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做夢死豬沒有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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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形容自己的人生,陳誌朋向《人物》展示了一條曲線。人生是頂流下來,他先把手舉高,然後放下來,在低處畫了一條高低起伏的波浪,之後就這樣了。

陳誌朋的頂流人生出現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末和隨後的十年裏。1988年,他以小虎隊成員小帥虎的身份出道。小虎隊一經出道便引爆了市場並在1990年代成為一代人的青春記憶。出道後不到一年的時間裏,小虎隊賣出了200萬張專輯,開了20場巡回演唱會。載著他們辦演唱會的卡車從臺北出發環遊全島,粉絲們騎著自行車在後面追,追星一詞也正發源於此。

1991年底,小虎隊因陳誌朋服兵役而解散;1993年12月,陳誌朋回歸,小虎隊發行了《星光依舊燦爛》等專輯並再次獲得不俗成績。四年後,小虎隊因霹靂虎吳奇隆服兵役第二次解散。此後,蘇有朋、吳奇隆、陳誌朋三個小虎隊成員各自走上自己的路。

二十多年來,陳誌朋是大眾視野存在感最弱的那個。陳誌朋自己也很清楚。所有人都說陳誌朋幹嘛去了,或者說他就是最不紅的。采訪中,他這麼對《人物》說。

2020年末,憑借唱跳競演節目《追光吧!哥哥》,陳誌朋再次回到觀眾的視野中。盡管在這檔節目的開頭,他的形象談不上正面——第一期表演時,他肚子上的肉從黑色的上衣下擺溢出來。從臺上下來,主持人金星告訴他:現在你的動作讓我看到年齡感了。接著金星指著他的腹部說:肚子我也看到了。但是在節目錄制到第十期的時候,他迅速瘦了12公斤,並因此有了勵誌的標簽。

節目的余溫尚未散去,他就收到了好幾檔衛視晚會的邀請,並且在今年上半年,以導師的身份參與了東方衛視推出的音樂廠牌對抗秀節目《金曲青春》。

上一次他在鏡頭前活躍還是2018年——以被非議的方式。當時他推出了個人專輯《千面》,MV裏他染了熒光綠色的頭發,穿著奇裝異服,此後陳誌朋的名字就和辣眼睛聯系起來。接下來的一整年裏,他奇裝異服不斷,穿紫色的絲襪、粉色的背心、淺藍色的皮草披肩、深V領的紅綠格子西裝……參加鳳凰衛視的音樂盛典,有人對他說:哥,我們這一臺晚會,紅毯就靠您上熱搜了。他聽進了這句話,然後在活動現場穿上了透明裝,配黑色的緊身衣和超短褲,果然上了熱搜。

在成為明星後的三十年裏(或者說,在他五十年的人生裏),明星這個詞所代表的意象深刻地塑造了陳誌朋幾乎全部的生活。做明星是他人生的主題。

為了做明星,他從16歲起,就無時無刻不與體重拔河;為了做明星,他要靠包裝贏取大眾視線——即使是以一種不太體面的方式。他也會恪守一些明星的規則,比如,同樣的衣服他不穿第二遍,因為剛出道時一個記者告訴他,明星穿之前穿過的衣服,就沒有被拍的價值了。

用他自己的話說,他從出生那一刻,就覺得我應該是個明星。後來真的年少成名,成了明星。接著在十年的頂流人生之後,又迎來低谷。

根據陳誌朋自己的解釋,低谷緣於老板輕信飯局上的一位大師,將他擱置。那場被他視為魔咒和一輩子最可怕的東西的飯局發生在1998年,他也在場。大師在飯局上斷言,陳誌朋不適合演藝這行。

此後的這二十年時間,他起起伏伏,有時上來一點點,都以為要上去,就又下去了。他再也沒有回到昔日的頂流狀態。甚至在某些時刻,他幾乎忘了自己是個明星。他已經不願再去回憶所謂真正的『頂流』 的時候,因為現在如果再想起它,是痛。

這位曾經做過頂流的明星,面臨一個也許需要用一生才能得到解答的問題:一個明星要怎麼去面對星光不再那麼璀璨的日子?

