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平整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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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圖 | 韓方明

梁實秋先生說,要想一天不安生,就請客吃飯;要想一年不安生,就造房子。2020年這個不尋常的春天,疫情稍微松動之後,我開始了讓人一年不安生的蓋屋之旅。

動工的前一天晚上,不知為什麼,我一夜未睡安穩,似睡非睡中度過了一個寒冷的夜晚。後來得知,那天夜裏,下了霜凍,櫻桃和春茶都受了影響。

動工是在清明節後的第二天。這個時節,院子裏的杏花剛剛開過。動工之前,我再一次在屋前屋後、門裏門外拍了許多照片。我知道,以後的某個日子,經意或不經意的,我會不止一次地翻看這些照片。

蓋新屋要先拆老屋。在人工拆卸了門窗、屋頂瓦片之後,挖掘機巨大的手臂伸向了在風雨中佇立了三十九年的老屋。陣陣濃煙塵土散去之後,老屋只剩下了一堆或大或小的石頭、磚頭和參差不齊的檁木。我心裏五味雜陳,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老屋是老了。老屋是1981年蓋的,已經歷了近四十年的風風雨雨。蓋屋那年我上小學三年級。記得蓋屋的時候是夏天,蓋好搬進去住的時候已是初秋時分。那時父親已患病兩年,身體十分消瘦,不過還是強撐著病體和母親一起蓋起了這四間瓦屋。他充分發揮了一名泥瓦匠的專業精神,不但全程監工指揮,更是在細節上精雕細琢,精益求精。比如在老屋外墻腰帶以下,用兩種不同顏色的石子粉刷成各種立體圖案,在當時很時髦,也很美觀。一個夏天,母親除了兼顧地裏的農活,就是趴在鍋臺上煙熏火燎地做飯招待蓋屋的人了。姐姐哥哥閑暇去石頭坑拉石頭兼顧幹小工。一家人就我年紀尚小又上學沒幹點什麼,其他人都出了力,流了汗。

限於當時家裏的經濟條件,老屋在用料上捉襟見肘,甚至有些寒酸。比如除了外墻用的是石頭、石灰加水泥,室內的隔壁墻是用的是土坯,沒有一塊磚,以至於後來地面返潮,導致墻裏的土坯、墻面受潮剝落,成為一大安全隱患。屋內地面也沒用水泥硬化。屋頂上用的檁木也粗細不一。為了省錢,窗戶上還有幾個框是用裁剪下來的玻璃條拼裝起來的,都沒舍得用整塊玻璃。但不管怎樣,那年秋天搬進新屋的時候,我覺得是那麼寬敞、明亮、幹凈。

此後的日子,老屋見證了一家人的悲歡。兩年後,父親在他親手蓋成的新屋裏去世。然後姐姐出嫁。哥哥在老屋結婚又分家搬出去。我外出求學工作、結婚生子,再至成立自己的小家。院子裏陪伴過我的梧桐樹、柿子樹也次第消失。前些年每年春節,我還都全家回到老屋過年。二寶出生後,因為冬天取暖條件差,就沒有再回去過年。不過母親總念叨回老家過年的事,而老屋也看上去日漸衰敗,這些都讓我為是否翻蓋老屋而難以取舍、猶豫不決。

聽說我在老家蓋屋,大姨家表哥過來看望,還塞給我一個紅包表示心意。那天他喝了一點酒,嚷嚷說你幹嘛重新蓋屋,把老屋收拾一下多好,那畢竟還是你住過的,新屋還能找著以前的感覺?說得我心裏更加不舍。可又有什麼辦法?好在老屋後墻西墻的地基保留了下來,做了新屋的地基。那些大大小小的石頭,或砌了新挖的地基,或填到院子裏面,算是有些許安慰。

在農村蓋屋事事處處需要操心。雖然整個工程已經包了出去,但很多事還需要親力親為。沙子、土、磚、水、電等等,都需要一樣樣自己聯系解決。好在很多事姐姐和姐夫跑前跑後給我張羅著,我省了不少心。但整個蓋屋的過程,還是有很多這樣那樣的麻煩事。想起農村有一句老話,打墻蓋屋娶媳婦,不容易。

和父輩蓋屋的時候不同,那時候是請人來幫忙蓋屋,只需每天管飯就可以了,無需支付工錢。現在則是將整個工程人工費和包工頭協商好,分次支付給包工頭,然後由包工頭支付給工人。不過已不需要每天管飯,但按本地約定成俗的規矩,要給每天來上工的工人一包煙,煙的檔次價格沒有標準,由蓋屋的主家決定。開工、上梁、竣工這幾個重要的環節,我都請工人們到村裏的飯店喝了一杯,以表謝意兼慶祝。

除了打好地梁以後停工兩三天之外,工程一直在順利進行。蓋屋的工人都是本村或者鄰村的匠人,有幾個還是我初中同學。工人們上午、下午各休息一次,喝口水,抽支煙,說說笑話,聊聊家長裏短。我除了添茶倒水,也不時參與到他們的聊天當中。對各種聊天話題,我都不陌生,很快就融入到他們當中。

