她郡主之位,還賜婚太子。

  江苒凝望著面前這張俊美如畫的容顏,這曾是她前半生奢望。

  先如今,她卻只想逃離。

  她抖著唇,語氣極其低微:“江家的灼江郡主已經死了,奴婢只是一個叫江苒的庶人。”

  “陛下,奴婢已經知錯了,您就放過我吧。”

  她錯在愛上一個眼裏沒有她的男人。

  她錯在為了得到他的愛,糾纏不休,叫人恥笑。

  她錯在愛的人叫——裴雲起!

  裴雲起狹長的鳳眸閃過一絲危險,但眼中藏的更多的是怒火。

  身下這個卑微求饒,躲避恐懼他的女人怎麼會是曾經那個日日糾纏他的江苒。

  那個江苒,即使他再怎麼冷落她,她也會選擇無視繼續揚起笑容。

  甚至還沒臉沒皮的在所有人面前大膽示愛:“殿下,今日你要是不喜歡我,那我明日再來。”

  這哪裏還是同一個人?!

  裴雲起心中的火燃的莫名其妙,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緣由。

  下一秒,他像著魔一般對著江苒壓下了唇瓣。

  貪婪的唇,吞噬了她。

  兩唇相碰間,江苒睜大了眼眸,兩手不停的掙紮想逃。

  而裴雲起所有的心神卻幾乎都被這個吻吸引,眼裏燃起了另一種火焰。

  他的手覆蓋上她的顫抖,攻城略地。

  而她的些微推拒,只讓他盡數無視。

  江苒毫無反抗之力的承受著,有那麼一瞬,死寂的心跳都加快了。

  不行,不行……

  她在迷蒙中反抗著,情急之下,牙齒狠狠一咬。

  很快,一股血腥氣彌漫,打斷了裴雲起接下去的步驟。

  裴雲起不悅的松開江苒,他皺起俊眉,怎麼也沒想到她為了逃對自己下這種狠手。

  江苒七手八腳的縮到床沿,攏緊衣裳,眼裏驚惶不定。

  裴雲起看著她這幅避之不及的樣子,一股說不出的怒氣洶湧。

  “瘋子。”

  身體的火焰卻一時不能消退,他不想讓她看出異樣,齒尖冷斥:“滾出去。”

  江苒掙紮著爬起來,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宮殿。

  門口的侍衛面面相覷,看了看衣裳淩亂逃跑的江苒背影,最終還是沒有阻止。

  江苒跑了很久,一路上躲著宮女侍衛。

  她在內務處的住所已經沒有了,淑妃那裏她也不敢去,最後依著記憶,走到了荒涼的冷宮。

  冷宮裏荒涼一片,她的心裏反而更踏實了一些。

  可就在江苒放下心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男音。

  “阿江苒?”

  江苒轉過頭,在看到來人的一瞬間,臉上血色全無。

  北漠三皇子,拓跋陽,他怎麼會在這兒?

  第八章 沒有殺人

  流放到北漠的第三個月,江苒在逃跑中被人推下懸崖。

  她被人所救,醒來時卻忘了一切。

  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裴雲起,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

  救她的人,就是拓跋陽。

  他當時告訴江苒,說他們是一對戀人。

  江苒半信半疑,一段孽緣卻就此展開。

  直到後來,紅蘭找到了她,幫她恢復了記憶,帶著她從北漠逃跑……

  “真的是你,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拓跋陽走上前,江苒卻不由自主地往後退。

  拓跋陽的腳步一頓,眼裏閃過一絲受傷。

  氣氛一時凝滯。

  良久,他才開口問:“這些年,你有想過我嗎?”

  江苒垂下眼,不知該說些什麼。

  “可能沒有吧。”拓跋陽自嘲一笑,“畢竟你當初走的時候,甚至沒有和我說一聲。”

  江苒抓著衣裳下擺,一瞬心裏閃過很多話,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往事已矣,多說無益。

  她的沈默,讓拓跋陽心潮湧動,他還想說什麼,就在這時,殿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你等著我,我會再來找你。”

  拓跋陽眼中閃過一絲警惕,轉瞬就跑出了門去。

  而江苒本也想走,但連番緊張和疲憊讓她眼前突然一黑,暈倒在了地上。

  當江苒再次恢復意識,還沒睜開眼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草藥味。

  她費力睜開眼皮,身旁坐了一個陌生女人。

  “這是哪?”

  一開口,她就感覺到嗓子幹啞的生疼。

  晴嵐聽見聲音,端著一碗藥就走了過來:“太醫院柴房。”

  江苒看著遞過來的藥,有些遲疑,她怕苦,之前最害怕的就是喝藥。

  醫女晴嵐在太醫院是出了名的脾氣差,見她遲遲未動,瞬間發了火。

  “不想病好就別喝,白白浪費我的藥材。”

  江苒被這一句數落嚇得趕緊接過了藥碗,不顧燙意仰頭就喝了下去。

  “我喝完了,你別生氣。”

  喝完藥,江苒江不上喉嚨的疼痛,將空藥碗用雙手顫顫巍巍的遞給了晴嵐。

  這幾年的教訓,讓卑順這兩個字刻進了她的骨髓。

  晴嵐見到江苒這副樣子,眼底閃過一絲詫異,自己不過是一句話就能把她嚇成這樣?

  當禁衛軍將江苒扔在太醫院,卻無人願意治她時,晴嵐就覺察到了不對勁。

  她皺眉問道:“你到底是哪裏得罪了陛下?”

  江苒面色白了幾分,下意識的咬緊了發白的唇瓣。

  得罪?

  要真的只是得罪就好了。

  裴雲起是恨她,恨到必須折磨羞辱她。

  “不願意說嗎?不說就算了,吃完藥你就走吧。”晴嵐冷著臉轉身準備離開。

  江苒見此急忙出聲:“如果我告訴你,你能讓我在柴房待幾日嗎?”

  她實在無處可去了,只能硬著頭皮說出這話。

  晴嵐聞聲停下腳步,點了點頭:“可以。”

  江苒眼裏的光暗了暗:“五年前,我殺了陛下的摯愛。”

  晴嵐面色微變,打量了一眼面前枯瘦如柴的江苒,輕輕搖頭。

  “你不像。”她見過太多殺人的人。

  無論什麼理由,只要殺過人,眼神總是帶著狠厲的。

  但江苒沒有,她的眼裏只有卑微的哀求之色。

  話落,江苒的眼眶不由紅了起來,這是第一次有人願意相信自己沒有殺人,

  連一面之緣的人都願意相信她沒有殺人,可從小同她長大的裴雲起卻不相信。

  “我真的沒有殺人……真的沒有。”

  這是江苒第一次當著外人的面哭了出來。

  整整一個時辰,她哭的都沒停過,就好像要將這幾年受的所有委屈都哭出來一般。

  最後,江苒苦累了才昏昏沈沈的昏睡了過去。

  翌日清晨。

  北漠的使臣帶著好多箱珠寶進到金鑾殿。

  “使臣這是做什麼?”裴雲起高坐在龍椅之上,眼裏暗藏一抹淩厲。

  拓跋陽臉上笑著走到大殿中央,一字一頓的說道:“我想向陛下討要一名女子。”

  “何人?”裴雲起冷視著拓跋陽,心裏卻莫名湧出幾分躁動。

  “女官江苒。”

  話音落下,全場一片嘩然!

  第九章 什麼關系

  “江苒是我的妻子,我願用一座城池來換她。”

  拓跋陽的話像細針一般刺進了裴雲起的耳膜。

  那個曾經日日囔囔,要做他太子妃的江苒怎麼可能成為別人的妻子?!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裴雲起危險的瞇了瞇眼。

  拓跋陽不慌不忙的從衣間拿出一塊白色月狀玉佩。

  “這就是我與她的定情信物,陛下可過目。”

  裴雲起冷目看了眼侍衛拿上來的玉佩,在看到玉佩上面的雕花時,心裏霎時刮起一場狂風暴雨。

  他和江苒定親之時,太後賞賜了一對龍鳳鴛鴦玉佩給他們倆。

  江苒向來都格外珍惜,每時每刻都會將她自己那塊帶在身上。

  可如今,她那塊卻出現在拓跋陽的手中!

  其中的意義不言而喻。

  “此事事關重大,容後再議。”

  “退朝。”

  一聲令下,裴雲起大袖一甩,抑制不住怒氣從金鑾殿大步離開。

  太醫院柴房。

  江苒本來在幫晴嵐晾藥材,突然,一群禁衛軍就衝了進來。

  她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強行帶到了聖宸殿寢宮。

  她跪在鋪著柔軟地毯的床鋪前,渾身僵硬:“陛下。”

  裴雲起看著她逃避的姿態,臉上冰霜更冷。

  他走到江苒面前,突然,伸手一把鉗住了她瘦削的下巴!

  江苒避無可避的擡起頭,對上一雙燃著火焰的眸子,聽著男人劈頭蓋臉的質問。

  “你和拓跋陽到底是什麼關系?”

  江苒怔住了。

  臉色一點點變白,微顫著緩緩吐出兩個字:“故人。”

  故人?

  裴雲起額間青筋露出,心裏的火一瞬燒得他眼都變紅。

  她江苒居然真的敢和另一個男人勾搭在一起!

  裴雲起怒極反笑,嘴角危險的勾起。

  下一瞬,江苒一聲短促驚叫,她被裴雲起粗暴的扔在了床上。

  江苒心裏咯噔一下,連忙閃躲著掙紮。

  可接著,裴雲起只一手就按住了她的掙紮,火熱的氣息逼近了她,封住她閃躲的唇。

  江苒只能仰頭承接他的霸道。

  一吻閉,裴雲起轉攻其他陣地。

  “不要……求求你……”

  江苒驚慌失措的扭動著身體,顫聲求饒。

  “不要?”裴雲起冰冷的聲音帶著無限的怒氣,突然又冷笑了起來。

  “你不是很久之前就想爬上這張床嗎?”

  江苒臉一白,心被一點點撕裂的疼。

  她不再掙紮,臉上浮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沙啞的笑聲從她的喉嚨發出,帶著數不盡的委屈和絕望。

  “裴雲起,你不是深愛著素淺麼?”

  “你不是說,我和她比起來骯臟無比,哪怕我死也不會碰我半分麼?”

  “怎麼現在,要碰我這個下賤的殺人犯了?”

  一聲聲,一句句。

  砸在裴雲起的頭上。

  砸得他生生止住了動作。

  無名之火卻並沒有熄滅,轉而成了另一種憤怒。

  看著江苒眼角不自覺溢出的淚痕,他眼眸暗了下來。

  江苒大口喘著氣,攥緊了自己的領口,提防的看著他。

  下一秒,她的胳膊突然被裴雲起粗暴的拽起,直接快步走向浴池。

  江苒跌跌撞撞,還來不及在光滑的玉石地面上站穩,就被裴雲起摁進了冰泉中。

  第十章 絕不愛她

  冰冷的泉水一瞬湧入江苒肺腑。

  “咳咳……”生的意誌讓她又掙紮起來。

  可每當她浮起來時,裴雲起又會無情的將她按下去。

  嗆水聲一聲又一聲,但即使這樣也澆滅不了半分男人心中的熊熊烈火。

  “是很臟,臟就洗幹凈點!”

  頭頂上,江苒清晰的聽到裴雲起冰冷入骨的話。

  就在她快失去意識之時。

  禁錮在她頭上的力道突然消失。

  裴雲起粗暴的將她從冰冷的池水中拽了出來,直接扔在了玉石地面上。

  “咳咳……”

  江苒躺在地上,不住咳嗽,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痛的快要麻木。

  一只大手,隨即將她的臉擡起。

  男人俊美無情的臉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拓跋陽要用一座城池換你。”裴雲起的臉上勾起一抹殘忍笑意。

  一瞬,江苒的臉色慘白的就像個死人。

  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裴雲起眼神幽深:“但你放心,朕絕對不會讓仇人活得痛快。”

  說完這話,他隨即松開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浴池。

  許久,江苒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一瘸一拐逃似的跑出了浴池。

  在回去的路上,幾乎每個見到她的宮人都會對她指指點點。

  “她就是江苒啊?就這樣的女子嫁去北漠豈不是丟我們的臉面嗎?”

  “不過是個醜八怪,聽說還想爬龍床呢。”

  ……

  嘲笑奚落聲此起披伏。

  假裝聽不見就好了,只要能活下去就好了。

  江苒不由的加快腳步,可每一步於她而言都痛到了骨子裏。

  好不容易回到柴房,江苒已經滿心疲憊,在角落裏躺了下來昏睡了過去。

  裴雲起帶著滿身的怒氣回到聖宸殿,但剛入殿就看見素瑜穿著薄如蟬翼的長裙等著他。

  “陛下這是為何生氣?”素瑜含情脈脈的走上前。

  “北漠要用一座城池娶江苒。”裴雲起冷聲回答,對素瑜的主動完全無視。

  素瑜聽到江苒的名字,眼底立馬閃過一絲厲色。

  “殿下,你是不是對她還有感情?”她的語氣透出幾分委屈。

  裴雲起一怔,下意識的滿口否定。

  “怎麼可能?朕就算愛全天下的女人,也絕對不會愛上江苒!”

  他沒有意識到,說出這句話的自己,到底是否定多些,還是害怕多些。

  這句話更是不知騙素瑜,還是騙自己。

  裴雲起心煩意亂的轉身想要離開,但素瑜卻先一步跪了下來。

  “陛下,姐姐死得冤枉,您若可憐江苒那誰又來可憐我姐姐呢?”

  素瑜紅透的眼眶直直望著面前的男人。

  北漠都願意出一座城池交換江苒了,裴雲起卻毫不為所動,這不是在意是什麼?

  裴雲起腳步頓住。

  他可憐江苒?

  開玩笑,他恨她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去可憐那個處處礙眼的女人!

  裴雲起忽略心中異樣,冷冷宣告。

  “朕,絕不會寬恕江苒。”

  說完,便將素瑜推開,快步走出了聖宸殿。

  素瑜站在大殿中央,目光死死的看著裴雲起遠去的背影。

  這一切都是江苒的錯,只有那個賤人真的死了她才會好過。

  想到這,素瑜的眼裏盡是狠厲,長長的護甲在掌心劃出一道血痕來。

  第十一章 用一座城換一個人

  不知過了過久,一股嗆鼻的濃煙活生生讓江苒睜開眼睛。

  入目是一片火海。

  漫天的烈火蔓延在江苒的身體周圍。

  江苒掙紮著起身跑向門口。

  可柴房的大門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反鎖了起來,任由她怎麼用力推都無濟於事。

  她的手一直不停的拍打著門想要求救。

  “救命……求求你們救救我。”

  不能死!她還沒有找到紅蘭的父母,完成她的遺願!

  沒有任何人回應她。

  門外一片安靜,只有周圍火焰燃燒的聲音。

  面前不斷燃燒的大火告訴她一個殘忍的事實,她跑不掉了。

  看著面前這場即將讓她葬送的大火,江苒腦海裏突然響起了裴雲起對自己說過的話。

  “你放心,朕絕不會讓仇人活得痛快。”

  她突然明白過來。

  原來裴雲起是想要她的命。

  她早該想到的,裴雲起怎麼可能就這樣放過她?

  突然間,江苒凝望著眼前的火光癡癡的笑了,眼裏笑出了淚。

  裴雲起,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真相,你可千萬,千萬不要後悔。

  火舌越來越近,江苒趴在地上,眼皮越來越重。

  恍惚間她好像在火光中看到了紅蘭正笑著朝她跑來。

  “我要去……贖罪了。”

  她閉眼前的最後一句話很輕,輕到被大火聲迅速淹沒。

  柴房失火的消息很快就被侍衛稟告給了正在批閱奏章的裴雲起。

  “陛下,柴房失火,江苒被困在裏面了。”

  裴雲起心頭一顫,聽到江苒被困在火海時,墨瞳驟然一縮。

  一瞬間,裴雲起碩長的身軀猛的站起。

  “去柴房!”

  侍衛連忙又說:“柴房的火已滅,江苒也已經被拓跋陽抱回去了。”

  抱回去了?

  裴雲起的臉色瞬間陰沈了下來,他立刻想到了拓跋陽求娶江苒的事情。

  怒意心中起,案桌直接被他用手掀翻,一份份奏章全部都散落在了地毯上。

  裴雲起只問一句。

  “江苒呢?”

  侍衛立刻跪趴在地,戰戰兢兢地將手上的國書雙手舉起,遞到了裴雲起的面前。

  “陛下,北漠使臣已照原定日期於今日離開,臣等無理由阻止……”

  裴雲起接過國書,翻開一看。

  只見上面的筆墨清楚的寫著。

  “用一座城換一個江苒。”

  下一刻,這份國書被裴雲起用手捏皺在了手中。

  “備馬!”