以下是陳誌朋的自述。

文|張煒鋮

編輯|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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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追光吧!哥哥》,帶了五六十雙鞋,買了十幾箱的衣服。初舞臺的時候,我就開始翻箱倒櫃,挑了一套搭配。鏡子裏的我還蠻瘦的,就很自信。上臺之後怎麼會那樣,我也不知道。

後來金姐跟我對話的那一刻,我才意識到,姐不是在跟我開玩笑,我自己的內心世界是——你完蛋了,你必須得趕快調整自己。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又開始狠著對自己。買腰封,買最狠的腰封。男生都穿M或L,我買XS。穿上去就是硬綁,有時候自己綁不到,就叫我助手李哥給我掰肉,扣死。那個腰封材質是像輪胎膠那種,要把肉扒過來,拉過去,扣住。就一直這樣扣,扣到都不太能呼吸,把胃綁住。

我也很希望自己身形能夠控制住,但是大部分時候,美食還是停不了。後來我發現自己是一個很能為工作而去改變自己的一個人,所以可以減肥。有一年在南京演一個叫《無處安放》的話劇,當我拿到劇本的時候,我就開始調試自己、減肥。我記得我大概有三個月沒有吃過東西,就喝湯,喝礦泉水,喝氣泡水,喝果汁,沒了。所以我變成演員裏面最瘦的一個。

後來我去排湖南衛視的《星劇社》,現在微博還有人扒出來我當時的那個片段,我一看,我覺得我當時怎麼那麼厲害。因為角色設定是瘦子,我又開始綁身體了。然後我就只吃蛋糕,蛋糕是有糖跟澱粉,補充我的腦基因。在背詞的時候,我是一口蛋糕一個劇本。我越吃越瘦。

我自己給自己有明星光環,所以我能夠在最快速度把詞都背完了,把身材調整回來。我很職業。演《大魔術師》的時候,我也覺得魔術師是瘦子,我就不允許自己身上多一塊肥肉,我就又買了很多腰封,綁綁綁。然後半夜去做舉重,或者做俯臥撐,就是要練腰力,因為最後那個魔術是要先倒立,然後掙脫出來,有時間限制的,要靠腰力。

第一次去試的時候,我失敗了,一上去我就抽筋了。然後我就開始恐懼,但是我又覺得我一定要完成這件事情,就去練。

總決賽當我吊上去之後,我就只能跟自己說,拼了。在那上面,我聽到了丁建中(編者註:魔術師,陳誌朋的節目搭檔)說話、音響裏放的音樂、臺下的歡呼聲,就是聽不到他喊秒。他一直提醒我說,誌朋哥,什麼什麼,我聽不到。我只知道我的眼睛是充著血的。後來我就開始覺得不對勁了。我趕緊把繩索和安全環扒拉下來,最後十秒我已經沒有力氣,只能蹬出一只腳,再蹬另一只。下來那一剎那,其實應該是很帥的,是像忍者,可是我已經沒有力了,我下來像一頭死豬,砰就下來了。

那真的是很難受,但這就是我的工作態度。評委都看得目瞪口呆。他們就覺得說為什麼要那麼拼,不就是一個魔術真人秀表演嘛。可是我自己過不了自己的關,我做事情就是這麼拼的。

在電影《誤殺》發布會的時候,我說自己是被娛樂圈誤殺的人。我就是被所有人誤殺的呀。很多年裏,所有人都說陳誌朋幹嘛去了,或者說他就是最不紅的。我就一直被誤殺,誤殺到《追光吧!哥哥》,總算還了我一個清白。

我覺得我的時代此時此刻才來,中間真的被誤了好幾十年。我50歲了,我的人生才開始。這些節目關註度特別高,讓大家回籠再看到一個全新的我。所以我的青春又回來了,而不是被耽誤得青春不再了。

陳誌朋參加《追光吧!哥哥》 圖源陳誌朋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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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不諱言,2018年發《千面》專輯的時候,我覺得我的時代已經來了,我的關註度又回來了,我希望讓大家看到一個全新顛覆、走在時尚尖端的陳誌朋。可是沒想到,最後的輿論歪掉了。

之前有一個應該會有成績的戲,叫《懷玉公主》,我在裏面客串。但是我客串的時候,把所有人戲都搶光了,後來他們一看那戲變到我身上了,制片人覺得不對——把你弄火,你又不是我們的藝人——就把我給寫不見了。然後我再出現就是大結局,氣死我了。

還好拍了《追光吧!哥哥》,我還能夠想到自己真的就是那個被誤殺的人。人生當中你看短短幾十年,你如果沒有找到一個申冤的機會,你怎麼能夠讓自己放松?

