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前段時間,我一個創業的朋友,偷偷跟我說,抑郁了,還去看了病,配了藥。因為認識她的媽媽,所以,再三跟我說,不能跟她爸媽說。
我說,你怎麼抑郁了呢,你這不是公司還好好的嘛?
她笑了笑:沒什麼,就是說不上來的無力感。
可是你真的什麼都有了。房子有了、車子有了、孩子有了、老公也很好,你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她說:你可能不知道,我老公每天都覺得我很作。作到貪心。可是我無法表達啊。
你有沒有那麼一瞬間,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一堆人看著你,仿佛在說,你要加油啊,你不能倒下啊。
你失去了軟弱的權利,甚至於倒下都不能。你睜開眼睛就要不停地負責,所有事情都被綁著,越綁越緊,卻沒人為你松綁。
我們兩個看著對方,大哭。
02
這個世界,如果非得用金錢衡量,其實是虛妄的。
你慢慢發現,所謂窮人,也不好過;富人也很想死亡。
窮人不好過,似乎很能理解。
在一個城市裏,買不起房子。每天路過售樓處,連進都不想進去,是怎樣的感受。
這個城市的工作屬於我,但這個城市不屬於我。
這個城市的方便面屬於我,這個城市的高樓大廈不屬於我。
別人都能理解你,因為你窮。
然而當你開始有錢了,你的不快樂就會被認為是作、是矯情、是無理取鬧。
因為在別人看來,有錢了,就沒有難過的權利。
03
我這幾年,在別人看來,還算活得挺不錯了。
從體制內出來,多少沒有讓自己混得很糟糕。給孩子買了學區房,兩個孩子開始長大。
可是,這兩年,卻是我人生中生活質量最糟糕的兩年。
每一次旅行,我都帶著電腦。她們出去玩的時候,我捧著電腦在工作;她們去吃飯的時候,我拎著電腦去。
2016年,我去西班牙玩。第一件事就是買了當地的網卡,一同去的人說:你真的太忙了,我覺得你24小時都離不開手機,每時每刻都在處理。
2017年,我去成都,一路開著電腦工作,在大熊貓館門口,我還在處理工作,老陳說,你能不能好好看一眼大熊貓。我們相視而笑。
2018年,我去泰國。去了6天,4天待在酒店裏。因為每天都要做大量的工作,所有事務都在對接。
我在酒店裏經常想:
2014年,我去柬埔寨玩,那時的我,請了年休後,就關了手機。
可以跟任何工作說:NO。
然而現在呢,終於也失去了休息的權利。
我最糟糕的時候,是今年過年那會,我第一次不想看電影,不想見女兒,甚至於旅行對我來說都沒有誘惑力。
大年二十九的下午,一個人坐在咖啡館裏,一邊看書,一邊說不出一句話。
但人是分裂的:你一邊脆弱,一邊沒事。你可以跟客戶談笑風生,但關上手機之後,你又一片荒涼。
兩個角色裏切換自如,不過是死撐的局面。
情緒的崩潰,讓我很難跟自己和解。
所以,那段時間,很多讀者說:我發現你身上有一種消極的情緒,就是那種字裏行間都能夠透露出來的。
讀了我3年的文字,有些人更久一些,哪怕蛛絲馬跡,都一點遮不起來。
我想讓自己看起來有趣一點,然而寫完之後,什麼都沒有留下。那段時間情緒糟糕到走在馬路上,甚至恍惚到無法認真辨別紅綠燈,錯過一次次綠燈,站在斑馬線前。
這個時候,我找了一個人來救命。就是我的老公——老陳。
老公是最適合救我的人。
告訴父母的話,父母多半除了哭,什麼辦法也沒有;告訴朋友的話,她們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你。
然而老公可以,靠譜的老公尤其。這段經歷,其實回過頭看,很像是一種療愈,而慶幸的是,終於走過來了。
一、選擇相信你傾訴的那個人
要學會伸出手,這樣別人才能夠握住你的手。
我跟老陳說,我非常有可能已經抑郁了。
老陳很嚴肅地說,抑郁這件事其實並不可怕。知道自己抑郁說明還有救,是好事。
大多數人是生病而不自知。知道自己抑郁了,有回頭的希望。
他的冷靜,讓我非常震驚,也讓我看到希望。
二、不要去遮遮掩掩你想說的話
不要擔心說出來了天會塌下來,說不出來的,才是壓垮你的稻草。
我有我糾結的點:
一、對於未來的不確定性。自媒體本來就是風口上的豬,我知道自己也算是那只豬了。但對於未來,其實我真的很焦慮。平臺何去何從,自己何去何從?
