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老公在房頂上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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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紀錄片《搖搖晃晃的人間》,讓人們知道了詩人余秀華生活和情感世界;

如今,紀錄片《山羊胡子》,也讓放羊詩人李松山的名字再次活躍在人們視線。

《山羊胡子》海報

日前,由同濟大學學生賈雨翔拍攝的紀錄片《山羊胡子》,在中國新媒體短片節、新西部電影節等賽事入圍獲獎,去年12月,該片更是獲得第七屆中國國際大學生紀錄片大賽優秀紀錄長片獎。

導演賈雨翔分析獲獎原因,認為60%來自於被拍攝者李松山身份、身體的特殊性,加之詩歌文字本身的力量,為整個紀錄片搭建了牢固的精神框架。剩下40%是他及制片人王兆陽用鏡頭相對真誠地接近李松山的生活,從而用詩意的鏡頭去記錄下這一切。

賈雨翔

的確,在紀錄片《山羊胡子》中,賈雨翔沒有使用過跟鏡頭,每一次拍攝都是將腳架穩穩地紮在固定位置,任由李松山在裏面行走、暢想。片中也沒有旁白,有的只是生活中真實的聲音,以及李松山用不標準的發音念著一首首詩。“一切都是自然地在畫框中上演,就像他的詩歌,樸實、真摯、自然。”賈雨翔說。

“他們答應幫我幹農活,我同意拍攝”

可以叫他山羊,也可以叫他胡子。

在尚店鎮李樓村

他走路的樣子和說話時緊繃的表情

常會引來一陣哄笑

如果您向他談論詩歌,

他黝黑的臉上會掠過一絲緊張,

他會把您迎向岡坡,

羊群是唯一的動詞。

——《自畫像》李松山

李松山,筆名“山羊胡子”,圍繞在他身上的標簽有很多,自幼殘疾、來自農村、熱愛詩歌、身殘誌堅……雖然身處鄉村,但他詩歌的文字卻很高級,充滿力量。他曾獲《詩刊》年度青年詩人獎等多個獎項,也得到中宣部頒發的“鄉村閱讀榜樣”證書。盡管有多個獎證傍身,但李松山依然不忘自己農民的身份,將自己定位成“放羊娃”,為人熱情,隨和。

賈雨翔,22歲,同濟大學廣播電視編導專業,設計學碩士在讀。大學期間,他多次前往山區支教,他對鄉村教育很關註,堅信教育可以改變命運。

《山羊胡子》劇照

當2019年9月,賈雨翔第一次通過電視看到李松山的事跡後,便關註著這個放羊詩人,除了自己和李松山都是河南人之外,他還在認真讀完李松山所有的詩歌後,發現想象中的感動確實有些單薄。“我驚訝於他詩歌中描繪的農村世界,仿佛把我記憶中老家河南的泥土和麥田鋪上了一層夢幻的田園濾鏡;驚訝於他心底對母愛的感知是那樣深沈厚重,又不易察覺;驚訝於他關於愛情青澀又細膩地描繪,他對鄰裏日常視角充滿浪漫的童趣,又夾雜對生活中苦難的悲憫。我好奇在這想象力和修辭技法背後,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靈魂。”那時,恰逢學校老師布置拍攝紀錄長片的作業,他找到同為河南老鄉的室友,一起去拜訪。

拍攝花絮照

不過,當時正讀大三的賈雨翔對李松山本人並不了解,在給李松山發微信表示想要前往拍攝時,他反復斟酌著每一個文字,生怕遭到拒絕。

賈雨翔說,“松山哥那時正在收玉米,說或許不能滿足我們拍攝需求。我們立馬表示願意幫他忙。”

李松山說,“本來對於他們來拍攝還有點小煩,但聽到說能幫我幹農活,我就同意了。”

但那時的賈雨翔並不清楚幹農活這意味著什麼,現在回頭再看,他苦笑著告訴記者,“拍完這部紀錄片後,我覺得後來所經歷的任何艱苦拍攝條件,都不算什麼。”

2019年10月,賈雨翔和王兆陽帶著兩臺單反、一個三腳架、一個穩定器,還有給李松山帶的上海特產和煙,說走就走。抵達的第一天上午十點,他們來到河南省舞鋼市尚店鎮李樓村李松山的家,李松山放羊去了,便拍攝他74歲的母親徐巧佩做飯、做家務,不一會兒,李松山開著三輪車運著滿兜的玉米進屋。還沒開始拍攝,他們先擼起袖子搬玉米,“要把玉米卸下來,打包裝進麻袋,再一袋袋扛上屋頂晾曬。我們幹到晚上才結束。”賈雨翔說,第一天基本沒有拍攝,到第二天,鏡頭才打開,不過拍攝地點,在玉米地。

玉米地中的李松山

“在玉米地,我們其實仍然在幹活。”賈雨翔說,拍攝紀錄片需要相對客觀地站在旁邊,去看他的生活,但面對一個行動不便的人和70多歲的老人在你面前辛苦地掰玉米,又將玉米裝進三輪車兜,很難有人站在旁邊一動不動。為了滿足拍攝和幫忙的兩種需求,他們常常選擇先拍攝十分鐘,兩人再加入掰玉米行動,最後再拍攝一段結尾。

賈雨翔說,“雖然我們是年輕人,體力算好,但兩三天後,我們覺得自己真的需要休息下了。”

李松山說,“他們幹活沒得說,很好。”

李松山和母親一起收玉米

當他們真實體驗農村生活後,覺得自己與李松山的生活成為了一體,在拍攝中的鏡頭運用也慢慢發生了變化,“我們會不自覺地把相機放得更低,讓視角姿態更貼近他生活的土地。”

