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一大群買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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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雲

題目中所說的“黑旋風”,並不是指梁山好漢李逵,而是在古代筆記中經常出現的一種特殊現象:當某個青天大老爺到某個地方上任或巡查時,半路上好端端的突然遇到一陣黑旋風或旋風,跟著走上去,就能在旋風消失的地方發現一具朽爛已久的屍骨,然後順藤摸瓜,可以將多年未解的懸案予以破獲,將逍遙法外的真兇加以鎖拿……這事兒聽起來怎麼都像是杜撰出來的靈異故事,但其實還真的有一定的科學道理。

不信?這一期的敘詭筆記就來給您做一分解。

一、沁州奇案:一團黑旋風

“黑旋風”在我國古代的公案小說中是十分常見的模式,當然依據具體的案情,在表述方式上略有不同。

比如《包公案》中,第六回《判妒婦殺子之冤》說的是包公訪察某地,“下馬升廳,正坐之間,忽然階前一道黑氣衝天,須臾不見天日。晡時雖散,仍乃不大明朗,包公心甚疑其必有冤枉”,從而追查,最終破案。第六十九回《旋風鬼來證冤枉》中,包公遇到一起案件時,尋訪不到關鍵證據——屍體,這時“忽案前一陣狂風過處,那陣風:拔木飛沙神鬼哭,冤魂靈氣逐而來”。包拯見風起得怪異,便喝道:“若是冤枉,可隨引公牌而去。”那陣風圍著包拯的座椅繞了三圈,然後出了衙門,包拯讓張龍、趙虎“即隨風出城二十裏”,旋風進了一個瓦窯裏消失不見,“張龍、趙虎進窯中看時,見蘆草遮著一男子屍身,面色尚未變”,趕緊回來向包拯報告,最終迫使兇手認罪伏法。

包拯

這種模式在古代筆記中也經常出現,最典型的一篇當屬清代慵訥居士所著《咫聞錄》中記敘的“沁州奇案”。

有位新任沁州牧在上任的路上,於驛廨休息。這天晚上月明如晝,“花陰之下,隱約似有人影,倏有倏無,突至室中,幾下有冷風起”。沁州牧以為是這間屋子裏很少住人,貓竄鼠逃引起的,不以為意。第二天雞鳴曉發,剛一出門,“見有黑旋風一團,在馬前卷土而行”。走了幾天,每天都是如此,直到進了沁州境內,在一個十字路口,沁州牧的車馬要往東南方向走,而黑旋風則往西北方向去,沁州牧感到驚異。待到辦完接任的手續,有一個名叫王安的人來告狀,說是自己的外甥在他的叔叔家失蹤,生死不明。欽州牧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孩子的失蹤地點正位於那個十字路口往西北方向,恍然拍案曰:“是也,前之所見黑旋風,即此案之冤氣也。”

於是沁州牧仔細向王安了解了案件的經過。原來,王安有個姐姐,嫁給一個姓李的,生了個兒子名叫李壽。李壽五歲那年,父母都因病故去,他的叔父李三便將他收養,但這個李三有些癡呆。王安在鄉裏開私塾,不忍心外甥耽誤了學業,便讓他跟著自己讀書。新年的時候,李壽前來拜年,王安告訴他年後開館的時間,讓他按時上學,沒想到到了那一天卻沒見李壽來,便登門去問。李三含含糊糊地說李壽病了,病好了便去上學。可是結果過了一個多月,李壽還是沒有出現。王安非常掛念外甥,硬闖進李三的家裏尋找,全不見李壽的蹤影,王安追問外甥的下落,李三支支吾吾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王安疑竇叢生,於是訟之於官。

沁州牧帶了吏役來到李三的家,將李宅仔細搜索,挖地三尺,卻不見李壽的蹤跡。正在犯難時,黑風又旋轉於地。沁州牧說:“爾有冤,領我去。”黑風即先旋行,至一土丘而沒。這時天上正在下雪,沁州牧令吏役動手挖掘,“尺余,見一屍身,頭已傷,肉未腐”。王安一看正是外甥,不禁號啕大哭,沁州牧將他和案件相關人等一起帶回衙門仔細查問,終於弄清了這起案件的真相。

