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之夢見買一桶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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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奇怪!愛說閑話、愛逗趣、愛講歪理的都哪去了?

半月談記者 張斌

激活參與:都是主人翁,不是觀望者

編者按

過去,貧困的惡性循環讓人們常常只能顧及自己的低水平生存狀態,較少集體意識。久而久之,占小便宜的觀念讓本須抱團發展的貧困戶如一盤散沙,難以聚合。如今,第一書記、駐村幹部的到來,讓貧困村有了凝聚人心的主心骨、脫貧致富的頂梁柱、重鑄思想的領路人。大大小小的合作社、互助組如雨後春筍般建立起來,各自為戰的村民有了向心力、聚合力,越來越多的人明白“大河流水小河滿”“人人應是主人翁”的道理。

巴山北麓,古柳搖曳,擡眼盡是蒼翠。用力呼吸一口,清新得很!

入夜,55歲的陜西省安康市嵐臯縣四季鎮天坪村黨支部書記楊文方有點恍惚:一個藏在巴山深處、“羞答答”的貧困村,竟也可以變得熱鬧、外向,成為不少人羨慕的“網紅打卡點”。

天亮,看著村裏如趕集般湧來的遊客和農家樂裏忙前忙後的老鄉,他才無比確認,這就是他們的天坪村。

從重塑集體向心力,到關註村民的精神需求,再到編輯鄉村的文化基因,過去的幾年,天坪村既書寫著戰貧史,也見證著300多戶群眾參與意識、公共意識和集體意識的誕生與茁壯。

負責對口幫扶天坪村的陜西師範大學副校長任曉偉說,天坪村一步步告別貧困,也一點點重新塑造、打磨著自己的精神動力,激勵天坪村走得更遠。

1

“不是觀望者”

天坪村“楊家院子”如今成為非遺文旅小鎮,還被評為國家3A級旅遊景區,是全國鄉村旅遊重點村。提起“巴山樣子、楊家院子”的標語,村民笑意裏露出自豪滿滿。

但把時間的指針往回一撥,“坡有八分陡,地無半畝平”的天坪村日子也曾坎坷。楊文方說,這裏的貧困發生率曾達到42%。

因為地處神河源、千層河等景區周邊,2017年,當地政府和對口幫扶的陜西師大決定對天坪村進行整體提升改造,目標是建成景區,讓大家吃上“文旅飯”。

申請項目順利,但把大家夥召集起來參與其中,並不容易。楊文方說,這個村本就是個合並村,村民之間往來少,跟村幹部打交道也不多,加上地處山區相對閉塞,觀念比較落後。

項目一開始就碰壁。天坪村地勢條件不好,景區的主體部分要建在河對岸的長梁村,一看“刀下不見菜”,天坪村的村民可不答應了。52歲的袁玉芝是村民代表。她說,私下裏大家都議論,“好不容易弄到資金,咋就投到別的村去了”。村裏要建停車場,需要征用村裏一戶村民的老屋,可人家釘在那裏,就是不讓。還有的村民擔心,他們離村好幾公裏,咋能享受到紅利。

結果就是,好不容易召集來十幾個人開村民代表大會,大家頭一低,沒人舉手表示同意。

村幹部一碰頭,認為唯有盡量滿足村民需求,項目才能有進展。很快,第二次會議就召開了,村民們很坦誠,他們要求:第一,盡早給村子裝上路燈,不然晚上出門黑漆漆的;第二,如果河對岸要改造得漂漂亮亮,那河這邊也要“一視同仁”。

“這些都在計劃之內,大家還有沒有第三?”面對村幹部的反問,村民們一下楞住了——沒想到還能提啥條件。

村幹部接著說:“其實,還應該有‘第三’,就是你們也和對岸一樣發展起來,掙到錢。”這句話一下子戳中了村民。“大家不要害怕,咱們景區是整體的,是一個產業鏈,大家都能參與。一方面,我們會給大家分紅;另外,別人開農家樂,你種的菜、養的雞也能賣給農家樂;人多了,河對岸住不下,你家收拾收拾不也能住嗎?”