  裴雲起大袖一甩,眼裏盡是嗜血的暴戾。

  到他快馬加鞭趕到之時,北漠的使臣團已經過了南轅的城門。

  一座大紅喜轎走在隊伍最前端,刺得裴雲起雙眸赤紅。

  裴雲起拿起掛在馬身上的弓箭,直接將箭瞄準射向拉著轎子的頭馬。

  馬受了驚,嘶鳴一聲。

  不再敢向前走。

  禁衛軍紛紛上前,攔住北漠眾人。

  裴雲起策馬到了喜轎前:“江苒,你自己下來。”

  喜轎裏沒有動靜。

  裴雲起心頭火起,陰沈著臉上前,一把將轎簾掀開。

  只見喜轎裏,江苒戴著掩面的鳳冠正坐在中央。

  一身大紅喜服格外刺眼。

  “你現在連婚服都敢為別人穿了?”

  裴雲起暴怒,伸出手掀開蓋在江苒頭上的鳳冠!

  鳳冠滾落在地。

  卻見江苒緊閉著雙眼,沒被面具遮擋的半邊臉慘白如紙,已經沒了半點生息。

  第十二章 絕望

  裴雲起臉上的血色瞬間全無。

  他看著江苒緊閉的雙眸,心底突然湧出一絲慌亂。

  “江苒?”他試探性的輕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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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坐在喜轎中央的江苒一點動作都沒有,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擡起過。

  就好像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一般,毫無聲息。

  裴雲起心中大駭,緩緩將指尖伸向她的鼻尖,可他卻感覺不到半點熱意。

  江苒怎麼會沒有呼吸呢?一個可怕的念頭從他腦海中浮現。

  但很快又被他強行壓了下去。

  怎麼會呢,江苒被流放在北漠五年都能活著回來,怎麼可能回來才幾個月就沒氣了你?

  一定又是她為了逃出宮假裝假死,想從他這裏蒙混過關。

  裴雲起一遍一遍在心裏否定著這個荒謬的念頭,可不知為何控制不住心底的慌亂。

  “願陛下信守承諾讓我帶江苒回去成親,也好入族譜。”

  拓跋陽不卑不亢的走到裴雲起的身邊。

  裴雲起放下轎簾,強忍著心中的狂風暴雨冷目看向拓跋陽,一字一頓。

  “她是朕的人,這輩子無論生死都要留在我身邊。”

  他不容許其他人對江苒染指半分,即使她之前真的和拓跋陽發生過什麼,此時他也覺得無所謂了。

  “裴雲起,你不要欺人太甚!城池割讓書我已經派人給你了。”

  拓跋陽的藍眸裏也漸漸染上了怒意。

  明明他在國書上寫的清清楚楚,用一座城池換一個江苒,卻沒想到裴雲起竟然會突然反悔。

  還當面阻攔。

  “朕從來沒有答應過要你的城池!”裴雲起怒聲低吼,墨眸裏盡是暴戾。

  一想到但凡晚來一步江苒就會被別的男人帶走,他就控制不住心裏的滔天怒意。

  兩人身形相對,周身的氣場都變得驟冷了下來。

  眸光流轉間,裴雲起和拓跋陽都拔出長劍直直刺向對方要害。

  兩劍交錯幾個回合後,裴雲起的劍尖直接對準了拓跋陽的喉嚨。

  只要他想,只需要稍稍一用力就可以讓拓跋陽血濺當場。

  “你輸了。”

  拓跋陽俊美的臉上扯出一抹苦笑,眷戀的目光看向喜轎。

  “裴雲起,你愛過江苒嗎?”

  裴雲起拿劍的手微動,他本想像往日那樣脫口而出的否認,但話到嘴邊卻又換了另外一句話。

  “與你何關?”

  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在很早以前,裴雲起是愛過的,但自從素淺死因證據全都指向江苒時,他就變了。

  “我真羨慕你,哪怕知道她死了也還能無動於衷。”拓跋陽自嘲一笑。

  他忘不了江苒在他懷裏慢慢停止呼吸的模樣,忘不了她最後口中都還念著未完成的遺願。

  兩人的第一次正面爭鋒,裴雲起就贏了,但他贏的並不開心。

  他從拓跋陽手裏奪回了江苒冰冷的身體,快馬加鞭獨身的趕向皇宮最偏僻的長思殿。

  當裴雲起抱著江苒清瘦的身體跑進大殿時,晴嵐還在熬著湯藥。

  他徑直走到晴嵐的面前,墨瞳中帶著幾分真摯。

  “母妃,請你救江苒一命。”

  但晴嵐恍如未聞一般,頭也不擡的繼續熬藥。

  “母妃,就當是兒臣求你。”裴雲起的聲音都沙啞了下來。

  晴嵐討厭他,這是裴雲起從小就知道的事情,只要跟父皇沾半點關系的人或事她都避之不及。

  在別的皇子還在母妃懷裏撒嬌的年紀,他就已經被送到了危機四伏的東宮。

  她恨父皇的原因也正是因為被強行要了身子,這才生下了他。

  所以這些年他一直努力爬到最高點的原因就是想向晴嵐證明,他不是她的恥辱。

  他本來答應過晴嵐只要她能留在宮中,自己此生都不會再來打擾她的生活。

  但現在唯一能救江苒的只有他的母妃,裴雲起別無他法。

  “別叫我母妃!你不是我的孩子!”

  晴嵐怒極拿起手上的滾燙的藥勺就朝裴雲起砸了過來。

  裴雲起沒有任何閃躲,任由藥勺打在手骨上。

  很快被砸的地方就紅了大片,裴雲起依舊面不改色的面向晴嵐。

  “只要你答應救她,無論什麼條件兒臣都答應。”

  第十三章 代價

  只要能救,什麼條件都答應?

  晴嵐眸色微變,目光朝裴雲起看了過來。

  “給我一個理由,勢如你為何這麼不惜代價都要救她?”

  知子莫若母,她可不相信自己的兒子能發什麼善心。

  裴雲起喉中一窒:“因為……江家滿門忠烈只有江苒唯一的獨孤了。”

  晴嵐冷笑著搖頭,這話她是半點不信,如果他真的顧及江家又怎麼會在五年前因為私人恩怨就將江苒流放北漠。

  “你知道江苒第一次和我見面時說了什麼嗎?”

  裴雲起輕輕搖頭,眼中夾雜這幾分疑惑:“兒臣不知。”

  “她說是害死了你的摯愛,皇帝你真的也覺得是江苒害死的素淺嗎?”

  晴嵐一步步走上前,目光一直看著裴雲起眼裏的變化。

  她在這個皇宮待了幾十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很多事情她不用細想都能猜到原委。

  江苒這個丫頭雖然從小高傲,但絕對不是在背後耍手段的女人。

  “當時所有證據都指向她,她自己也沒有解釋。”

  裴雲起下意識的別過了視線,不知為何當這句話說出來時,他卻沒了底氣。

  “糊塗!”

  晴嵐大袖一甩,怒斥一聲。

  “天下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巧合到人證物證直接送上門?”

  裴雲起垂下眼眸沒有再回話,但心裏突然也起了疑心。

  當年的一切如今細細想來,卻是有好幾處不對勁的地方。

  晴嵐也不願再多說,只開口說道:“我可以救她,但我要帶她離宮,你也要保證此生都不能出現在她面前。”

  江苒跟她年輕的時候簡直是像極了,一樣的錚錚傲骨,一樣被心愛之人親手打入地獄。

  裴雲起沈默下來,心裏默念著母妃提出的條件。

  此生不復相見?這明明是他從前最盼望的,但如今不知為何卻覺得不願。

  但當他看向江苒毫無生氣的容顏時,裴雲起還是做出了決定。

  “好。”

  不復相見也好,反正他們如今也不過是相看兩厭,倒不如忘記對方。

  裴雲起將江苒交到了晴嵐手中後,就轉身失神的走出了長思殿。

  每走一步,他就感覺自己又離江苒遠了一點。

  直到他走出了長思殿的宮門,看到寒夜才收回了思緒。

  “寒夜,你跟在朕身邊多久了?”裴雲起的表情不冷不淡。

  寒夜目色嚴謹垂下眸,認真答道:“回陛下,屬下跟您已經有十個年頭了。”

  “十年啊……十年前剛好是朕與江苒定下婚約的那年。”

  裴雲起慢步走在長長宮道上,腦海裏突然想起了曾經的很多事情。

  那個名字傳遍皇城的江苒曾在他生辰時到民間苦尋了幾百只天燈,只為保他平安。

  皇城之中,曾經人人把她比作牡丹花,只因為她是真的嬌艷的宛如盛開的牡丹。

  江苒天生的一身傲骨,在人群中一眼就可以看見她的存在。

  但以後這樣的江苒不會再有了,他也再沒有機會見到這朵滿身傲骨的紅牡丹了。

  “寒夜。”裴雲起突然開口喚道。

  “屬下在。”

  “去給朕重新查素淺的死因。”

  寒夜一怔,有些驚訝皇上竟然會重新查這件禁忌之事。

  但他什麼也沒問,就領下了命令。

  裴雲起微微擡起頭失神的看向天邊落下的夕陽。

  過了今晚,江苒就不在這座皇宮了。

  從此他們兩人就是兩條互不相交的平行線,永遠不會再有相交的一天。

  第十四章 說到做到

  夜幕降臨。

  禦書房裏卻還是燈火通明。

  裴雲起一直都待在禦書房裏批改著奏章。

  雖然已經改了很久,但他手上拿著的依舊是第一本。

  女官見狀,輕聲問道:“夜色已深,陛下今日不如先休息吧?”

  裴雲起搖了搖頭,他現在心煩意亂,什麼也看不進去更是毫無睡意。

  “你先下去吧,這裏不需要人伺候了。”

  女官見勸說無果,只好應聲退出了禦書房。

  待女官走後,偌大的禦書房一片寂靜。

  裴雲起見四下無人,才將一直捏在手中的月狀龍紋雕花拿了出來。

  這便是他與江苒的那對鴛鴦玉佩,這些年來他雖未同她一樣系在腰間,但也是常年不離身的。

  但他沒想到,江苒竟然會將她的玉佩送給拓跋陽做定情信物。

  想到這裴雲起就氣不打一處來,揚起手就想將自己的這半玉佩砸碎在地上。

  但就在快要松手時,他又後悔了。

  這是他們之間唯一的關聯了,如果連這塊玉佩都不在了那兩人之間就真的是什麼關系也沒有了。

  裴雲起自嘲的勾起唇,說不愛江苒的是他。

  可是到最後,不舍的還是他。

  不知過了多久,禦書房的門被人推開,寒夜走了進來。

  “陛下,太後娘娘的馬車已經快出宮了。”

  裴雲起微微擡起鳳眸,心裏本想再去看最後一眼,可剛起身卻又邁不開腳步。

  “罷了,多派些暗衛保護她們的安全。”

  說完,他的眼裏便徹底沒了光亮,答應過母妃的事情他不能反悔。

  每個人都要對自己的選擇負責任,他貴為君王亦是如此。

  翌日。

  金鑾殿上朝。

  裴雲起如同往日一般聽著朝中大臣的上書。

  幾次輪番過後,早朝就接近了尾聲。

  裴雲起正要開口宣布退朝時,突然有一個大臣從人堆中走到了殿中央。

  “你有何事要說?”裴雲起的目色微冷,面前出現的大臣是先帝留下來的元老劉閑。

  說是為了幫他更好把控朝政,但其實每一次他想有改變國家政策時劉閑都會跳出來阻攔。

  為此裴雲起對他心生反感。

  “陛下,國不可一日無後,六宮不可無主你該早些立皇後才是。”

  此話一出,裴雲起就覺得十分刺耳。

  如果不是先帝下了口諭,他早就不會留劉閑了。

  “劉愛卿突然說出這話,難道是已經心有所選?”裴雲起皮笑肉不笑的打量了一眼垂著頭的劉閑。

  劉閑被這一問,立馬變得恭敬起來。

  “微臣不敢,只不過當下皇後之位的話淑妃娘娘可以參考一二。”

  裴雲起冷冷一笑,他就知道劉閑說不出什麼好話。

  一想到素瑜竟然在他眼皮底下拉攏人,他的目色又涼了幾分。

  “此事日後再議,退朝!”

  一聲令下後,裴雲起陰沈著臉大步走出了金鑾殿。

  出了殿門後,寒夜就迎了上來。

  “陛下,現在回寢宮歇息嗎?”

  寒夜知道裴雲起一夜未眠,所以一開口問就是想要他回殿。

  但裴雲起擺了擺手:“我們去膳食監。”

  聽到這個地方寒夜就明白了原因,但他依舊什麼都沒問,默默的跟在裴雲起的身邊往膳食監走去。

  就在裴雲起敢揍到膳食監的宮門口準備進去時,忽然聽見幾個女官提起江苒的名字。

  他向來是不愛管這些女人的鎖事的,但如今他卻停下了腳步聽著裏面傳來說話的聲音。

  “這江苒也真是蠢,上次我們將玉帶糕的責任全推她身上時她竟然一句狡辯的話都沒有。”

  “她這樣的人現在落得死無葬身之地我都覺得正常。”

  ……

  裏面傳出來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插進裴雲起的心一般。

  她們就好像在提醒他,曾經他的漠不關心讓所有人都可以隨意欺負江苒。

  那個前半生活得驕傲的江苒,在他手裏卑微的宛如螻蟻。

  裴雲起沒有踏進膳食監的宮門,擡腳就向前離開。

  就在寒夜以為相安無事的時候,裴雲起惡寒的聲音突然響起。

  “不要讓朕再看到她們。”

  寒夜目色一震,應承了下來。

  盡管他的表面維持著平時的處變不驚,但內心掀起了巨浪。

  這是第一次,陛下竟然為了女人出手!

  第十五章 夢魘

  這天裴雲起已經換好了寢衣,正準備熄燈休息。

  突然聽見素瑜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陛下……陛下。”素瑜嬌弱的聲音一聲連著一聲輕喚。

  裴雲起的目色一凝,他突然莫名覺得聽到素瑜的聲音心裏湧出一股煩躁。

  明明平日裏聽著還算勉強,但此時此刻他只覺得只想將人趕遠。

  比起素瑜的故作嬌媚,他更喜歡從前江苒如空谷幽蘭的聲音。

  裴雲起本想置之不理,但他沒想到的是素瑜在門口一直站著,無論守夜的禁衛軍怎麼勸說也不願意離開。

  帶著滿腔怒火的裴雲起打開了寢宮的大門,入目就看到素瑜衣衫單薄的站在石階上。

  “你怎麼穿成這樣就跑過來了?”

  “臣妾夢魘了,夢見姐姐滿臉是血的讓我為她報仇。”

  素瑜眼尾微紅的看向裴雲起,說話也帶著鼻音一看就是剛哭過的。

  裴雲起的臉上不由的覆上了一層寒霜:“夢都是虛無縹緲的,不必當真。”

  素瑜臉一白,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話。

  “陛下……你這是何意?”她小心試探問。

  “朕說話只說一遍,寒夜送淑妃回宮。”

  話音剛落,裴雲起轉身就回到了內殿。

  素瑜不死心的想要上前跟進去,卻被冷冰冰的寒夜用手攔了下來。

  “娘娘,卑職奉命送你回去。”

  素瑜強壓下心中的不滿,扯出一抹假笑:“那就勞煩寒侍衛了。”

  “卑職不敢當,娘娘請。”

  寒夜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冷冰冰地什麼都是公事公辦。

  素瑜也自知從此人嘴裏套不出什麼消息,所以回去的路上也就沒有再說話。

  裴雲起再次回到床榻時卻已經沒了睡意,換上一身常服後帶著寒夜就徑直走出了寢宮的大門。

  此時正是深夜,宮道上偶爾只會遇見巡夜的禁衛軍。

  最後兩人停在了通往上書房的宮道上。

  裴雲起止住腳步,墨色的眸望向暗紅的宮墻之上,那個不可一世的江苒就是在這裏日日等他下學。

  她的嘴裏每天都會說出讓他意外的話。

  “殿下,我今日在書上看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不逑我是因為我還不夠嗎?”

  “殿下,這天下配的上你的只有我江苒。”

  “殿下,總有一天我會做的最好成為那個與你並肩走到老的人。”

  ……

  多狂傲的江苒啊,沒有南轅女子半分的嬌媚,反倒像生活在無拘無束的草原上長大一般。

  他明明最該討厭這樣的女子,但那時候他還是控制不住的心動了。

  如果素淺沒死,那現在會是什麼樣子呢?

  裴雲起不敢往下想,往越往下想心就越止不住的發痛苦。

  可世界上沒有後悔藥,也沒有如果。

  寒夜見裴雲起一直愁眉不展,輕聲問道:“陛下是在為剛剛淑妃娘娘的事憂心嗎?”