原來,李壽的嬸嬸和村裏一個巫師勾搭成奸,過年時被李壽撞見,嬸嬸“自思穢行已露,倘或壽吐其風,將何以復立人世”,便與巫醫“將壽用藍布蒙首,以鐵秤錘擊死”,然後蒙騙李三說是孩子中了邪,為他驅鬼治病時發生了意外,致其死亡。李三本來就頭腦不好,對老婆又言聽計從,便將侄子埋了。誰知李壽的冤魂化作黑旋風,向沁州牧申訴,終於為自己洗雪了冤屈。

《咫聞錄》

二、吳八殺人:風落梧桐葉

在古代筆記中,一團飄動的黑色往往象征著鬼魂,比如《妄妄錄》中記載,有個人從軍,參加了剿滅王倫起義的軍事行動——這個王倫也不是水泊梁山上的頭領,而是乾隆年間在山東臨清領導農民起義的領袖——因為立下了很多戰功,被授予濟東觀察的身份,旋即升為監運使。一天他去臨清辦公,“忽見黑氣數百團,隱若焦頭爛額鬼,啼泣而前”,嚇得他魂飛魄散,回到家就病倒了,沒多久就病死了。想來是“臨清經大炮轟城,兇悖之魄聚而為妖厲耶?抑玉石俱焚,良民冤魂不散耶”?總之是影射了官軍在鎮壓起義時所用手段的殘暴。

至於黑色的旋風,那就更是鬼魂的憑證了。《夜譚隨錄》記一個名叫錫谷齋的人到親戚家做客,恰好這家請的塾師剛剛死去,這一晚正是回煞之夜,親戚很討厭避煞之類的規矩,沒有做任何防設,所以錫谷齋也不知道有這麼件事。第二天黎明,錫谷齋起得很早,就在書房中暫坐。“館僮入取茶,谷齋獨坐炕頭吸煙,忽見一黑物,如亂發一團,去地尺余,旋轉不已,漸近衣袂。”錫谷齋有些害怕,仔細看了半天,不辨是何物,卻見那黑色之物“初大如升,漸如碗,如杯,滾入炕洞中,一半在外,猶轉不已,久之始沒”。錫谷齋目瞪口呆。館僮取茶回來,看到他那副呆若木雞的樣子,問他是怎麼回事?他“結舌不能對”,半天才問館僮家中最近是否有什麼怪事?館僮也說不清。這時主人聞訊過來,聽完才感慨道,看來回煞之事還真不能不信,然後告以塾師之死,主客二人“共相嘆惋,疑團始釋”。

而“色澤正常”的異風,倘若彌漫天地,往往是不祥之兆,如果圍繞著官員亂刮,那麼八成是冤魂告狀。《虞初廣誌》寫康熙五十九年出任無錫知縣的張璨下鄉去山間巡防,一陣風突然搖動他的轎子,他下了轎子,追隨著那風來到山林的深處,“風如故,左右落梧葉”。張璨馬上讓吏役抓一個叫吳八的人來。吏役一頭霧水,問吳八是誰?住在哪裏?張璨說我初來乍到,哪裏清楚這些,你盡管去找。吏役找了三天,路過一個屠宰場時,聽見一個人向那屠夫罵罵咧咧道:“你連切塊肉都切不整齊,難道還要我吳八親自上手嗎?!”吏役大吃一驚,立刻將那人鎖拿,按照張璨的指示,押到山間那棵梧桐樹下。張璨徑直說:“你的案子發了,要是現在認罪,我還可以不用刑。”吳八堅決不認罪,用刑也不認。張璨便讓人砍倒梧桐樹,吳八一聽臉色大變。梧桐樹被砍倒後,並無異狀,吏役們正覺得莫名其妙,張璨讓他們再往下掘地五尺,“得女屍,頸有傷而面如生”。吳八戰栗不已,終於認罪。原來十三年前,臨邑有對夫婦來無錫行乞,吳八見那婦人貌美,便將她的丈夫趕走,然後想要強奸那婦人,見她寧死不從,一怒之下便將她殺死後埋屍,並在上面種了一棵梧桐樹。由於張璨被風引到樹下,見“葉左右落如‘八’字”,便想到冤魂要揭發的殺人兇手必定叫“吳八”……

張璨當官時的政聲頗為不錯,但是對他這起斷案,我卻很不以為然,倘若憑借梧桐樹下的“八”字形落葉就能鎖定真兇,那隨便找個測字先生都能當上刑偵專家了,還要那麼多櫛風沐雨的走訪調查作甚?

