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甘肅人，出了省作自我介紹，總免不了諸多追問——
“甘肅是不是很‘幹’？一年下幾場雨？”
“甘肅是不是都是戈壁和沙漠？”
“啥，甘肅也產水果？”
甘肅水果“甜帶”分布。
制圖/孫璐
怎麼介紹家鄉才最合適呢？甘肅人眼裏的甘肅，真的很難用一句話概括，原因很簡單，甘肅實在太——長——了。
最東邊的慶陽人去省內的敦煌，比去海邊還要遙遠。如此狹長的甘肅，堪稱全國自然地理最復雜的省份。要說甘肅“幹”，隴南人肯定不同意，這裏種水稻、產茶葉，活脫脫的江南氣。要說甘肅沒水果，那估計全省人都不同意——何止是產水果，這裏簡直是“北方水果王國”！
敦煌鳴沙山下，杏樹延伸出一片綠洲。
攝影/徐海洋
從隴南，北上一直到敦煌，絕大部分北方果樹都鉚足勁兒地醞釀甜意，凝聚在沈甸甸的果實裏——葉落之前，它們終於迎來自己的“高光時刻”。沿著漫漫絲路，甘肅水果點綴出一條綿延1600多公裏的“甜帶”。要啥有啥，要多甜有多甜。畢竟，名字裏就透著甜味的，全國只有甘肅一個。
白蘭瓜，蘭州的“果味名片”。
攝影/嚴肅
在溫熱濕潤的隴南，水果拼的是花樣：柿子、獼猴桃、樹莓紛紛登場，櫻桃、柑橘緊隨其後，異彩紛呈；北上吃蘋果，天水花牛蘋果、靜寧紅富士，一顆小蘋果種出世界極致水平；河西走廊，瓜果勝地，除了種類繁多的西瓜、蜜瓜，還有李廣杏、武威葡萄、人參果遠銷海內外；黃河沿岸，“甜心”蘭州，左手白蘭瓜，右手軟兒梨，總有一口甜到心裏……
隴南柿子，摘個迷你燈籠嘗嘗！
攝影/冉創昌
出入三大高原地帶，跨越四大氣候類型，這條“甜帶”總能找到北方水果的適宜種植區。不論是古代沿著絲路從西域來的西瓜、葡萄，還是近代遠渡重洋，從美國來的白蘭瓜、蛇果，眾多外來水果在甘肅安家落戶。
隴南武都，晶瑩剔透的櫻桃。
攝影/冉創昌
地形交錯、氣流交鋒、日月輪換、晝夜溫差，這些發生在甘肅的天地隱秘對話，最後都凝結在每一顆大大小小的果實裏。甜，是這場對話的密碼。秋收時刻想吃水果，這是你永遠可以相信的一抹“甘味”。
01 啥？甘肅還有樹莓柑橘獼猴桃？
大概很多人想不到，甘肅最南邊的隴南，是長江流域的“居民”，二級支流白龍江自北向南滾滾而去。西面是青藏高原，東邊是秦嶺，往北是溝壑縱橫的黃土高原。
高原山地氣候和溫帶季風氣候在此交匯，往南則是甘肅唯一的亞熱帶氣候區。氣流波蕩，山川奇險，孕育著甘肅最“水靈靈”的一眾水果，與花樣繁多的水果加工品。
甘肅不只戈壁沙漠，隴南文縣宛如江南。
攝影/冉創昌
每到金秋時節，隴南的成縣、禮縣、康縣，橙黃色的柿子點綴在枝頭。隴南的柿子果肉多、水分足，可人們最愛的還是發酵釀造的酒柿子，插一根吸管使勁兒一吸，滑爽可口的柿子汁在舌尖上打轉，滿嘴香甜，全無澀味，還略帶著酒香。