  裴雲起搖頭否認,他對素瑜一切的包容都只是出於對素淺的愧疚。

  素淺對他有救命之恩,這個恩情他不能忘。

  “你覺得朕對江苒如何?”裴雲起突然將視線從宮墻上收回看向寒夜。

  書上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他倒是想聽聽寒夜的看法。

  “屬下不敢妄言。”

  這個回答牽扯到君王的禁忌,寒夜自然也多警惕了些。

  “朕贖你無罪。”

  寒夜見躲不掉只好將自己的感受說了出來。

  “你雖然從來不提江苒的名字,可做的每件事都關於她。”

  雖然他不懂情愛,但這麼多年來他知道這世間唯一能影響裴雲起情緒的僅有江苒一人。

  江苒對於眼前這個執掌江山的帝王來說,意義非比尋常。

  “不,朕不愛她。”

  裴雲起說出這句話時,到底為了騙寒夜還是騙自己,連他自己都分不清楚。

  這次只有他一人站在迷霧裏,再也分不清自己的心之所向。

  第十六章 轟轟烈烈

  南轅國很快就入了冬天。

  這天一醒來,整個皇宮都是銀裝素裹的一片。

  宮裏當值的大部分都是女官見到漫天飛雪更是驚喜不已,每一處庭院都能看見有人結伴賞雪。

  禦書房內。

  裴雲起穿著一身銀白色織錦長袍,外披著大衣正坐在案桌前看著暗衛遞送回來的書信。

  從信上他知道晴嵐將她帶回了江南母族,一直都還在閉門治療。

  雖然信上只有寥寥幾句,但這卻是裴雲起收到關於江苒唯一的消息了。

  他將書信小心折好放進了檀木錦盒中,與其放在一起的還有一條鑲嵌著紅寶石的馬鞭。

  這是江苒被流放時,禁衛軍從郡主府搜到的。

  他本想直接放進火裏將其燒成灰燼,可最後他還是反悔了。

  裴雲起修長的指尖輕觸上錦盒裏馬鞭,自嘲的淡淡一笑。

  他對著所有人都說自己不愛江苒,但私下時他又做一些相反的事情。

  江苒對他的愛是轟轟烈烈,直接顯露出來。

  但他不一樣,他顧及的事情太多。

  裴雲起自小就知道這座皇宮表面上看似精美榮江,但實則暗潮洶湧。

  一旦他不小心被人抓住把柄,就註定死無葬身之地。

  對於素淺,裴雲起很清楚自己並不愛她,但在東宮之時是她用自己的身體為他擋下殺手。

  她冒險用自己的命換得他的平安。

  所以在他知道江苒設計害死素淺時才會勃然大怒,將她流放去北漠。

  之前裴雲起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做法有什麼不對,知道母妃那天的話才讓他隱隱覺得不太對勁。

  素淺死了,江苒也被流放,唯獨素瑜一步高升坐到了妃位。

  他對素瑜本來並不是很看重,看因為她時常在他面前有意無意的提起素淺的死才讓他滿懷愧疚。

  一想到這裏,裴雲起的眸光突然一閃。

  對著守在殿內的寒夜問道:“素淺的事情查的有眉目了嗎?”

  寒夜拱手微微俯下身:“回陛下,這中間所間隔的時間太長查起來可能需要多些時日。”

  裴雲起修長的指骨一下一下的敲擊在黑曜石案桌上,若有所思的搖頭。

  “不必大面積查整件事了,集中查素瑜。”

  從五年前來看,目前最大的受益者就是素瑜。

  “是!屬下這就去查。”寒夜領命後一刻也不敢耽誤,轉身就走出了禦書房。

  當天黃昏落幕時。

  裴雲起就翻了素瑜的牌子侍寢。

  素瑜得到此消息後,一掃之前眼底的陰沈,沐浴焚香過後就坐著轎子趕往聖宸殿。

  她雖然不知裴雲起為什麼會突然改變對自己的態度,但既然翻牌子侍寢總歸來說是好的。

  君心難猜,素瑜看不透。

  當轎子擡過道道宮門後,最終在聖宸殿前停了下來。

  “淑妃娘娘,請下轎別讓陛下等久了。”簾外傳來女官聲音。

  素瑜用手攏了攏身上的披風,在女官的攙扶下才從轎子上走了下來。

  走到殿內後,她徑直走到內室入目就看到裴雲起碩長高大的背影。

  “陛下。”

  裴雲起沒有回頭看向身後的素瑜,也沒有出聲回話。

  素瑜就這樣被晾在一邊,即使身上裹著披風但她還是冷的瑟瑟發抖,心裏隱隱感覺到幾分不安。

  就在她猶豫要不要開口問時,耳邊突然傳來裴雲起冷淡的聲音。

  “素瑜,你還記得今日是什麼日子嗎?”

  素瑜聽完一楞,心裏快速想著答案,但想了很久都沒想出個結果來。

  “臣妾愚笨,不知陛下說言。”

  裴雲起冷笑一聲,轉過身目光似寒刃般直直看向素瑜。

  “你連你姐姐的忌日都忘記了嗎?”

  第十七章 不痛不癢

  素瑜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了,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裴雲起冰冷的目光好像要將她看穿一般,讓她下意識的移開了視線。

  “這幾日臣妾都是夜不能寐,原是姐姐的忌日快到了。”

  素瑜強裝鎮定,微微咬緊了牙關。

  裴雲起捕捉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慌張,隨即心裏又了打算。

  “朕不過是多問了句,你不必在意。”

  素瑜小心謹慎的觀察著裴雲起的臉色,見他面色如常才在心裏微微松了口氣。

  “臣妾無事,只是覺得這幾年自從姐姐走後心裏就不太踏實。”

  裴雲起看著她眼裏露出的悲意,他雖然心裏毫無觸動,但還是出聲安慰道:“你姐姐希望你一生平安。”

  素瑜聽著這句不痛不癢的話,心裏憤憤不滿。

  她要的才不是什麼一生平安,她要的是君心。

  “陛下,夜色已晚,臣妾伺候您歇息吧。”素瑜扭著水蛇腰走上前正想要伸手為裴雲起脫下外衣,但沒想到卻被他輕輕躲過。

  “你上床早些休息,朕還要去處理公務。”

  說完,裴雲起徑直從她面前走過。

  素瑜看著收回僵在半空的手,氣的全身發抖,只覺好像被戲耍一般。

  入宮這幾年,人人都以為她是皇上的心尖寵,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些侍寢的夜裏自己都是獨守空床過來的。

  所謂的獨寵都不過只是假象。

  江南蜀州。

  晴家老宅後院。

  拓跋陽高坐在墻頭,眉眼帶笑的看著在庭院裏堆雪人的江苒。

  看她用雪堆了一上午都沒能把雪人堆出來,最後實在忍不住開了口。

  “你這樣堆一天都堆不起來雪人的。”

  江苒聞聲望向墻頭,只見那裏正坐著一個俊美絕倫的藍眸少年。

  明明她是第一次看見這個人,卻總覺得莫名的熟悉。

  “你是誰?”

  少女的聲音婉轉動聽,一雙美眸清澈明亮。

  拓跋陽從墻頭輕巧落在在地上,朝江苒走了過來。

  “我叫拓跋陽,是北漠的牧羊人。”

  江苒若有所思的看著面前高大的拓跋陽:“北漠是哪裏?在北方嗎?”

  “那倒不是,以後若有空我帶你去看看。”

  江苒聽完不由的皺起柳葉眉,想都不想就出聲拒絕了:“我不去,姑姑說我只有待在蜀州才是最安全的。”

  “你就不好奇外面長什麼樣子嗎?”拓跋陽調笑般看著江苒。zhulu

  江苒別開視線看向院子裏自己堆的四不像遲疑片刻。

  自從她睜開眼醒來後,就只見過姑姑和阿月。

  她不是不想出門只是每次有想出門的念頭就會讓姑姑不悅,所以她也就斷了這念頭。

  “我才不好奇呢,等我養好病別說去外面,這天下我都要去一遍。”江苒驕傲的綻開笑顏。

  拓跋陽的藍眸裏倒映出少女天真無邪的容顏,讓他不自覺的揚起了嘴角。

  如果江苒當年不是被流放到北漠,相比定會有很大不同吧。

  “等你病好,我也完成了我的宿命,我就陪你一起走遍這天下。”

  江苒收住臉上的笑容,奇怪的看向拓跋陽:“你這人好生奇怪,我們都不熟說什麼一起?”

  聽姑姑說最近外面已經失蹤了好幾個妙齡女子,該不就是面前的這個奇怪男子吧?、

  想到這,江苒的表情瞬間變得奇怪起來,看向拓跋陽的眼神更加變了味。

  拓跋陽被這一道目光盯的寒毛直豎:“你這麼看我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江苒的臉色瞬間一黑,她已經開始後悔為什麼不直接叫人來把他抓走了。

  “自戀狂。”

  撂下這句話後,江苒轉身就跑回了屋中將門也關了起來。

  留下拓跋陽獨自留再原地風中淩亂。

  半響,他正想離開時,余光突然看見院中雪人的半成品。

  “真是個笨蛋。”

  一聲恨鐵不成鋼的嘆氣過後,拓跋陽朝雪堆走去撩起袖子就開始給江苒補救雪人。

  寒風呼嘯,屋裏的江苒卻透過窗口的縫隙一直看著給自己堆雪人的拓跋陽。

  第十八章 除夕

  “寒夜,江南可有傳來什麼消息?”

  裴雲起背著手站在皇宮中最高的摘星樓,目光看著空中紛飛的大雪。

  距離上次收到江南的信已經是三個月前的事情了。

  “陛下,未曾收到任何書信。”寒夜一五一十的回道。

  每隔三天皇上都會問他這同一個問題,而每一次他都會說沒有。

  裴雲起深邃的眼眸裏染上了一層落寞,喃喃自語的輕嘆一口氣。

  “快到除夕了。”

  一年有四季,他已經有一季沒有聽到關於江苒的半點消息了。

  “陛下為何不親自去看看?”

  裴雲起微微垂下鳳眸,臉上露出一抹苦澀:“朕答應過母妃,此生不再與她相見。”

  臨近年關,皇宮裏的所有人都開始忙碌了起來。

  各宮上下都認真打掃,後宮裏的妃嬪也紛紛為了在新年宴會上為皇上獻歌獻舞。

  只為博得裴雲起的青睞。

  而在這段時間裏素瑜天天都端著各種補湯往禦書房跑,但每次都被拒之門外。

  宮中人多眼雜,淑妃送湯被拒早就在女官中傳開。

  人人都言花無百日紅,這淑妃的聖寵算是到頭了,這話自然也傳進了紫雲殿。

  素瑜的脾氣也一日比一日刁鉆,怒火也全部都撒在了近身伺候的女官身上。

  一日清晨。

  女官正在為素瑜梳著發髻,一不小心將頭發扯下了幾根就惹的她大怒。

  “賤奴!你是想疼死本宮嗎?”

  一聲怒罵完,素瑜起身擡手就朝女官臉上打了下去,連著將女官嘴角打出血才罷休。

  自此之後,紫雲殿裏的女官更是提心吊膽,生怕下一秒就會引火上身。

  素瑜淩辱女官的消息很快就被女官上報給了裴雲起。

  隔天,一道降位詔書就被送到了紫雲殿。

  素瑜從四妃的高位上降了下來,貶為了昭儀,也不再是紫雲殿主妃。

  從那日以後,宮中的宮人便開始猜測下一個受寵的該是哪位娘娘,還有些膽大的更是私下開了賭局。

  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皇上沒有再翻過嬪妃的牌子,更沒有踏進後宮半步。

  偌大的後宮一時間就宛如虛設一般。

  相比宮中的暗潮洶湧,禦書房內卻是冷的可怕。

  是夜,裴雲起在禦書房內批奏章,屋外突然傳來敲門聲,裴雲起劍眉一皺,開口:“進來。”

  只見寒夜帶著一個披頭散發,身上盡是傷痕血跡的女人進來。

  “陛下,關於柴房失火及五年前的事情,都已查證清楚。”

  寒夜說完對女人低聲呵斥:“把事情在陛下面前完完整整講一遍。”

  女人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出聲:“柴房是淑妃娘娘讓我去縱火的,她說事成之後給我一筆錢出宮生活。”

  然而裴雲起最在意的還是五年前的事情,聽到這不悅道:“說重點。”

  女人擡頭看了一眼裴雲起又馬上低下頭:“五年前,淑妃娘娘說灼江郡主跟素淺都擋了她的路,正好聽聞素淺要派人殺郡主,因此娘娘派殺手將素淺殺死嫁禍郡主,一箭雙雕。”

  說到這,她已經知道面臨的將是什麼結局,因此不停的磕頭,一邊磕還一邊哭喊:“陛下,是我鬼迷了心竅,被淑妃娘娘用錢收買,但我的家人是無辜的,我願一力承擔,求陛下開恩。”

  裴雲起的心已經沈到了最深處,該被懲處的人在高位錦衣玉食,無辜的人反倒承受了這一切,而自己渾然不知,助紂為虐。

  想到這裏裴雲起內心燃起一團熊熊巨火,腦海裏閃過一幕幕江苒被她折磨的樣子,仿佛在無聲的嘲笑他。

  “去紫雲殿!”

  一場暴風雨從此拉開了序幕。

  第十九章 還什麼

  裴雲起猩紅著雙眸一路帶著禁衛軍衝進了紫雲殿偏殿。

  守門的女官見到這麼大陣仗都通通跪在了地上,連通報都沒人敢去。

  素瑜本還在塗胭脂,忽然就聽見宮門被人撞開,瞬間火起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大膽!誰給你們的膽子敢擅闖宮妃寢宮?”

  禁衛軍沒有出聲但都紛紛退到了一邊。

  素瑜疑狐的朝門口望去,只看見滿眼猩紅的裴雲起正大步流星朝自己走了過來。

  “陛下……”

  她話還沒說完,喉嚨瞬間就被一支大手禁錮了。

  “這麼多年了,你欠江苒的也該還了。”

  素瑜慘白著臉,心跳如雷,聲音斷斷續續從喉嚨裏艱難發出。

  “陛下……臣妾是無辜的啊……”

  “毒婦!你還敢狡辯?”

  “你無辜?那江苒這些年受盡的苦算什麼?”

  江苒唯一的錯,就是錯在了太愛他,不惜一切代價的愛他。

  裴雲起對著半跪在地上的素瑜怒吼一聲,冷眸看著她拼命掙紮的樣子。

  求生的本能讓素瑜兩手胡亂的拍在裴雲起的大手,頭發淩亂的像半個死人。

  可無論她怎麼哀求掙紮,裴雲起都直接無視。

  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識時,整個人直接被甩飛出去,狠狠撞在宮殿內的基柱上,一口血就從嘴裏吐在了地毯上。

  耳邊裴雲起的聲音又響起。

  “押到冷宮派人守著!”怒吼聲在整個大殿之中回蕩。

  素瑜匍匐在地上,五臟六腑如同被人活剝下來一般,疼的讓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男人修長的背影漸漸遠去。

  她恨啊,恨素淺明明死有余辜卻被裴雲起疼惜。

  恨江苒生來就站在她此生都爬不到的頂峰。

  從紫雲殿出來後,裴雲起就屏退了其他禁衛軍,只帶著寒夜進了禦書房。

  裴雲起背手站在案桌前,眼底還有散不盡的怒火。

  “寒夜,朕不管你用什麼辦法逼素瑜招供,朕只要結果。”

  這一話出寒夜的心裏開始出現了變化,但還是順承了下來。

  江苒流放在北漠的這五年,放眼整個後宮唯一得寵的只有素瑜。

  如今,她的生死卻猶如螻蟻,伴君如伴虎這句話當真應驗了。

  裴雲起沈著眸將玉佩拿出,修長的指尖慢慢撫摸在玉面上的紋路,心裏的想念再也抑制不住衝破了理智的牢籠。

  “今夜朕要出宮。”

  寒夜一震,心裏猜到了大概。

  曾經風光無限的灼江郡主又將要回到這不見天日的皇宮了。

  蜀州晴宅後院。

  江苒手上拿著醫書,卻半點也看不進去。

  索性直接將書放回了書案上走到晴嵐的身旁。

  “姑姑,為何外面這幾日額外熱鬧?”

  “快到年關了,大家都上街采辦年貨了。”

  江苒眸光一亮,帶著期待的目光看向晴嵐撒嬌道:“姑姑,那我們也去看看吧。”

  “你的病還未痊愈,哪裏都別想去。”

  晴嵐不假思索的就將江苒的期望破滅了。

  “我好了,真的姑姑我現在都可以到處隨意走動了。”為了證明自己身體痊愈,江苒來回轉了好幾個圈圈。 小.1.獨.家.整.理

  “這件事沒有商量,你就給我老老實實看醫書。”

  話落,晴嵐將熬好的藥用碗盛好後放到了書案上,隨後就走出了房門。

  江苒看著冒著熱氣的湯藥,心裏做好了打算。

  待夜幕降臨,江苒拉上阿月從小廚房將小竹梯搬到了院子圍墻上。

  她本想將它放在墻壁上再爬出去,但嘗試了各種方法後卻發現竟然還短了一截。

  無奈之下,她只好將希望寄托在院子的歪脖子樹上。

  “小姐,這要是被夫人知道了你又該被罵了。”阿月擔憂的皺起眉,對於江苒想爬樹的想法她表示非常擔心。

  “沒事,別擔心姑姑只有白日才來,我們是晚上出去肯定不會被發現的。”

  江苒自信滿滿的將小竹梯放在了歪脖子樹上。

  “阿月,你給我抓穩了等我上去了我就拉你一起。”

  說落,江苒就踩上了小竹梯,一步一步的向上爬去。

  “小姐,你小心點啊。”阿月兩手抓著梯子,心裏很是焦急生怕江苒會摔下來。

  但江苒絲毫不懼,在她的不懈努力下最後穩穩踩在了粗大的樹幹上。

  “阿月,我爬上來了!”江苒眼眸裏亮晶晶的,很是欣喜。

  但就在她準備邁開步子準備走到墻頭時,突然腳下一空,整個人向後倒去。

  阿月嚇得瞬間臉色慘白:“小姐!”

