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踢鍵子周公解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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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丨紅兒奶奶的大喜棺材

作者:尹燕忠

紅兒是俺沒出五服的奶奶,年輕時是方圓幾十裏地的美人胚子,她後來跟了顯鐸二爺爺。有人說,顯鐸二爺爺的牛屎堆上插上了一朵牡丹花,還真艷福不淺哩。

二爺爺長得不太高,身子單薄,長條臉,馬泡眼皮,臉蛋子有些鼓溜松弛,一兜的皺折子,就像熟透的紫紅軟棗子,喜愛胡打哈哈。

紅兒奶奶可是在百樂門舞廳待過,伺候過紅白道上的人物頭子,也在濟南的八卦樓當過妓那個女,後來跟了個縣裏的財政官,因不生養,名聲又不濟,人家不要她了。好多人都看準她的姿色,心眼又不壞,就想拈她的花惹她的草了,紅兒奶奶說麼也不願意,她卻相應了北大酒店的酒道工頭顯鐸二爺爺,-頭倒在了他懷裏了。不久,一頂花轎把她擡到了三家灣,轎夫們停下轎子,一捏她的小腳,她渾身就打哆嗦了,彪漢子們趁機就掀開了她的蒙頭紅子,一下子驚呆了,黑黑的眉兒彎彎,白白的漫長臉兒淡紅,大大的眼兒汪著水,秋水流轉顧盼,雖然被別人捋過的韮菜了,還是水靈鮮嫩如小鮮冬瓜一掐直冒露珠兒。轎夫們癱軟如泥,紅兒奶奶亮出了閃閃的尖刃利刀子,社會亂,沒勁兒了,紅兒奶奶她也防著哩。正調笑著,忽從東北角傳來了老老爺爺的叱咤聲,喝令快起轎子,轎夫八人冷風驟起,閃電般至家,人們艷羨!娶回二奶奶僅半拉月,二爺爺的肉如刀削般瘦垮塌塌,紅兒奶奶卻愈加嬌美挺拔,有人說,紅兒叫日本長官睡過,長官死了,是紅兒相好的殺的,還是誰殺的,不知道反正在槍聲中,紅兒長了翅膀飛了。

有人說紅兒奶奶相好的有一別筐子。二奶奶只是惆悵嘆之一笑,不予理睬。她的苦在肚子裏悶著,那口氣咽下去。歲月很快,她青絲變灰白,男犢女花沒有一個,不久老伴顯鐸死了,紅兒奶奶沒滴眼淚,她瘋了一般,要鉆進老頭子棺槨裏去一塊走。別人拉出她,她慢慢的熬日月,隨日月而流逝,她忘記了痛苦,拋卻了憂傷,她看淡了風塵幻化,那些好男人壞男人皆浮雲隨水而去,她成了豁達女人,喪亡喜事都找她去,有難事找紅兒奶奶一料理,了結了。

紅兒奶奶很識鬧,諢號小梨籃子頭的說:“什麼時候死呀,死了俺好給你送刀火紙去呀?”紅兒奶奶說:“好個王八羔子,俺毀你個婊子兒養的,早也盼俺死哩,死了要忘了送火紙,俺找算你個態羔子去!你咒吧,咒吧,一咒十年旺哩!哈哈哈”。

老太太多年來到了三家灣,行為說話方式早隨了莊鄉爺們,人家說紅二奶奶是南天門上的捶布石,是個經過大風雨挨過大棒棰的浪女人嘍!

她嫁到三家灣早已隨了顯鐸二爺爺的貧農成份了。他兩口子種著幾分薄田山地,日出而作,日落而那個息,男歡女愛,歡樂過日子,互敬互愛,勤勞過日子,老頭子走了,她塌了多半個天,院裏有兩家看準了老太太的田產房屋,還有文物古件,願意應她的過繼,當個幹兒子,可她一個也看不應,紅兒奶奶就果截的把妹妹家的閨女小九兒弄來拉巴著,娘倆相依為命,九兒不喊姨了,直接喊娘,來可才八九歲,供她上了個小學就供不起了,就讓九兒回家摟柴拾禾,紡線織布,燒粥攤煎餅,什麼活兒都拿起來了,女十十八變,越變越鮮艷,九兒長的雪白細嫩,隨了紅兒奶奶的玫瑰花美麗著,渾身風流,眼神風彩奪人,說話嬌滳滴,老書記阿桂相上了,讓九兒當會計,上了半月班,阿桂酒後摟住了九兒,九兒銳叫,辭職不幹了,老書記給紅兒奶奶送去了二百元錢,懇求別聲言出去了,紅兒奶奶罵阿桂,吃草搗料的,自己屙了自個吃,嘛玩意兒,老書記蒙了。

