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聞資深記者 李菁
【編者按】
上海是黨的誕生地和初心始發地。
百年以來，上海不斷地改革探索、創新實踐，成為全世界看中國的一個窗口、一面旗幟。
2021年，澎湃新聞追溯百年時光，探訪革命舊址，巡禮紅色場館，尋蹤秘密電臺，鉤沈革命刊物，解密紅色特工，重讀左聯人物……即日起，重磅推出“紅色上海·初心之路”系列報道。
上海解放前，一批中共地下黨員活躍在南京路上的永安公司裏。
商業繁榮時期，他們是摩登百貨大樓裏精幹而忙碌的售貨員；硝煙彌漫時，他們組織開展各種文化體育活動，深入團結群眾；內憂外患、民族危亡之際，他們通過職工運動，不惜以流血為代價，站在鬥爭第一線。
1949年5月25日淩晨，上海解放時南京路上第一面紅旗由他們升起。
永安百貨 澎湃新聞記者 李菁 攝
1927年初就有2名中共黨員
1914年，上海南京路已經成了遠東最大的商業購物中心，外商經營，外僑購買，中國的民族資本家們也無日不夢想著能在這裏創造中國的商業神話。
20世紀初，廣東香山縣（今中山縣）郭樂、郭泉在澳大利亞經商致富，歸國後兄弟二人來滬，選擇南京路浙江路口，籌建上海永安公司。
1918年，上海永安公司開業。大樓是一座典型的折衷主義巴洛克風格建築，營業面積6000平方米，分4個樓面，設39個商品部，經營商品達萬種。公司開業後，生意興隆，營業額不斷上升，資本迅速積聚。
彼時，商業競爭非常火爆，為與同在南京路上的先施公司競爭“高低”，永安公司在樓頂上加蓋“綺雲閣”，成為南京路上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永安公司樓頂的綺雲閣，上海解放時南京路上第一面紅旗在這裏升起。 澎湃新聞記者 李菁 攝
綺雲臨舞閣，丹霞薄吹臺。“綺雲閣”這樣一個富有浪漫氣息的名字，在那時有浪漫的用途。除了經營環球百貨，永安擁有當時非常先進的服務理念，設有遊樂場、跑冰場、舞廳等娛樂場所。名流商賈常常聚集於樓頂的遊樂場——天韻樓，交遊玩樂，登綺雲閣，俯瞰遠東第一大都市最繁華的商業街。
永安公司樓頂的天韻樓是舊上海知名的遊樂場。 永安百貨 供圖
當國家和民族陷入戰亂紛擾，這幢百貨大樓在浪漫與時尚的面孔下，蓄積著革命的力量。早在1927年初，永安公司就有2名中共黨員，這是永安發展黨的工作的開端。
“二九慘案”
至1939年底，永安公司黨員發展到23人。這一時期，永安公司黨組織十分重視發展黨的工作，黨的力量也成為開展群眾鬥爭的支柱。
1939年末，物價飛漲，上海的經濟一時呈現出畸形發展的繁榮。上海地下黨組織要求永安公司黨支部為改善職工生活、保障職業進行一場鬥爭。同年底，永安公司爆發了一起震動上海的罷工，人稱“永安事件”。
永安公司1939年的罷工，是抗戰期間商業戰線上聲勢較大、時間較長、人數較多、影響較廣的一次鬥爭，由於受到資本家勾結帝國主義勢力的鎮壓而失敗，一百多名職工被開除，不少地下黨員也在其中。為了團結在外職工，使被開除的員工在外面有一個聯絡點，永安公司在地下黨的幫助下，以原永安公司圖畫室話劇組為基礎，成立了“海鷗業余劇社”，成為永安職工活動的一部分。
1945年抗日戰爭勝利後，上海市場漸趨繁榮，然而好景不長。1946年11月，國民黨政府與美國簽訂了《中美商約》，此後，美貨以排山倒海之勢傾銷到我國市場，上海百貨業職工也面臨失業的嚴重威脅。
1947年2月9日，永安公司西鞋部職工梁仁達參加中共百貨業黨委及工會在勸工大樓（今電子商廈）工會會場召開的“愛用國貨，抵制美貨”大會，聆聽愛國民主人士郭沫若、鄧初民演講，遭國民黨特務毆打致死，成為當時震驚申城的“二九慘案”。
梁仁達的犧牲，使“愛用國貨、抵制美貨”的鬥爭轉化為反美反蔣反法西斯統治的抗暴鬥爭。永安公司黨組織、工會和職工也由此站在抗暴鬥爭第一線。這一年，公司黨員發展到69人。
時至今日，永安百貨的陳列室依然存放著梁仁達烈士的雕像，供後人瞻仰。
烈士梁仁達的雕像 澎湃新聞記者 李菁 攝
升起南京路上第一面紅旗
1949年上海解放前夕，中國人民解放軍兵臨城下。
永安公司資方代表郭琳爽受到公司內中共地下黨員的影響，退掉去香港的機票，並致函香港親人，表示將堅持留在上海，和職工一起迎接解放。永安職工還自發組織了人民保安隊，在南京路維持秩序。
1949年5月24日夜，解放軍在經過了十余天激烈的外圍戰鬥後，一舉攻入上海市區。由於還有零星的戰鬥發生，入夜的南京路上，行人幾乎絕跡。
在永安公司的一間暗室裏，上海地下黨組織召集部分共產黨員和積極分子，布置迎接解放的具體任務。5月25日淩晨，大家一夜未眠，興奮的目光不時投向窗外——解放軍正自南向北進攻，可以聽到槍聲。這時，有人提議以升紅旗的形式歡迎解放軍到來、慶祝上海解放，大夥兒齊聲稱好。
上海解放時，永安職工歡迎解放軍進入南京路的情景。 永安百貨供圖
於是，有人直奔棉布櫃臺，抽出一匹紅布，到縫紉間請師傅金永銘趕制了一面象征上海解放的紅旗。
紅旗制成後，大夥兒推選了青年地下黨員樂俊炎、唐仁去掛紅旗。他們找來一根竹竿，舉著剛做好的紅旗興奮地登上永安公司最高處——綺雲閣，將紅旗插上“綺雲閣”頂端。正當大家鼓掌歡呼時，突然響起了一陣機槍聲，原來，盤踞在蘇州河岸的國民黨殘兵看到了這面紅旗，射來一排子彈，打斷了旗桿。
“絕不能讓紅旗倒下。”冒著敵人的冷槍，樂俊炎用皮帶將自己和旗桿綁在一起，騰出兩手，使勁將繩子系在旗桿頂端，將紅旗升起。至此，綺雲閣上飄揚起迎接上海解放的第一面紅旗。
描繪樂俊炎在綺雲閣上升起第一面紅旗的插畫。 作者 陳鑫泉
看到永安公司樓頂飄起紅旗後，先施、新新，大新等百貨公司也紛紛打起紅色旗幟。霎時間，南京路上紅旗飄飄，普天同慶。
上海解放後第三天，永安公司即開門營業。
[本文參考《上海專業誌》《黃浦區誌》《上海六千年》（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 永安百貨提供資料]
責任編輯：鄭浩
校對：張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