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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國產劇沒幾部能擺脫這毛病:

懸浮。

人均中產往上,看不到工薪階層普通人。

就算是所謂的“都市窮人”,月入3000,依然在上海住著精裝望江公寓。

當國產劇的濾鏡越來越細膩,房子越來越豪華,布景越來越精致。

仿佛這是必不可少的“賣相”時。

你再也看不到熒幕裏的煙火氣,平常人家的喜怒哀樂。

也格外懷念曾經有個這樣的家:

促狹,破舊,摩擦不斷。

卻又被現在觀眾親切稱為“世界上最完美的家”。

完美?

其實是這個破樓不疊的屋檐下。

完美詮釋了無數家庭最真實的樣子。

《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

2000年,《張大民》在北京電視臺開播,便成了電視屆一個經久不衰的傳奇。

這部當時沒有大明星主演的家長裏短日常劇,沒有人想過會大火。

但結果收視率70%,幾乎摘獲國內所有電視劇獎項。

我們或許沒有機會見證它的火爆。

但一個個青蔥而熟悉的臉龐還是喚起了我們對舊歲月的懷念。

那時候。

霍思燕18歲,潘粵明當年剛剛24歲,張涵予還是小鮮肉。

“大民子”梁冠華為拿下這部戲減肥30斤。

朱媛媛25歲,剛進入演藝圈。

一切好像看上去都很美好。

一群青澀的演員為我們講述過去的日子。

21年後,我們懷念《張大民》的究竟是什麼?

僅僅是同行襯托嗎?

我們懷念的,是那時候的人啊,還是個人。

01

才過去20年,我們幾乎不敢相信

那個時候電視上的普通人,怎麼活得這麼貧。

不是忙著“鬥小三”,更不是糾結什麼時候可以和名媛喝上一頓下午茶。

大家的煩惱,無非是奔波忙碌,應付捉襟見肘的生活。

《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

逼仄感。

窮,是真的窮。

苦,也是真的苦。

逢下雨屋裏就漏水。

拿個盆子接著是常事,大雨把家裏給淹了,就拿著鏟子一次一次地把水舀出去。

一家人圍著吃飯,腳都伸不直,旁邊就是兩張床。

每頓飯都是青椒炒土豆絲,番茄炒蛋。

錙銖必較。

張大民給媳婦雲芳下奶的魚被貓叼走了,他上房揭瓦也要把魚從貓嘴裏搶回來。

十幾平方米的大平房,是張大民一家最大的煩惱。

中年喪夫的母親,三個兒子,兩個女兒,一家六口,只有兩個房間。

後來大民和大軍娶了媳婦,這個問題就更棘手了。

張大民先是想著把兩張雙人床壘起來放,一對夫妻住上鋪,一對夫妻住下鋪。

但床實在搖搖晃晃咿咿呀呀,只好放棄。

上下鋪不行,那就來大通鋪。

兩張床合並在一起,中間用一個簾子隔開,就是兩個房間。

但大軍莎莎新婚夫婦行床時毫不忌諱,每晚把張大民和雲芳吵得興致全無。

大民讓大軍夫婦倆晚上小點聲,只見大軍委屈地說:“我覺得那不算叫喚。”

張大民的貧嘴又上場了:

“那算打噴嚏,算詩朗誦啊。”

要說懸浮,《張大民》也是真懸浮。

只不過這讓人看得又心酸又好笑。

因為裏屋要騰出來做婚房,外屋擺了兩張上下鋪,外加一個箱子壘的單人床,原來的電視櫃放不下了,咋辦?

大民用鐵絲吊著電視。

看著是夠懸的

逼仄是生存的環境。

而生活,是在逼仄中一樁接一樁的無奈與伎倆。

能化解貧的還是一個字——“貧”。

02

哪怕日子有這麼多的苦惱,《張大民》還是用喜劇的形式,向我們娓娓道來。

劇裏一大半的京片子段子,都是張大民貢獻的。

大民違規建房,對面屋的古三說要揭發他,大民反而這時候嘲笑他媽媽的腰圍。

大民不知道這些貧嘴話會激怒古三嗎?