秋釀酒柿子，冬吃柿子面，春食柿子餅，夏飲柿子醅。這份柿子的甜蜜，足以延續一整年。
隴南的吊柿子，保存起來變著花樣吃。
攝影/冉創昌
武都的石家莊櫻桃，孟家山“山地”櫻桃，像紅寶石一樣晶瑩剔透；國外常吃的樹莓，如今落戶在隴南宕昌縣，也像紅瑪瑙般惹人喜愛。到了秋季，鮮果四野飄香，甘爽多汁，加工成的樹莓果漿、果酒、樹莓罐頭，同樣爽口。
宕昌縣南陽鎮的樹莓，入口爆漿！
攝影/冉創昌
當下，隴南各縣的深山密林中，中華獼猴桃同樣正豐收。肥沃的土壤、充沛的降水，造就了這裏獼猴桃酸甜鮮美的風味。和樹莓一樣，它除了鮮食，亦可加工成果汁、果蜜、果醬、果酒、罐頭、果幹等等。
隴南武都，裕河獼猴桃。
攝影/冉創昌
春天的隴南，還生長著北方少見的柑橘——橘生隴南，並不會變成枳。白龍江、白水江流域的川壩河谷地帶，一顆顆像小燈籠的柑橘，果肉飽滿、皮薄味甜，填補了初春西北水果的“空窗期”，並暢銷於陜甘川三省之間。
隴南文縣，擠在一塊的柑橘。
攝影/冉創昌
隴南最北邊的禮縣，靠近黃土高原的山丘裏，抑或是西漢水上遊及支流兩岸，每到深秋，壘成山一樣高的蘋果傲視群雄。走進芬香濃郁的果園，初摘下的蘋果脆嫩，放置幾天變得粉糯，一種水果，同時吃出兩種層次的風味。
想要看到更壯觀的“蘋果山”，還可以再往北去，禮縣連同天水、平涼、慶陽等隴東南之地，這裏的土壤、氣候、溫差、日照、降雨等等，無不契合蘋果生長的“心意”。沒錯，隴東南正是全國蘋果的最佳適生區。每到九月末十月初，田地、倉庫、貨車裏，到處上演著蘋果的接力狂歡。
豐收啦！平涼蘋果堆積成山。
攝影/李存時
02 隴東南，一顆蘋果有多少種可能？
自從上了太空，蘋果作為“國民水果”的地位更加為人熟知。隴東南各地的蘋果，堪比高手雲集，各自有絕殺的金字招牌。
天水的花牛蘋果面向國際。這裏已建成世界最大的元帥系蘋果基地，總面積已達190 多萬畝。作為佼佼者的花牛蘋果，是中國最早，也最著名的蘋果品牌。
有小蠻腰的花牛蘋果。
攝影/草木果石順文，圖/圖蟲·創意
上世紀50年代，紅元帥一經引種到天水便獲成功，花牛寨培育的紅元帥運至香港出口試銷，隨即在國外引起轟動，“花牛”，成了中國最優質的蘋果的代名詞。此後，這顆來自西北內陸的蘋果，被公認為與美國蛇果、日本富士齊名的世界三大著名蘋果品牌，這也是中國在國際市場上第一個獲得正式商標的蘋果品牌。
一眼望不到頭的“萍山萍海”。
攝影/陳治平
花牛蘋果的聲名，全憑實力得來——最多的品種（總共120多種，常見的19種）、最大的產量（2021年預計達212萬噸）。作為蘋果裏的“有腰一族”，花牛蘋果外形修長。不打蠟，天然具有的靚麗色澤，以及濃郁的香味，都讓花牛蘋果滿是“王者之氣”。口感軟綿粉糯，拿支勺子還能挖著吃。
