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懷孕了夢見撒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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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越來越多年輕人決定向南走,在那裏的城市安家。遷徙總是從一次停頓開始,以生活的某種重啟作結。在中途,人們推翻曾經的藍圖,試圖給出未來的新答案。

一盞燈滅了,一盞燈亮了

從北京遷居杭州的一天,張瑜就接收到杭州城對她散發的善意信號。

剛出蕭山機場航站樓,一位黑車司機招呼張瑜上車,問她想去哪裏。張瑜拒絕了黑車司機,叫了一輛網約車。電話來了,網約車司機讓她到二樓停車場等車。她從一層往上走,上面一層卻是三層,張瑜迷路了。只能原路返回,遇到剛才被她冷臉拒絕的黑車司機,四周人少,她只能上前求助。沒想到對方爽快友善地了教她怎麼走,沒有再提剛才的事。

第二天,張瑜的貓也到了。一只加菲貓,一只英短,都是她在北京養的寵物,離開北京當天,她先把貓送去火車站托運,隨後自己搭飛機先抵達了杭州。航空箱裝著兩只小貓在鐵路上飛馳了一天一夜,終於和它們的主人重逢。

貓放進了張瑜在杭州新找的租住處,箱子裏只剩下兩只貓一天一夜的排泄物,味道難聞又無法遮掩。張瑜提著兩只航空箱走到樓下,一個送生鮮的外賣小哥經過,她問了嘴箱子往哪丟,小哥直接把箱子放到自己的三輪車上,說會幫她處理掉——這是來自杭州的第二份善意。

傍晚,張瑜帶貓去洗澡的時候一句話從腦子冒了出來:“這是我的城市。”才是她到杭州的第二天,這種感覺,她在北京生活了三年從來沒有過。

圖 | 張瑜鏡頭裏的杭州

三年前,她離開故鄉到北京定居。在北方的記憶裏,陌生人之間的關系冷冰冰。去餐廳吃飯,服務員總是保持著恰到好處的疏遠。去坐地鐵,一次張瑜的朋友由於掃二維碼的方位不對,無法進站,張瑜和朋友從不同方位掃了多次,電子閘機一直顯示“掃碼失敗”。無奈之下,她們轉向一旁的工作人員請求幫忙。對方已經看了她們許久,他拿過朋友的手機掃了一下,電子閘機打開了。

離開北方奔赴南方,對張瑜來說不是一件難以割舍的事,離開前只要好好和北京的朋友告別,便沒有什麼遺憾。

從2016年開始,北京市常住外來人口每年持續減少10萬人以上。到2020年,這座城市的常住人口縮減至2300萬以內。人們帶著未能落地的戶口搬離北京,更多人把目光鎖定在南方。深圳、杭州、成都、廣州、長沙等城市,成為年輕人定居常見的選擇。

北京曾寄托著張瑜的夢想。她少年時期大部分關註的意見領袖都定居在北京,張瑜向往著,到北京工作,和這些曾指引她的意見領袖生活在同一城市接受一樣的環境熏陶,可以幫助她在智識上快速成長,也能靠近一批價值觀契合的陌生人。

只是,當張瑜真的在北京實習、入職,她才發現自己忽略了現實的骨感。媒體行業早已度過了黃金時期。媒體從業者的工資和十年前相比沒有顯著增加。真正在一個城市站穩陣腳的象征是戶口,在北京,這是她難以企及的目標。張瑜開始懷疑在北京做媒體工作的意義。

對北京生活的期望漸漸熄滅,另一盞燈光則逐漸亮了起來。

在北京的第三個中秋節,張瑜到杭州旅遊,第一次感受到杭州的吸引。這個南方城市空氣濕潤,在高樓大廈的一側就是西湖,工作累了還能泛舟湖上。在杭州享受生活,也許這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在2020年,她轉換領域,往杭州的互聯網公司投了幾份簡歷,成功入職杭州一家公司,去了南方。一個月後,她的戶口落地杭州。

女孩何灣記得2017年冬天的北京,它啟動了胡同整改計劃,一塊封條貼在了何灣所在公司休息室的外窗上。午餐歸來,何灣和同事沿著鼓樓大街臨街的幾條胡同溜達,在這條他們每日午餐都會走過的路上,他們發現往日開門待客的咖啡店、零食店、小賣部都被拆除了,往日聚集在店內外聊得火熱的大爺大媽也不見人影。他們一時迷路,不知該往哪裏拐彎。

