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抱兩捆地瓜秧周公解夢的簡單介紹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1

吾鄉地處豫中平原,舊時冬春時節,紅薯可當半年糧,紅薯葉更是離不了的當家菜。下面條當隨鍋菜,拌面蒸著吃,煠後生調,熱炒下飯,曬幹熬菜,腌酸紅薯葉,每一種吃法,都關聯著河南人的往昔生活,勾起了心心念念的美食記憶。

梁永剛| © 撰文

西瓜| © 版式

01

紅薯葉,得打

鄉諺說:陸月陸,紅薯雞蛋一般粗。農歷八月十五前後,一地紅薯初長成,能刨著吃了,吾鄉稱為“刨青”。

紅薯個頭不算小,但是沒有發育好,有些艮,不面也不甜,吃到肚裏,容易憋脹。

鄉人偶爾刨掘幾塊,往往連紅薯秧也帶回家,當飼料,餵牲口。此時的紅薯葉太嫩,梗也軟,青氣未褪,不好吃。再說了,紅薯一天不熟,紅薯葉輸送養料的使命就不算完成,吃早了,怕減產。

吾鄉詞典裏,采摘各種農作物的葉子,用的動詞不一樣,譬如,采摘芝麻葉用“打”,洋槐葉用“捋”,蘿蔔葉用“擰”,玉米葉用“刷”,石香葉用“掐”。

紅薯葉連著梗,梗連著秧,采摘時,左手捏著一根紅薯秧兒的頂尖,掂起來,右手握著空拳,自上而下,用力猛打,靠著慣性,把一溜兒紅薯葉采入手中。采摘紅薯葉,和打芝麻葉有幾分相似,故而鄉人稱之為打紅薯葉。

寒露節氣前,紅薯尚未完全成熟,雖說也有人打紅薯葉,但都是少量,解饞嘗鮮而已。

男人們田間勞作歸來,途徑自家紅薯地,順便割捆紅薯秧兒,背回家,主婦打下紅薯葉,下面條,蒸蒸菜,炒梗吃,當一家人的菜蔬,剩下那些光禿禿的秧子,或鍘了餵牛,或切段餵豬,或剁碎餵雞,成為大小禽畜的重要飼料。

也有一些村婦,臨做飯時,一看手頭無菜,便跑到附近地裏,打把紅薯葉救急。

若是當天打當天吃,或者打一把吃一頓,紅薯葉要挑選鮮嫩的,如果太老,口感不好。至於辨別老嫩,每一個鄉野村婦都有自己的獨門秘笈,正所謂“殺豬殺尾巴,一個人一個殺法”。

有人善於觀色,來到田間,先低頭查看紅薯葉顏色,顏色愈深,葉越老,梗越硬;有人用指甲掐,不是掐葉,而是掐梗,梗掐不動,葉吃不成;也有人憑經驗,長長一條秧兒,離頂尖近的紅薯葉,自然就嫩,反之,挨著根部的就老。

02

打紅薯葉,頗有講究

打紅薯葉的最佳時節,是在寒露後、下霜前,既不影響紅薯長粗長壯,又能使葉子不經霜保持綠亮。

秋漸濃,霜未降,離刨掘尚有一段時光,但紅薯已經過了生長旺季,密實茂盛的秧兒,匍匐一地,只待采收。

經霜後的紅薯葉也是能吃的,味道還不錯,吾鄉謂之“霜打紅薯葉”,只是顏色黑烏,有些發蔫,若是腌酸紅薯葉,還是霜前青綠的好。

下霜前兩三天,打紅薯葉的人最多。

平常打,多是零零星星,隨打隨吃,不曬不存。

這時候打,陣勢大,效率高,老的老,小的小,都帶著家夥什,胳膊㧟的是竹籃,手提溜的是籮頭,腋下夾著的是單子。

那時候,紅薯是主糧,各家不少種,都是自己打自己的。打紅薯葉,時間選擇也有講究,多趕在後半晌,日頭將落,“秋老虎”歸山,天不熱。當然,早上也涼快,就是露水大,蹚濕褲腿,還粘手。

人多力量大,走過紅薯地,幾乎是一掃光,片葉不留,不同於平日,零敲碎打,蜻蜓點水。手快的年輕女子,蹲在壟間,左右開弓,像蠶食桑葉般,過去一遍凈。

等紅薯葉盈滿荊籃,緊走幾步,倒入鋪在地頭的單子上,原路返回,接著再打。直到天黑,看不清麻子臉,手才停下來,起身拾掇一地紅薯葉。

03

紅薯葉幹菜,

不失為一種美味

新打的紅薯葉,最怕悶捂,會起熱,易腐爛。須及早解開包袱,攤在草席上,見見風,透透氣。

打下來的紅薯葉,主要歸宿有兩處,曬成幹菜,冬春兩季吃,這是其一。另外就是,裝到缸裏,腌成酸紅薯葉,隨吃隨取。

紅薯葉酸菜

曬紅薯葉幹菜,和曬幹芝麻葉,路數差不多。打一桶井水,摁入紅薯葉,淘洗凈,控幹水,放鍋裏煠。

煠菜有講究,先用大火,再用小火,焯至七成熟。生熟程度,不好把握,全憑一雙眼。煠輕了,夾生,曬成幹菜,泡發後吃,不易煮爛。煠得重,熟過了,沒了筋骨,一團糟,不立架,撈都撈不出來。