他就是故意用貧嘴戳中古三的要害,腦袋挨了古三一個搬磚頭。

因為只有挨了古三的磚頭,他才能拿捏住資本家古三的要害,一碼換一碼。

全劇最動人的一幕,來自張大民的母親,一個將四個孩子含辛茹苦拉扯大的母親。

患老年癡呆的母親,將大民的孩子認成了小時候的大民。

短短幾句話,讓我們明白了張大民這個人。

媽站不住了你扶著媽

媽走到哪你跟到哪兒

你給媽當拐杖使

張大民整天貧嘴,樂呵樂呵的。

但他知道,父親自他小時候去世後,他就要擔起整個家,做母親的拐杖。

作為長子,上有老母親,下有4個弟弟妹妹還有一個兒子,一家大小所有事,都由他來操心。

張大民用他的貧嘴,捆綁了自己,縫補了整個家。

記者過去采訪《張大民》的編劇劉恒,問道:“張大民身上好像有濃濃的幽默感。”

劉恒說道:

“這出戲的外在形態是喜劇,骨子裏有悲劇的成分,是以幽默的敘述語調講述一個無可奈何的、感傷的故事。”

Sir這就明白了。

因為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從物質的眼光考量可不是一襲華麗的袍子,那就是遮體寒衣,一個虱子一個虱子接著往上爬,爬出去,都不用掀開。

一個擠到不自在的家裏。

是各自走不出去的困境。

他們全都沒有“獨立”的條件

張大民自己最開始是暖瓶廠工人,後來為了漲點工資去做噴漆工,哪怕有長期吸入有害氣味的隱患,妻子李雲芳是毛巾廠工人。

二姐大雨是肉聯廠豬大腸清洗工。

最小的弟弟大國倒是考上大學,但他來不及高興,只想一吐多年的憋屈:

螞蟻窩憋死我了

再後來,張大民媽媽老年癡呆了,需要每一個人輪流看守,不小心就會走丟。

本來就是普通職工的家庭,過得更是昏天黑地。

那麼,面對這樣的生活境況,身陷其中的當事人要如何面對、消解呢?

張大民兩口子回答過,兩個答案在Sir看來是兩種“方法論”,但又互相依存,影射。

兒子問:

“媽,人活著有什麼意思?”

雲芳說:

“有時候覺得沒意思,剛覺得沒意思,又覺得特別有意思了。”

兒子又問大民:

大民的回答更樸素而有力量:

“沒意思,也活著。別找死。有人槍斃你,沒轍了,你再死,死就死了。沒人槍斃你,你就活著,好好活著。”

普通女性的隱忍和釋然是對苦難的懷柔;

普通男性的堅韌和豁達是對苦難的不服。

這一對夫妻,一對中年男女,幾乎代表了東方民族傳統文化裏女人和男人最質樸的精神面貌,像我們的父親母親。

這段在北京胡同屋頂上拍的“閑筆”是貧嘴下面的風骨,對於苦難的樂觀甚至是蔑視。

而貧嘴又是張大民這樣背負太多的兒子、丈夫和父親的血氣:

生活,如果我不能贏你,但可以讓你笑起來。

03

為什麼我們現在一說起懸浮的國產劇,就想起《張大民》?

為什麼20年裏,我們越來越看不到那樣親切的煙火氣?

有人說是冷漠。

但在Sir看來,這更是怯懦。

最新一期的《十三邀》,學者錢理群以自己的人生閱歷給出了答案,面對苦難有兩種選擇。

一種是美化、掩飾;

另一種就是遺忘、割裂。

但還有一種方式,恰恰是很多人逃避的:

把苦難,化成精神資源。

然後我們在屏幕裏看到的就是這些因為貧苦而貧嘴,普通人的“過去時”被美化了,被割裂了。

《張大民》在今天看來,最讓人吃驚的是它沒有小人物的逆襲,沒有用happy ending給觀眾相當的治愈和滿足感。

想想看。

我們今天的國產劇,是否已經失去了消化苦難的能力?

《歡樂頌》安迪童年不幸,有精神病遺傳基因。

但她長大以後,便有了開掛人設,職場上呼風喚雨,成功男士個個拜倒在她裙下。

《都挺好》蘇明玉,從小母親重男輕女,被當成家庭犧牲品。

但轉眼,她又是獨立女強人。

有了財富的底氣,再去面對不公的家庭。

國產劇習慣性地讓主角成為美強慘

必須有了“美”和“強”,才能救贖“慘”。

一旦沒有這兩種開掛的超能力,國產劇便不知道如何讓主角們去面對自己的人生了。

但這,又是對觀眾的敷衍搪塞。

因為作為普通人的我們,沒有編劇可以為我們的生活動動金手指。

那麼終究,我們要如何生活那塊沈重的頑石呢?

