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蝸牛看金瓶梅第2期）
文/牽著蝸牛散步
一
本期繼續聊《金瓶梅》。
一提起武大郎，大家眼前就會飄過一個挑擔的矮個子，相貌蒼老，滿臉菜色，滿街叫賣炊餅，標準的勞苦大眾形象。放在今天，肯定是“正能量”網紅爭選的對象。
但是，有磚家站出來說，我們都被影視劇騙了，武大郎並非我們想像的那麼窮，至少也是一個中產階級，比在座的好多人都過得好。
我們來翻原著，發現磚家的研究並非空穴來風——
鄆哥因為報復王婆，來向武大郎告密他老婆與西門慶鬼混。武大郎有些不相信。鄆哥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明天西門慶過來時，我叫你。武大郎馬上從身上掏出一疊錢，對他說：
“既是如此，卻是虧了兄弟，我有兩貫錢，我把你去，你到明日早早來巷口等我。”
兩貫錢是多少？相當於600元人民幣。大郞瀟灑地付給小孩600元信息費，還付了酒錢和飯錢，可見他並不差錢。要知道，西門慶這個大財主請的員工，一個月也才600元工資。
武松成了打虎英雄，來投奔武大郎，武大郞十分高興，出去買了一大桌酒菜回來，有雞有魚有肉，這一桌，差不多也要花100多元人民幣，武大郎眼睛都沒眨一下。
最關鍵的是，他與潘金蓮住的地方是縣城中心兩層四間帶院落的樓房，這麼好的地段，這麼漂亮的房子，一個月租金都要人民幣4000多元，勞苦大眾住得起這麼高檔的聯排別墅嗎？
此外，武大郎炊餅還是該縣的知名品牌，擁有眾多老客戶，如果經營得好，不比公務員收入低。今天西南地區不少擺路邊攤賣小面的，身家都是幾百萬。
綜上所述，武大郎矮挫卻不窮。潘金蓮拋棄他跟了西門慶，至少不是因為錢的問題。
二
其實，磚家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武大郞不差錢，卻不知他的錢是怎麼來的。
不管是《水滸傳》還是《金瓶梅》，對武大郞的介紹都差不多。
武大郎剛帶著妻女從陽谷縣到清河縣時，一分錢沒有，為了生存，不得不在縣城租了一間房。他不僅長得矮還長得醜，去應聘保安都沒人要，又沒有其它技能，只得沿街賣炊餅。不過即使他起早貪黑，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不久，他老婆就死掉了，可能也是沒錢治病的原因。
沒辦法，他只得帶著女兒到張大戶家租房子，因為張董家的房租更便宜。武大郎雖然沒啥本事，但手腳勤快，也本分老實，經常到張大戶家幫忙。張大戶也不差那幾個錢，幹脆就將他房租免了。
張大戶買了一個小妾，這就是潘金蓮，無奈大老婆太兇猛，見到潘金蓮就像貓見老鼠一樣要抓要撓，張大戶既舍不得將潘送人，又過不了大老婆這關。於是想到一個辦法，讓潘金蓮假裝嫁人。
嫁給誰呢？太帥了的，說不定潘金蓮變心了；有錢的，人家肯定不願背這鍋。武大郞又窮又醜還本分，是背鍋的不二人選。
武大郎雖然老實但人卻不傻，誰願意守著老婆讓別人上床呢？張大戶於是給潘配了豐厚的嫁妝。武大郎一看就同意了，替張大戶背下了這口綠鍋。
書中寫道，每次只要張大戶過來，武大郎就挑著擔子出去，等張大戶忙完了才回來（而且做生意的本錢也是張大戶出的）。因此，嚴格意義來說，潘金蓮只是武大郎名義上的老婆，根本不屬於他。
如果事情就這樣下去，大家也各取所需，相安無事。
哪知過不了多久，張大戶竟然掛了，大老婆沒了顧忌，幾棒將潘金蓮和武大郎趕了出來。武大郎沒辦法，只得在紫石街租了兩間舊房子居住，仍然賣炊餅。
潘金蓮呢，雖然靠山不在了，可仍把武大當成“配偶”，就是配的木偶，武大郎出去賣餅，她就坐在簾子下露出一對金蓮小腳嗑瓜子，逗那些沒正事的二流子。
武大郎不想剛扔下張大戶的鍋，又背上二流子的鍋。再說，前者給錢，後者只會要錢，於是強烈要求搬家。
金蓮說，你老租人家的房子，還是要被敲竹杠，不如添點錢，典他兩間房。
典房，是宋朝的一種特殊現象，就是有房人家沒錢了，先將房子典當出來，等湊齊了房款，才將房子贖回去。房主不收房租，典房的人也不要利息。但好多典出房子的人，很難再有錢將原來房子贖回。