隨著原來的小店們驟然消失,過往的生活軌跡就這樣被抹去了,事先不會對何灣他們打招呼,何灣對這個地方的確信感裂開一個口子。

何灣曾經確信北京是最好的交付青春的地方。2016年,她在上海讀完大學後不久便來了北京,入職一家文化市場咨詢公司。

在何灣打開視野的那幾年,北京一直是互聯網文化傳媒公司的聚集地,幾乎每周都會有為青年舉辦的沙龍、現場和市集。起初,何灣擠出時間參加過幾次活動。後來青年活動越來越少,她也被釘在工作時間表裏,與這座城市的關聯愈發減弱。

一度,她尋找過和這座城市的連接感。其中一種方式,就是以超乎外人的細心與耐心,去了解、觀察這座城市不被大多數人知曉的一面。

2018年五月,何灣和同事在東四十條聚餐到夜裏11點,幾個人順著胡同裏的小路一直走到內務街一帶。那幾天,《十三邀》正在播與姜文對談的一期的預告片,提到姜文長大的地方正是內務街11號。他們決定趁夜色去姜文的祖宅附近轉轉,借此了解大大的北京城裏,尚未被大多數人留意的角落。逛完已是淩晨兩點,幾個人又去便利店買了低度數瓶裝酒,沿著胡同邊走邊喝。最後,大家湊在一位同事家裏看完了那期完整對談。

把自己放進另一種生活

半年前,何灣決定要從北京移居成都,她把這稱為“行使退出權”。早在北漂第二年,她就患上間歇性濕疹。這是一種慢性病,兩年來她不斷塗藥,想要控制病情,但事與願違,反復發作。何灣找不到準確的病因,把這歸結為身體向她傳遞著某種信號,覺得也許自己應該順應這種提醒,換個城市,調整身心狀態。

於是,她做了決定,離開北京。

至於為什麼目的地是成都,直接原因是,她的男友在成都尋了份工作。如果不是成都,何灣猜,自己可能會去福州。但何灣也坦承,早在決定遷居成都前,她就被成都閑適的氣質吸引。數年前她到成都出差,撞見幾個阿姨坐在星巴克咖啡廳門口散座上打牌,這個畫面一直印在她的記憶中。在她的理解中,它提示著成都城的生活擁有“生活本身的活力”。

正式定居成都的第一天,何灣和男友到郊區租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之後,她跑到街邊吃了碗米粉。粉店的餐桌在馬路邊上,桌上放著辣子,她學著當地人那樣,加了幾大勺,入口的辣味和南方的濕潤空氣混在一起,她形容這是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從那一刻開始,何灣開始嘗試把自己放進另一種城市的生活模式中,在這段自己造出來的閑適生活裏,想慎重確定自下一份工作的方向。

這個過程沒有想象中簡單。身在閑適的成都,北京留給何灣的身體記憶難以抹去。

在成都瘋玩一周後,何灣習慣性要求自己按上班時間作息,盡管不在北京,她也要求嚴格,不能接受自己睡過頭,每當恍神便會產生負罪感。為了盡快找到未來的工作方向,她開始閱讀書籍。在北京時她是研究員,沿襲了那時的閱讀習慣,她看書的方式很趕——只看邏輯,跟著文章一步步推理,這樣能幫助她用最快速度掌握全書信息,卻無法讓她沈下心來去感受新領域的細節。

意識到“趕”的潛意識絆住了自己,何灣試著每天默念“不必趕”,來對自己進行心理暗示。她控制自己不設鬧鐘,為了讓自己的節奏慢下來,她開始控制自己專註地閱讀小說和詩歌,那是她在北京從不讀的文體,閱讀起來急不得。

何灣住的小區周邊有一片樹林和一條河。某次散步中途,她誤入附近老小區,擡頭看見工人正修剪綠樹。她拍下眼前的場景,覺得這處景色是自己在“不急”上有所進步的證明,由衷地為自己高興——近五年來,她第一次註意到實實在在的冬天景色。以後,提起“冬天”這個詞,她能想到的不再只是北京冬日裏枯黃的枝幹。

圖 | 何灣在成都拍下的冬天景色

另一個年輕人阿影,在北京攻讀古代漢語碩士研究生畢業後,2019年南下深圳成為一所公立學校的教師。

安全感,是阿影在南方尋到的新感受。阿影選擇深圳的理由是,這裏給了初出茅廬的他積累財富的機會——從2017年起,深圳的學校普遍承諾教師年薪30萬。

盡管讀研時,導師不吝嗇表達看好阿影未來讀博的可能,但阿影自己看來,他沒有堅定地想走這條路。在他的考量中,讀博除卻學術上的價值感,繼續做學術研究沒辦法給他帶來更多。相反,它意味著阿影未來幾年經濟上的拮據和學術研究帶給他的疲憊。2020年畢業季,經歷了疫情之後,阿影愈發堅定地想結束學業,找份工作。