  第二十章 私心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江苒跌進了一個溫熱的懷抱,她下意識的雙手摟住了對方的脖子。

  待平穩落地後,兩人才拉開了距離。

  江苒驚魂未定的拍著自己的胸脯,長長舒了一口氣。

  “小姐,你可哪裏有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我現在去找夫人來看看。”阿月也是一陣後怕。

  她都不敢想江苒如果真的摔到哪裏,那她必定會急死。

  江苒搖了搖頭,這才看到身邊還站著剛剛出手救下自己的人。

  月色下,面前的男人帶著一副銀色面具,雖然看不清真容但優美的下顎線不難看出長相不俗。

  “多裴公子出手相救。”江苒出聲答裴。

  裴雲起沒有出聲回答,但視線停留在江苒身上許久,他壓下心裏想要帶走她的衝動。

  明明只有幾個月,但他總覺得相隔了數年。

  江苒見面前的人不出聲,感到有些奇怪:“你認識我嗎?”

  裴雲起抿了抿薄唇,沙啞著聲音回道:“在下與小姐是舊友。”

  舊友?

  江苒半信半疑,這還是這麼久以來第一次有人給她說是舊友。

  “那依公子所言,你從前就認識我了?我為何不記得你?”

  裴雲起片刻失神,他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被江苒完全遺忘,風水輪流轉這次到他了。

  “因為,我們太久沒見了。”

  這個解釋一說出來,他自己都覺得牽強。

  就在江苒還想開口問什麼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晴嵐的聲音。、

  “你們在幹什麼?”

  裴雲起看到來人是晴嵐時目色瞬間沈了下來。

  他了解母妃的脾氣,她這一生最討厭言而無信之人。

  而他如今擅自出現在江苒面前不用細想,裴雲起都知道自己會面臨什麼。

  “阿月,帶小姐回房休息。”晴嵐的聲音冷的像凜冽的寒風。

  江苒本想開口說話,但看到晴嵐的一個眼色後只好跟著阿月一起回房。

  在離開之時,她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帶著面具的男人。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和這個人好像發生過很多事一般,但無論她怎麼想都想不起來。

  待江苒離開後,晴嵐才開了口。

  “你違約了。”

  裴雲起自知理虧,微微垂下了眸:“請母妃責罰。”

  晴嵐見他認錯,冷哼一聲並不領情:“當年的事情查明白了?”

  “查清楚了……是兒子失職聽信了旁人謊言。”

  “可是這世間沒有後悔藥,江苒也不可能回到最初了。”

  晴嵐的話像一桶冰水一般澆在裴雲起的身上,他怎麼會不知道記憶裏的那個江苒再也回不來了。

  “母妃,兒臣鬥膽求您將她還給我。”

  裴雲起說出這句話已經是鼓足了勇氣,即使他知道很難但出於私心,他還是想將愛的人留在身邊。

  晴嵐冷漠的視線看著裴雲起,像是從他身上看出另外一個人。

  “這麼多年,我本以為你有所改變,但我沒想到你還是一樣和你父皇一樣自私自利。”

  話頓,她的視線不由的看向身後江苒的房間。

  又繼續開口道;“你有沒有問過她願不願意陪在你身邊?”

  裴雲起墨瞳一震,這句話要是從前問他,他肯定會毫不猶豫的說江苒是願意的。

  但是現在,他不敢肯定了。

  如果江苒沒有失憶,肯定恨死了他又怎會甘願留在他的身邊呢?

  晴嵐見他沈默,輕笑出聲:“你看,連你自己都不確定。”

  她不是不心疼自己的兒子,只是一想到他的所作所為和先帝對待愛人的方式簡直是如出一轍。

  先用最殘忍的辦法毀掉她引以為傲的東西,再在她徘徊在死亡之間時伸出援手。

  這就是白氏一族對待所愛之人的做法,與其說是愛倒更像變相的囚禁。

  以愛為牢,作一生的囚禁。

  第二十一章 舊事

  “那母妃你愛父皇嗎?你不是一樣心裏裝著別的情人嗎?”

  裴雲起的墨眸中閃過一絲嘲意。

  這麼多年來,其實他一直都知道母妃心有所屬,但那人被父皇親自下令處死,至此母妃才選擇以命做要挾,讓父皇廢除了她的妃位。

  晴嵐眼底閃過一抹痛意,揚起手就朝裴雲起的臉上打了下去。

  “混賬!所有人都可以說他不好,唯獨你不行!”

  一聲輕響過後,晴嵐的手都是顫抖的,眼眶也漸漸變紅。

  裴雲起是她與摯愛之人的孩子,卻在懷胎之時被先帝帶走,強行納為妃子。

  她在宮中郁郁寡歡,被先帝得知後,將摯愛帶到她面前,不停的折磨,先帝還笑著讓她好好看。

  盡管她哭著央求先帝,可最後換來的卻是摯愛在她眼前被折磨致死。

  至此她對這個孩子又愛又恨,裴雲起既是摯愛唯一的血脈,又是先帝一手帶大,恍若年輕時的先帝。

  裴雲起臉被打的偏向一邊,墨瞳裏盡是寒意。

  對於其他孩子而言,母愛是從出生起就擁有的。ZHULU獨傢

  可他這輩子卻從未感受過半分母愛的暖意,他擁有的只有母妃的冷眼和打在臉上的巴掌。

  “兒臣這是說中母妃痛處了?”

  晴嵐痛定思痛的閉上眼,聲音冰到了極致:“早知今日,我就該你出生時就親手了結你。”

  短短一句,字字誅心。

  裴雲起俊美的臉上勾起殘忍的笑,好像沒心沒肺一般。

  “兒臣這條命反正是母妃給的,你可以隨時取走。”

  晴嵐怒視著面前的裴雲起,她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生下這麼冷血的人。

  “你以為我當真不敢嗎?”

  話落,晴嵐就將防身的匕首從腰間快速拔出直直插進裴雲起的心腔。

  她的匕首跟普通的護身匕首不一樣,她的這把刀鋒表面是撒了劇毒的。

  只要一點就足以取人性命。

  鮮紅的血像彼岸花一般染紅了裴雲起的心口,他望著面前的晴嵐,苦苦一笑。

  “如此,也好。”

  裴雲起用手捂在不斷往外滲血的心口,步伐緩慢的向江苒的房間走去。

  每動一步,都是嗜骨的痛。

  就在他意識快要昏迷過去之時,江苒突然打開了門朝著他跑來。

  這一幕像極了從前少年時江苒也是這樣跑來,那時候她臉上還帶著純真的笑容。

  恍惚間裴雲起好似回到了初心萌動的時候。

  江苒看著裴雲起的身體緩緩倒在了地上,一時間心如刀割。

  她說不清這種莫名出現的感覺,只是下意識覺得很痛。

  “姑姑……我求求你救救她。”

  江苒抱著昏厥過去的裴雲起,哀求的看向晴嵐。

  “你知道他是誰嗎?阿江苒。”

  晴嵐的話讓江苒一怔,懷裏的人雖然帶著面具,但卻讓她奮不顧身的想要去救。

  她不知道是誰,只是心裏有個聲音在不停催促她不要見死不救。

  晴嵐走到江苒的身前,一字一頓的問道:“就算是仇人你也要救嗎?”

  她篤定江苒如若以後恢復了記憶必定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這世間沒有哪個女子在被所愛的人深深傷過之後還能繼續愛下去。

  世間千萬字,唯有情字最傷人。

  江苒的心像是被一記重拳擊中,悶的讓她不知所措。

  仇人也要救嗎?她在心裏反復問著自己這句話,但最後得到的答案都只有一個。

  “姑姑,求你救他。”

  第二十二章 後悔

  晴嵐一怔,半響沒有說話。

  她不懂即使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江苒還能義無反江的選擇求她救人。

  江苒跟她太像了,同樣為情所困,為情癡狂。

  許久,晴嵐終究還是不忍讓江苒失望,最後只輕聲嘆氣。

  “傻丫頭,日後等你恢復記憶一定會後悔的。”

  江苒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她聽不懂姑姑口中的話,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以後會後悔。

  她只知道,如果現在不救懷裏的人她會更後悔。

  “帶他進房。”

  晴嵐冷聲說完轉身就走進了房間。

  江苒眼裏的亮光這才恢復如初,喚來阿月一起將昏迷不醒的裴雲起扶進了房間。

  整整一個晚上,江苒都端著一盆一盆的血水從屋子走出。

  直到天色將明,裴雲起也脫離了生命危險,晴嵐救完人就離開了留下江苒獨自在房中照顧。

  江苒趴在床榻邊,伸手小心翼翼的將裴雲起臉上的面具取下,這才看清了他原本的面容。

  僅僅一眼,江苒就再也移不開目光。

  男人長的可以用美來形容,濃密的睫毛下有著高挺的鼻梁,面如雕刻般精致。

  雖然臉上的氣色還有些蒼白,但絲毫不影響五官的俊美。

  江苒望著眼前的俊容嘴角不由的勾起一抹笑意,但很快她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這一覺,她睡的格外安心。

  裴雲起是被傷口疼醒過來了,一睜開眼卻發現自己竟然躺在柔軟的床上。

  忽然,他聽見身旁傳來一道呢喃。

  “姑姑……救他,求你。”

  裴雲起微微偏過頭,就見江苒趴在床邊用雙手枕著頭正在說著夢話。

  就連做夢都是在為他求救。

  一瞬間,裴雲起的心酸了一下。

  他看著江苒恬靜美好的睡顏,自嘲的在心裏罵著自己,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好人對她更是惡事做盡。

  可江苒依舊還是只為他。

  如今裴雲起都忍不住想,或許江苒失憶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這樣他就可以慢慢數罪將這些年欠下的都還給她。

  ……

  不知過了多久,江苒才睡眼惺忪的睜開了眼眸,但入目卻看到裴雲起放大的俊容正在她眼前。

  她嚇得瞬間睡意全無,滿腦子都在回想昨天晚上自己什麼時候爬上床的。

  可思緒許久,她還是想不起來。

  秉承著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江苒小心翼翼的挪動起自己的身體想要下床。

  就在江苒已經挪到床邊準備下去的時候,突然一只大手抱在了她的腰間又將她拉回了原來的位置。

  江苒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快跳不止的心跳,睜著明亮純凈的小鹿眼對上了裴雲起深邃的眼眸。

  裴雲起看著她臉頰上的紅暈,心情大好。

  “夫人這是想去哪?”

  江苒心一顫,滿眼不可置信結結巴巴的問道:“我們什麼時候成過婚的?明明……明明你昨夜還說我們只是舊友。”

  這個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江苒緊張的感覺心都要跳出來一般。

  裴雲起一本正經的用自己低沈磁性的嗓音給江苒解釋。

  “因為之前夫人與我吵架鬧了矛盾,故此我才謊稱舊友。”

  江苒垂下眼眸,心裏分析著裴雲起這句話裏的可信度。

  “可是姑姑從來沒有跟我提過,你莫不是個登徒子?”

  話落,她鄙夷的目光落在裴雲起俊美的臉上,沒想到長的這麼好看的男子都是個登徒子。

  江苒很快就伸出手想從裴雲起的手臂裏脫身,但沒想到他的力氣出奇的大。

  “夫人與我吵架後就跑回了江南娘家,娘家人自然是心疼你才不提。”

  裴雲起的聲音低了下來,隱約聽還有種埋怨的感覺。

  “你此話當真?”江苒半信半疑。

  她還是不敢相信自己會憑空多了個夫君。

  就在裴雲起正準備再開口解釋幾句時,房門突然被人推開,阿月端著水盆走了進來。

  “小姐,你該梳洗去用早膳了,夫人說不用管白公子他命硬死不了。”

  江苒明顯感覺到裴雲起的臉色黑了下來,但兩人現在的姿勢太過親近不用想她都猜到阿月會驚恐的大叫。

  “你快放開我!”

  裴雲起也起了脾氣,將江苒抱的更緊還囂張的衝她挑起俊眉:“我不放。”

  於是兩人這讓人遐想的姿勢很快就被阿月看見了。

  阿月手上的水盆“嘭!”的一聲掉在了地上,叫聲回響在整個房中。

  “夫人不好了!小姐被人非禮了!”

  第二十三章 痛

  兩人並肩站在晴宅的正廳。

  晴嵐高坐在主位之上,面色很是不悅。

  裴雲起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天會被人說成非禮。

  江苒垂著頭,心裏五味雜陳,她就知道阿月那個大嗓門肯定會被姑姑聽到。

  “姑姑,這件事情你聽我解釋不是阿月看到的那樣的。”

  晴嵐冷眉一凝,視線落在裴雲起的身上:“你讓他自己說。”

  裴雲起不慌不忙的對上晴嵐的視線。

  “兒臣並不覺得有哪裏做的不對,我與江苒兒本來就早就婚約。”

  他這話也不假,兩家的婚約是從小就定下的,世人皆知的事情。

  晴嵐冷哼一聲:“那又如何?你有給過她名正言順的名分嗎?”

  裴雲起喉嚨一哽,這句話正中他的要害,愧疚感很快就席卷了全身。

  兩人雖然從小定在婚約,但外人皆知一直都覺得是江苒苦追,自古女追男就沒有什麼好結局。

  “兒臣此次前來,就是想帶她回宮為她正名。”

  晴嵐面色微變,這倒是讓她有些意外。

  “如果你做不到呢?”

  好聽的話她在年輕時就聽先帝說了太多,早已經不信只有同等的代價才具有信服力。

  “如果兒臣做不到,任由母妃處置。”裴雲起態度格外誠懇,。

  “我這裏有一對子母蠱蟲,你們分別吃下去。”

  話落,晴嵐就拿出了一個琉璃小瓶,只見裏面有一大一小兩只蠱蟲正在活動。

  裴雲起狹長的鳳眸微微瞇起,這子母蠱他早有耳聞。

  母蠱的宿主如果傷心或者心情不好,都會讓子蠱的宿主嘗盡嗜骨之痛。

  但同時他們又是同生同死故而有名同生蠱。

  “你可要想好了,一旦服下這蠱她的悲喜會影響到你這輩子。”晴嵐說出了最後的提醒。

  她並不覺得自己的兒子是真心悔改,自古哪一位帝王不都是薄情寡義。

  裴雲起沒有猶豫,眼裏的堅定毋容置疑。

  “兒臣願意。”

  只要江苒能重新回到他身邊,就算再難辦他也會竭盡所能。

  得到裴雲起的肯定後,晴嵐又將目光落在了江苒的身上。

  “即使你以後恢復記憶知道他是你的仇人,你也願意跟他一起回去嗎?”

  她要問清這個傻丫頭是不是和裴雲起一條心,只要江苒說一個不字她馬上就可以把自己的兒子轟出去。

  江苒下意識的側目看向身旁的裴雲起,卻意外看到他的目光不知從什麼時候落在了自己身上。

  四目相對間,她看到了他眼裏的希翼,莫名心緊緊的揪了起來。

  很奇怪,她竟然不忍心讓他失望。

  思緒收回,江苒重新轉過頭,對著晴嵐正色道:“姑姑,我願意。”

  見兩人都沒有異議,晴嵐也不再多言,喚來阿月讓她將母蠱給了江苒,子蠱給了裴雲起。

  從此,他們兩的悲歡與生死都是共通的了。

  服下蟲蠱之後,兩人拜別晴嵐並肩走出了正廳。

  看著江苒和裴雲起漸漸遠去的背影晴嵐微微失神,這樣的畫面像極了當年她執意要跟心愛之人私奔的模樣。

  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了晴嵐的視線裏,她才收回了對著手裏空心的琉璃瓶視線喃喃自語。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像你父皇,還是你父親。”

  第二十四章 黑衣人

  兩人再第二天就坐上了回京的馬車。

  江苒只帶了阿月陪在自己身邊,即使知道自己皇城才是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但她總覺得不安。

  這種感覺就像是要進一座牢籠一般,讓她只覺窒息。

  裴雲起看她臉色蒼白,不由的放下了手上的書。

  “可是身子哪裏不舒服了?”

