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和死人一起吃雞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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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9日,由瀧田洋二郎執導,本木雅弘、廣末涼子主演,曾獲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高分電影《入殮師》4K修復版於院線進行重映。

▲《入殮師》中國引進版海報

這是一部被很多人反復觀看的電影,影片圍繞入殮師這個特殊職業展開,通過點滴細節,展現了對生死、親情、工作、人生的深刻思考,流露出治愈人心的力量。

▲入殮師又叫做葬儀師,為死者還原未死之狀態,整修面容和身體,盡可能還原完整面容和身體,最後將死者納入棺中的職業。

今天就讓我們一起看看這部被列為人生必看之一的經典電影。

#1 “死亡”題材與色情導演

《入殮師》是一部不介意任何劇透的“劇情片”,實為佳作。

就像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裏,死亡早已是一切鋪陳後的謎底,成為不斷被探尋的主題。然而,死後的世界尚不可追問,死亡體驗也絕非能輕易獲得,使得這雖是每個人必經的一步,文藝創作者卻很難加工描摹。

於是,多數作品將視角移至身前的生命體驗,和去世後親朋的追憶懷念,用“平遺憾,慰生人”的表達方式展示主人公的點滴經歷,引發觀眾的共鳴。

▲《入殮師》劇照

人一生的經歷不能被簡單地歸類,專攻特定類型片的導演並不適合處理“死亡”題材。

不過,《入殮師》的導演瀧野洋二郎是個“雜家”。

他從執導色情電影入行,5年內產出20多部作品,獲得“粉紅片天才”的稱號;個人首部非成人電影《不要滑稽雜誌!》獲得當年報知電影獎的最佳影片獎,助他躋身主流電影界,繼而嘗試了愛情喜劇、警匪動作等類型;通過奇幻歷史片《陰陽師》和時代片《壬生義士傳》,他贏得大眾和學院派的認可。

▲瀧野洋二郎

瀧野洋二郎的導演風格在不斷的實踐中成熟起來,無論是歷史時代的大背景,還是青春愛情的小題材,他的作品都著重刻畫人物的成長過程,深入生活的細節,在個性和特色中尋找普世的情感體驗。

如此造就了復雜細膩的生命經驗交織成的《入殮師》,達到導演風格、作品思想和觀眾觀感的和諧。

#2 劇情簡介

小林大悟(本木雅弘 飾)本是管弦樂團的大提琴手,卻因樂團解散而失業,夢想落空又面臨經濟壓力,便和妻子美香(廣末涼子 飾)離開東京返回鄉下的舊居。

大悟的母親於兩年前去世,父親在他幼時離家。大悟一方面憎恨父親拋家棄子的行為,卻還保留著他多年前送給自己的大石頭,通過石頭的紋路,還記得當時父親無言中向他傳遞的信息。

賦閑在家的大悟看到報紙上的招聘廣告,誤會NK代理公司是家旅行社,上門應征才從公司唯一的職員那裏得知,這份工作就是“入殮師”:為屍體做清潔、化妝等儀式,準備後續火化。

驚詫遲疑的大悟異常順利地通過了老板佐佐木生榮(山崎努 飾)的面試,只詢問了工作意願便付了高額現金作為預支工資。別無選擇的大悟決定先上工,暫且向妻子隱瞞了真實情況,任由她誤會自己找到了和以前一樣拉大提琴的工作。

▲社長為大悟揭曉工作內容

轉行做“入殮師”的頭份差事就困難重重,大悟陪同老板處理一位老婦人的遺體,由於其死在家中兩星期才被發現,現場的氣味讓他作嘔,腐爛的肉體更讓他備受視覺衝擊。

回家之前為了瞞住妻子,特意到小時候常去的澡堂泡溫泉,試圖清潔身上殘留的氣味。

無奈工作時的見聞實在印象深刻,以至於廚房裏的生雞肉都能讓大悟聯想到冰冷的屍體,他崩潰地抱住妻子的身體,渴求觸摸溫暖生動的身軀,驅散死亡帶來的陰影。

時間久了,大悟逐漸適應並接受了自己的職業。

他獨立完成了多份工作,像幫助他人踏上最後的旅程一樣,充滿關懷和尊重:遵循死者生前的習慣,為她塗上常用的口紅,像往常一樣明媚動人;完成老太太的執念,入棺時身著少女時期的長筒襪,在孫女的註視中離開;在充滿歡笑的葬禮上,大悟任由家眷們圍坐在男人身旁,依次將唇印附在他臉上。

