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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湃新聞記者 楊茜

觀眾期盼已久的迷霧劇場,今年以導演王小帥和花箐制造的《八角亭謎霧》開場。

在一個南方小鎮中,玄梁(祖峰 飾)每天護送已經18歲的女兒念玫上學放學。念玫長得越來越像十幾年前被殺害的姑姑玄珍,這讓玄梁焦慮不已。追求念玫的小混混意外死亡,玄梁曾和他發生衝突,這重新將玄家所有人,包括玄梁姐姐玄敏(溫崢嶸 飾)、警察姐夫袁飛(段奕宏 飾)、玄珍雙胞胎姐姐玄珠(郝蕾 飾),拉回了十幾年前那場玄珍被殺迷霧之中。

《八角亭謎霧》劇照

作為國內第六代導演中的重要人物,王小帥在電影領域成績非凡,曾數次柏林電影節、戛納電影節拿下重要獎項。這樣一位文藝片導演來創作網劇,尤其是為去年口碑爆棚的迷霧劇場打頭陣,不少觀眾是抱有高期待的。

為什麼在這個時候願意跨出這步走向電視劇領域?王小帥倒不覺得這是多大的事。

他觀察到尤其是美國,不少電影導演都開始創作美劇,國內也有投入在劇集《繁花》中的王家衛,因此從四年前開始,他就琢磨著可以寫一個長一些的故事,“12集對我來說已經不短了,這樣能承載比電影更多的內容”。不過王小帥也坦言,迷霧劇場的開啟,給了他這種想法能付諸行動的可能性,“機緣巧合,到了2021年,有了愛奇藝迷霧對這種長度劇集的接納。”雖然由於常年忙於電影事宜,王小帥沒有看完過迷霧劇場其他的劇,但他知道這個品牌在年輕觀眾中的口碑和熱度。

在王小帥的作品序列中,家庭是反復探討的話題,從早期的《青紅》到《日照重慶》,及至《闖入者》《地久天長》,無論透露著憤怒、反抗不甘還是溫情,其作品都嘗試展現一個家庭中復雜的情感交織。

《八角亭謎霧》是一個用兩起相隔十幾年的案件串起來的故事,懸疑、破案是這部劇的主線,但也延續了王小帥作品裏的家庭母題,如同海報上寫的“每個人都是家的一角”。

《八角亭謎霧》海報

“施害者被害者不光是一個人,他們是有家庭的,是有親屬的,是有社會關系的,每個人都不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一旦一個人遇到這樣一種變故和災難,給家庭,給親戚會帶來什麼樣的影響?活著的人,怎麼去繼續生存和生活下去?”王小帥解釋,拋開通常破案劇中簡單的好人壞人二元對立,轉而去關註牽扯案件中的每個人,的確是他寫《八角亭謎霧》的初衷。

既要做足懸疑感,引起觀眾的興趣和猜測,又要去講好背後復雜的人物關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體現真正的人性和社會關系,把握這兩個目的的平衡,是這個劇本的四年創作中,王小帥最下功夫的地方。

但《八角亭謎霧》上線後,或許是期待很高,觀眾反饋和評分出現兩極分化,一部分觀眾並不滿意。

在《沃土》拍攝間隙,王小帥斷斷續續跟著追劇,倒也沒有過度在意一些打分和評價,開玩笑說,他只看說好看,不看說不好的。

在王小帥看來,花箐導演和攝影師拍出了“電影感”,這也正是他想要的,“這次他們營造的,就是我所期待的,突破了普通網劇概念,往電影質感上走,而且走得很好。”

如果12集一起播出,或許觀眾真能把本劇當做大電影來看,但按照現在的排播速度,電影感在這樣的看劇節奏上不一定有優勢。前六集重點還在家庭和人物關系展開上,有些觀眾認為案件進展太緩慢,劇情節奏太慢,這在“生死七分鐘,黃金前三集”的市場潛規則下,顯得很吃虧。

王小帥並非不認可這樣的觀眾市場規則,他解釋,在他的追劇體驗中,相比前三集,他更在意的是最後三分鐘不要爛尾,“上來就給出很多東西,其實你丟掉的,可能是最後的保障,因為電影就是這樣的。短劇就12集,而且迷霧劇場已經設立為品牌了,我覺得觀眾應該用一個電影的方式來看待這個戲。如果你連12集都追不下去,那麼你何苦再去追42集、80集的劇?”

