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老愛做夢。
母親的夢千奇百怪，她常常夢見逝去多年的人，夢見自己的少女時代，夢見各種各樣的遭遇；清晨剛睜開眼，母親便躺在床上，喋喋不休地敘述著夢境。我們已經習慣母親的嘮叨，因此，作為她的聽眾，我們一直顯得漫不經心。
母親迷信夢，認為夢境跟現實有著某種神秘的聯系。比如夢到一個逝去多年的人依舊在生活裏掙紮，她就認為那個人在另一個世界裏依舊貧苦不堪，便記掛著要在岔路口燒幾沓紙錢。關於夢的征兆，母親也是一套一套的，比如夢見火光，次日將是晴天；夢見馬蜂，白天可能會跟別人發生口角；夢見爬樓，表明要高升；夢見踩了大便，就是發財的征兆；夢見某人赤裸或或淹在水裏，此人便會有疾病纏身……我們兄妹有六人，那些年父親不常在家，整個家幾乎靠母親一人扛著，她的脾氣難免暴躁了一些，對我們也兇，但如果她夢見我們中的誰沒穿衣服或者在水裏，第二天定會對誰好一點。我們漸漸長大，離開老家，跟母親在一起的日子少了，但她在夢境裏從不感到寂寞，她常常會夢見我們牙牙學語時的情景，一旦有不好的征兆，醒來便會打電話來問我們身體好不好。母親解夢的知識不知從哪裏得來的，我們不相信，因為結果大多不可靠，卻又無形中受到一些影響，要是夢裏夢見自己順著樓梯往上爬，也覺得自己時來運轉，即將步步高升，心裏便會興奮，那幾天做事情也會比平常有勁。
前幾天父親在縣醫院住院，我因為工作忙，陪他的時間少，不過他身邊一直有人在，我妻子、我的哥哥和弟弟妹妹，還有他的一群被他稱為“豺狗兒”的孫子們，他們一到醫院就吵吵嚷嚷。父親稍好點之後，醫生說不能冷著，兩個妹妹便把他接到昆明去，說昆明的天氣好，便於父親養病。父親走後，因為我特別忙，夜裏也常常加班，我便很少想起他，連打個電話問候一下也懶了。昨晚深夜才回家，今天時值周末，便決定大睡一天。白天做了個夢，夢見父親依舊在醫院裏，醫生告誡他不能抽煙不能喝酒，還要給他換病床。父親換了病床，上床的時候脫了衣服，赤裸著身子。可是一個電話讓夢就此中斷，是在學校讀書的女兒打來的，無非是說一些她在學校裏的事。她說得很興奮，而我依舊恍若夢中。掛完電話，我突然想起夢裏的情景，立即翻身坐了起來。父親莫非又病了？我趕緊打電話到妹妹家問情況。妹夫接了電話，說父親現在的狀態很好，剛才才他才給老人家洗了個澡，現在已經躺下了，睡得很香。
掛了電話，我懸著的心落地了。呵呵，原來母親解的夢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