  江苒聞聲擡起眸看向裴雲起,嘴角微微勾起:“沒有,只是很久沒回去有些擔心。”

  裴雲起心下了然,伸手將放在袖中的自己的那一半鴛鴦玉佩放在了江苒的面前。

  “這個送你。”他將玉佩放在了江苒的掌心。

  江苒看著掌心裏的玉佩有些不明所以,迷茫的擡起頭:“這是何物?”

  裴雲起抿了抿薄唇,輕輕一笑。

  “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江苒微微一楞,沒有想到裴雲起會給她這個,而這玉佩一看就是個半體。

  雖然心有疑惑,但她沒有究問原因,默默將玉佩系在了腰間。

  江苒忘記了好多事情,就連自己之前經歷過什麼,是個什麼樣子的人她都全然不知。

  就連面前的人她都不知道該喊什麼才合適,糾結完江苒索性直接開口問。

  “我以後該叫你什麼呢?”

  裴雲起俊美的臉上一怔,他倒是從來沒有註意過江苒對自己的稱呼。

  在他還是太子之時,她會跟著眾人喊殿下。

  後來他登基為皇,江苒還是同別人一樣喚他陛下。

  她的每一句稱呼都是帶著距離的,這讓裴雲起突然覺得心口有些發悶。

  “以後,你就喚我夫君。”

  江苒臉上一熱,這個稱呼完全不在她的備選名單裏。

  但一想到兩人連正式的婚儀都還沒有,江苒就搖頭拒絕了。

  “這與禮不合,還是換一個吧。”

  裴雲起雖然心有不滿,但還是耐著性子沒有再江苒的面前發作。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馬車外暗處的殺機正在慢慢逼近。

  “殿下,如果再不動手我們這一路就等於白跟了。”侍從拿著長刀小聲提醒道。

  拓跋陽擺了擺手,目光透過草叢一直看著江苒所坐的馬車。

  “再等等吧。”

  他之所以偷留在南轅國的目的就是為了盜取軍機圖,而據奸細所說這軍機圖一直都是在當今皇帝身上的。

  為此這段時間他都蟄伏在裴雲起的身邊,只為等待最佳的時機動手。

  但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裴雲起會跑到江南將江苒接回京。

  侍從咬了咬牙,慢慢捏緊了手上的長刀:“殿下!你究竟還在等什麼?”

  拓跋陽遲遲不動手讓一起跟來的侍從都心浮氣躁起來。

  他們不明白明明有這麼多次下手的機會,而首領卻毫不所動。

  就在拓跋陽正要訓斥手下之時,忽然聽到一陣腳步匆匆的聲音正漸漸逼近。

  他回過神,竟看見一大批黑衣殺手正朝著馬車襲去。

  速度之快,讓人完全措手不及。

  外面的腳步聲很快就傳到了裴雲起的耳中,人數之多讓他不由的皺起了眉。

  “阿月,保護好你家小姐。”

  冷聲說完,裴雲起就撩開轎簾只身一人殺了出去。

  黑衣人看到裴雲起從馬車上出來後,互換了眼神後就拿起手中的利劍齊齊衝了過去。

  江苒和阿月在轎子裏抱作一團,聽外邊刀劍相撞的聲音,縮在一起。

  突然,一把刀從轎子外刺了進來,江苒暗道不好,轉頭看向阿月:“阿月,我們一起出去,這轎子就是個活靶子。”

  兩人出去後,不斷有黑衣人砍來,阿月雖會一些武功,但也堪堪自保罷了,亂象之下江苒和阿月失散了。

  看著眼前步步逼近的黑衣人,江苒心生絕望,一直後退到墻邊,退無可退之下,江苒只得隨手抓起一塊木板擋在身前。

  就在這時,一陣撕裂的聲音,黑衣人倒下了,江苒定睛一看,原來是裴雲起來了。

  裴雲起伸手想要抱住江苒,卻被江苒下意識躲開了,裴雲起深邃的雙眸望著眼前受驚的人兒,在亂戰之中連頭發都散了下來。

  等了一會,江苒才冷靜下來,見狀,裴雲起開口解釋:“不知道從哪又來了一夥黑衣人,互相打了起來,我找空離開戰局尋你。”

  而後兩人與阿月匯合,從黑衣人不註意偷偷離開。

  第二十五章 註定

  秘密回宮後,裴雲起將江苒安置在了鳳江苒殿內。

  可住進來之後,江苒卻發現自己並不喜歡這座奢江空曠的宮殿。

  等裴雲起來看望她時,江苒眉眼含笑的來到裴雲起面前:“陛下,我想去街上玩,宮裏太悶了,我都要透不過氣了。”

  裴雲起沈思了一會,才開口:“現在宮外不太平,等過些時日再議。”

  從那以後。

  裴雲起對外下旨不準任何人打擾,所以鳳江苒殿也就沒有人來拜訪。

  鳳江苒殿。

  江苒坐在貴妃榻上,身邊散落著好幾本書。

  “阿月,你覺不覺得這宮裏的話本沒有蜀州的好看?”她撇著嘴十分無奈。

  阿月彎腰將散落的話本撿起,無奈笑著回:“小姐這話本裏的都是些虛構情節,你不如做些別的事情。”

  江苒兩手托著下巴,思量著阿月的話,突然間她眼前一亮視線落在阿月身上。

  “阿月,要不我們溜出去看看吧。”

  阿月手中的動作一頓,她就知道自家小姐安分不了幾天。

  “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小姐,這裏可是皇宮一個不註意就會哢嚓一下的。”

  阿月用手做了個抹脖的動作。

  江苒臉上的笑意瞬間淡了下去,秀眉也不由的皺了起來。

  “早知道回來這麼不自由,我就該呆在蜀州陪著姑姑了。”

  晴嵐雖然平時刀子嘴豆腐心,但每次她偷溜出去被發現了也就是挨了幾句批。

  但現如今在皇宮不一樣,殿外都被禁衛軍給圍了起來。

  別說她溜不出去了,就連一只蚊子都飛不進來。

  就在江苒愁眉苦臉時,耳邊突然聽到裴雲起磁性的嗓音傳來。

  “江苒兒不高興可是因為太無聊了?”

  江苒循聲望去,只見裴雲起穿著一身暗色對襟窄袖長衫,身形高大挺拔。

  明明只是一套普通常服,卻被他穿出了矜貴之氣。

  “陛下可是來帶我出去玩的?”她明亮有神的雙眸期待的看向裴雲起。

  裴雲起被這道眼神看得想笑:“走吧,朕帶你到宮裏走走。”

  江苒一聽到終於能出門時,眼底的郁氣一掃而空,開心的像個小孩子從貴妃榻上起身跑向衣櫃。

  “我換件衣服便好!”

  裴雲起眼裏看著江苒的背影,薄唇微微上揚。

  女為悅己者容,這句話能成為名言也是有道理的。

  現在的她和從前已經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了,昔日的江苒每次出門時都會讓他等。

  江苒怕讓裴雲起久等,就在衣櫃裏拿出了一套白襖紅裙換在了身上,頭發上只戴了支白玉簪子就小跑出了內室。

  “陛下,我們走吧。”

  從鳳江苒殿走出後,江苒的心情很明顯好了很多,一路上和裴雲起說了很多話。

  “陛下,我們之前是因為相愛才結下婚約的嗎?”她側著頭打量著裴雲起的俊容。

  有時候,她總有種自己撿到便宜的感覺,原因就是自己的這個未婚夫不僅僅是年輕的帝王,臉更是讓人一眼淪陷。

  她最喜歡的就是他那雙墨色的眼睛,深邃又迷人。

  “那江苒兒覺得呢?”裴雲起將她的問題又拋給了江苒。

ZHULU獨傢

  江苒抿著唇,做出一副深思的模樣隨後又輕輕點頭。

  “我想是緣分註定吧,註定我此生會嫁給陛下。”

  裴雲起腳步一頓,恍惚間想起了從前江苒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只不過那時候的她可比現在驕傲活潑許多。

  裴雲起看了一眼江苒,如今的她失憶,倒是和從前更似幾分了。

  裴雲起帶著江苒在宮內到處閑逛,剛開始江苒還是有幾分開心。

  不過到後來想到等會又要回到冰冷的宮殿,臉上的笑意又淡了下去。

  江苒垂下頭苦悶著臉,心不在焉的走在宮道上。

  終於裴雲起忍不住問:“江苒兒可是有什麼郁事,與朕說說。”

  江苒偷偷的掃了一眼裴雲起,又假裝唉聲嘆氣:“這宮中雖好,卻還是比不得人間煙火氣。”

  這話一出,裴雲起就瞬間明白了江苒的意思,笑著對江苒說:“江苒兒這是話中有話啊,若是想出宮玩,倒也不是不行,日落之前必須回到宮中。”

  江苒眼神一亮,快步走到裴雲起面前,生怕他反悔。

  “那便這樣說定了,陛下可不許反悔。”

  裴雲起走上前伸手握住了江苒的掌心,一雙眼溫柔的宛如夜裏的星月。

  這一刻兩人的眼中只有彼此,再無其他。

  第二十六章 寒霜

  金鑾殿上。

  裴雲起端坐在龍椅之上,俯視著臺下的百官,眼神掃過劉閑時,微微瞇下眼。

  就在朝會接近到尾聲時,一名禦史突然站了出來。

  朝裴雲起微微俯下身,才開始出聲。

  “陛下,臣聽聞陛下將一位陌生女子帶入後宮之中,還安排在了鳳江苒殿之中,女官仆從,一應俱全,這恐怕於禮不和啊。”

  裴雲起冷眉輕輕一挑,薄唇微勾:“朕倒是沒想到朕的朝臣對後宮的一草一動都這麼了解。”

  禦史面色一僵,余光求助似得看向在旁的老臣劉閑。

  劉閑不慌不忙地站了出來,眼眸微微垂下。

  語氣不卑不亢的回道:“陛下之事便是國家大事,臣等有責任規勸陛下。”

  責任?

  裴雲起俊秀絕倫的臉上覆上了一層寒霜,從他登基以來這句話已經聽劉閑講了無數遍。

  以至於到現在為止,朝堂之上不少大臣都只是表面順從,但背地裏都是以劉閑馬首是瞻。

  “如果朕現在有意要立她為後呢?”

  他倒是要看看,這朝堂之上究竟有多少人是站在劉閑的身邊的。

  話音剛落,劉閑就跪在了地上,而他身後也紛紛跪下了一片朝臣。

  “立後一事茲事體大,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反對聲此起彼伏,響徹在整個金江苒殿上。

  裴雲起看著地上跪滿的群臣,眼裏的殺氣慢慢顯露了出來。zhulu

  “住口!誰再多說一句斬立決!”

  群臣漸漸弱下了聲音,不動聲色地垂下了頭。

  他們都是受了劉閑的好處才在此公然與皇帝抗衡,但如今聽到要掉腦袋自然是收回了聲音。

  一場暗潮洶湧的朝會最後以裴雲起甩袖離開結束。

  裴雲起怒氣衝衝地回到禦書房,坐在案桌上擬下了立後詔書。

  待詔書擬好後,他將寒夜傳到了面前。

  “你現在將這封詔書和鳳印送到鳳江苒殿。”

  寒夜眼底閃過一絲詫異,溫聲問道:“陛下不親自去送嗎?”

  “不去,另外冊封一事從簡。”裴雲起的聲音不冷不淡,甚至眼皮都沒有擡起過。

  寒夜見狀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遵旨接過詔書和鳳印就走出了禦書房。

  鳳江苒殿。

  當寒夜拿著禦賜之物準備交給江苒時,卻沒想到遭到了拒絕。

  “娘娘,這是陛下讓屬下親自交到你手裏的。”

  江苒微微失神,堅定地搖了搖頭:“這不是我想要的,勞煩你退回去吧。”

  寒夜略感驚訝,要知道皇後之位可是其他妃子爭破了腦袋都得不到的位子。

  “娘娘屬下只負責將東西送到,告辭。”

  說完,寒夜便不做多留將東西交到阿月手上後就帶著禁衛軍離開了鳳江苒殿。

  阿月欲哭無淚的望向江苒,手上的東西就好像是燙手山芋。

  “娘娘……”

  江苒垂下眼眸,心知事情已經成為了定局,但不知為何就是感覺悶的厲害。

  “阿月,把東西收到內室去吧,另外陪我出趟宮。”

  阿月沒有多問,點頭答應後就抱著詔書和鳳印小跑進了內室。

  留在江苒獨自站在殿門口,眼眸失神的一直望著庭院中滿樹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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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出宮

  為了出宮不遇到什麼地撇流氓。

  江苒換上一襲青衣,扮成了白面紅唇的書生模樣,但看上去還是膚白如雪極為秀美。

  隨行的阿月也化成男性侍從的樣子一同出宮。

  朱雀大街。

  街上正值趕集,所以人山人海格外熱鬧。

  江苒看著手藝人吹著糖人,不禁興奮的歡聲:“阿月你看,是吹糖人,我好久沒見過了。”

  阿月見江苒開心也跟著笑了起來,眉眼彎彎。

  “少爺喜歡的話就買下吧。”攤主主動出聲很是熱情。

  阿月掏出銅錢遞給攤主,伸手接下糖人遞給江苒。

  江苒拿著糖人一蹦一跳的繼續逛著,遇見什麼新奇的事物便停下觀看。

  黃昏時分,阿月看著時辰也不早了,便輕聲對江苒說:“少爺,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晚了怕主上怪罪。”

  江苒聞言嘟了嘟嘴,才不情不願的回聲:“好吧,難得出宮我還想多玩會呢,那阿月下次你還得陪我出來玩哦。”

  “好。”阿月如是回答。

  兩人結伴回宮,漸漸的路上行人越來越少,發現了不對勁。

  江苒不動聲色的用余光掃了眼四周,對著身邊的阿月低聲問:“阿月,你有沒有發現不太對勁,人越來越少了。”

  阿月表面上也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只是同樣低聲回答:“殿下,我們怕是遇上事了,待會我替殿下擋下,殿下快點跑開去找城衛軍就安全了。”

  江苒內心有點焦急,卻又不敢表現出來:“阿月,我怎麼能拋下你獨自離開,等會你不走我也不走。”

  話音剛落,四周就冒出了一個個黑衣人。

  江苒的臉色登時變得煞白,抓起阿月的手低吼了一聲:“阿月快跑!”

  兩人用盡平生的力氣往前方跑去,黑衣人在身後窮追不舍,沒過多久江苒和阿月便體力不支,被黑衣人追了上來。

  阿月面帶糾結,最後眼神變得堅定起來,松開了江苒的手停了下來。

  江苒回頭面帶焦急,急聲詢問:“怎麼了阿月,快走阿。”

  阿月搖了搖頭:“娘娘你快跑吧,奴婢為你爭取時間。”

  江苒立刻就知道了阿月的想法,紅了眼眶,帶著哭腔:“我不要,你不走我也不走了。”隨即就上前抱住了阿月。

  阿月看著身後逼近的黑衣人,張開了雙臂擋在江苒面前,鼓起勇氣大聲喊:“我不會讓你們傷害殿下的。”

  黑衣人舉起刀向阿月砍來,阿月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

  江苒看到刀劈向阿月的剎那間花容失色,失聲尖叫:“不!”

  “鏘。”

  一陣刀劍碰撞的聲音傳來,預想的血液飛濺的畫面沒有出現。

  只見一個帶著面具的人拿劍擋住了黑衣人的刀,隨後就衝上去跟黑衣人打作一團,甚至趁其不備殺了好幾個人。

  沒過多久寒夜就帶著城衛軍趕到,面具人見狀,看了一眼江苒便迅速立即了。

  城衛軍只抓到幾個黑衣人,其余被殺死或者服毒自殺。

  寒夜來到江苒面前拱了拱手:“屬下來遲,讓娘娘受驚了。”

  江苒心有余悸,深吸了一口氣才開口:“沒事,勞煩送我們回去吧。”

  禦書房內。

  裴雲起聽手下的人說江苒在回宮的路上遇刺,手中的毛筆掉落在地上,著急的詢問:“江苒兒呢?有沒有受傷,回來了沒有?”

  手下答:“娘娘無事,殺手已被活捉審訊幕後主使。”

  裴雲起這才放下心來,眼神中帶著寒霜,看來是自己太過心慈手軟,才讓某些人越來越囂張。

  “去召集百官,馬上趕到殿上開朝會。”裴雲起對身邊的女官吩咐。

  “是。”女官面帶恭敬退下。

  第二十八章 囂張

  鳳江苒殿內。

  江苒余驚未消,裴雲起走到宮內不等下人通報就進來了。

  看著江苒臉色蒼白的樣子裴雲起不禁一陣心疼,聲音也柔了下來。

  “江苒兒,這次讓你受驚了,以後出宮朕就讓寒夜跟著,今日幕後之人朕一個都不會放過。”

  江苒勉強勾出一個微笑:“臣妾無事,陛下莫要擔心了。”

  見狀,裴雲起內心的怒火更甚,連聲安慰江苒後就趕去了金江苒殿。

  金鑾殿上。

  裴雲起端坐在龍椅上,看著垂頭的劉閑,眼中的殺意止不住的溢出。

  “今日朕緊急召見諸位,是因為皇後在回宮路上被公然刺殺。”

  劉閑聽見後冷汗不止,但一想殺手是自己培養的死士,應當未留下把柄,又定了定神開口。

  “歹徒實在太過囂張,竟然刺殺皇後娘娘,將我南轅國置於何地?”