死者家屬總對大悟的細致與溫和充滿感激,但在社會上他卻因從事死人工作而受到排斥。

當妻子發現一份大悟扮演屍體的入殮教學視頻,立刻要求大悟放棄這份工作,並返回了東京的娘家;兒時的同學知曉了大悟的工作狀況,不希望他再和自己的家人來往。

但此時的大悟已體會到“入殮師”這份工作的莊嚴與溫柔,不僅和老板配合得更加默契,還時常談起自己個人的經歷。

入殮的過程並不總是順利,也有難纏的家屬和一觸即發的家庭矛盾,逝者的遺憾成為親人的執念,親人的執念成為無法挽回的遺憾。

短短的入殮儀式讓大悟察覺人生百態,飛鳥遊魚,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用力地活著,明知終點是死亡,依舊在寒來暑往的四季輪回中堅持向生。

他將對生命深重的感情,化為大提琴的弦音,在春田的田埂上,在旱季的河水邊,對著稻草和水鳥自由地演奏。曾經成為大提琴手的夢想終於以另一種方式實現,大悟也不再為生計拉琴,而是用生命感悟為自然生靈奏樂。

▲大悟在山坡上拉琴

已有身孕的妻子回到家裏,不久就得知澡堂老板娘去世的消息,平常多受人照顧的她和丈夫一同前往入殮儀式。

大悟在妻子和朋友面前為屍身做清潔、化妝,他嚴謹的工作態度和嫻熟細致的手法贏得了在場所有人的尊重,被死亡儀式的莊嚴肅穆感動的妻子也終於不再要求大悟另找工作。

能坦然送走逝者的大悟沒有料到,自己會親手送別30年未見的父親。

對父親的面孔毫無印象的他還在猶疑,卻因原派的喪葬工人粗暴對待屍體而震怒,於是堅持親自為父親的遺體入殮。

發現父親臨死手中還緊抓著自己當年回贈給他的石頭,兒時的回憶和父親的面龐終於清晰,原來彼此都無法忘懷那段共同的回憶。完成入殮儀式後,大悟輕輕地把石頭放到妻子隆起的腹部,愛和生的希望便繼續往下一代傳承。

#3 暗含心思的溫和與幽默

死亡主題天然帶有沈重的氣氛,《入殮師》保留了莊重肅穆的態度,還有意以溫和體面的方式表達。

從直觀畫面來看,電影的色調並不明朗:能見度較低的環境很少有直射光源,室內外的光線對比不明顯,給人連貫一致的感覺,讓場景的轉換不顯得突兀,契合流水般敘事的需要,一生的故事在多個場景中串聯起來。

影片有大量室內空間的鏡頭,其中人物的服裝和家具布置都多用清灰、深綠和木棕色,和背景的植物及外景的河流田野融為一體,人在畫面裏的行為就像在自然中的動作一樣,呈現樸實柔和的觀感。

▲電影截圖

這種平和舒緩的風格還體現在鏡頭調度上,室外多用固定鏡頭,以大悟的主觀視角對準天空的飛鳥,河水裏的遊魚,風吹過的春天田野......在靜態的視點中呈現動態的景物,讓觀眾代入大悟的視角,在開闊的景象中舒緩死亡的悲抑,凝視大千世界裏生命的痕跡。

過肩中景運用在室內的入殮儀式上,大悟肅穆的表情,細致的處理手法,以及對坐的家屬情態都囊括其中,客觀視角就像觀眾的我們,在一場送葬儀式上屏息凝神,細細觀察入殮師的動作,暗暗琢磨身邊人的想法。

影片穿插的一些小幽默更顯得輕松活潑,一開頭的入殮儀式上,大悟清潔女裝的遺體卻摸到了男性生殖器,入殮師和家屬面面相覷,尷尬窘迫的微妙氣氛讓人忍俊不禁。

以身體作為笑料的橋段還出現在大悟做入殮教學的“遺體模特”上,他在下手不知輕重的示範人前擠眉弄眼,努力保持屍體般的僵硬,特寫鏡頭卻展示了不停抽動的眼角和翕張的鼻孔,用誇張的動作弱化死亡的凝重氛圍,在電影中呈現傳統話劇般的觀感,讓觀眾得以短暫地抽離。