實打實的舉措一項又一項,掏心窩的話語一句又一句,村民心裏的疙瘩被揉開了。很快,景區提升改造工程完工。

盡管大多數村民還沒搞懂3A級到底是啥,但他們看得到、感受得到:村裏人氣越來越旺,民宿越開越多,以前吃不完只能餵豬的土豆如今都賣得歡實。還有村民說,以前跑到縣上賣魔芋豆腐,舍不得坐車,趕路就要三四個小時;現在魔芋豆腐都賣給了民宿,人家上門來拉貨,一斤比在縣城還多賣5毛錢,“劃算著哩”。

談及緣何要召集村民一起謀發展,楊文方說,一個景區要吃、要喝、要玩兒,少不了每戶群眾提供服務。如果大家不同意,就算建好了,遊客抱怨,經營困難,老百姓也得不到好。“不論是一戶一戶談,還是一家一家說,總之,就是要讓大家都參與進來。”

如今的天坪村,線下開“板凳會”,線上開“微信會”,以往叫不來的人成了會上發言最積極的;愛說閑話、愛逗趣、愛講歪理的,“如今主意一個比一個正,都是奔著發展去的”;因事耽誤不能參會的,也會找人帶去意見,“人不在場,但話一定要到”。

“跟以前不一樣了,現在每一個村民都是主人翁,不是觀望者。”這是楊文方和很多村民的切身感受。

2

“要到人心裏去”

景區開了,遊客來了,但還有煩惱找上門。

多數村民都養狗,還不止一條。村裏一位老太太被狗咬了,跑到村委會討說法,一見面,就指著村幹部的鼻子問:“我被狗咬了2天,你們不管不問!”

村幹部有點懵,問了半天,也沒問出來到底是誰家的狗。“冤無頭債無主”,老太太越說越激動。

眼看就要談崩了,來自陜西師範大學的駐村第一書記杜炳誌站了出來:“最近忙著辦整村退出貧困村的事兒,我們工作不周,先給您道歉;第二,您為了保護孫子才受傷,要給您點贊;第三,您有合作醫療,打針了沒?可以拿著票據去報銷,如果還有負擔,我們還有救助系統。您看這樣解決行不行?”

一番話下來有情有理,老太太馬上消了氣。第二天,杜炳誌提了一桶油、一箱奶又去探望。

一場不悅看似化解了,杜炳誌卻認為不簡單。老太太不無來由的“怨氣”背後,暗藏著整個村子的共性問題:年輕人外出務工,老人帶孩子成常態,時間久了,難免空落落的,缺少精神關懷。

“老年人要被看見、被關註、被尊重,他們的需求要得到滿足,而我們做農村工作時,往往忽視這點。”杜炳誌說,“做農村工作,其實就是做人的工作,心裏的路沒通,就別談被群眾擁護了。”

“這就好比串珠子,你不把他串過來,他就會被別人串走,被一些歪風邪氣串走,更不利於發展。”四季鎮黨委書記陳勇說,如今村民與幹部關系好,交情深, 通往人心的路走順了。

行走於天坪村楊家院子,惹人矚目的除了統一風格的民宿群落,還有家家戶戶別致又文藝的門牌。離河邊近的,叫“溪邊院子”;門前有竹林的,叫“竹苑人家”;一個鐵匠鋪子,起名“鐵匠農莊”。還有結合人名、地名的“張勇小聚”“休閑四季”……幾乎每家都有新名字。

遊客體驗庖湯宴上的拳王爭霸賽

可在此之前,家家都叫“某某農家樂”。景區建好後,很多村民覺得“農家樂”三個字缺了些意境,且沒新意。可準備換門牌時,囿於文化所限,一些村民想不出個好名字,“把人急得”。

作為一名文學愛好者,四季鎮鎮長謝承海挑起這個擔子。他不但負責給大家起店名,還請來書法協會的專業人士雕刻、掛牌。“門牌是標識,就好比人的臉面,可不能不當事嘞。”