潘金蓮提出這個要求，武大郎拒絕了，我沒錢，怎麼典？潘罵他道——
“呸,濁材料,你是個男子漢,倒擺布不開,常叫老娘受氣!沒有銀子,把我的釵梳湊辦了去,有何難處!過後有了,再辦不遲。”
所以，這套帶小院的房子，出資人其實是潘金蓮。武大所有的錢，並不是他做生意賺的，而是張大戶的幫扶和潘金蓮的存款。
三
男人兜裏沒錢，在女人面前腰桿就不硬。潘金蓮經常對武大郎呼來喝去，像喝斥狗一樣，至到武松到來。
當武松出現在她面前時，潘金蓮頓時驚呆了，這哪像一個媽生的呀，武大又矮又挫，武二高大威猛，這才是她心目中老公的人選啊！於是，她一改以往形象，在武松面前溫柔似水，又勤快又賢惠，還幾次創造機會向武松表白。
對此，有人罵潘金蓮不知恥，其實，看了蝸牛上文的介紹，就知道，她嫁給張大戶是為了錢，嫁給武大是找個身份，只有在武松面前，她才知道什麼是愛情。
但在武松看來，嫂子如母，再加上哥哥本來就是一個弱勢群體，自己怎麼能幹出那種事呢？不僅果斷拒絕了潘，還將她罵了一番——
“武二是個頂天立地喻齒藏發男子漢,不是那等敗壞風俗沒人倫的豬狗!嫂嫂休要這般不識廉恥!倘有些風吹草動,武二眼裏認得是嫂嫂,拳頭卻不認得是嫂嫂!”
這句話說得很重，讓潘金蓮的臉瞬間掛不住，將兩兄弟都恨上了。
與武松高冷不同，西門慶一見潘金蓮就動了心，還主動向王婆請教如何才能得到她。王婆教給他五字要決：潘驢鄧小閑。
其實，王婆想多了，在武松處受了打擊的潘金蓮只需要一個“暖”字，就可毫不猶豫地投向懷抱。所以，西門和潘很快打得火熱。
這時的武大郎如果有自知之明，幹脆放手算了，畢竟像這樣的女人，他根本駕馭不住。再說，潘金蓮本來也不屬於他，只是別人寄宿在他這裏的一個東西。
但是，他人雖矮，卻要男人的面子。如果是張大戶來，他只能主動回避，但別人來，他就覺得抹了男人的面子，於是在鄆哥的挑撥下，決定現場捉奸。
西門慶和潘金蓮正在王婆家相會，武大找上門來，要推門討個說法，西門慶頓時嚇得躲在床底。潘金蓮罵他，你平時還稱舞文弄劍，是個高手，現在連個矮子都怕，算個什麼男人。
被潘金蓮這麼一刺激，西門慶一想，也對啊，於是爬了出來，打開門，對著武大胸口就是一腳，這一腳，直踢得武大嘴角冒血。
潘金蓮被嚇到了，畢竟武大還是她名義上的丈夫。趕忙和王婆一起，將武大扶回屋。可是，卻始終不給他吃藥，也不給他找醫生。
武大躺在床上起不來，只能等死。躺了幾天後，終於想明白了潘金蓮根本不屬於他，於是向潘提了人生中最後一個請求——
“我兄弟武二，你須知他性格，倘或早晚歸來，他肯幹休？你若肯可憐我，早早扶得我好了，他歸來時，我都不提起。你若不看顧我時，待他歸來，卻和你們說話。”
意思是，如果我死了，你也跑不脫。如果你現在救我，他回來我什麼都不提，就當此事沒發生。
潘金蓮聽了，什麼話都沒說，去王婆家裏，將武大的話原原本本轉達給了二人。西門慶一聽又緊張起來，王婆出主意道，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武大哢嚓了，武二回來也找不到證據。
西門一想，對啊，武大的話不可信，只有死人的話才最算數。於是，在王婆的指導下，西門慶買來毒藥交給潘金蓮，直接將武大毒死了。
那麼，如果武大不說這話，會不會被毒死呢？答案是不會，但也有可能最後因無人救治而拖死。
縱觀武大郎的悲劇，他究竟錯在哪裏呢？
不是自己的東西，不能碰；駕馭不了的女人，不能碰。輕則失去尊嚴，重者丟掉性命。
在外人看來，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武大郎賺了。其實，路人只會看到鮮花，誰會看到牛糞？有了鮮花的對比，牛糞更加被人嫌棄。最終的結果是鮮花被摘走，牛糞被鏟掉。
但牛糞配莊稼就不一樣了，有了牛糞的莊稼長勢一定更好，收了莊稼的人們都會感激牛糞，還將他埋起來，以便來年再種莊稼。
如果你是牛糞，你會怎麼選擇？
（圖片來自網絡，向作者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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