阿影考取的教職,在深圳市福田區一所初中,學生大都是周邊城中村裏的孩子。第一學期,阿影接手一群剛升上初一的學生,他從頭開研究課本、參考書、教案,批閱作文作業時,還給學生一個一個圈錯別字、逐句修改用詞造句。對“資深學生”阿影來說,教書就這麼驟然成為了生活的新核心。

新入職的老師們常一起合計工資、福利、社保加起來夠不夠校方承諾的30萬,阿影由此得知公積金可以被提取,每個月工資連同提取出來的公積金全部攥在手裏,讓他感到安穩。

某次下班後,阿影和老師們一起學校旁的城中村裏聚餐,幾個同事帶著自己的孩子,在街頭,一桌人說說笑笑,吃重慶小面。阿影忽然冒出一個具體的想法:“這裏的生活還是不錯的。”

對小慧來說,去南方不是一個衝動的決定。在動身前往之前,她在2016年春節後去了成都考察。而決定紮根成都,則花費了兩年時間。

2016年,小慧在成都軟件園園區食堂發現員工花十幾塊能吃到正宗的四川菜,小慧享受著美食,聽見大家聊著“用戶運營”、“產品bug”等一系列跟互聯網相關的話題,氛圍與北京中關村無異,小慧一下子對成都有了信心。更吸引小慧的是,帶自己考察的朋友也在此工作,她的薪資比在北京只低了一千塊。沒過幾天,在一家星巴克裏,一位互聯網公司高管看了小慧在北京的從業簡歷,承諾年後會有崗位空出。

回到北京,小慧決定提出離職。

然而,在成都的第一年沒有想象中順利。那位公司高管承諾的崗位遲遲沒有空出,小慧不得不另謀工作。受學歷所限,小慧無法到互聯網大廠就職,抱著希望面試了幾十家互聯網公司,有次還險些被騙進傳銷組織,成都的另一面在小慧面前鋪開。

第一年,小慧就因不適應換了兩次工作。她習慣在北京暴走,但成都的地鐵裏,人們的步調不緊不慢,令她時常有種在人堆裏被卡住的感覺。排隊時她想大聲告訴所有人:多分出一條排隊隊伍吧,這樣大家馬上就能通過安檢。

但小慧熱愛成都工作之外的生活。她加入了一個“本地青年吃喝玩樂”微信群,下班之後,小慧和群友每周兩次相聚在不同的火鍋店,這樣的快樂,人均只三、四十元。吃罷火鍋,她也喜歡去看音樂現場,在音樂裏徜徉再晚也不怕,因為從整個成都離家最遠的體育中心打車回家,花費也不超過70元。

2016年11月,小慧借工作便利拿到一張趙雷演唱會的票。當時,《成都》還未成為趙雷的主打歌,演唱會上,他一首一首唱著在北京的追夢和心酸。小慧是趙雷的歌迷,對歌詞深有同感。那晚,她在趙雷的歌聲中回憶著在北京的三年、在成都的一年,沒有人註意到她一會哭、一會笑。

圖 | 趙雷2016年成都演唱會現場

2018年年底,小慧終於找到了心儀、穩定的工作。之後,她陪老板看一間位於成都市區三環的樣板房,房子四十平米左右,上下兩層,精裝修。由於產權時間短,整套房子售價80萬左右,她當晚便把房子定了下來。那是一個有象征意義的時刻,標註著又一個年輕人生出了在成都落腳生根的念頭。

為了下一代

帶著孩子上飛機前,四川人蔣珊在T2航站樓的衛生間哭了一場。

這位年輕的母親舍不得離開北京。起飛前,她發了條朋友圈告別北京,最後一句是:“要經過這裏四季的和煦溫柔、暴烈殘酷,才有資格說:我曾經屬於這個城市,我曾在這裏不顧一切地活著。”

往前數十年,蔣珊在天津讀大三,每個月都要坐高鐵到北京。她喜歡把自己的周末安排在北京,她和在北京讀大學的朋友見面,到大學裏聽公開課,逛南鑼鼓巷,晚上住在青旅,每個周末都安排得滿滿當當。大學畢業後,蔣珊如願在北京尋了工作,也收獲了愛情。結婚——生子——離婚,蔣珊在北京就這樣生活到了2020年。這一年,為了孩子落戶,她不得不離開這座她追逐了10年的城市,到成都投奔父母。