▲準備扮成“屍體”的大悟

而直接使大悟破防的那第一具腐爛屍體從未在鏡頭中出現,使電影畫面保持一貫的溫和,明亮整潔的喪葬環境或許不符合真實的社會情況,但至少在影片中表達一種體面的態度。

大悟行雲流水般的入殮手法仿佛藝術展示,親朋參與一次現場後便能接受他的職業,以及大悟和父親30多年後陰陽兩隔的和解,即使都有電影安排的痕跡,也能被溫和體面地接受。

#4 劇場之外

自2008年上映到今年重映,《入殮師》在中國的討論度一直很高,入選“豆瓣電影TOP250”不僅僅代表影片出色的質量,還有觀眾的喜愛度。相契合的文化內涵,和以“美”為主導的表現手法讓《入殮師》在中國獲得成功。

《入殮師》雖以“死亡”為主題,卻沒有正面表現“死”,反而以“生”的過程作為全片的敘述重心。

沒有一個畫面對準生命結束的瞬間,無論痛苦還是輕松,都沒有給觀眾展示消逝的那一刻;也沒有任何表現葬禮之後的場景,甚至家人的懷念和物是人非的感嘆都不提及,這使得“死”在影片中的呈現是已經“被處理”的狀態,讓體面溫和的畫面降低觀影的心理預設。

同時填充大量生者日常生活的場景,煮火鍋、吃炸雞、拉大提琴、泡溫泉......相比直言“死”的可畏,選擇以“生”的美好喚起觀眾對生活的熱愛和珍惜。

▲大悟和妻子飲酒

這與中國傳統的生死觀契合,《論語》先進篇記載:季路問孔子有關生死之事,答曰“未知生,焉知死?”,孔子重視的是“生”,強調在現世生命中種種價值的實踐,處理死亡事宜仍以現世的考量為準繩。

在 《孝經•喪親》中提到,子女為親人辦理喪事以盡孝心,但仍需“不以死傷生”,體現儒家以現世生命為重的觀念,倡導對生命的珍視。

同時,根據青木新門自傳《納棺夫日記》改編的《入殮師》去除了原作的宗教色彩,將書中“佛教冥想”和“宗教將生死連接”的核心含義淡化,在影片展示多種文化背景下的葬禮場景,使得原書作者不滿的改編卻恰恰適應了中國觀眾的宗教文化接受度。

其實,日本並無“入殮師”這一特定職業,影片中描繪的“入殮儀式”也極為少見,大多是交由醫院或殯儀館的工作人員代理,且與遺體打交道的人通常會受到“不潔”的歧視。

類似的工作性質在中國也存在,2019年鳳凰秀《冷暖人生》系列紀錄片中的《接屍人》就講述了一個殯儀館司機王亮的故事。

主角王亮的人生經歷比大悟更曲折,輟學、當兵、下崗再就業後專職開殯儀車搬運遺體。他載過兇殺案的受害者、車禍的遇難人、反目的兄弟和空巢自殺的老人,最不忍遇到年幼的孩子。

殯儀車司機和“入殮師”一樣,護送逝者走完人生最後一段旅途,留下體面溫和的背影,給予生者平安幸福的祝福。

若說《入殮師》上映前還有題材導致票房不高的顧慮,首映5周達到票房榜第3名的成績證明了相關作品的市場,2021年“以死寫生”、治愈生者的韓國劇集《我是遺物整理師》再度回應人生和死亡的話題,通過遺物探尋逝者生前的故事,同樣向觀眾表達珍惜生命、熱愛生活的主旨。

電影《入殮師》對於死亡的展現突出“美”,和“生”的美好相呼應。這份美是靜態的,雖然失去了原本的生機,但在入殮師的手下模仿“生”,選取的自然是最動人的情態。

入殮師面前的遺體就像藝術品的原材料,經過復雜精細的處理,帶著愛和溫柔完成逝者最後的表現。

然而,這份“美”之所以能被欣賞,是因為它本來就是“可操控的”,是符合生人審美標準的。這也讓不常談論“死”的人能運用自己其他的生命經驗,把“死”的儀式類比茶道或插花藝術,以更溫和的方式融入生活。

不過,《入殮師》也沒有放過對“死”本身的思考。在NK代理公司的大堂,並排擺放著三具棺材,材料雕飾分三個等級,價格也成倍遞加。

職員向大悟解釋,三具棺材在焚燒時沒有任何不同,死者躺下的感受也無從得知,完全是親屬憑借自身財力和孝心選擇,沒想到一生中買過的最後一件物品,卻不是依照自己心願來辦的。

好在,這份無奈很快就被下一個鏡頭切換,就像我們現在的人生,能期待未來還有不斷的美好和快樂,來完成“生”的積極明朗。就有更多的勇氣和坦然,去接受一切可能的結局。

文 | 羅千屹

編輯 | Skyl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