王小帥覺得,有爭議是好事,但他強調,《八角亭謎霧》不能用傳統的對懸疑劇的理解去看,“觀眾要丟掉以往的固有思維,如果真認為這部劇太慢了,那我不覺得只是改變觀影習慣,而是說明他性子急了,可能在生活其他方面,他都有性子過急的毛病,我倒是勸他坐下來,就像我們現在提倡的,你要去欣賞風景,你要去坐慢車,你需要慢下來,要體會你的生命的每一點點的時間,而不是急於走向終點。”

《八角亭謎霧》片場

【對話】

打破“貓捉老鼠”的固定模式

澎湃新聞:你當時創作原創劇本時,為什麼會想到去寫這樣一個題材?

王小帥:作為原創者的話,靈感來自於自己潛意識和靈魂深處對這個東西的興趣。我覺得,我們所有的人在看類似這樣的題材的時候,都只關註警察抓兇手。有沒有這個感覺?抓住了以後皆大歡喜,或者沒抓住,就像《殺人回憶》那樣延續情緒,但是有沒有人考慮過,被害者不光是一個人,施害者也不是,都有家庭,有社會關系受到影響,這兩種人都是我們社會裏是真實存在的。

當然,對於觀眾去猜和去追蹤誰是兇手,是不可或缺的一點。但是如果僅僅停留在這樣的二元對立上,就像你提到的,一些觀眾的評論和意見,那我只能對不起他們了,因為背後還有更多的東西,不論是兇手是誰,警察怎麼去抓兇手,在這些東西之外,兇手的處境,被害人家庭的處境,那都是我覺得更有趣的東西。

如果說觀眾願意去打開自己的視角,去感受這些,我覺得對這種類型的劇或者電影來說,是更好的一種發展的可能性,不至於局限在二元對立上。

澎湃新聞:這個劇本花費了4年的時間去打磨,這個過程當中,最花你時間的地方是什麼?

王小帥:從劇本的創作上,我們剛才說的打破簡單的貓捉老鼠這麼一個二元對立的狀態,更多展示受到牽連的每一個人,與傳統的懸疑劇不一樣,但我們還是要把它擱在一個懸疑劇的框架之下,這個東西是必要的,要勾起觀眾去進入大的網絡、大的社會關系裏面的興趣,我們不可能一開始就把背後的意圖暴露出來,它是必須抽絲剝繭。

我們在劇本上要兼顧兩頭,一方面,兼顧懸疑本身帶給觀眾的好奇猜測,同時要避免二元對立,把所有人物粘在一起。你現在回想起來,我們看到的一些劇裏面,大多數人物關系是脫離的,警察是警察,壞人是壞人,但是我們這個戲希望讓這個成為所謂的謎,讓觀眾接受一種新的可能性,他們所看到的所有一切,都像一個線球一樣,互相牽連,它沒有邊界,它沒有對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一個非常復雜的結構,最後呈現出了一種被害者和加害者是不對立的結構,這個對劇本是一個考驗。不管這個劇誰來看,他所獲取的感受也是因人而異的,但如果他感受不到這一點,我也沒辦法。

《八角亭謎霧》劇照,郝蕾飾演玄珠

澎湃新聞:在劇集市場,現在有一句話叫做“生死七分鐘,黃金前三集”,觀眾的耐心都很稀缺,也很有限。《八角亭謎霧》是一個緩慢展現人物關系的劇,這個過程對於許多觀眾來講是一種挑戰,不像電影那樣可以一次性看完。原創劇本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這樣做的風險?