實際上,自孩子從2016年出生,蔣珊便開始憂慮孩子要到哪裏入學。那時她就隱約感覺自己最後可能會離開北方。

蔣珊曾是資深的教育報道記者,對全國教育資源的分布諳熟於心。孩子能在北京城區讀書當然是最好的,但孩子缺一個北京戶口,只能當借讀生。她查看升學率、生源品質、入學條件等一系列指標,知曉成都的教育資源,比北京周邊的幾個大城市還優秀。加上自己的父母就在成都,蔣珊意識到,帶孩子回成都上學是理性上的最優選。只是蔣珊舍不得離開北京。2018年,蔣珊一家還在天津買了套房子,計劃讓孩子到天津讀初中。

之後,經歷了離婚,蔣珊對北京的牽掛減少了。孩子被法院判給自己時,也快到了上幼兒園的年齡,她索性帶著孩子到成都落戶,買了套學區房,期望成都給她本人新的牽掛。

2018年,北京有近30萬外來者選擇離開,阿靜和家人也其中。

當時,距離阿靜的孩子讀小學還有五年,阿靜夫婦在納稅額排名中並不靠前,全家人因此看不到在北京落戶的希望。阿靜咨詢過自己就職的商業銀行能否幫助家人落戶,得到的回復說,每年行裏的落戶名額有限,阿靜的條件很難排上隊。如果拿不到戶口,阿靜的女兒就無法在北京正式入學。

推動阿靜的另一個原因是遠在甘肅的父母。阿靜的公公曾被高血壓帶來的並發癥折磨,老兩口通知了所有子女,唯獨沒敢通知在北京打拼的阿靜夫婦,老人覺得他們兩人在北京打拼,每年能抽出時間回家探望已屬不易,不願再給他們添麻煩。後來得知這件事,阿靜和丈夫生出一種缺席的愧疚和遺憾。

一些形而上的問題冒了出來:人活一輩子,究竟想要什麼。阿靜和丈夫意識到,他們雙雙在銀行工作十年,朝九晚九,日漸麻木,周末和年假不知何時成了生活唯一的盼頭。十年下來,生活就像一個空掛的車軸,它永遠轉動著,卻沒有方向。

眼見著女兒接近入學的年級,為了女兒能夠順利入學,夫妻倆想在北京之外能夠落戶為孩子辦公立學校入學的城市。當時阿靜的公婆每個月都到成都看病,為了照顧老人方便,他們決定去成都落腳。

2020年3月份,阿靜在網上看了幾套成都的出租房,趁周末飛過去,挑了一套周邊環境最好的,租了下來。一家人中,第二個飛去成都的是阿靜的父親,他負責去做房子的裝修。10月份,阿靜花兩周時間打包全部家當,辦理物流托運,抵達成都。

阿靜的父母也搬到了成都。每天早上八點半,他們送孩子去幼兒園,回家後,阿靜開始練習英語,以便自己能監督孩子學習英語發音。到了中午,阿靜和父母一起吃飯,偶爾拌嘴,等時間走到五點半,就去學校接孩子,送去課外班。一到節假日,夫妻倆便開車到甘肅文縣去看望丈夫的父母,走高速,4個多小時就到。每次去甘肅,阿靜夫婦都旁敲側擊地試圖說服老人到成都一起定居。

阿靜夫婦的生活,開始圍繞家庭的未來轉動。

唯一未能滿足的是鄉愁。阿靜懷念東北老家的麥子和山,最重要的是冬天有雪。她計劃著,等孩子長大、自己老了,還要回到東北老家去。

放棄的、選擇的

奔向南方,對一些人來說,是一次追求理想而穩定生活的嘗試。

在2020年,有100萬人首次抵達杭州定居;從1月到10月,30.9萬名本科畢業人才落戶杭州。他們未滿35歲,構成了這座城市的活力來源。在深圳,2020年則意味著吸引新增戶籍50萬人的指標。對年輕人來說,落戶於此即可憑借全日制學歷拿到生活補貼。時代紅利讓從北方來的人燃起希望。

站在人生的新階段,孟瑪發現北京對自己的吸引力逐漸貼近於0。

2020年夏天,孟瑪在北京的房子臨近續租日期,恰逢公司改組,如果留在北京,孟瑪將開始一段新的上班族生活。臨近三十歲,她發現身邊同齡朋友開始有自己的小家庭、小圈子。曾經,二十歲出頭的她們相互依靠,隨後,大家陸續步入新的人生階段,只有她為了記者的自由獨自打拼。她並非不需要連接,她的男友和親戚都住在深圳,剩下的只有同住在北京的朋友。其他的好友,大家時常在微信群裏聯系,卻因為忙碌和交通不便極少見面。