這個時候,疫情剛稍微松動,但武漢還沒有解封。從武漢回來過年的鄰家大哥還滯留在家,每天下午就會出來在街上轉轉,我於是就跟他聊上幾句。他是我小學同學的哥哥,也是我們村第一個大學生。這應該是他求學、工作離家之後回來待的最長的一段日子吧。我想他對這個春天一定畢生難忘。

這大約也是我工作近三十年來第一次這麼長時間呆在老家。沒事的時候,我把老家前後胡同都轉了一遍。這些胡同,有的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走過。老屋前後共五排房子,一共18戶人家,現在還有人住的僅有6家,已不足半數。第一排房子4戶人家,就住了一個丈夫已經去世的婦女,其他的房子都已無人居住,就那麼衰敗著。村裏的年輕人出去了就不想回來,無論如何拼盡全力也想至少在縣城買房住下。在村裏居住的多數都是四、五十歲以上的中、老年人,年輕人已經很少。從街上沒有幾個小孩子也可以看出來這種情況。而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村裏街上的孩子一堆一堆的鬧著,讓人感到那時村莊的年輕、熱鬧。

這些胡同,每一個都裝滿了我的少年時光。我曾經無數次在裏面穿行,我熟悉裏面的每一個角落,哪裏有一棵月季,哪裏有一棵梧桐,走到誰家的門口就出了胡同到了大路,都了然如胸。如今,這些胡同就靜靜地沈浸在舊時光裏,沈默著,不發一言。只是有些房子也如同我家的老屋一樣,早已墻壁斑駁不再有往日的挺拔。有許多久不住人的院子裏雜草荒蕪,院墻斑駁,搖搖欲墜。從這些胡同走過的時候,恍惚前塵如夢。這時畢竟已是春天,春風浩蕩,白楊樹再一次綻出新綠,在春風裏搖曳,像極了十七歲那年的春天。恍惚中,我隱約又一次觸摸到了那一抹淡淡的春愁。

在村裏的學校門口,我朝裏面張望了一下,沒有進去。我怕進去以後被更新掉記憶中學校的樣子。我本能地想努力留住那份日漸模糊的記憶。我在這裏讀完了小學、初中,如今學校早已停止招生,賣給了幾戶人家,裏面已被改造的面目全非。現在村裏的孩子自小學一年級就得去五裏路外的鎮上讀,這大概也是村裏的年輕人無論如何也要到鎮上、縣城買房的原因之一吧。

房子在工人的手中一天天長高。上梁是整個蓋屋過程中的大事。那天除了建築隊工人,自家的叔叔、兄弟以及親朋好友們也都來助陣。這在農村很重要。鄰居們會從自家人到場的多少來判斷一個大家庭成員之間是否和睦團結。整個上梁過程很順利,借助於大吊車的幫助,下午早早就把瓦片全部掛上了。至此,整個房子的主體工程也算是完成了。鄰居家九十多歲的大娘說,你看看現在的屋多好,錚明瓦亮的,俺們哪住上這樣的屋呀,唉,一輩子住在老鼠洞裏。嗯,他們那一輩人更不容易。

此後更加漫長的日子,是院墻、屋內墻面、地面以及院子地面的平整、門窗、裝修、暖氣等等瑣碎卻不可缺少的步驟。而我,也利用周末或假期,一次次從日照返回老家,幾乎全年無休,成為工作以來回老家次數最多、最頻繁的一年。

平整院子的時候,正值炎炎夏日。我和姐姐倆人將院子裏多余的建築垃圾用小車往外推,汗水把我們的頭發和衣服都濕透了。已年近六旬的姐姐想讓我少幹點,處處搶著幹。雖然我以前也幹過不少農活,可近些年來,已很少幹重活流這麼多汗。農忙季節,姐姐幹的活流的汗肯定比這還要多。她就這樣一年一年的過來了。坐下喝水的時候,我突然想到,我們姐弟倆都已年過半百了。

門窗安上以後,正值酷暑,就暫時停工一段時間。直到國慶節假期,又進行了室內裝修。後又安裝了暖氣,熱水器。到初冬時分,從蓋屋到裝修的整個過程算是全部結束。那天晚上,我們在家裏吃了晚飯才趕夜路返回日照。一年來,這種忙到晚上才返回市區的情況不下十幾次。

除了花費十萬余元,還有全家人大半年來的各種操心費力,才蓋起了這四間新屋。當然,也不是沒有回報。比如吃上母親在院子裏種的黃瓜,特別有黃瓜本來的味道;比如和朋友、孩子們在院子裏燒烤啤酒,收獲了笑聲和快樂;初冬時分,院子裏蒜苗已如新韭,我也因為在老家住下再一次享受了冬夜的寧靜,重逢了清亮的月光。

還有,我想我一定會帶二寶回去過年,讓他記得,在老家過年的模樣。

作者簡介:韓方明,70後,山東省日照市五蓮縣人,現供職於中國農業銀行日照分行。日照市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愛好讀書與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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