二、現實是住房壓力依然存在。孩子學區房的貸款還未還清,雖然父母再三問我要不要錢貼補,我都拒絕了,不是因為倔強,而是成年人是沒有資格向父母伸手了。其實,我手頭是有錢的,但不敢隨便買房,因為公司想開下去,想作為公司現金流。
老陳是一個很會往回看的人。在我拼命想著向前衝,他卻看看還有沒有退路。
他說:
4年前,為什麼賺了比現在少的錢,卻有比現在更高的幸福感。
4年後,當資產翻了幾倍,反而覺得恐慌。
欲望是會壓死人的。
那麼,如果有一天,還不清貸款了。
我們就把杭州的房子賣了,回家,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
至少努力過了,你已經比別人走過了更多的路。
自媒體你能收獲的一切,就當是意外之喜吧。你當初因為寫作愛上了自媒體,自媒體卻讓你賺到了錢。
如果自媒體不賺錢了,你還是那個熱愛寫作的少年啊。
三、不要讓恐懼和焦慮壓垮自己。
如果有一天,我沒有工作了,也沒有平臺了,我覺得自己會是搖搖欲墜吧。
我還有兩個孩子。
我不希望自己在他們眼中是那個老去、無聊、又愛牢騷的媽媽。
如果不精致,至少是一個還算不錯、會讓他們帶著榮光的媽媽。
老陳沒有多說。
在他的眼中,只要努力就是有成功可能的。
而這一點也與我不謀而合:
你會寫作,去公司當個文員也不錯。
你也可以當自由撰稿人。
實在不行,你還會英語、會講課,你有什麼可以擔心的。
至於錢,有錢的時候擁有有錢人的活法;沒錢的時候,就有沒錢的活法。
我們出門旅行,可以不再住酒店,可以去住100元的旅店;
我們不必去下館子,路邊攤也可以津津有味;
孩子都會長大,而你啊,放輕松就可以了。
從現在起,你就想:你賺的每一分錢,都是多賺的!
和老公談完。
這一段時光,我其實逼自己說完了很多別人看來很不要臉的話:
比如承認自己努力,並不只是興趣,而也很愛錢;
比如我認為,自己的貸款超過了我的負荷,但面子這件事又想竭力維持。
可我終於做了一回我自己:那個貪心的自己,那個充滿欲望的自己,那個不知道滿足的自己,那個焦慮的自己。
我終於接納,並且願意改變了。
5
有些時候,我們要學會走出自己,再看看自己。
把自己當一個局外人的時候,你會發現一切就容易清楚。
這個世界沒有人在販賣焦慮,所有的焦慮,其實都來源於你自己。
這些日子,我常常做一個夢:
自己拼命地在打掃教室。教室裏很臟很亂,桌子也倒在地上,墻壁都是灰塵,但我一個人高高興興地清理。
沒有老師,也沒有同學的教室裏,真的只有我一個人。
醒來以後倒是覺得輕松。
我沒有再去看什麼周公解夢。
但我知道,這應該就是好事。
而我也要謝謝老陳。在我最難最難的時候,他伸出手說:什麼都沒關系,大不了從頭再來。
人到中年,好的婚姻,是會救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