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洋槐樹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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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過渡,從4月中旬到5月半,節氣經歷谷雨立夏小滿。三八廿四——這個單元,占了全部廿四節氣的八分之一。此際天地氤氳,自有它的好看,有它獨到的草木精彩。這時,北方與中原地帶落葉樹綠滿,常青樹更新,滿眼新樹綠如綿,樹葉迎風沙沙有聲,蓬松翻騰似河流與綢緞一般放開,將冬天與早春的空落轉眼充滿。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

與開春以來的姹紫嫣紅不一樣,眼前 “暮春的白花季”盛大登場,旋轉出一派別樣堂皇,——石楠洋槐樹開花,木繡球廣玉蘭開花,莢蒾瓊花與白花夾竹桃,燈臺樹花四照花,流蘇樹山楂樹秤錘樹,小蠟小女貞及暴馬丁香,等等。就這,還不算灌木和爬藤類開白花的繡線菊、金女貞,木香、枳花、金銀花……花之意蘊深深,花亂花繁盛,要數那層層發花的高大七葉樹。七葉樹又名桫欏樹、七葉楓和七葉菩提樹。

連年以來,城市多變善變,樓屋、道路、高架是它的骨骼,河流、管網如血脈,行道樹和園林花木,便是服飾衣裳。而衣裳牽連時尚,譬如鄭州,四十年前的行道樹主要是柳樹楊樹國槐和法桐,法桐引自滬寧算洋氣了;本世紀開初,行道樹擴充了女貞枇杷石楠和廣玉蘭,重點增加常青樹;近些年氣候持續暖化,花木品類更多,市民看花了眼,都認不過來。七葉樹開花,直立圓錐花序,毛茸茸像狼尾巴谷穗朝天長,白花簇密緊實,點綴了花蕊是一點又一點細細的朱砂紅,綠樹白花,望之 “似千重寶塔,萬盞燭臺”。它與禿樹早春開花者,白玉蘭滿樹燈盞與白鴿形狀,兩下風致不同。

七葉樹獨立成科,自成體系,曰七葉樹科,七葉樹屬。作為落葉喬木,它新生的嫩葉紫紅褐,和紅香椿似的。開花時,樹葉變得蓬蓬勃勃,濃綠油亮。孟冬落葉前,未必發黃卻會變紅,霜葉紅於二月花,獨立寒秋,與黃櫨與楓葉爭寵。也有人叫它娑羅樹或菩提樹,一物多名。我的二哥當過縣裏的農業局長,頗愛樹木,前兩年,我倆曾對著一群景觀七葉樹發議論,二哥說: “以前不涉意(不註意)這種樹來著。”類似七葉樹的還有銀杏,大家都說小時候(上世紀60年代)沒有見過銀杏樹,有也只是寺廟和公園裏才有,像熊貓似的很稀罕。但是,老家《焦作植物誌》記載七葉樹,說它廣泛生長於黃河流域,南太行林地有野生的——讓人少見多怪的七葉樹,竟是隱於山野的河南的鄉土樹種!

這不是隨口胡謅的。河南兩個有名的景點,一古一新,一南一北,都有老七葉樹。隔著黃河,太行王屋這廂,濟源陽臺宮,這座與李白和唐玄宗,司馬承禎及玉真公主有關的古剎,其三清殿月臺上最大的古樹娑羅樹,就是一株七葉樹。伏牛山而洛陽西南,欒川縣重渡溝,乃鄉村旅遊之明星村鎮,村口巍然矗立一棵七葉樹,遠望亭亭如蓋,系古廟孑遺。鄉村產業轉移,農業變林業,擴大苗木種植,豫西山裏人迎合城市綠化需求,苗圃裏多是顯示度高、開花美麗又招搖的玉蘭(山玉蘭)、廣玉蘭、七葉樹、楸樹和欒樹。