我很慶幸我2018年做自己,說我敢說的話,到今年2021年做我之前從來不願意去做的事。我被第二次面試,就是《追光吧!哥哥》,第三次面試還在《追光吧!哥哥》。我就像一只蠶寶寶,做繭,保護自己,到最後把它撕開,然後出來了。

你進到這樣一個節目,你要的就是什麼?就是一個重新洗牌的陳誌朋出來。

你如果去回觀我過去十幾歲到現在,影片裏看到的,我都不是開玩笑地工作,我都是很認真地工作。所以那就是我,幾十年不變的我。我一直希望做的事情是,我能夠讓粉絲或者是讓我的老板,去賞識或看到我。

但是因為它是個團隊,能看到你的機率不高。另外就是人際,我們家沒有教人際這個課,我們教到的就是服從,教到就是禮讓。

生活當中,我們到現在沒有看我父母吵過架。我們家做美容院,所以我們在對待客人的時候,也不可能去對客人兇。我父親在我小的時候,比如說我記憶當中,看他喝醉過一兩次,都是應酬。那個年代很流行去酒家——我不知道你懂不懂酒家?就是有陪酒的那種,胭脂粉特別重的——然後我媽媽就會說,去。慢慢地掏錢給我爸爸,放在口袋裏,她說你去要找比我漂亮的。我們從小都這樣看,哇,我媽很厲害。然後我爸就乖乖的。你說哪來吵架啊。

甚至我會觀察我的姐姐們的婚姻或我哥哥的婚姻,沒人吵架。我大嫂就是,只要出門,就哪怕是我,她都站在我後面第三個位置。我說大嫂,哎,大嫂,你過來,就這樣,她不會跟我並排走。我不知道是我哥的教育還是我大嫂的習慣。她覺得男生,就是為主。所以我們家就包含我的外甥、我的侄子、外甥女什麼,性格都跟我們是一樣的,我們所有小孩都是聽話啊,都不知道怎麼去爭。

但我從我出生那一刻,有記憶當中,我就覺得我應該是個明星。

像我小時候看高淩風,或者是鄧麗君,他們就是我心目中的明星。身上都是名牌,然後唱歌跳舞,帶著一股仙氣。我四歲就上臺表演了,到比較鄉鎮的地方去演出,給的獎品是肥皂。上臺唱歌我覺得就是我喜歡的工作。我要升初中的時候,去看電影,看的是張國榮年少時候拍的電影。大半夜看電影出來,有人說,這不就是剛剛電影上的張國榮?聽到這句話我就覺得,哦,我就是自帶明星氣質的那個人。

初中的時候,有點意識到跟別人長得像的時候,就覺得我是個明星。但是我又不是明星。我想成為明星怎麼辦?每次過年,我父母會帶我去買衣服,我一定要挑很明星式的大衣,就一年只能穿一次的那種好看的衣服。那時候就開始有明星的氛圍。

我的驕傲是一直存在的,你這個是磨滅不掉——我可能是天生自帶所有的明星氣息,我走過去就有那個氣在。我的攝影師,90後,看我最近的表演彩排,下來之後跟我說,哥上去就是個明星。然後我說,哥出道三十幾年還不是明星啊,他才懂。

20歲的時候,我拿到兵單了,要去當兵。那時候巡演回來,我就意識到,我要做最後的掙紮。我要變學生,就可以多留幾年在娛樂圈,然後我真的就去報名了,覺得我應該會是幸運的那顆星,怎麼考都能考得上一個學校吧。考上了我就繼續當明星。

可是當我去考第一科的時候,我一進學校大門——對大家來說,它不就是個門嘛——可是當那天要走進去的時候,我覺得我是個明星,我走不進去。我覺得我是明星,幹嘛再去當學生。

因為我從初中就感覺自己是明星嘛,然後到了高一就突然間變成一個明星了,所以你就覺得進到學校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我當時是學生,可是我那時候已經享有很多的特權。然後又在外面享受了兩三年的明星光環,當我再走進學校的時候,我有一點點不屑。

到底要不要考?報名費算下來也不少錢。進去吧。我就戴著口罩進去了。考卷拿上來一看,我一點都不認識。我大概坐了半個小時,考場有人寫完走了,我就跟自己說,走吧,當兵吧,就走了。

可是你說真的是明星嗎?那個時候工作的錢,比如一百塊,你要三個人分,你想一百塊除以3還有多少?還有小數點,你怎麼分?公司都先分完了,然後再給我們嘛。所以那時候只是有個光環存在感而已。沒有錢的明星——這個才好笑。