  裴雲起聞聲大怒:“來人,將逆賊劉閑拿下。”

  早已等候多時的禦前侍衛馬上將劉閑戴上手銬左右擒拿。

  劉閑不敢置信,大聲喊:“臣冤枉啊陛下,定是有人嫁禍,望陛下明察。”

  裴雲起面色冰冷,站起走到劉閑面前,冷冷開口:“你派的殺手已經全部交代了。”說著將刻有劉閑私章的信件扔到劉閑腳下。

  “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何狡辯的?”

  劉閑面如死灰,想到刺殺皇後的罪名,慌神了。

  “臣自知罪該萬死,可臣所做的一切是為了江山社稷啊陛下!”

  裴雲起看著劉閑勾起一抹冷笑:“劉閑刺殺皇後,罪大惡極,誅三族,抄家後問斬。”

  劉閑身後不少人突然癱坐在地上,面若死灰,身邊的官員都快步遠離,好低面前的是瘟神。

  裴雲起一一看過癱坐的官員,心裏已經下了判決,轉身擺袖離開,臨走時傳來聲音:“其余同黨,待抄家後一並問罪,退朝。”

  這一夜,無數人惶惶不安,也有人直呼先皇庇護,皇權重回。

  裴雲起下朝後就命人熬煮安神的湯送到鳳江苒殿上。

  鳳江苒殿內。

  裴雲起看著眼前的佳人目色柔和了下來。

  “江苒兒,劉閑命人刺殺你,朕已下令誅其三族,從今往後無人敢違抗朕,你也將真正母儀天下。”

  江苒在鏡子前擺弄著頭飾,聞言停下了動作,雖然裴雲起說是她的未婚夫,這些時日也待她很好,但她的內心總覺得有些不真切,卻不知道這股感覺從何而來。

  江苒轉頭望著裴雲起,明眸一眨一眨的,好似會說話。

  裴雲起輕笑一聲,江苒現在失憶,說這些她也不是很能感受,不過,總歸是好的,待她恢復記憶時,只希望能求得幾分原諒。

  “江苒兒好生休息,稍後朕讓膳食監會送上安神的湯,你可要好好喝了。”

  江苒勾起了嘴角,歡聲答:“我知道啦,陛下處理國事勞頓也去好生休息吧。”

  裴雲起沒有回聲,笑著搖了搖頭,就起身離開了。

  幾日後,金江苒殿上。

  裴雲起看著手上的名單,一雙劍眉幾乎擰在了一起。

  半晌,裴雲起擡起頭,不帶感情的說:“這便是朕的肱骨之臣啊,你們都傳閱好好看看。”

  身旁的女官接下名單給了最近的大臣,群臣互相傳閱,看到名單上的名字時無一不大驚失色。

  裴雲起看著群臣的表情,面色陰冷,今日過後,這朝堂怕是得空上不少了。

  待最後一人看完,裴雲起才緩緩開口:“這是查抄劉閑府上時,發現的來往名單,其中有些人罪不可赦,跟劉閑一起通敵賣國,現在在天牢等候發落。”看了一眼臺下的某些人,裴雲起才繼續往下說。

  “還站在朝堂上的人,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貶為庶人,將家產盡數充公,三代之內不得為官。”

  話音剛落,臺下就傳來一道道下跪的聲音,無不高呼:“罪臣叩裴陛下隆恩。”

  裴雲起此時此刻才真正感受到皇帝的威嚴,今日過後,南轅國他將真正掌控,而不是一直被劉閑等人把控,束手束腳。

  第二十九章 掌心

  朝堂之上的事情很快就暗裏傳便了皇宮。

  眾人驚訝的是身為元老之臣的劉閑竟然會倒臺。

  除此之外,不少雙眼睛都開始註意起了鳳江苒殿裏的一舉一動。

  比起外界的各種猜疑,鳳江苒殿內卻是出奇的安靜。

  阿月將膳食監拿來的玉帶糕拿到了江苒的面前。

  “娘娘,你寫吃些東西墊墊肚子吧,陛下那邊有事要處理晚些才來。”

  江苒輕輕點頭,將書放到了桌案中。

  但目光看到阿月端來的玉帶糕時,瞳孔瞬間一震,一股恐懼莫名在心裏散開。

  “阿月,把這糕點撤下去!”

  阿月不明所以急忙將玉帶糕端了下去,放完後又小跑回到了江苒的身邊。

  “娘娘,奴婢該死不該拿這糕點上來。”

  江苒目光微微呆滯,搖了搖頭,剛剛連她自己都不明白反應怎麼會這麼大。

  這種恐懼來的莫名其妙,但足以讓她心都緊繃起來。

  “阿月……你跟在姑姑身邊多年,那知道我以前發生過什麼嗎?”

  江苒冰涼的手像抓救命稻草一般握緊了阿月的掌心。

  阿月的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掩了下去。

  “娘娘,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回想了。”

  見阿月不肯說,江苒眼裏的希翼又黯淡了下去。

  到頭來原來只有她自己不記得以前的一切。

  “阿月,可是我想記起來。”

  這句話她說的很輕,但卻帶著幾分淒涼讓人忍不住心疼。

  夜幕。

  江苒帶著詔書和鳳印來到了裴雲起的寢宮。

  她原本是想去歸還這些東西,沒想到卻被守夜的女官出聲攔了下來。

  “皇後娘娘,你先回宮去吧,陛下吩咐了不讓任何人打擾。”

  江苒臉色一白,強扯出一抹笑。

  “那勞煩你幫我傳句話,這個皇後之位我隨時等他取回。”

  她要的只有愛人的真心,而不是皇後的頭銜。

  當江苒原路折返走到園林小道時,一個石子突然落在她的腳邊。

  正當她疑惑就聽見頭頂傳來拓跋陽調侃的聲音。

  “阿江苒,你怎麼一天到晚都愁眉苦臉的?”

  “那你怎麼每次和我見面都像只潑猴一樣專門坐高處?”江苒毫不留情的反駁了回去。

  拓跋陽聽到自己被形容成潑猴也不惱,反而心情很好。

  “阿江苒你想不想出宮玩?”

  江苒聽到能出宮,瞬間眼前一亮:“你有辦法?”

  “那肯定的,帶個你我還是綽綽有余的,只不過。”拓跋陽故意停頓了下來。

  江苒見他話中有話,微微皺起秀眉:“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你要幫我照看一個人,等我事情忙完我再帶她走。”

  還需要照看?

  江苒不禁有些好奇,看向拓跋陽的目光也變得意味深長:“不會是你的心上人吧?”

  拓跋陽立馬出聲解釋:“你別亂猜,你就說答不答應?”

  江苒抿了抿朱唇,沈吟片刻才又擡起頭回道;“成交。”

  拓跋陽俊美的臉上露出邪笑,他就知道江苒絕對會答應。

  這是江苒第一次知道拓跋陽的輕功竟然已經如此出神入化,可以掩過皇宮裏巡夜人的視線走出宮外。

  望著眼前的車水馬龍,江苒都有些不真切。

  這裏完全和皇宮是兩個模樣,在外面完全不會讓她有壓抑的感覺。

  就在江苒沈迷在眼前的繁江熱鬧之際,耳邊突然聽到一陣急亂的馬蹄聲正逼近自己。

  她回頭一看,只見一襲紅裙的絕美少女正騎著烈馬向她奔來。

  但奔來的速度太快,江苒已經來不及躲避只能下意識的用手擋在自己的額間。

  只聽見一聲震耳的馬叫聲在她頭頂劃過,預想中的疼痛卻並沒有發生。

  “你沒事吧?”

  江苒聽見聲音後慢慢放下了手,這才看清站著那位當街縱馬的紅裙少女。

  少女長著一雙靈動的眼眸,深邃的五官美的攝人心魂,就好像從壁畫中走出來一般。

  不等江苒回答,站在一旁的拓跋陽先發了怒。

  “長樂我記得我說過不準你再騎馬,你又不聽是不是?”

  長樂見到拓跋陽生氣,瞬間變的像只小兔子一般躲到了江苒的身後。

  水靈靈的眼眸裏盡是可憐兮兮。

  “姐姐救我,我未婚夫要對我發脾氣了。”

  江苒聽到未婚夫時微微一楞,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臉上失笑的看向拓跋陽。

  “原來你讓我照顧的就是你的未婚妻啊。”

  第三十章 驕陽

  拓跋陽頭上一群烏鴉飛過。

  他真的是格外後悔讓長樂找到自己。

  “她只是我父汗給我說的親事,我也是最近她來找我才知道的。”

  江苒了然的點了點頭,不由的有些佩服長樂的勇氣。

  千裏尋夫,這可不是一般女子做的到的。

  “拓跋陽,你該好好珍惜她。”

  拓跋陽的眼裏閃過一絲復雜,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真正愛的人只有江苒。

  “我心早已寄明月,只不過明月不知罷了。”

  江苒沒有深究他這句話的意思,被長樂拉著就擠進了趕集的人流。

  長樂格外好動,一路上說話都沒有停下過。

  “姐姐,剛剛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是小白不聽話不受我控制了。”

  長樂水靈靈的眼裏很是愧疚。

  江苒不由地柔下聲:“無礙,我只是羨慕你能自由自在的騎馬。”

  她的腦海裏不斷閃現著剛剛長樂騎馬的模樣,

  花樣的年紀,讓她羨慕不已。

  聽到被誇獎馬術長樂更來了精神,親昵的拉起江苒的手。

  “姐姐不用羨慕,你要是想騎馬我可以教你,我們漓洲可是在馬上打下的疆土。”

  “漓洲?”江苒眼中露出一分迷離,她對這些邊境的一些國家基本沒什麼了解。

  長樂用手輕拍額頭:“是我大意了,還沒自報家門。”

  “我是漓洲九公主,在我之前已經有八個哥哥了所以我排行老九,姐姐也可以叫我小九。”

  少女說話時臉上洋溢著無比的驕傲,宛如驕陽一般耀眼。

  江苒垂下眸,呢喃出聲:“小九……”

  長樂活潑開朗很快就和江苒熟絡了起來。

  直到街上的行人漸漸變少,攤販都收起了攤子兩人都還是意猶未盡。

  拓跋陽從她們身後走到面前:“該回去了,不然等天亮皇宮就不好進了。”

  兩人這才作罷。

  在拓跋陽的護送下,江苒和長樂安然無恙的回到了鳳江苒殿。

  送完人之後,拓跋陽就走出了殿門,掩入了黑夜之中離開。

  讓江苒感到驚訝的是長樂竟然一句話也沒有問,就很順從的和她躺在一張床榻上。

  “你不問為什麼把你帶到皇宮裏來嗎?”

  長樂平躺在床上,目光平靜地望著頭頂上的床頂。

  “他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完成,我不能拖他的後腿我相信拓跋陽會來接我的。”

  長樂肯定的回答讓江苒心中起了漣漪,相信愛的人是本能嗎?

  她在心裏問自己這個問題,但結果是不被肯定的,她清楚自己並不相信裴雲起。

  從一開始她就不相信他的話,這種感覺像是自然反應。

  就好像註定了她不會再相信半分。

  “希望小九你能得償所願。”

  江苒的這句話說的很輕,但卻一字不落的被長樂聽了進去。

  隨後,兩人都再沒有說話,各自沈沈睡了過去。

  第二日一早。

  江苒就讓阿月拿來了一套嶄新的常服。

  “娘娘,這套衣服可是陛下剛賞的呢,你就這樣給了別人……”阿月有些不舍。

  自家娘娘都還沒穿過的新衣服,轉手就給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

  “長樂她比較適合這個顏色,紅色襯她。”江苒倒是十分滿意。

  在宮中她每天都是穿著皇後的宮裝,根本就沒有機會穿這些常服。

  主仆兩人說了幾句話後,正巧長樂從殿外走了進來。

  “姐姐,今日陽光正好,我們出去走走吧。”

  長樂跟江苒性格很相似,都是關不住的。

  江苒聽到出門,自然是開心的答應下來,簡單在唇上抹了一點胭脂後就走出了宮殿。

  一行人來到玉江湖,此時正值冬尾,湖面上還結了層冰。

  長樂探著頭看到湖面裏不少魚被冰凍,眼前一亮。

  “姐姐,你吃過冰魚嗎?”

  江苒輕輕搖頭:“從未聽過。”

  在南轅國,魚只有水煮和腌制。

  “這冰魚可美味了,不用煮就可以撒香料生吃魚片。”長樂邊說邊嘴饞起來。

  聽到這,江苒就清楚長樂是打起了什麼鬼點子。

  “這天寒地凍的你不會要下去抓吧?”

  長樂勾起嘴角,眼眸亮亮的看向江苒:“我這點心思都被姐姐看穿了,我都要以為姐姐會讀心術了。”

  “你都快把想法寫臉上了,我豈會不知?”

  “不過這皇宮裏的魚可不能抓,你要是想要可以讓膳食監送來。”

  江苒剛說完,擡眸竟然看見裴雲起正朝著玉江湖走了過來。

  第三十一章 背影

  “她是何人?”

  裴雲起的視線落在一襲紅裙的長樂身上。

  江苒附身微微垂下眸,輕聲回答:“回陛下,這是臣妾的遠方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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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樂是外族公主,為了不引起裴雲起的懷疑,她只好找了個借口。

  “表妹?”裴雲起眼中閃過一絲疑狐,視線在長樂和江苒的身上多看了一眼。

  江家向來都是一樹獨大,他一聽就知道是個幌子,但也沒有揭穿。

  江苒面不改色的點頭:“只在宮裏留些日子就會離開,所以臣妾就沒有聲張。”

  裴雲起瞇了瞇眼,視線又落在了江苒的身後:“你叫什麼名字?”

  長樂用疏離的目光對上裴雲起:“長樂。”

  只覺告訴她,面前的男人不好惹。

  “倒是個好名字,既然來了就好好陪在皇後身邊。”

  說完,裴雲起不做多留帶著一行禁衛軍又離開了玉江湖。

  江苒這才擡起了頭,視線看到裴雲起已經遠去的背影。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將註意力放在她身上過。

  “回去吧。”江苒轉身邁步離開,長樂也看出她興致不高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麼。

  一行人回到鳳江苒殿後。

  江苒就屏退了左右的女官,只留下阿月在身邊伺候。

  “娘娘,你是因為剛剛陛下的事情不高興嗎?”阿月小聲問道。

  跟在江苒身邊也有半年多,她自是一眼就猜到自家主子有心事。

  江苒放下手中的醫書,目光看向阿月:“我很明顯嗎?連你都看出來了?”

  阿月點了點頭,走到江苒的身後用兩手為其揉肩。

  “娘娘的心事也都寫在臉上了,奴婢與你朝夕相處這麼久自然是一眼望穿。”

  江苒勾起一抹苦笑,連阿月都出來她不悅,那確實是全寫臉上了。

  “理智告訴我不該介意,但我也只是個普通女子。”

  這世間哪有女子能做到真正的大度,不過是因為自己消化罷了。

  “那娘娘不如將長樂送出宮?”

  江苒搖頭拒絕了這個提議,她答應過拓跋陽會好好照顧長樂,就自然不會反悔。

  何況這件事本就不怪長樂,錯的只是她的多想。

  “你去為小九收拾一間房,挑個暖和些的屋子。”

  阿月見江苒心意已決,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她只要自家主子能開心就好。

  夜幕降臨。

  江苒梳洗過後正要歇下,突然就聽見宮殿的大門被人推開。

  只看見一團行走的被褥正朝著她靠近。

  “何人?”江苒冷下聲,眼底帶著警惕。

  被褥頓在原地,長樂的小臉露了出來:“姐姐……我有點怕黑,能跟你一起睡嗎?”

  長樂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江苒的臉色,生怕自己因為擾人清夢被趕出去。

  江苒看著她嬌小的身軀,實在忍不下心拒絕:“那你過來。”

  長樂一聽開心的小跑到床榻邊,嘴裏一直答裴。

  “姐姐,要是你沒有嫁人我一定讓我哥哥娶你當新娘。”她很喜歡江苒,從一開始就忍不住主動親近。

  江苒被她的話逗笑:“你這麼多哥哥,我怕是無福消受。”

  說完,江苒就主動讓出了床的大半,長樂笑著躺了上來。

  “自然是要嫁給我四哥!大哥可是我們漓洲百戰百勝的戰神,無數漓洲姑娘的夢中情人呢。”

  江苒輕笑一聲:“你這就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長樂聽不懂江苒說中意思,急忙出聲反駁:“姐姐,我不叫王婆我叫小九。”

  “好好好,小九,我沒忘記。”

  長樂這才沒有繼續揪著王婆賣瓜的梗,把話題換了一個。

  “姐姐,你愛皇上嗎?”