王小帥:我和普通的觀眾不一樣,我在看劇的時候,一定不是第一波追的那個人,我一定是在後面去觀察的那個人,因此從我的角度,你剛才說的“黃金前三集”,我不是害怕前三集不黃金,我最擔心的是最後三分鐘爛尾。

如果說你前面看得很精彩,追了以後,你能允許最後爛尾,那我覺得,這就是沒法聊的兩個頻道的人了,因為我是一個有耐心的人,我不希望跟我同時溝通的人,是沒有耐心的人。前面三板斧,後面就沒有了;別跟我來三板斧,你慢慢的,最後咱們看結果。

當然了,黃金前三集我也很贊同,最好的方法是既做到了黃金前三集,又做到最後三分鐘不爛尾。好多追劇的人只要前面high了,後面怎麼樣不管,對我個人來說,我是不接受的,我也追過很多劇,也接受過這樣的檢驗,但是我對爛尾這件事,從一個普通觀眾角度來說,會有有些失望。

這個劇已經在那兒了,而且時間不長,短劇就12集,而且迷霧劇場已經設立為品牌了,我覺得觀眾應該用一個電影的方式來看待這個戲。如果你連12集都追不下去,那麼你何苦再去追42集、80集的劇?這也是從觀眾的角度,重新認知劇的過程。

《八角亭謎霧》劇照,段奕宏飾演袁飛

澎湃新聞:前幾集有用到抽幀這樣的懸疑做法,而近兩年其他流行的懸疑劇,也會用每集卡點的方式去吸引觀眾,抽幀這種影像做法,實際上很適合去卡點,但劇雖然用了抽幀,卻沒有在每一集裏保持提問,給一點答案,再提問這樣一種劇本節奏,觀眾會覺得缺乏節奏感,很緩慢,難追的感受。

王小帥:抽幀只是一個技術手段,讓觀眾沈浸在裏面。這部劇的導演是花箐,攝影師也是拍過《春風沈醉的夜晚》和《玉觀音》的,導演和攝影師的結合,就是電影的品質。我希望把劇集能達到的高度,提升到哪怕是隱喻概念上去,因此這一次播出引發的爭論,我覺得可以開拓觀眾對於短劇,甚至以後還可能會發展出6集網劇的一個全新認知,把它當電影去看,而不是把它當成幾十集,甚至上百集的劇去看待,今天出什麼事,明天出什麼事,明天有結論了,不是這樣的,花箐也是把整個12集當電影結構來做的。這一次的迷霧劇場,實際上就是想要開拓一種不一樣的模式,不一樣的觀影體驗,他不想重復制造同一個產品。

《八角亭謎霧》劇照,祖峰飾演玄梁

“謎霧”中觀照出現實困境

澎湃新聞:關於玄家這一家的敘述會有一點奇怪,玄梁似乎每一集都很暴躁,念玫和父母的關系也好,對小姑態度也好,都不是常人會有的,這家每個人都不正常,當時這麼設定的想法是什麼?

王小帥:相反來說,如果每個人很正常,是不是也招罵?因為一個懸疑劇的話,實際上在特定的時間裏,大家應該去感受每一個人內心的復雜性,不要以為壞人殺人,警察破案就是懸疑,實際上每個人的表面平靜下,他內心的湧動和關系的復雜性,這是懸疑劇很大的一部分特性。

請每一個觀看的人,在看戲的過程中去回想自己的生活和家庭關系是什麼樣的,我就不相信你在觀劇的時候,自己就在蜜罐裏,就算在蜜罐裏,有可能都有一些刺耳的聲音的出現,這才是人的正常生活。

我們在展現這種家庭和社會的復雜性的時候,實際上就是和每一個普通的觀眾,甚至每一個處在最底層的觀眾,或者是高高在上的觀眾,都有共情的地方,不管是朋友之間、親戚之間、家庭關系,還有自己和社會之間的關系,都不是表面看到的這麼甜甜蜜蜜和一帆風順,誰沒有一點內心的秘密,誰沒有一點點需要隱藏不可告人的東西?這就是我覺得一部戲,或者一個講述者,應該把生活的這一面展示出來的一個原因。

我就想問,一個人在看一個東西的時候,他充滿了仇恨,或者是就像你說的,那些人覺得這裏面的角色,這裏不對,那裏不合理,那麼就請問他們,他們的生活是很甜蜜嗎?他們是不是有過因為某一種狀態,某一種家庭關系社會,處在過一個不可告人的隱秘的狀態裏面,他在這個時候要捫心自問。