年輕時的陳誌朋和小虎隊 圖源陳誌朋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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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我第一次喝酒——就是開始當明星第一次喝酒的時候——我才19歲。是明星帶我去玩,我都忘了我也是明星。結果一去發現,我是明星,所有人都來跟明星喝酒。然後就喝得好嗨好嗨,我是早上5點半的飛機,就喝到3點半。因為十幾歲,很年少,很無知,喝啊,開心喝。5點半的飛機,我5點15分才到機場,我快被臭罵死了。

我是暈著去金門做活動。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在幹什麼。從飛機下來,他們電視臺說,希望這個團隊從飛機上面跑下來,我還在醉呢。

從我第一次喝酒到我不喝酒,大概有20年。這20年其實一直都是頂流之後,它就有些down到最低;有時上來一點點,都以為要上去,就又下去了。

當完兵之後,我在大陸演了幾個電視劇,回臺灣又拍了幾個電視劇,然後我輾轉到了上海,住在一個朋友家——那時我就覺得我很不舒服,很不順,演什麼大家都知道,但是沒有成績。然後我就不走了,就開始過著隨性的生活,每天就是怎麼怎麼喝,怎麼怎麼吃。

有工作我就出現,沒工作我就是喝酒。那樣的生活還是很好玩,所有人都把你捧著,因為你是明星,每天會帶你去吃喝。喝了二十年,什麼酒都能喝,什麼場都去喝。只要有酒就去,也不管形象。

我是為了讓自己放松而喝酒。可是當你喝到一個點的時候,那個情緒是不對的。因為事情綁著你,你就開始難受、痛苦、不舒服。我記得我最誇張的時候,居然去回看錄影帶,回看我十七八歲、當兵之前的錄影帶。我坐在自己房間的角落裏,一面看就一面開始瘋狂地釋放自己所有的情緒。那個無助是沒有辦法去想象的。

有一天,電話來了說,臺灣有個歌舞劇,叫《看見太陽》,導演說要找你,你可以回來嗎?我說讓我想想,就把電話掛了。我很掙紮,因為我沒有演過歌舞劇,也沒有在舞臺上有所謂的戲劇表演,更不要說加跳舞再加唱。所以我先是很排斥的。

那天晚上就做夢,夢到那個上場前的警示鈴,一個紅燈一直轉。我聽到有人喊我,就趕快跑過去。這時候鬧鐘響了,我就醒了。就是那一刻,我就跟自己對話,回去或者不回去。因為我不能再逃避了,我再逃避我就一直在所謂的享受生活當中過去了。

我還是毅然決然回去了。回去還是戴著一張面具回去。因為你不能展示出你是休息狀態。但那個是騙不了人的,每天吃好的喝好的,又喝一堆酒,導演一看就說,個兒不高,有點胖。以前合作過的音樂人陳樂融,他記得有我這個人,他就出來給導演推薦說,你看,聲音沒變吧,還是好聽的。導演說,那可以。

我們的工作量是每天12個小時,一場戲裏的臺詞一句一句修,每一場地磨,磨大概兩三個月時間,然後才能上臺。我記得第一場演的時候,很沮喪。之前我是個歌手,唱完你的掌聲是一直存在的。可是當演歌舞劇的時候,演完,謝幕——這時候有掌聲,之後就完全沒有了。我就得拿著化妝品,背個包,回家。這整個落差好大。

我就覺得說,我到底要幹什麼?我的人生怎麼會變成這樣?我是個頂流歌手,我一下變成什麼都沒有了,再回到歌舞劇,又是一個默默無聞的演員。好難過。劇場離我住的地方很近,我一路走回家,過程很痛苦。

演出要演70場,演到後來我自己先放棄了,因為我覺得再怎麼唱都受眾群很小。我又開始找其他演員或伴舞喝酒。在臺南,彩排完就出去喝了,喝到天亮回來,早上10點鐘就要進劇場。導演知道我們出去玩了,不跟我說話,用這種方式警告我:他生氣了。

隔天演完,從臺南回到臺北,其實不遠,但是我是坐火車。出了酒店之後,就說,走,然後司機就去機場了。火車站就在離我酒店五分鐘的地方,機場要半個小時。等我擡頭的時候已經快到機場了。掉頭再開回火車站的時候,就看到我要坐的火車在開。我和火車開始搶,看誰先到,結果火車過了。我只能坐另一輛火車,從臺南站著回臺北,站了大概六個小時。前一天醉得半死,沒有醒,一直在火車上吐。那時真的很可憐——現在想想,就是報應。