平涼的靜寧蘋果則深耕口感。上世紀八十年代，第一顆蘋果走進靜寧，這片六盤山西麓、黃土高原的溝壑地區。如今，全縣果園面積已達到100萬畝以上，2020年產量超過80萬噸。其主要栽種的紅富士，有著與花牛蘋果迥然不同的，甜脆硬實口感。
整裝待發的平涼靜寧蘋果。
攝影/李存時
除了品種的關系，高海拔的地勢也賦予這裏較低的年均氣溫，較少的降水與高強度日照，使得蒸發量巨大，在嚴酷的環境歷練中，靜寧蘋果雖然成熟較晚，但硬度和甜度得以提升，獲得了更加出色的口感：果肉細密緊湊，清甜脆嫩。它還可以煮著吃，或者切成塊熬粥，像果凍一樣Q彈。
除了天水花牛蘋果和靜寧紅富士，慶陽蘋果、秦安蘋果，都是放諸全國的名果。平涼靈臺的紅富士，由於低溫糖分向果核中心聚集，到了10月、11月，蘋果將完成一次華麗的升華，成為冰糖心蘋果，口感更加甜脆，還帶著雪水浸潤出的清涼。
冰雪“淬煉“的冰糖心蘋果。
攝影/草木果石順文，圖/圖蟲·創意
隴東這麼多蘋果，怎麼分好壞高低呢？其實完全不必，你可以放心地把它們統一歸為“甘肅蘋果”。隴東南各處，都是全國蘋果優勢產區，優質、好吃，是它們共同的基因。如今，甘肅蘋果的種植面積高達480萬畝，已躍居全國第二，而蘋果，也成為全省水果的“扛把子”，撐起了“甘味”的廣闊天地。
不僅是蘋果，這裏也是其他北方落葉果樹栽培的黃金緯度區。
“天上王母蟠桃，地上秦安蜜桃”。
攝影/陳治平
想吃杏，平涼靈臺有狀如“牛心”的牛心杏，慶陽有大如乒乓的寧縣曹杏，鎮原有酸甜可口的甘草杏；想吃櫻桃，可以是隴南武都的“瑪瑙”櫻桃，也可以是天水大櫻桃；想吃桃，怎麼能少得了堪比天上蟠桃的秦安蜜桃；想吃草莓，定西岷縣野草莓千萬別錯過。
隴南櫻桃，抓一把吃。
攝影/冉創昌
想吃瓜？不妨再往北走走，甘肅水果“甜帶”繼續延伸，果香飄過黃河進入河西，吃瓜群眾的精彩好戲要上演了。
03 河西走廊，世界級的瓜果勝地
越過黃河進入河西走廊，烏鞘嶺一隔，這裏的降水量驟降。加上晝夜溫差大、日照時間長，高溫幹燥已是眾所周知。雪山之下，綠洲之上，是瓜果的天然溫床。
簡直是“吃瓜群眾”的天堂！
圖/吳俊瑞
盛夏吃西瓜，可以是嘉峪關野麻灣西瓜，被祁連山雪水灌溉，皮薄質脆，甘甜清爽，切成塊再撒點白糖，美如“陽春白雪”；也可以是成熟早、產量高的金昌雙灣西瓜，香甜的口感也使其成了河西西瓜的代表，有道是“不吃雙灣瓜不知天下瓜甜”。
熟透的西瓜不僅解渴，還能用來泡饃。武威人將西瓜一剖兩半，用勺子將瓜瓤搗爛去籽，再把饅頭掰成小塊泡入瓜中，瓜皮直接當碗，邊吃邊喝，好不過癮。
可以當主食吃的西瓜泡饃。
圖/《風味原產地·甘肅》截圖
夏秋之際吃蜜瓜，可以是瓜州蜜瓜，30多個品種任你挑，皆是消暑止渴的佳品，個個柔嫩多汁；也可以是純天然的民勤蜜瓜，它還有個更詩意的名字：黃河蜜，甜到忍不住啃皮......