後來,他們一起放羊、收玉米、進城領獎、喝酒談天,關系越來越近,賈雨翔對於李松山的稱呼,也從開始的“松山叔”,變成“松山哥”。

“把鏡頭架在那裏,任由他在畫面中行走”

你用三腳架框著我陳年的舊疾,

左臉頰僵硬的表情,

源於四歲的一場高燒,

藥片。草根兒。來來回回

四十多裏的土路,

——搖擺不定的童年。

——《自嘲或反諷》李松山

40分鐘的紀錄片,賈雨翔和王兆陽前前後後去了三次,總共不到20天。在最初動身前,他們曾陷入思考:該如何從紀錄片的角度,窺探和呈現這樣一種詩意生命狀態?後來,他們認為,李松山的詩句充斥著新鮮的泥土氣味和生活質感,必然和他的生命日常存在著無法割舍“互文關系”。於是,決定拋開傳統紀錄片以敘事說明為主的方式,回歸詩歌文本,探尋詩歌與詩人生活之間的關系。

獲獎時的李松山

“我們沒有別的想法,就是純粹站在旁邊記錄,帶著善意去打量他的生活。某些時候,真誠比真相重要。”賈雨翔說,他在拍攝李松山時,總是會和他的詩歌不期而遇。比如鏡頭裏,理發店裏老板娘的剪刀,真的“如同銀亮的鏟子,正剪著生活之外的雪”(《致高麗》),夕陽的曠野裏,牧羊人的羊群仿佛真的成為了“唯一的動詞”(《自畫像》),靠在火車上的睡夢裏,窗外的匆匆的景色,仿佛真的如同記憶裏無法郵寄的閃爍星辰(《暢想曲》),母親在菜地裏澆菜,仰拍視角下的佝僂的身軀仿佛真的接住了磅礴的雨(《雨的潛臺詞》),一同走在異鄉淩晨的馬路上,轎車也如同激素過剩的鬥牛,與故鄉的距離也不過是一杯酒環繞舌苔直奔腸胃的距離(《在宛城》)……

觀看過紀錄片《山羊胡子》的人,會發現,賈雨翔的鏡頭是固定在一旁的,導演沒有任何引導,李松山也沒有任何表演,一切都是那麼自然卻充滿詩意。賈雨翔說,由於李松山走路不便,他可以快速跑前去,把機位架好,等李松山慢慢從一側經過。有時候又會把機位架在李松山背後,看他坐在田埂上沈默,或思索,或放空。“我和他在一起,日子也變得慢起來,鏡頭表達也慢了起來。”賈雨翔告訴記者,這種慢,也來源於老師黎小鋒的指導。當他們第一次拍攝了四天回學校,把素材給老師看後,老師告訴他,“只有耐心等待,紀錄片才會被時間賦予更厚重的力量。”同時,也告訴他說,“如果導演內心裏住著一個詩人,他的鏡頭自然會帶有詩意。”

放羊時的李松山

於是,在淩晨一點,他用延時攝影拍到李樓村的星空,仿若李松山的《暢想曲》。也無意中拍到了村口的煙花,李松山站在其中,滿臉笑容。還拍到他獨自前往鹹寧領獎後回鄉,村友和他聊詩歌、聊生活。賈雨翔認為,從某種意義上看,李松山是成功的,在詩歌中,得到了文學界的認可,生活上獲得村友的喜愛。

“遠景和特寫的切換,夢想和現實的融合”

畫框中你低語咆哮

讓光影失神

萬花過隙

如果落筆是人山和人海

註解是板機和快門

可惜我沒有銅幣

只有玻璃

——《攝影藝術》賈雨翔

對於賈雨翔而言,《山羊胡子》是他第一部紀錄長片,也是隨堂作業。初出茅廬,膽子很大。“獲得中國國際大學生紀錄片大賽優秀紀錄長片獎,令我很意外,因為同參賽的是北影、中電的大學生,他們有高端的器材和精美的構圖,而我只有兩臺剛買的單反和土地上的人,平時還要上課,也沒有拍攝時間。”獲獎後,賈雨翔繼續著自己的生活,偶爾也會回顧拍攝李松山的過往,認為其實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以及不充分的準備。他坦然地說,這個片子裏絕大部分打動人的力量都是李松山賦予的。而自己的鏡頭更多是被李松山的詩歌牽著走,而這種被詩意帶入的情感,也激活了他內心的詩意。

李松山站在夕陽下

同時,他認為自己的大膽還體現在鏡頭語言中,“我的鏡頭中中景很少,很多時候是大場景之後,馬上切到特寫鏡頭,這樣來回大幅度跳躍,就像是他的內心和環境來回交互。”他還認為自己足夠幸運,如片中許多詩句和事件不期而遇的互文。還有片尾處,村口突然放起的煙花。他回憶道,村口放煙花那天,是他們拍攝結束的前一天,在村口吃完燴面,李松山走出門口,天空瞬間星火炸開,來不及多想,在15秒內,他便把鏡頭架好,構圖排好,開機。“我現在覺得,即使今天的我也驚訝當時我有這樣的反應和運氣。”

紀錄片剪輯完成後,李松山看過,他評價“挺好。”他告訴紅星新聞記者,他已經被拍過很多次,但很少回頭看鏡頭中的自己,“因為我嫌我自己醜。總覺得對不起大眾,影響市容。”想想又說,“我不能死抱著詩歌不放。我還有羊、幾畝地需要打理。”

紅星新聞記者|喬雪陽 曾琦

編輯|段雪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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