有兩三年,我開了一家店。當一個店老板,要去用手腕才能掙到這個錢。每天接觸到的人,你都要去應對進退。你要出去跟人家喝酒,跟人說假的真心話。後來慢慢發現那個不是我要的,我要的是當明星。

後來我就開始收拾自己,因為我覺得人生不能再往後看。那都是你過去的光環,跟你現在有什麼關系?頂流這些都已經過去了。一直到虎年春晚的時候,我跟自己說,當個歌手最重要的是什麼,嗓子。再者是什麼,形態。你不能老喝得都是腫的。我跟自己不斷地對話,問自己,你要的是什麼?我要是自己再瀟灑下去的話,我的人生永遠是瀟灑掉的。

大概三個月後,我回臺灣過年,正式開始戒酒。我姐就說,家裏還有點酒要不要喝,我說好,但是跟自己有個約定,58度5的酒,每天喝,22天喝完,不準再喝一滴酒。人生總要有個結束。我真的做到了。第23天,我一滴酒都沒喝,一直到現在,12年。

圖源陳誌朋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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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過去不要再重來就好了。我都不想再去回憶,比如說所謂真正的頂流的時候,因為現在如果再想起它,是痛。

2018年,做了專輯《千面》,老板花錢,你總得給人家回饋。在這之前,我陸陸續續拍戲,或者是跑一些活動。那個都是不被看到的,隨遇而安,我都忘了自己是明星。可是當你再回到觀眾視野的時候,你不能那麼放肆自己,你只能去包裝自己。

自我包裝很重要。我曾經是一個隨性的人,人字拖都能走出去的人,一個便宜貨都能買的人,因為那時候我覺得,我有明星光環就好了。我忘了包裝自己。

我那天在北京跟我團隊吃飯,然後有人就說,哥,你為什麼跟我們自己人吃飯還要化妝啊。是因為團隊裏的一個男生說了一句話,我就把這句話聽進去了。他說,哥,明星出來,無時無刻分分秒秒都要有人在看著你,你要被拍到照片不好看怎麼辦?被他說了那一次之後,我就不準自己臉上有油,出門就得化妝。

我要重新回到觀眾視野,那只能靠包裝自己。所以就開始消費自己了,就開始買啊,開始調整。越調整越往自己身上加東西。

其實我做很多事情跑得很快,我跑得比別人快。如果你去聽我23歲出的第一張專輯,叫做《記住你的香》,你把那首歌放到現在我來唱,或者三十五六歲的時候唱,它就是合理的。2018年的我,發了那張《千面》,那些穿著打扮,如果放到現在,可以。因為這個潮流接受了,兩年前的潮流是不接受的。

我的這個裝扮是沒有參考任何的東西,是我腦子一直在轉。比如說我先看到這件外套,我要怎麼搭,我要讓它變得不一樣。或者是要再加手套,或者加高領,它才能有一個態度出來。有一次就是有一個媒體就@我,他說你看,國外的流行資訊是在抄襲陳誌朋。因為我穿過那樣的一個搭配是半年後他們穿出來的。所以我在比如說這種超前時尚圈,是名氣很大的。他們覺得我的搭配方式是很OK的。可是如果是在演藝圈,或者甚至影視圈,都會覺得瘋了。

鳳凰衛視的音樂盛典,有人輾轉通過當時的經紀人說:哥,這一臺晚會,紅毯就靠您上熱搜了。我把這話聽進去了,從知道有這個活動的邀約開始,我就自己畫圖,然後找我的服裝師做衣服。那一次比較猛,是透明裝,就是全透的,裏面穿短褲。我原來設定裏面是緊身長袖的黑衣服,褲子也是緊身長褲。但是我在酒店弄很久,穿上去之後我發現怎麼看我都不舒服。我自己開始剪,把袖子剪掉,把褲子剪掉。果不其然,一出來就是熱搜。

第一次《千面》熱搜的時候我嚇死了。我覺得我幹嘛了?我不過就是染一個綠色頭發,然後穿了一套還蠻正常的衣服,很好看的衣服。然後我那一宿是我很難睡覺的一宿,我就特別緊張。然後那天就是有個朋友,就發了一張照片,就是我被熱搜的照片。他就說,很好啊,我說什麼叫很好,他說,首先,你是藝人,你是明星。你要的是什麼,話題。再者,你要的是什麼,關註度。再者是什麼,自信。就是聊聊聊,那個朋友大概陪著我聊了兩三個小時,我就開始消化了。