瓜州怎麼能少”瓜山瓜海“的盛景呢？
攝影/吳俊瑞
敦煌，從漢代起，中西交流的咽喉地位催生出數不清的極致風物。中原、西域的水果經由絲路路過敦煌，成了她生命力的一部分。七月吃李廣杏，八月吃李廣桃，來一場專屬敦煌的甜蜜接力。而中秋一過，這個時節的敦煌，是葡萄的天下。
敦煌，中國第二葡萄溝。
攝影/徐海洋
位於葡萄栽培“黃金帶”上的敦煌，這裏的葡萄唐代人早有所嘗，如今不僅甜到全國，更是出口到國外。豐收的葡萄，借助幹旱的氣候脫水成葡萄幹，每一顆都如被蜜蜂“蜇”了一般甜。
敦煌的葡萄有多美？
制圖/劉震宇
吃足敦煌的鮮食葡萄，轉身東去，武威依然秉持著涼州“葡萄美酒夜光杯”的優良傳統，主攻釀酒葡萄，已經是甘肅最重要的釀酒葡萄生產基地。
如今，河西的甜蜜，又何止是瓜果葡萄呢？
正在晾曬的鮮枸杞。
圖/視覺中國
在張掖，祁連山雪水灌溉，硒土區滋養出紫色西梅，感受一下邊吮邊咽邊吃的快樂；艷紅的鮮枸杞，也可以當水果吃，酸酸甜甜。武威土地堿性弱，長出的人參果比南方的更甜美、更多汁，沙沙的口感裏，還藏著淡淡的奶香。
縱觀甘肅水果“甜帶”，省會蘭州就位於中間，仿佛一顆“甜心”，博采眾長，兼具甘肅南北風味，也衍生出別樣的果味特質。
04 蘭州，憑什麼是甘肅“甜心”？
黃河沿岸，蘭州周邊，可以粗獷如河西，吃到西瓜中的“巨無霸瓜”——靖遠旱砂西瓜與臯蘭旱砂西瓜。
紅與綠的漸變之間，是蘭州的甜蜜。
攝影/嚴肅
“壓砂種瓜”的種植模式保存珍貴的水分，砂石內含有的多種微量元素，又為西瓜聚集各種天然營養成分。“從石頭裏長出”的旱砂瓜，肉質脆韌、籽小而少、汁水豐富，美美的夏天怎麼能少了它。
蘭州沙田裏種出的旱砂西瓜。
攝影/嚴肅
想要更甜蜜，蘭州也不馬虎。疏松深厚的微堿性黃土，與充足而強烈的日照，為蘭州白蘭瓜貢獻驚人的含糖量，最高的達18%。肉厚汁豐，脆而細嫩，清香撲鼻，如果說這些還不夠，那麼優雅的外表，也足以讓它成為這座城市的果味名片。
同樣的沙田地，也是白蘭瓜喜愛的家。
攝影/嚴肅
蘭州周邊，也可以精巧如隴東隴南。"天水的蘋果安寧的桃，唐汪川大接杏是一寶"，吃杏，有臨夏州東鄉唐汪川大接杏，細嫩多汁，唐汪川略含鹽堿的紅砂土，最適宜杏樹生長。吃桃，有安寧白鳳桃，好看的外表只是它不值一提的優點，顆大汁多味甜才是真正的實力體現。
軟兒梨，冰凍是它的修煉方式。
圖/視覺中國
吃梨，有出了省就見不到的和政啤特果，也有立冬後才成熟的蘭州軟兒梨。在冬天經過反復的凍結與解凍後，軟兒梨的口感神奇變化：由酸爽轉為甜美，顏色也由黃色變成褐色。清涼的汁液，綿軟的果肉，通通安慰著秋冬寂寞的舌尖。這大概是蘭州人對“甘味”的極致理解——酸果子，也能變得甜如蜜。
蘋果下山，收獲喜悅的甘肅農人。
攝影/李存時
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哪裏有熱愛生活，勤勞樂觀的甘肅人，哪裏就是水果“甜帶”的延伸，沿著漫漫絲路，到達甘肅每一個角落。這條“甜帶”亙古綿長，而“甘味”驚艷如初。
文 | 李亦
圖片編輯 | 奈福
封圖攝影 | 陳治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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