澎湃新聞:也就是說, 你想通過這樣一個劇本,傳達在家庭關系這種問題當中的思考。

王小帥:對,因為這個戲,其實和以前的我的電影所做的是一樣的,是一個家庭,就像《地久天長》,一個家庭,兩個家庭,三個家庭之間的關系,如果有一個家庭遇到了不測,那麼另外兩個家庭怎麼辦?這就是一個生活的常態。我相信這樣的一種常態,這樣一種心理感受,是存在於100%的所有人心裏面的,每一個人都有,這我很有自信地說。全世界所有的家構建起來,你去看,沒有一個家庭沒有一點點辛酸苦辣的,只是《八角亭謎霧》把這麼一個案件給一個家庭帶來的不可逆轉的離散梳理呈現出來而已。

澎湃新聞:你在不同的作品當中去反復去探討家庭,用溫情的方式也好,或者懸疑的方式也好,去探討一個家庭當中不同角色的相處成長,對這一個母題關系的探討原因是什麼?

王小帥:母題就是100%的家庭存在問題。我相信我們倆在對話裏面的身份,我是創作者,你是采訪者,當我們掛斷電話的時候,你跟同事的關系,你跟家庭發生的關系,就一直在圍繞著你。或許你現在很順利,當然最好你一直順利,但萬一你遇到一些不順心的事情,你就是《八角亭謎霧》其中一個人。“謎霧”中,每個人遇到的困境都能在裏面找到。這就是人在社會裏所處境況的一個想象,我的認知和體驗都是這樣的。

《八角亭謎霧》劇照,翟子路飾演朱勝輝

澎湃新聞:在演員選擇問題上,大家更多疑問集中在小演員上,念玫、木格、朱勝輝三個人,在劇裏有各自問題存在。當時你選擇這些小演員的標準是什麼?

王小帥:我選演員標準一直是非常嚴苛,那麼《八角亭謎霧》已經有這麼多非常了不起的好演員在裏面的時候,你如果再要求其他角色都復制要求的話,我覺得有一點點苛刻,我這就想為花箐導演辯護一下,那麼多好的演員,你不能說已經是神仙打架了,還在小神仙裏再苛刻。

我還是強調,朱勝輝這樣的角色,大家要打破固有的觀念,這就是基本觀念認知沒有突破,認為小流氓、小混混就是特別難看的,特別招人恨的,不是這樣的,有些人就是帥氣,就是小混混。人和人的眼光不一樣,每個人都不要戴有色眼鏡。至於女孩漂不漂亮,那是每個人審美不一樣,不可能大家是一致的,我認為可以放在一邊不去討論。

另外,在演戲上,一定要給小演員發展空間,不要先入為主,有一些演員不是你們看到的表面那樣,就像《八角亭謎霧》這個片子,你們看到的表象可能不是真相。

《八角亭謎霧》截圖,米拉飾演念玫

澎湃新聞:《八角亭謎霧》完全按照電影質感做,你覺得這種短劇要按照大電影模式來,還是說劇和電影本身還是有一個創作類別上的區別?

王小帥:還是有區別的,前三集我們也很重視的,我們只是更重視最後三集,我們把它當成統一的概念去看待的。我們不會只重視前三集,可能後面的劇本都還沒有就拍了,現在很多電視劇這樣對不對?因此它是一個平衡的項目,它是一個從頭到尾關註喜歡這種類型的觀眾的審美節奏的劇。到現在為止,如果有一些爭議,有一些大家的看法,我覺得是個好事,相反催生了這個劇在人們心目中的懸疑感。

如果你現在聽到一個劇集是100集,你會什麼反應?你看不了的,100集全部播完你統一看,國慶和春節假期加起來,你也看不了,可能你在追這個劇的過程中,都跳槽三次了。所以人的觀念是變化的。實際上我覺得,未來生活節奏發展下去,包括我們自己關註的體驗裏面,它是會慢慢發展出一個適當長度的影視產品,我現在還不好說,因為現在已經有6集的長度出現了,這可能就是我們現代人生活節奏的基本節拍。

所謂長劇和短劇應該並存,當出現短劇時,作為觀眾的角度,你要跟著去改變你對電影和劇的觀看習慣界線。這些變化是創作者和觀看者之間的互動。

責任編輯:程娛

校對:張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