我是那個晚上把很多新聞都看完了。看完之後,我發現罵的人很多。然後我就把耳朵關起來了,我就開始變回我所謂的中年叛逆的我。我覺得那一年就完全顛覆我在初中生的時候沒有做過的事。我就開始往身上去做很多……比如打耳洞。兩個,五個,然後立馬就跑去菜市場打耳洞,然後就三下就過去了。然後我就開始,就開始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我自己要把每一套衣服穿上身出去的時候,其實鼓足了很大很大很大的勇氣。比如說在上海的那場活動那套衣服,是我讓工作人員都去睡覺的時候,我自己琢磨,調,換,想辦法,弄到快4點鐘,然後還決定頭發的發色。我應該是史上唯一一個男藝人在一個活動換了三次發色、三套衣服。

我真的覺得我是瘋了。我一直在提醒自己,這就是你的工作。你要穿上去,你是最好的一個。所以當我穿上去之後,那個自信就要上來,我就不管所有人的目光。

陳誌朋《千面》專輯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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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不是一個會被淘汰的人,就是我會走得比別人快。我接受東西太快了。我身邊都是年紀輕的,我覺得有時候他們都跟不上我的腳步。

《追光》的時候,是半學習半成長。你說很專業的,比如說舞臺架設,其實我都懂。我在服兵役的時候,我除了拿麥克風之外,所有的架設我都會。平地變舞臺,舞臺有燈光,我們都是自己搭起來的。所以當我進到這麼專業的舞臺的時候,我不會說我一看,好棒。為什麼?因為這些我都懂。

再者,這個就是流行元素嘛,硬體給你的嘛。至於軟體給你什麼,包裝自己嘛。對不對?所以我一直跟著時代在走。還有一個就是,你有沒有發現我以前的妝容跟現在不一樣?以前都是只要化好就算了,可是來了《追光》之後我發現不對,化妝有變,我沒有找化妝師,都是自己化的。我們會去看,韓範兒的化法是什麼,本土化法是什麼。這就是學習。你都在跟著潮流走嘛,所以你學東西要比別人快啊。

我是一個不會讀書的人,但是我是一個很會用眼睛學習的人,超級快。就比如說每個人都說你會做飯?會啊。那你會自己親自下廚?我怎麼都沒有看過。我說我不用下廚,我用看的。就比如說我看我媽媽做飯,她買什麼料,加了什麼,我就會做。

你想這21個人,除了我,那20個人,每個人都自帶妝化。當他們看到我的時候,他們說,哥,你的妝好好看。我說自己化的。真的嗎?我們都不會化,我們都要找人化。我說你們太多人疼你們。但是我跟他們說一句話,你一定要學會自己化。為什麼?只有你自己知道你哪裏最好看。別人給你的東西是別人的專業,他只知道把每個人化成一樣的臉。他不知道你的好看在哪裏。

所以大家都充滿了敬畏之心,又知道把我放在一個前輩的位置上。

我之前說過,我有一個又驕傲又孤獨的靈魂。你有看到我去走紅毯,然後出現在那個宴席嗎?我都沒有,我紅毯走了我就走了,因為我不敢在裏面站著。我不想我拿了一杯飲料,你好,我是誰,我做不出來。我就要走完紅毯之後轉身回酒店待著,要麼就戴口罩,下去逛街。

追光學院裏面,大家在劈裏啪啦劈裏啪啦表現自己的時候,我覺得我是那個最孤獨的人。因為我插不上話,我不會。還有我們在宿舍睡覺的時候,像有一些哥哥他們就很喜歡串門。我是那種只要我進到房間,你要讓我出那個門是不可能的。我就是到了廁所門直接進廁所,之後就直接回床位,我就是這樣的人。

我的孤獨是無時無刻不在,我其實還蠻享受的。當別人都去睡覺的時候,我就開始享受我的孤獨。很享受。就是李哥他們去睡覺,此時此刻的我就開始,比如說洗澡啊,整理明天要穿的衣服啊。因為我是一個不太去借東西的人,所以我都是自己買,我的行李都是幾箱幾箱的東西,所以必須得趁在這個孤獨的過程當中,找找找,湊湊湊,讓明天的自己是最閃亮的樣子。

圖源陳誌朋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