《張大民》,恰恰體現了創作上最大的誠實與勇氣。

創作者沒有讓張大民一家富貴起來。

而是真正做到了尊重生活的真實,也貼合了時代變遷的脈絡。

1998年,該劇開機時,全年全國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為5425元,月均可支持收入不足500元。(據國家統計局1998年中國人口綜述數據)

大軍結婚時,想要單位盡快分一套房子。

大軍的房子被關系戶插隊,領導信心滿滿地對他說:“如果中間沒有加塞兒的,也許等到二十一世紀,你就能分到自己的房子了。”

但沒人告訴他。

世紀之交的2000,那一年,住房分配已經在全國停止,中國正式進入全面商品房時代。

他排隊也分不到自己房子了。

北京小胡同的拆遷。

本根據人口和面積換算的新房面積,拆遷公司卻偷偷修改合同。

雲芳和大民一個調崗,一個下崗。

雲芳本是坐辦公室的會計,一做就是十幾年,後來因為規定只有大專學歷才能坐辦公室,她被下放到車間。

大民在保溫瓶廠幹了十幾年,本來以為一輩子的鐵飯碗,也光榮下崗了。

最後一集,畫餅的領導自己也下崗了,他找到在飯店看廁所的大民商量著推銷積壓的熱水瓶,張大民挨家挨戶賣,發揮三寸不爛之舌,結果收效甚微。

雲芳的前男友(張涵予 飾)從國外衣錦還鄉,請前同事和雲芳吃飯,大民雖然酸還嘴硬要面子,讓媳婦去,自己喝悶酒到醉。

這一天,母親七十大壽,全家聚在一起。

大民也趁機把心裏的哭和委屈哭出來。

然後呢,沒有然後,第二天他還得推銷熱水瓶。

這是很不過癮的弱結局,與2021年很多觀眾的觀劇習慣背道而馳。

人們更期待看到的是,大女主、霸總或者平民英雄如何逆襲,走上人生巔峰。

劇的懸浮。

何嘗又是觀眾的觀念在被迫懸浮?

因為現實的鴻溝在擴大,階層的壁壘在擡升,人們越來越不相信那個理想的彼岸可以出現在自己身邊,只能夠遠遠眺望那些雲端上的人。

相信那就是幸福的模樣。

而《張大民》,可能是工人階層生活在熒幕上的最後一次高光。

那個時候,工人的自豪感尚未完全被時代洪流衝垮。

那個時候,人群的差距分化還不大,大家可以一起體會著差不多的生活。

比如吃的喜悅。

大民發工資那天,立即給雲芳買了她想吃了很久的雞腿。

吃雞腿,有什麼稀奇?

但雲芳吃著雞腿,一臉的幸福,張大民也是。

因為張大民說,看兒子吃奶、看老婆吃雞腿、看媽媽吃冰,這才是他人生三大幸福之事。

一家人吃著粗茶淡飯,還拌嘴。

卻也顯得熱熱鬧鬧。

孤傲的大雨把她對愛情的美好想象都寄托在一個男人身上,當她被騙,懷孕打胎後,把辛酸都咽下自己的肚子。

用微薄的工資買了很多的聖代,一口氣吃完,再一口氣放下。

將悲傷轉化成食欲,就是普通人沒有了辦法最後的辦法。

張大民們,如果是現在國產劇裏的主角。

他們都可以住在豪華的房子裏,隔著大大的落地窗,俯視望京、上海明珠。

而裝點他們生活的。

是那些隔靴搔癢虛無縹緲的痛苦。

張大民們或許不理解的是:

住上大房子,年薪百萬,為什麼會不幸福呢?

或許因為。

他們從來沒有面對過真實的自己。

一個個非人的假人,他們的所謂幸福和悲痛,都假得沒有形狀。

值得一再回味的一個情節。

《張大民》裏雲芳快要生孩子了,大民覺得這日子還得再想想辦法,於是違規把院子門口的墻給砸了,擴建了一間屋子。

問題來了

綠化部門不讓把門口的樹砍掉。

得,那就把樹留著,把屋頂和床鋸個洞。

妹夫來家裏拜訪,實在住不下了,三個男人擠在張大民的小屋裏,妹夫一宿都不知道兩腿往哪放。

這棵挪不走也砍不掉,穿堂而過的樹。

不就是許許多多平凡的人,改變不了,一生都要與之周旋的難題嗎?

而在這棵樹底下度日的大民雲芳夫婦,幹脆為將要出生的孩子取名為:

張樹。

屋子裏的樹在生長著,另一個“樹”也在人間誕生。

一個本來很平凡的名字。

因這個有樹的小屋,而充滿了一種樸素的希望。

生活從來沒有什麼捷徑,可以抹除痛苦,脫離煩惱。

只有相伴而生,相互較量,是圍繞著它無休無止地做功。

好的劇不是無視它。

而是讓你相信,我們做的總會是有用功。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

編輯助理:小津安4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