《虞初廣誌》

三、旋風破案:上墳穿紅袴

那麼,指引古代的各位“青天”們發現埋屍的“黑旋風”到底是什麼?其實在一些並沒有那麼故弄玄虛的筆記中給出了答案。

比如許奉恩的《裏乘》中,寫安徽潛山縣縣令倪廷謨事。有一年,倪廷謨下鄉辦事,忽然有一大群嗡嗡飛舞如黑色旋風般的蒼蠅“成群飛繚輿前,左右揮之不去”,倪廷謨想“得勿冤鬼作祟邪”,便帶著下屬跟了上去,“見一墳新築,濕土未燥,群蠅棲集”。他把地保叫來一問,“始知為某甲新塚”。倪廷謨經過仔細的盤問和開棺驗屍,最終破獲了一起因奸殺人案,而兇手正是某甲的妻子和他的表兄。

《裏乘》

由此可見,所謂的“黑旋風”,其實就是在死亡事件發生後,嗅到屍體氣味而盤旋其上的蠅群,正是它們在野地或叢林的攢聚和飛舞,使有經驗的官員意識到附近可能有遺棄或埋得比較淺的屍體。從這個角度上講,說是“冤魂訴冤”也無大過,畢竟是死者用自己的身體最後一次向世界發出了“我在這裏”的吶喊。而按照我國民間對有才能的官員總喜歡“叱以為神”的傳統,必然會添油加醋,把一切歸究於冤魂,但冤魂委附於蠅群又未免尷尬,幹脆便演義成旋風或黑旋風了。

我國古代就已經認識到蒼蠅和蛆蟲與屍體現象之間的關系,比如南宋著名法醫學家宋慈在大名鼎鼎的《洗冤集錄》中就提到:“暑月,九竅內未有蛆蟲,卻於太陽穴、發際內、兩脅、腹內先有蛆出,必此處有損。”“屍經三日,口鼻內汁流蛆出,遍身腫脹,口唇翻,皮膚脫爛,皰疹起。”而現代法醫研究也證明,蠅的嗅覺特別靈敏,它們能在500-1000公尺的地方嗅到屍體所散發出的特殊氣味,人如果在戶外死亡的話,只要10分鐘以後,各種麻蠅和綠蠅就會在死者的口腔、耳朵和鼻孔裏產下成千上萬只卵,這些蟲卵在30℃以下經過8-14個小時即可孵化成蛆,從而吃食屍體的軟組織……因此,法醫昆蟲學家通過對屍體上昆蟲種屬的鑒別及幼蟲生長發育階段的確定,結合其生物學特征及局部環境溫度等情況,就可以推斷出比較準確的死亡時間,從而為案件的破獲打下堅定的物證基礎。

不過,要說發生在現實中的“旋風破案”,還真有這麼一起。事見清代魏息園的《不用刑審判書》,阜寧縣令梁公有一天去山陽縣辦事,從轎子裏遠遠看見一位少婦,“縞衣麻裙,持紙錠,踽踽獨行,疑為新喪者”。就在這時,“忽旋風卷起其裙,中露紅袴”,梁公感到很驚訝,哪裏有上墳的女人穿條紅褲子的,於是讓轎子“緩行隨之”。走了約莫一裏地,來到一座新墳前,這少婦一邊燒紙一邊哭,但“哭而不哀”。這時又是一陣旋風,將剩下的紙錢吹得四散紛飛,少婦表現出惶恐不安的神色,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梁公知道她心裏有鬼,就讓吏役“密訪其姓名、村落,及死者為婦何人、死何日、歿何病”……經過一番曲折的走訪調查,終於將一起因奸殺夫案大白於天下。

事實證明,不管是假旋風還是真旋風,破案的始終是獨具慧眼的人,而不是能辨陰陽的神。

責任編輯:顧明

校對:劉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