紅薯葉煠熟後,用笊籬撈出,渾身滾燙,冒著熱氣,是不能丟到涼水盆裏降溫的。經涼水一激,曬出來的紅薯葉,看上去不蓬松,吃起來不軟和。

稍微瀝下水,趁著熱乎勁,趕緊搭繩上曬,攤席上晾,甭管燒手不燒手。

幹紅薯葉的儲藏,和其他幹菜相同,選一個幹燥通風之所,或房檐下,或屋梁上,懸掛起來,隨吃隨拿,不會返潮,老鼠不咬。

幹紅薯葉

過去,沒有塑料袋,也沒有包裝盒,盛裝幹紅薯葉,有荷塘的村莊用荷葉,栽桐樹的用桐葉,種檾麻的用麻葉,只要能把幹紅薯葉包在裏面,啥葉子都中。

包好後,找幾根細麻繩,一頭系成死疙瘩,另一頭散開的繩子,緊緊纏住荷葉包兒,兜成一個燈籠狀,懸掛起來。

幹紅薯葉主要過冬吃,春天次之,以調劑蘿蔔白菜的一統天下,豐富全家老少的碗中三餐。

印象最深的,就是過年時候,用大鍋熬雜燴菜,會泡上一大把,丟鍋裏小火慢煮。紅薯葉的梗硬實實的,很筋道,和拳菜有幾分相似,肉湯煨透後,勁道醇厚,耐嚼味長。

04

腌酸紅薯葉,

是濃墨重彩的重頭戲

霜降前夕,腌酸紅薯葉是各家各戶的必備功課,也是一樁大事要事。如果說曬幹紅薯葉是小打小鬧的調劑品,那麼腌酸紅薯葉就是濃墨重彩的重頭戲。

打下來的青綠紅薯葉,頂多在農家草席上晾上一夜,第二天就要轉場,進壇入缸。

腌的方法與外鄉不同,不放調料不放鹽,全靠自身來發酵。腌菜有專門的壇或缸,體積小的謂之“菜壇”,大的叫做“菜缸”。

那年代,每一個主婦都會腌酸紅薯葉,可謂是門裏出身,看家本領。

紅薯葉淘凈,不用控幹瀝水,直接放到鍋裏煠,待冒尖的葉子塌了架,與鍋沿持平,抄底翻個身兒,扣上鍋蓋,燜上些時,即可出鍋。

煠到五成熟,不等青葉變烏,就要及時撈出,一團一團,水淋淋的,趁熱裝缸,摁壓瓷實。缸是事先刷凈晾幹的,不能沾一點油星兒。

吾鄉腌酸紅薯葉,壓缸石放的位置不一樣。紅薯葉裝缸後,截幾根高粱莛兒,長短不一,平行排列,支在缸的內壁上,相當於給一缸紅薯葉,安個箅子,戴個帽子,搭個棚子。

而那塊擔負重任的壓缸石,靜靜躺在高粱莛兒的溫暖懷抱中,呼吸著氤氳的酸香,酣然入夢。

最後一道工序,是給缸中註水,水的多少,以沒過紅薯葉為好。水是從井中打上來的涼水,澆在熱騰騰的紅薯葉上,冷熱相遇的猛然一激,如同寶劍千錘百煉後的淬火那樣神奇。

一切安置停當,便可將缸移至屋內陰涼之處,靜觀缸中之水慢慢發酵,起了變化,先是渾濁,後起白沫,層層疊疊,越聚越多。

等上七八天,便可搬開那塊壓缸石,抽掉一根高粱莛兒,從空隙處伸進手,撈出來一團。酸紅薯葉兒越撈越少,缸中水位逐漸下降,隔上幾天,就要把高粱莛兒往下挪挪,直至缸空見底,方才作罷。

切碎紅薯葉酸菜

剛撈出來的酸紅薯葉,一身黏液,滴著酸漿,就像從泥水裏抓出來的泥鰍,滑膩膩,光溜溜。

05

在河南人的記憶裏

紅薯葉不只是點綴小菜

往昔年景,冬春兩季,酸紅薯葉是莊戶人家的當家菜蔬,一天三頓飯,餐餐離不了。無論生調,還是熱炒,吃之前用清水淘洗幾遍,是必不可少的,粘性不去,沒法入口。

若是做稀面條的隨鍋菜,簡單省事,只需淘洗幹凈,切上幾刀,丟入鍋中。面條熟,揭鍋蓋,白花花的面條,透亮亮的菜,酸香味衝鼻而來,不吃不吃喝三碗。

紅薯葉的酸爽滑溜,配上手搟面的不軟不更,可謂是絕佳搭配,天生一對。

我出生於上世紀七十年代末,記事時候,已經分田到戶,雖說不是好面饃可以撕開嘴隨便吃,但說句心裏話,也沒有忍過多少饑挨過多少餓。

在我幼時,蘿蔔白菜是冬天的主打菜蔬,酸紅薯葉只是調劑點綴的小菜,吃得少,故而留給我的記憶,多是美好,少有苦澀。

舊時吾鄉,清早飯以玉米糝兒紅薯稀飯為主,簡稱紅薯玉米糝兒、玉米糝兒或糝兒。因糝與人參的參諧音,有鬼精賣能的鄉人,將玉米糝兒戲稱為“參湯”,一下子把身價擡到了天上。

喝玉米糝兒,生調蘿蔔絲佐餐最好,次之是酸紅薯葉,淘洗凈,放點鹽,喜食辣者,可拌點辣椒。

酸紅薯葉也可做湯,添兩瓢清水,淘凈入鍋,和豆腐一起煮,快熟時,放油鹽佐料,便是一鍋喝不夠的酸菜豆腐湯。

紅薯葉饃

酸紅薯葉當餡料,包扁食,蒸包子,算是上等的好吃食。在物質匱乏的老日子裏,若是餡中再摻入一些煉過油的油渣兒,那絕對是殷實人家的奢侈,爽口的酸香中,彌漫著醇厚的肉味,吃一口滿嘴流油,饞死人。

(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