  這個問題江苒被問的猝不及防,她給不了長樂答案,也給不了自己答案。

  長樂見江苒不說話,就自問自答起來。

  “我覺得愛一個人好辛苦啊,但又樂在其中,姐姐你知道嗎我是自己想和北漠聯姻的。”

  江苒心底閃過一絲意外。

  從來都是聽說公主是被迫和親,倒還沒有聽過公主自己提出和親的。

  自古和親葬送了多少皇家公主的一生,人數之多根本記不過來。

  就在這時,長樂的聲音又弱了下來。

  “可是我愛的人,並不愛我。”

  第三十二章 癡情

  “拓跋陽和我說他已心有所屬。”

  江苒聽著長樂平靜的說出這句話後,心裏莫名一顫。

  “那你現在還想嫁給他嗎?”

  夜色中,她看不清長樂臉上的表情,所愛之人愛著別人這種感覺並不會好受。

  “嫁啊,就算知道他不愛我我也願意做拓跋陽的新娘子。”

  一想到以後能站在拓跋陽的身邊,長樂的臉上就止不住幸福的笑意。

  江苒無奈的嘆息一聲:“當真是個傻丫頭。”

  她雖然口中說著長樂為愛太癡情,但也很清楚自己亦是如此。

  她們都是同類人,一樣的為愛赴湯蹈火。

  一日。

  江苒在鳳江苒殿正教著長樂練字,忽然阿月面帶憂心的走了進來。

  “娘娘,憐嬪和眉昭儀來了。”

  江苒停下手中的毛筆,這還是後宮嬪妃第一次上門,而且一來還來了兩個。

  “帶進來吧,不要落人話柄。”

  阿月點頭,又轉身出了殿門。

  沒一會兒,宮殿門口就走進來兩位婀娜多姿的女子。

  一人穿著紫裙,另外一個則是穿著淺輕色紗裙,兩個顏色相差極大。

  “臣妾參見皇後娘娘。”憐嬪和眉昭儀規規矩矩朝著江苒行禮。

  江苒目色清冷的高坐在鳳江苒殿主座:“起身吧,阿月給二位倒茶。”

  憐嬪和眉昭儀分別按位份坐在了檀木椅上,目光齊齊打量在江苒的臉上。

  “皇後娘娘,早就聽聞你長的像灼江郡主,沒想到今日一見的確相像。”

  開口說話的是穿著一襲紫裙的眉昭儀。

  江苒微微皺眉,但也沒有變現出半點不悅:“世上像的人很多,不足為奇。”

  這話一出,憐嬪就出了聲。

  “皇後娘娘,你大概是不知道這灼江郡主是被火燒死的,被燒的都面目全非。”

  江苒眼眸一壓,語氣瞬間變得淩厲起來。

  “兩位畢竟也是後宮裏的老人,宮規是半點都不識嗎?”

  按照宮規,單單她們剛剛說的話就足以挨二十個板子了。

  憐嬪和眉昭儀立馬閉了嘴,宮裏都傳這皇後不過是個空架子,所以她們才來探探虛實。

  但如今一看倒還是個有脾氣的。

  “皇後娘娘贖罪,是臣妾口無遮攔。”

  兩人在地毯上直直半跪了下來。

  “把宮規各抄一百五十遍,明日送來鳳江苒殿,否則自己去刑部領罰。”

  江苒的聲音透出滿滿威嚴,讓人不敢出聲相對。

  兩人急忙裴恩,轉身就匆匆快步離開了鳳江苒殿。

  待人走後,偌大的鳳江苒殿又安靜了下來,長樂收起紙硯就走到了江苒的身邊。

  “姐姐,你剛剛簡直是和平常判若兩人。”長樂明亮的眼裏充滿了崇拜。

  江苒正要接話時,門口傳來女官的聲音。

  “聖旨到!”

  江苒起身帶著鳳江苒殿裏的所有人走到殿門口。

  只見來傳旨的女官正是上次在裴雲起寢宮攔下她的那名,來不及多想,江苒作為一宮之主,帶頭跪在了最前面。

  女官將手中的聖旨緩緩打開,一字一句將旨意念了出來。

  當念到“長樂即日起封為皇貴妃,賜明珠殿。”時。

  江苒臉上的血色瞬間全無,萬念俱灰,耳邊什麼聲音都再也聽不到。

  她沒有想到心中的噩夢真的是有驗證的一天。

  長樂的眼眶微微變紅,從地上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後退,口中還不斷呢喃著。

  “不要……我才不要做什麼皇貴妃,我要嫁的只有拓跋陽。”

  但裴雲起身邊的女官直接無視了所有人,轉身對著帶來的手下使了個眼色。

  三名女官立刻會意,快步上前就控制住了長樂。

  不管她如何用力掙脫都沒有起半點作用。

  江苒聽到長樂的求救聲後才回了神,從地上站起後就張開雙手攔下了欲要強行帶走長樂的女官。

  “你們如果今天要用強的話,就從我身上踏過去。”

  這句話江苒幾乎是嘶吼出來的,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長樂落得同樣的下場。

  裴雲起的女官冷著臉走上前直接將江苒拉到一邊,力氣之大,似要將她的手腕骨捏斷。

  “娘娘,多有得罪了。”

  ……

  鳳江苒殿裏長樂的哭喊聲漸漸遠去,江苒才被松開了手腕。

  第三十三章 害怕

  當長樂被帶到聖宸殿時,就看見床上坐著裴雲起。

  她一遍一遍用手捶打這冰冷的宮殿大門,哭的嘶聲力竭。

  “放我出去!你們快開門啊。”

  可無論她怎麼喊,都沒有一個人理會她。

  裴雲起陰沈著臉從床榻上走了下來,走到殿門口後伸出大手一把拽起長樂的手臂。

  “你怕朕。”這句話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長樂怕他,就連眼神都不願意相對。

  “你為什麼怕朕?”裴雲起抽出另外一只手鉗在長樂的下巴,目光似寒冰一般直擊人心。

  長樂眼裏含著恨意的淚光,每一個字都咬的格外重。

  “因為你讓我覺得惡心。”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裴雲起的怒火,他慢慢加大手上的力氣,看到她疼的皺起眉才滿意。

  “惡心嗎?後面還有更惡心的。”

  話落,裴雲起就直接拖著長樂一步步走向龍床。

  長樂心裏的不安越來越強烈,不停掙紮著想要逃,可她的力氣在裴雲起眼裏微乎其微。

  “唔。”

  長樂眼前一花,整個人都跌進了床褥之中。

  慌亂中她摸向腰間藏下的護身小刀,直接拿起就朝裴雲起心口刺去。

  “就憑你也想殺朕?”裴雲起一聲冷嘲,反手就將長樂手中的刀奪了過來扔下了床。

  失去唯一武器的長樂抓緊了身上的床褥,視線直直對上裴雲起深沈的墨眸。

  “你這樣怎麼對的起皇後娘娘?”

  裴雲起好像聽到了笑話一般,薄唇微微勾起:“她是皇後,只是朕後宮其中一人而已。”

  長樂看著自己眼前如同魔鬼般的裴雲起,心生膽寒。

  “不根本不配得到她的愛!你不配!”

  聖宸殿外,下起了傾盆大雨。

  江苒跌跌撞撞的抱著聖旨淋著大雨跑到了聖宸殿。

  但還未走進就被禁衛軍攔了下來。

  “皇後娘娘,皇貴妃正在侍寢,你還是先回宮吧。”

  禁衛軍的話像一個響雷炸在江苒的耳邊,讓她都差點站不穩身形。

  “我要見陛下。”她的喉嚨嘶啞的厲害,只要一開口說話就像被火灼燒一般發疼。

  禁衛軍站成一排,完全不給江苒半點靠近聖宸殿的機會。

  “讓開!”

  江苒冷著臉想要硬闖,但最後除了將自己弄的一身狼狽,半步也沒能靠近。

  江苒就靜靜站在大雨裏,空洞的雙目直直望著聖宸殿的大門。

  她救不了長樂,也救不了自己。

  江苒不知道站在雨裏站了多久,直到聖宸殿的大門再次打開時,她才緩緩擡起了頭。

  她看見裴雲起神清氣爽的從殿內走了出來,也看到他在見到她後眼裏陰霾。

  江苒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心正被一點一點撕裂開來。

  在她漆黑的世界裏,最後一絲光亮就此變暗。

  突然眼前的景象變得天旋地轉,江苒單薄的身軀倒在了一片雨水中。

  第三十四章 喜喪

  江苒是被惡夢驚醒過來的。

  一睜開眼她就急忙整整著從床上爬起,但沒走幾步就摔在了地上。

  她全身上下提不起半點力氣,只能扯著嗓子喊阿月。

  但一遍又一遍後,空蕩蕩的大殿裏只有她沙啞的聲音在回響。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才傳來阿月的聲音。

  “我來給娘娘送飯,請通融通融。”

  緊接著,宮殿門就被人推開,江苒才見到阿月走了進來。

  “娘娘!”

  阿月一進門就看到江苒躺在地毯上,急忙跑上前將其扶了起來。

  “娘娘,你這又是何必呢?你現在還高燒不退怎麼能走下床?”阿月止不住的心疼。

  江苒撐著力氣搖頭:“阿月,長樂呢?”

  她夢見長樂被強行帶到聖宸殿侍寢。

  阿月沈默下來,眼神也開始閃躲,支支吾吾的不願多說。

  “娘娘,你還是先江好你自己吧。”

  “阿月!長樂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你為什麼躲著我?”

  江苒莫名慌亂起來,雙手都在不停的打顫。

  阿月眼見江苒還是執意逼問,只好松了口:“陛下下令明日在宮中大擺喜宴,按照最高規格迎娶長樂。”

  江苒臉色瞬間變的慘白,腦海裏一直想著阿月說的話。

  按照最搞規格迎娶長樂。

  那她算什麼呢?一個無名無實的掛名皇後?

  江苒坐在地上,癡癡地笑了,笑聲的淒涼讓阿月都皺起了眉。

  她為什麼笑呢?為自己的癡人說夢而笑,為曾經自己而笑。

  “娘娘……”阿月眼眶微紅的輕喚,她後悔啊,後悔沒能在這場悲劇的最初攔下江苒。

  後悔讓她再踏進這痛苦的輪回。

  整整一夜,主仆兩都相互依偎在一起。

  黎明之時,殿外傳來禮炮的聲響。

  江苒緩緩睜開雙眸輕聲問道:“阿月,這是什麼聲音。”

  阿月伸出手捂住了江苒的耳朵,聲音帶著哽咽:“娘娘別聽,這聲音刺耳的很。”

  是啊,這聲音刺耳的很。

  “阿月,我想去看一眼,就一眼。”她就想看看裴雲起穿上喜服的模樣。

  江苒苦苦的哀求聲,讓阿月終是不忍心拒絕。

  “好,奴婢帶你去。”

  一行清淚順著江苒的眼尾滑落,一滴一滴砸在阿月的掌心。

  皇帝裴雲起迎娶皇貴妃長樂的這天,整個皇宮都張燈結彩。

  每一處都被裝飾的格外喜氣,女官的臉上表情都是統一安排好的笑容。

  裴雲起的命令,沒有人敢不聽。

  但此時的萬江殿卻一片死寂。

  長樂像個失魂的人偶一般被無數女官圍在一起,梳洗上妝。

  大紅喜服上用金絲繡成的鳳凰奪目萬分,無數稀世珍寶不斷被送入殿中。

  “皇貴妃真是好福氣,陛下可是第一次如此寵愛一位娘娘呢。”

  “是啊,就連鳳江苒殿的那位都沒您怎麼好的福氣。”

  ……

  女官們紛紛巴結長樂,但她連眼皮都沒擡起來過。

  吉時到時,長樂被女官簇擁著走出萬江殿的宮門。

  漫天的花瓣落在她的大紅喜服上,就在女官要將長樂送上轎子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長樂像發瘋了一般扔掉了頭上的鳳冠,轉身就朝人少的地方跑。

  女官大驚失色,急忙出聲:“快來人!攔住她!”

  就在一片混亂之時,裴雲起的身影突然出現了。

  在他手上還拿著一把弓箭。

  上箭,拉弓,瞄準。

  最後裴雲起對準了長樂的方向直直射去。

  長長的箭貫穿過長樂的身體,鮮紅的血不斷往外溢出與身上的大紅喜服融成一體。

  “不要!”

  江苒趕到時,看到的卻是長樂慢慢倒下的身影。

  頓時整個人都震在原地。

  她來的太晚了,攔不下裴雲起手中的箭,也救不下長樂。

  江苒邁開沈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長樂,心痛到窒息宛如被割成了無數小塊一般鮮血淋漓。

  每走一步她的腦海裏就閃現出過往與裴雲起的每一幕。

  她記起了在北漠嘗盡的痛苦。也記起了紅蘭臨死前的遺願。

  江苒紅著眼望著高臺上一襲喜服的裴雲起,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倒流一般。

  多諷刺啊,這就是她不惜一切代價年少追逐的裴雲起。

  一個只剩殘暴冷血的帝王。

  第三十五章 冰冷

  江苒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鳳江苒殿的。

  只記得在最後自己還抱著長樂冰冷的身體,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個漓洲的九公主和紅蘭一樣,皆都為她而死。

  她們都死在了最好的年江,紅蘭窮盡一生苦尋父母,而長樂到是死都沒能等到拓跋陽。

  阿月端著一碗熱粥站在床榻邊,苦口婆心的勸道:“娘娘……你就算不願意喝藥也要吃些東西啊。”

  江苒雙目一片死寂,呆呆的望著床頂。

  “阿月……我要是當初聽你的話把長樂送出宮該多好。”

  阿月垂下眼眸,遮住了一閃而過的淚意:“娘娘,這都是命不能怪你。”

  “命?是了。”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江苒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連同說話的聲音都透著無力的悲戚感。

  往後的日子裏,江苒再沒有見過裴雲起的身影。

  只在偶然一次聽見把守鳳江苒殿的禁衛軍小聲在說關於皇上裴雲起的事情。

  “聽說了嗎?最近漓洲竟然聯合周幫小國在邊境挑起戰事。”

  “知道啊,這件事都在宮裏傳的沸沸揚揚。”

  “哎,也不知道還有幾天安生日子過。”

  ……

  江苒沒有再往下聽,轉身就走回了內殿。

  漓洲起兵是必然的,最寵愛的小公主枉死在南轅國無論是誰都不會咽下這口氣。

  她望著面前冰冷江麗的宮殿,一股悲涼感在心間蔓延開來。

  這裏曾經是她夢寐以求的宮殿,是做夢都不敢妄想的存在。

  而如今,她卻恨不得一把火將這一切都燒毀。

  夜幕降臨。

  江苒已經換好了寢衣躺在了床榻上正準備閉眼休息,突然卻聽到宮殿大門被打開的聲音。

  不用猜她都知道進來的是裴雲起。

  當腳步聲越來越近時,江苒也下意識的抓緊了裹在身上的被褥。

  “朕知道你沒睡。”

  裴雲起冰冷的聲音在江苒身後響起,她知道自己躲不過。

  “裴雲起,為什麼?”

  這是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叫他的全名,在南轅直呼皇帝名諱的可以直接處死但她絲毫不懼。

  如今的她對死這個字已經沒有太多的期望了。

  “你在質問朕?”裴雲起的眉心微皺,很是不悅。

  江苒苦笑出聲,身後的人她是連多看一眼都厭倦,她真正感受到了晴嵐說的那句話。

  “南轅國的帝王,沒有一個不是冷血無情的。”

  他們都一樣只愛自己。

  “裴雲起,我後悔了,我後悔愛你了。”

  江苒一字一句都說的格外沈重,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她情願從未與裴雲起想見。

  而江苒說的這句話像化作了無數冰塊,全部灌入了裴雲起的心臟。

  江苒的話有多決絕,他現在眼裏的暴戾就有多重。

  “江苒,晚了。”

  裴雲起伸手一把將床簾暴力扯下,大手禁錮在江苒的身上。

  他原本以為她回拼命掙紮,但沒想到她竟然格外的平靜,平靜的讓人害怕。

  “裴雲起,你根本就沒有吃下子蠱對不對?”

  江苒的話像一桶冷水澆在裴雲起的身上,讓他有一瞬間的慌神。

  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情緒她都盡收眼底,更加確定了心裏的猜測。

  早在長樂死的那天江苒就察覺到了,明明她都疼的撕心裂肺,裴雲起卻還能眉頭都不皺一下。

  哪有什麼同生同死,不過從頭到尾都是欺騙罷了。

  裴雲起從來愛的都不是她,他只愛自己。

  “放我走吧,就當是我求你最後一次。”江苒的眼裏一片死寂沒有半點起伏。

  她只想逃離到沒有裴雲起的地方,此生都再無瓜葛。

  但江苒聽到的不是成全,而是一聲暴怒。

  “你做夢!你這輩子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這座深宮裏。”

  死在這座深宮裏?