正好,紅兒奶奶東鄰家老千雪家是個惡霸地主,戴著個帽子,他有幾個兒子不好說媳婦,有個老三,叫三牛,長得楞出條,高個子,黑紅臉膛,眼睛大而亮,他和九兒一塊上山割草,一塊踢毽子,又一塊演小放牛,眉來眼去,九兒山前懷有人了。紅兒奶奶急眼了,死追緊問是誰的種?九兒說是三牛的,他楞楞的,硬硬的給弄了。

紅兒奶奶說,好大膽的地主羔子,敢睡俺貧農農的女兒,吃了老虎膽子了!

老書記阿桂知道了,令三個基幹民兵把三牛捆起來遊街,又要九兒也去遊街,九兒看到三牛身上血淋淋的,大哭大叫!

紅兒奶奶把阿桂拉到一邊說:“熊操地,孬熊一個,你睡了俺,俺沒說,又想戳俺九兒,放了三牛,不放,俺先把你個二流子喝揚出去!”阿桂覺到了疼處,也果斷地放出了三牛子。

三牛子有個本院大哥叫木澤子,禿頭白臉,一肚子心眼子,眼如王八眼,好門壞門各一半,他從中調停撮合,讓紅兒奶奶認了三牛的幹兒子,又周旋為二牛子與九兒領了結婚證。老書記和紅兒奶奶成了主婚人,二牛子的成份成了貧農,一句話成了治保主任。老書記像個野貓,見天去紅兒奶奶家去胡吊攏,饞貓不離魚兒碗。

老書記喝了三牛和九兒的喜酒,全三家灣人眼皮子轉得快,活眼皮子的轉軸子,隨大流也去付禮祝賀,客人走去,洞房花燭夜,二牛摟著九兒哭了,一會又私語,九兒說,可慢慢的,別狠鼓湧了,寶貝受不了!

九兒生了個兒子,取名叫牛旗,紅兒奶奶大喜,吃喜面,老書記沒來,書記老婆也沒到場,公社裏研究宣布撤銷其支部書記職務,留黨察看一年半,原因是為地主分子翻案,階級陣線不清!有多名上告信揭發。

紅兒奶奶步入七十歲了,她催三牛和女兒九兒快給她打棺材,九兒和二牛說,親娘唻,怎麼想起打棺材來了?您還切活哩,活個二三十年沒問題!紅二奶奶說,還活成個人精嘮哩,歲數大了,老活也沒意思,你走了的姥娘凈悶得慌,叫我去給她做個伴,啦啦呱,我的那些老哥小弟的也想俺哩!她一說,嚇得二牛和九兒頭皮發麻。稍一二乎,紅兒奶奶說,唉喲,老了,朽爛木了,兒女大了不由爺娘嘮!