“滿意滿意!鎮長給起的,我們都覺得好,比以前有味道。”村民們說,新名字帶來新變化。為了擴大發展,“竹苑人家”最近正在重新裝修,屋裏吊頂是木頭拼接的,燈是仿古的,整體搭配素雅而清凈。

在幹部和群眾的互動下,上訪鬧事的少了,打架鬥毆的沒了,“誠、孝、儉、勤、和”的新民風逐漸形成。

“幹部群眾走得近,一些高尚的、先進的種子才能有附著的土壤,慢慢生根發芽。”謝承海說,“鄉村氛圍、民風秩序不是抽象的,而是靠著一天天的交心與攀談,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3

“打撈鄉愁”

村裏的鄉愁館是52歲的袁玉芝最愛去的地方。盡管沒上過幾年學,甚至“看了就忘”,但她只要空閑,就會帶孫子去,“那是村裏最有文化的地方”。

鄉愁館由陜西師範大學幫扶籌建,坐落於景區中間,分為四個展區,既介紹發生在楊家院子的“小村大事”、嵐臯的歷史文化名人,也展示普通農家的衣食住行和生活情景。

很多遊客喜歡展區裏的“方言俚語”,比如,“打麻影子”就是“黃昏”的意思,“熬敲”就是“刁難”,還有遊客跟著讀出聲來。

袁玉芝最喜歡飲食展區。聽了無數遍後,她如今也能講出“神仙豆腐”的故事了:“傳說,我們這裏遭遇百年不遇的旱災,莊稼顆粒無收,一位老人夢見了菩薩,說山中有種帶著豆腐氣味的樹葉,香灰一點,可以做成食物……”

袁玉芝沒想到,這塊綠色豆腐還成了非遺文化,變成可供遊客參與制作的體驗項目。來自陜西師範大學的學生還將神仙豆腐的制作加工過程設計成了動漫。

位於陜西省安康市嵐臯縣四季鎮天坪村的非遺文旅小鎮楊家院子 張斌 攝

在嵐臯縣文聯主席杜文濤看來,一個鄉愁館,不僅重拾起難忘的歷史文化記憶,也讓一個普通山村有了自己的文明實踐途徑。

“不僅是遊客,也包括我們自己,只要走進館裏,就會知道嵐臯歷史上發生過什麼,甚至我們談論天坪村時,不再是望得見山,看得見水,還包括厚重的歷史文化,它們喚起了歸屬感和自豪感。”

在陜西師範大學的幫扶下,2019年由嵐臯縣文化和旅遊廣電局組稿、陜西師大文學院策劃、組織並全額資助的《嵐臯歷史文化叢書》出版,叢書120萬字,涵蓋民間傳說、歷史掌故、民間歌謠、詩文遺存等多個方面。

出版發行那天,參與叢書編輯的杜文濤記得清楚:“開著面包車,一下子就拉回來1000多套,來要書的人很多,很快就沒剩多少。”杜文濤說,“有的村民要求一定要給他一本,他想讓孩子看看家鄉的歷史;有遠在澳門的嵐臯人打來電話,希望得到一本,以寄托鄉愁……”

“音樂學院的學生定期去下鄉做文藝匯演,豐富老鄉的業余生活;文學院的師生為村裏寫下萬字報告文學,讓一個個奮鬥的故事走進書頁之間;食品工程與營養科學學院為當地量身定制了豆腐制作與飲食文化培訓班……”任曉偉說,在對口幫扶天坪村的過程中,他們一直期望用文化豐富鄉村的內涵,重塑鄉村氛圍和秩序。

“用文化去感染人、豐富人,從而進一步達到扶貧扶智的成效,為鄉村振興註入強大精神動力。”任曉偉說。

如今,偶有閑暇,楊文方也喜歡翻看叢書裏的民間歌謠,興起時,還會唱起來,“以前記得調子,記不得詞,現在都學到心裏了,只要遊客喜歡,我也可以唱給他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