在陽臺宮、白馬寺等千年古剎,庭院深深裏,每逢高大的七葉菩提樹,我總要駐足觀看,多看它一陣。雖說相看兩不厭,可惜花下相逢少。牡丹開花的時候,七葉樹才出葉,一攢一簇,嫩紫色懨懨的,尚未打起精神。有次碰巧了,正值農歷四月初八浴佛節,在欒川九龍山溫泉度假村,遇到廟裏菩提樹開花。這裏有廟曰靜安寺,說是建寺於唐。它與巍峨陽臺宮命運迥異,目前只是旅遊景點的一個陪襯——曾經的農村大隊部,一個不及百年的老舊四合院,靠山而起,兩層高地有平臺,上房五間大瓦房算大雄寶殿。有意味的,這是個女寺,老尼當過教師,南陽人,距此地不遠,因婚姻不自由出家,由度假村從洛陽某寺院請來做主持;女弟三十歲左右,才剃度不久,為我等斟茶舉杯之時,眼風裏尚流露出對城市的不舍。此日禮佛者,多是附近村民,兼有外來泡湯治病的女人。錄音機放著佛樂,老尼坐敲鑼鼓木魚,念經指點,女弟帶頭隨唱轉圈。平臺中央,放個機制的水法,不停往釋迦牟尼和觀音菩薩像上噴水……有棵七葉菩提樹正在開花,落英繽紛,誠屬天然裝點。離開這裏,我註意到和布谷鳥新聲同時,農家門前的蜀葵開花了。蜀葵開花,對應著七葉菩提開花。接下來,我們幾個翻山越嶺去深山裏探訪一個名為葫蘆溝的自然村,那裏只有一戶人家。但這戶人家,比靜安寺看起來還特別。

隔著大河一條,欒川系江淮分水嶺所在。自然植被有竹子、紫藤和映山紅。太行山的黃荊酸棗野皂角,彼處只是黃荊多。還有艾草,伏牛山連片艾蒿似野蒿,隨處都是。從靜安寺出發翻山,葫蘆溝上面還是大山,滿山多是竹子。很大的櫟樹濃蔭下,土墻瓦房裏住三口人。女兒出嫁住山下了,老漢與兒子在深溝裏點種玉米後,人影由小變大,來家吃午飯。我們在半山坡上,已經看見他倆在勞作,鋤頭碰石頭叮當作響有回聲。主婦同意我們在她家吃飯,我們要吃手工撈面,老婦人說自己快七十歲了,力氣不夠為我們幾個人搟面條。征得她同意,我們自己和面又搟面。我們提出殺一只雞吃,隨便一只紅冠子的蘆花雞都行。老婦人也不答應,說吃雞蛋西紅柿打鹵就好。從屋裏一口粗缸裏取出幾個西紅柿,說是在山下買的。柴火燒鍋炒菜打鹵,我們吃自己搟的手搟面,主家三口人就鍋下掛面吃。老漢愛說話,和我們談得熱鬧。臨吃面時,老婦人在菜畦裏拔了幾棵大蒜,抽過了蒜薹的蒜秧,主莖還是青的,老婦人剝嫩生生的蒜頭,特別將青綠莖稈掐下來,連著嫩蒜瓣一起搗了,蒜汁是黏糊糊的青綠色。這一頓農家飯,竟然吃得特別香,原湯化原食,我們幾乎喝光了鐵鍋裏的好面湯。

下山途中,諸位大發感慨。這是另一片世外桃源嗎?有些像, “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發垂髫,並怡然自樂”。但又不像,他們見我們並不驚訝,也不 “便要還家,設酒殺雞作食”。

越想越有味,覺得這家人和靜安寺的僧尼比起來,甚至更素心。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而《洛陽伽藍記》記載,北朝年間,北魏由平城而洛陽再鄴城,其在洛陽建都四十余年,這時洛陽周圍,宮觀廟宇多達上千。以胡太後和永寧寺為代表,大小寺廟,各有各的故事和演義。

釋迦牟尼靜坐樹下而頓悟的菩提樹,系桑科榕屬,在南亞東南亞生長多。我國南方,菩提樹也生長良好。泉州和潮州之兩開元寺,以及南少林寺,庭樹均為正宗的菩提樹。它樹身似榕樹,葉子貌似加拿大楊樹的卵形葉。可是,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樹和樹蔭,給跋涉中人以片刻清涼,有樹即可為菩提,何必拘泥於樹種?

庚子谷雨,2020年4月19日於甘草居(何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