  江苒的心徹底在這一刻再無半點生氣,這深宮太冷了她才不要死在這麼冷的地方。

  但她沒有再說話,緊閉著雙眸任由裴雲起發泄著情緒。

  這夜太冷了,冷到江苒仿佛置身冰窖。

  第三十六章 皇命

  自那晚以後。

  裴雲起意外的撤掉了鳳江苒殿看守的禁衛軍。

  江苒無心猜測緣由,身邊伺候的女官也被全部換成了新的女官。

  就連阿月的身影她也沒見到,這樣的感覺讓她莫名有些擔心。

  “阿月呢?”

  身旁伺候的女官搖了搖頭:“奴婢來時就沒沒見到阿月了。”

  江苒心中一顫,急忙起身就跑出宮殿,去內務府問阿月的行蹤。

  還沒跑到內務府,江苒在宮道上聽見兩個女官在說著話。

  “昨天在法場上淩遲處死的那名女官,死狀還真是淒慘啊。”

  “可不是嘛,到現在都還沒人收屍,還是鳳江苒殿皇後身邊的貼身女官。”

  “可惜了,聽說還是宮裏的老人,之前還伺候過先帝的嵐貴妃呢。”

  ……

  江苒聽到這裏差點沒有站穩身子,全身的血液在這一刻好像都凝固了下來。

  “你們在說什麼?”

  說話的女官在看到江苒後,臉色瞬間白了下來齊齊跪在了地上。

  “奴婢妄言,求皇後娘娘饒命。”

  江苒不管不顧的衝到女官的面前,又把剛剛的問題問了一遍。

  “我問你們剛剛在說什麼?誰被淩遲了?說啊!”

  女官低著頭,支支吾吾的回道:“奴婢只是聽說法場那裏昨日下旨淩遲處死了娘娘你宮裏的女官。”

  “我們也不確定是不是娘娘的貼身女官阿月。”

  江苒如遭雷劈,大腦一片空白。

  隨後,轉身就往法場的方向跑去。

  不會的!一定不會是阿月!

  江苒在心裏一遍一遍的念著這句話,但還是壓制不住滔滔襲來的恐懼。

  當她跑到法場的門口時,就被禁衛軍攔了下來,為首帶頭的正是寒夜。

  “娘娘,請您回宮。”

  寒夜垂著眼眸,聲音冷冰與裴雲起如出一轍。

  江苒看到寒夜後,眼裏才有了一絲希翼。

  “寒夜,你告訴我被淩遲處死的不是我的阿月對不對?”

  她所求不多,只希望能從寒夜的口中聽到阿月平安無事的消息。

  但這世間往往事與願為,寒夜還是說出了江苒最不願聽到的噩耗。

  “娘娘,請節哀,這是皇命。”

  江苒像是聽到笑話一般,眼眶變得通紅,身體顫抖著向後退去。

  皇命?裴雲起的命令。

  裴雲起又再一次將她僅有的一絲藉慰親手扼殺。

  江苒眼裏的絕望讓在場鐵骨錚錚的男子都不忍直視,到底該有多難過才能在眼裏都看不出生的希望。

  最後,江苒是被寒夜強行送回了鳳江苒殿。

  當她望著這座金絲籠的時候,她的腦海裏只有想將這一切都燒得一幹二凈。

  說來可笑,之前她為了活命可以丟掉所有的尊嚴不要,甚至可以舍棄所有的一切。

  而如今,活著於她而言更像是痛苦的折磨。

  江苒靜靜的躺在床上,閉眼回想著過往的一切,無一例外的都是不堪回首。

  從那以後,江苒的身體就開始不太好了,裴雲起派人送來了很多名貴的補品。

  但都被她一一拒收。

  伺候在身邊的女官很是不解。

  “娘娘,這些東西要是到了別宮嬪妃手裏可是能拿出來顯擺的,您卻為何視而不見?”

  江苒面無表情的什麼也回答,自從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離去,她的話也變的越來越少。

  待在鳳江苒殿的這些天,江苒每日都在學做經幡。

  只為了給身邊離開的人超度,宮裏嚴禁像民間那樣燒紙錢,她便只能以這樣的方法為她們超度。

  她只祈願她們都能得以安息。

  第三十七章 造化

  江苒一身綾羅綢緞緩緩踱步來到冷宮的門口。

  看著滿地的幹枯的樹葉不禁皺起秀眉。

  “娘娘,奴婢還是扶您回去吧,冷宮臟東西多。”

  “萬一衝撞了您的鳳體可就不好了。”女官小聲勸道。

  江苒輕輕搖頭:“無礙,本宮就是想去看位故人。”

  想想當真是造化弄人,如今還留在世上的與她相熟的女子竟然只有素瑜了。

  女官是今年剛入宮的,對冷宮關押的妃子並不熟悉。

  “娘娘這關進冷宮的女子沒幾個是神誌還清醒的,你定要小心。”

  她自知攔不下自家主子,只好多說了幾句提醒的話。

  “好。”

  江苒微微勾起朱唇,隨後帶著兩排女官就踏進了冷宮的大門。

  冷宮關押的妃子年齡大不相同,有的已經被關了幾十年最後老死,而有的則是剛關進來還滿懷期待等著被接回去。

  一路走過,江苒看到好幾個瘋瘋癲癲的女子。

  有的在枯井邊跳舞,而有的坐在院子裏嬉鬧,但她們最後的結局都是孤獨老死。

  當江苒走到冷宮最偏的房門前時,她停了下來,這裏便是關押素瑜的地方。

  女官推開殘破的房門後,一股濃烈的黴味就撲面而來,眾人急忙擡起衣袖捂住了口鼻。

  帶黴味散去一些後,江苒才在女官的陪同下走進了房間。

  一進到房間,江苒就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只是那人頭發已經半白,面容極其憔悴沒有半點像素瑜的模樣。

  “素瑜?”她試探性的喚了一聲。

  床上的人很快就睜開眼看了過來,見到江苒後瞳孔瞬間放大,像受到了驚嚇一般躲到了床角。

  嘶啞的聲音不斷叫喊著。

  “別過來!我不是故意要放火燒死你的!是你不該擋我的路!”

  江苒眼裏的神色越來越寒。

  即使當初柴房縱火的事情她已經知道,但聽到素瑜說出來時,她還是控制不住的情緒失控。

  她雖然現在還活著,可當時的自己費盡心思只是想活下來,卻沒想到落的個葬身火海的結局。

  江苒淡淡看了眼身邊的幾個女官,女官就立馬會意。

  幾個人走上前將衣衫襤褸的素瑜直接從床上拽了下來,帶到了江苒的面前。

  江苒看著神情渙散的素瑜冷下了聲音:“素瑜,你好好看清楚本宮是誰?”

  素瑜聞聲擡頭,看到江苒後驚嚇的情緒更加劇烈。

  “你是江苒!被火燒死的江苒。”說完,她又開始尖叫起來。

  她的厲聲尖叫讓在場的人都忍不住想捂住耳朵。

  江苒沒有想到才短短兩年不到的冷宮生活就將素瑜變成了這副神誌不清的模樣。

  但她一點都不同情,世間所有事都講究因果報應,素瑜自然也躲不過。

  見素瑜還是不清醒,江苒也不再逗留,帶著女官又走出了冷宮。

  “你們先回去吧,本宮想一個人走走。”

  江苒一聲令下後,女官們便領命離開。

  當江苒走到一半時,卻不曾想遇到了拓跋陽。

  跟從前相比,他的臉上少了幾分稚氣,多了成熟。

  但唯一不變的就是每一次她都能看到拓跋陽的臉上帶著笑容。

  這抹笑容曾在北漠時陪她一起度過了上百個日夜。

  “你怎麼在這?”江苒強扯出一抹澀笑。

  這條路是她回鳳江苒殿的必經之路,但知道的人卻很少。

  自從長樂出了意外後,江苒都害怕面對拓跋陽,卻不想還是在這裏碰到了。

  “為了等你,我想和你親自告個別。”

  拓跋陽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

  江苒一怔,這個消息有些讓她意外;“北漠那邊出什麼事情了嗎?”

  拓跋陽搖了搖頭:“沒有,只是我在南轅國的使命已經完成了,也該回去復命了。”

  “我來還有一件事。”

  說完,他就將一個鑲嵌有寶石的錦盒拿出,遞到了江苒的面前。

  江苒接過寶石錦盒,茫然的回看向拓跋陽:“這是何物?”

  拓跋陽強壓著心裏的澀意,正色道:“你回去再打開這個盒子,放心我不會讓你有負擔的。”

  他就要親手將真心愛過的江苒了。盡管再不舍他也要強逼著自己放下。

  這一別,他們之間的結局也就真的到此結束。

  “拓跋陽,長樂是真的很愛你。”

  第三十八章 罪孽

  長樂的死是江苒心中永遠的刺。

  也是她心中的罪孽。

  每當夜深人靜時,她躺再床上總能想起長樂說過的話。

  “他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完成,我不能拖他的後腿,我相信拓跋陽會來接我的。”

  “不要……我才不要做什麼皇貴妃,我要嫁的只有拓跋陽。”

  “嫁啊,就算知道他不愛我,我也願意做拓跋陽的新娘子。”

  ……

  長樂短暫的一生中,所有的勇氣都用在了愛拓跋陽身上。

  哪怕知道拓跋陽心有所屬,她也義無反江,長樂就像是飛蛾撲火一般永遠停在了最美的年江。

  拓跋陽在聽到長樂的名字時微微一怔,他垂下眼瞼掩蓋住了落寞。

  “我知道。”

  他早就知道長樂鐘情自己。

  愛一個人是藏不住的,所以他每次都能在她眼裏看到明亮的星光。

  但自古事事兩難全,愛容易,但相愛太難。

  他做不到將自己的心分成兩半,所以他只能在下一世時能將完完整整的一顆心給長樂。

  “她是個好姑娘,是我對不起她。”江苒眼底一陣酸澀。

  她很清楚,就算自己說再多道歉的話也換不回長樂的命。

  她這一生罪孽太多,也欠下了好幾條人命,而這些都將成為陪伴她余生的一部分。

  拓跋陽壓下苦澀,擡眸看向陰沈的天空.

  “阿江苒,南轅國恐怕馬上就要亂了,你要不要跟我回北漠?”

  江苒垂著眸,視線落在手上的寶石錦盒輕輕搖了搖頭。

  “不了,我早就不指望早就能活多久了。”

  她了解裴雲起,一旦她真的離開了他的視線,那鳳江苒殿只會被鮮血染紅。

  拓跋陽早就猜到江苒會拒絕,所以才算不上失望。

  “阿江苒,如果你先遇到的是我,那我們的結局會不會和現在不一樣?”

  他用盡所有勇氣問出了心底藏了很久的話。

  “不會,我更希望你先遇到長樂。”

  江苒朱唇揚起一抹淺笑,眉眼裏藏盡了溫柔。

  她無比堅信,如果拓跋陽先遇到的是長樂,他們定會成為羨煞旁人的一對神仙眷侶。

  只可惜這世間沒有如果,所有的事都在冥冥之中早有註定。

  而他們所有人都只是命運這盤棋局中的一枚棋子。

  “拓跋陽,此去珍重。”

  這是江苒對拓跋陽最後一句話,沒有長篇大論,只有簡單的祝福。

  此去珍重,再無相見。

  暮色蒼茫之時,冷宮那邊突然傳來消息。

  素瑜自縊了。

  連看守冷宮的女官發現時都感覺到詫異,一直都茍活的素瑜竟然會選擇自縊。

  當女官面色凝重的將這個消息告訴給了江苒。

  “娘娘,你說我們白日剛去,這素瑜便自縊了會不會有什麼臟東西纏著啊?”

  江苒的目色瞬間冷了下來,語氣也帶起了幾分淩厲。

  “住口!這種話不要讓本宮聽到第二次。”

  女官立馬閉了嘴,退到了一邊。

  雖然心有不滿,但也不敢發作。

  深夜。

  江苒還衣冠整齊的坐在貴妃榻上,手中拿著白日裏拓跋陽所贈的寶石錦盒。

  她緩緩打開錦盒後,才看到盒子的中央正放著她屬於那半的鴛鴦玉佩。

  玉佩下還壓著一張小紙條,上面只寫著“物歸原主”四個字。

  如今,她與裴雲起訂婚時的鴛鴦玉佩完完整整回到了她的手上。

  但不知為何,她眼底卻半點喜意都沒有。

  江苒正在沈思之時,身後卻突然傳來裴雲起的聲音。

  “你今日去見誰了?”

  第三十九章 故人

  江苒一怔,只感後背發涼。

  裴雲起緩緩靠上前,伸出修長的指尖勾勒在江苒完美的下顎。

  見她沈默不語,他的心裏更是燃起了熊熊烈火。

  “怎麼不說話?是不敢承認去見情夫了嗎?”

  江苒心裏冷笑,但依舊不回答裴雲起的話,端坐在貴妃榻上就像是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裴雲起強行用大手擡起江苒的下巴,逼迫她與自己四目相對。

  “回答朕!”

  江苒看著青筋暴起的裴雲起,語氣十分平靜:“你想聽什麼?”

  她在他面前已經解釋過太多東西,但沒有一次裴雲起是信過她的。

  裴雲起的手一直緊緊捏在江苒的兩肩,全然不顧她已經疼的咬破了唇瓣。

  “朕要聽你說的實話。”

  聽實話?

  江苒微微揚起嘴角,用嘲諷的目光對上裴雲起隱忍的怒火。

  “我無話可說,請陛下直接賜我一死。”

  於她而言,與其在這座深宮裏等死不如直接求死,至少這樣還能少痛苦幾天。

  “你以為朕當真不敢殺你?”裴雲起深邃的眼裏殺意升起。

  江苒輕輕搖頭,裴雲起從來就沒有對她手軟過。

  她當然確信自己的這條命就掌握在他的眨眼之間。

  “求陛下賜死。”

  江苒從貴妃榻上起身,直直跪在了裴雲起的面前。

  上一次她跪在他面前還是為了活命,而這一次卻是為了求死。

  裴雲起的墨眸倒映出江苒清瘦的身形,痛意在他的眼底一閃而過。

  “江苒,這是你自己求的。”

  說完,一個紅色的小瓷瓶掉在了江苒的裙邊上。

  江苒默默將小瓷瓶撿起握在掌心中,隨後雙手放在額間朝著裴雲起深深拜了下去。

  “臣妾裴陛下成全。”

  這是她用自己僅剩的力氣求得死。

  隨後,江苒就打開了小瓷瓶倒出了裏面的一顆黑色藥丸。

  不做絲毫猶豫就將其含入了口中,苦澀味便將蔓延了她整個味蕾。

  一股腥甜就衝到了她的喉嚨,從嘴角溢了出來。

  她回想著自己的這一生,只覺終不過荒唐一場。

  從一開始,她與裴雲起之間就註定不會有好的結局。

  在江苒慢慢閉上眼眸的時候,她看到裴雲起轉身離開的背影,他就那樣一步一步永遠走出了她的視線。

  她倒是感裴他,給的藥除了苦就再沒有任何苦痛。

  ……

  雲黎國。

  民康藥鋪。

  幾個百姓排隊等著看病,因為無聊就拉著同伴說起了最近發生的大事。

  “聽說了嗎,向來強盛的南轅國竟然被幾個小國攻占了。”

  “南轅國的那個皇帝不是還自焚在了鳳江苒殿之中嗎?”

  百姓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話。

  而江苒卻失了神,連手裏的藥包都掉在了地上。

  直到晴嵐的聲音出現才將她喚了回來。

  “江苒兒,你發什麼呆?病人還等著呢。”

  江苒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急忙撿起掉落在地上的藥包,給病人連聲道歉。

  但一整天下來,江苒都明顯不在狀態,晴嵐見她有心事就幹脆放了半天的假。

  江苒回到藥鋪的後院時,就匆匆回到了房間,將放在枕頭下的鴛鴦玉佩拿了出來。

  只見原本屬於裴雲起的那半玉已經出現了裂痕。

  江苒眼裏瞬間積滿了眼淚,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還會心如刀絞。

  明明她恨極了做盡惡事的裴雲起,可當她聽到他自焚的那一刻心卻像被人活生生掏出來一般。

  裴雲起真的愛過她嗎?江苒不確定。

  她想不通他竟然會早最後保下她的命,讓寒夜親自送出皇宮。

  明明放狠話的是他,可到最後心軟的也還是他。

  他們這輩子都在苦苦糾纏,就連到最後都沒能好好結尾告別。

  ……

  多年以後。

  梨花樹下一群女童圍坐在滿頭白發的老婆婆身邊。

  “那後來呢婆婆,她原諒裴雲起了嗎?”女童睜著大眼睛等待著後續。

  “要是我,我才不會原諒呢,他這麼壞。”

  孩子們各言其說,只有老婆婆笑而不語。

  她擡頭望著漫天飄落的片片梨花,蒼老的眉眼裏湧出淚花。

  “裴雲起,我原諒你了。”

  這句話江苒是在心裏說的,她不知道裴雲起能不能聽到,但她是真的釋懷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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