在北京,被困孤島的感覺壓過了所有。

就這樣,2020年,在離開深圳到北京工作了兩年後,孟瑪還是折返回了深圳。在租住處,小區旁邊一片閑置的工地上,她和鄰居在那裏開墾了自己的小菜地。這塊地有6平方米,孟瑪學著鄰居的樣子施肥撒種。她在淘寶上下單各類種子,吃了幾個月自家種的茄子、辣椒、玉米,直到施工方重新圈起地盤。植物的生長速度比想象中快很多,孟瑪甚至種下向日葵,把花盤背面的籽摳出來曬幹,自制瓜子。離職後的頭三個月就這樣被治愈。

回深圳修整半年後,一份媒體團隊領導的工作找上了孟瑪,她從獨自伏案寫稿的生活中走了出來。

深圳的交通較北京更為通暢,孟瑪曾經用二十分鐘走了十幾公裏,從福田區到達南山區與朋友相聚。在坐車途中,她突然意識到以前在北京的馬路上浪費了太多時間和精力。孟瑪開始留心著生活中的投入產出比,相比於在北京不計成本的生活方式,她開始意識到自己的時間和精力都是有限的,應該投入到最重要的地方。為此,她給自己定下新的人生目標,用三年時間攢下三十萬,用於房子的首付。

對於自己願意舍棄什麼,熊蕾找到第一份工作時就開始思考了。

2016年,在杭州工作兩個月後,熊蕾第一次夢見在北京讀書的日子。即將拿到碩士學位證書時,她接到北京一家知名公司的入職邀請。在校招微信群裏,人事為了讓大家盡早把三方協議合同寄送到公司,承諾所有新人:約前一百名成功寄送三方的人,都能在北京落戶。

熊蕾的順豐速運從早晨八點半開始寄送,而落戶的真實條件在十天後被宣布。當時,人事在微信群裏發了一條消息,告訴所有新人:只有專業為工學、計算機等理工科的學生能夠落戶,學文科的人則沒什麼可能。那一刻,為了留在北京而做的所有嘗試都被這句話抹殺,她感受到強烈的荒誕。“留在北京”失去魅力,她索性向人事提出申請,要求公司把三方協議寄回學校。兩個月後,就在杭州謀得了一份在互聯網大廠的工作。

2016年,杭州的房價已經開漲,均價尚未超過每平米3萬,熊蕾和男朋友在主城區買下一間90平米的新房。和在此安家的大多數年輕人一樣,用來支撐房貸的是一份996作息的工作。入職第一個月,熊蕾每晚加班到十二點,每周休息一天。由於不適應高強度的工作節奏和辦公室政治,她每天必須在下班回家後哭上一場,情緒穩定後,重新拾起對明天的信心。

在杭州,新房往往在成交後兩至三年正式交付到業主手中,這是經濟加速運轉的方式之一。與這座城市一同加速的還有人。等待房子的三年裏,熊蕾的薪水漲了25%,為此她多次加班到淩晨兩點直至身體不適。不上班時,新房周邊的鄰居常拉著熊蕾聊教育,大家把目光投向即將出生的孩子,一種新的焦慮已經越過當下,直達五年後。

同時,熊蕾的另一只耳朵也聽到互聯網大廠業內流傳的“35歲失業”說法。彼時,她和男友即將滿30歲,結婚生子自然地進入日程,如果紮根杭州,他們必須考慮兩個問題:一邊是巨額花銷,一邊是失業危機。熊蕾算了一筆最悲觀的賬:五年以後,如果自己的收入不足以承擔房貸和育兒,或是幹脆遭遇裁員,生活一定會陷入麻煩。

夏天時,他們去了兩次成都拜訪朋友,尋找杭州以外的可能性。結果,他們發現所有朋友都活得比自己松弛。熊蕾突然意識到,自己骨子裏更像個成都人,從沒有暴富的野心,只想活在當下。

圖 | 熊蕾在杭州休閑時拍攝的西湖

2019年年中,受益於成都市推出的“蓉漂計劃”,熊蕾和男友憑借畢業證便在成都即刻落戶。他們在天府公園旁邊訂下一套房子,腦海中冒出一個念頭:要在新房子裏養一條狗,有空就牽著狗去公園裏遛彎。

按照計劃,熊蕾和男友2023年就能查收成都的新房。

遷居那天如何度過,熊蕾的男友構思許久。目前的方案是,他想向老板辭職,告訴對方:“我再也不打工了!”隨後,打車到航站樓就寢,等待登上去成都的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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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石潤喬

編輯 | 溫麗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