紅兒奶奶盡管如此說,她卻想得開,人早晚走這條道,九兒讓二牛請來了最好的木匠朱魯師傅,外號就叫朱大酸,也有莊鄉說他不酸的,都說人家有學問,酸的可以,他有那個資本。使上了幺一二的柏木溜子,二牛從老甕旮旯裏找來兩塊樟木板材,好用在棺材上。紅二奶奶喜的咯咯的,說俺可相中了個好女婿,一個閨女半個兒,不對哩,一個囫圇兒子喲,她嘎嘎的笑,鳥都驚飛了。她把外甥送來的一盒錫紙“琥珀煙”送到木匠朱魯手裏,木匠捆一口,吐了幾縷煙兒,他瞇著眼,心裏自在,他也格外賣力,斧頭鋸子就有勁的響,紅二奶奶圍著聽響聲,就像那生命進行曲,旋律深情沈重又輕快,她也哼嚀起來了。棺木從圓木變成了板材,再變成零部件,湊成她眼中的宏偉工程。她高興,她豁達,她看的透徹,她不信其他,就相信人說死就死了,而棺材就是最好的歸宿。紅二奶奶問木匠朱大酸,這個棺材是不是幺二三的,大酸說,二大娘,比幺二三硬棒呢?兩頭多留了一大拃長,大酸把拇指和食指使勁分開到最大給二奶奶看,二奶奶就給木匠趕緊倒濃釅的茶水喝。說道,大酸喲,不不不,朱魯侄子木匠喲,師傅,嗯嗯,您給大娘蓋了大瓦房喲,俺閉煞眼,死了也忘不了你喲!大酸皺了眉頭,說,二大娘,再刷上三遍桐油再瞅瞅,唉喲,照出好看的影子來了呢。紅二奶奶笑成一朵老紅大葵花。

二奶奶說,棺材好,當官就有才,有才就當官,黑夜揍夢娶媳婦毀了,夢見棺材就妙了,升官發財喲!大酸哼哼哈哈笑了。

牛旗來回竄雞,二奶奶說,熊牛犢子滾邊去,知不道忙閑不等,沒眼色。九兒忙攜一邊去。

棺槨打好了,前頭翹,後頭矮,棺頭畫有仙鶴升天,兩邊畫有飛龍戲珠。棺材名又叫“喜柩”,又叫“壽器”,名文雅好聽,九兒二牛放了鞭炮,三家灣有了生氣了。二奶奶直誇獎不孬,杠好咧,她讓九兒吵了八個菜,打了酒,一個勁的勸大酸喝酒,喝了又斟上,喝的盡興,大酸在椅子上坐不起來了,他看著花狗是兩條尾巴,棺材成了水裏晃動的大樓,九兒扶他回家,他摟住了九兒,九兒就合著把個醉大酸送到了床上,大酸老婆驚叫,老天,喝成了醉泥鰍了!九兒扭頭溜了。

紅兒奶奶每天都在棺木前後左右撫摸一遍,還在裏頭躺了幾回,她聞到了香味兒,她認為死亡多麼美好,多麼快樂。她在棺木裏放年貨,防爛防野物吃,寶室喲,她聞到了土地的香味,看到了自家老頭子親熱她,招呼她一塊過日子,她成了哭淋淋的孟姜女哭長城,又成了王寶釧寒窯十八年,哭唄。

二牛九兒嚇壞了,娘瘋了,不,沒有,沒有,娘說,俺一輩子路不平,曲彎,風雨,雷暴,有高興,有屈辱,更有殺丟子的女俠氣兒。

七十六歲那年,紅兒奶奶給九兒說,我是你親娘,阿桂是你親爹!說完,頭往東墻一歪,咽氣了,九兒哭死了,斷續哭叫,不,不,不……親娘唉,舍下俺走了,送信,出喪,凈面,入殮,紅兒奶奶臉微笑,無痛苦狀,棺木旁莊嚴肅穆,周圍白幡孝帶,火紙黃盆,倒頭飯和長明燈,棺木擡到了墳前,千斤擔子到了,入棺進葬,與顯鐸老頭子合葬。

老書記阿桂跌跌撞撞來了,大嚎大叫,淚如雨水下,他把頭磕破了,血水洇進墳前的土裏……

尹燕忠,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西部散文學會會員、山東省報告文學學會會員、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濟南市作家協會會員、《青年文學家》雜誌社作家理事、桑田詩文社副社長。曾在《濟南日報》、《濟南時報》、中國西部散文選刊、《齊魯晚報..齊魯壹點》、《洛陽晚報》、《泰山文化》、《大汶河》、《楚風》、作家出版社《國慶征文選》等發表作品,在中國文化精英專刊上發表傳記,小說《方河的婚事》在“魯王工坊杯”首屆小小說大賽中獲得濟南日報報業集團、萊蕪魯王工坊錫雕藝術研究院三等獎,報告文學《美麗的畢莊脫貧記》被濟南市文學藝術聯合會評為優秀獎,小說《梅花》被評為玫瑰文學獎,並多次獲獎。

2020、7、31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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