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毛筍打籬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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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寒食節大致演變固定在清明節的前一天(或前兩天),清明節的種種過節習俗,皆為寒食節所包。而寒食節固定到春季,影響非常深遠,比如這篇小文將要提到的寒食、清明采食各種山野蔬菜的食俗,只有在春天才有這些舌尖上的口福。

古人將很多好吃的蔬菜寫進詩文中了。如杜甫“夜雨剪春韭(韭菜)”句,陸龜蒙的《杞菊(枸杞和菊花腦)賦》,蘇軾《春菜》詩“蔓菁(蕪青)宿根已生葉,韭芽戴土拳如蕨”句及“秋來霜露滿東園,蘆菔(蘿蔔)生兒芥有孫”句。至於寒食和清明前後野菜,清代潘榮陛《帝京歲時紀勝·時品》言:“香椿芽拌面筋,嫩柳葉拌豆腐,乃寒食之佳品。”香椿芽拌面筋、嫩柳葉拌豆腐這兩道涼菜,是寒食節上佳的菜肴。

詩人們最常吟詠到的野菜首推蕨菜和春筍。寒食、清明時節正是蕨這種野菜剛剛打苞、鮮嫩可食的時候,是故蕨菜也往往見於詩人清明詩作中。南宋詩人陸遊《晚春感事四首》組詩中的其中一首言:“風惡房櫳燕子歸,雨多山路蕨芽肥。青餈旋搗作寒食,白葛預裁充暑衣。”這是一首寫於寒食節前後的詩,清明前後往往多雨,陸詩山路雖多雨,但可喜的是蕨芽正肥,是食用鮮美無比的野蕨菜的時候。陸放翁是非常喜歡吃蕨菜的,在他另一首《陶山遇雪覺林遷庵主見招不果往》詩中寫道:“梨花開時好風日,走馬尋公作寒食。不須沽酒飲陶潛,箭筍蕨芽如蜜甜。”有朋友在冬天下雨的日子招飲他,他寫詩謝絕,說自己既怕寒又怕虎,不來赴約慎勿怪。他約定寒食節時騎馬去見這位朋友,不僅是梨花盛開的好風日,屆時也不需要主人買酒備酒,因為長得如箭的春筍和鮮嫩的蕨芽正如蜜一般甜,是最好的盤中肴。南宋另一位著名詩人楊萬裏在《寒食對酒》詩中言:“先生老多病,頗已疏綠醑。兒童喜時節,笑語治樽俎。南烹俱前陳,北果亦草具。蝤蛑方絕甘,筍蕨未作苦。”適逢寒食節,詩人老病纏身,因而不怎麼飲酒(綠醑)了,但小孩子都是喜歡過節的,興高采烈地準備吃的喝的,無論南方的菜肴、北方的果品都紛紛陳列出來了,蝤蛑(即今天所說的梭子蟹)固然是鮮甜,春筍和蕨菜也是很好的野味兒。

我國古代采食蕨菜的歷史相當久遠,《詩經·召南·草蟲》便有“陟彼南山,言采其蕨”的詩句。由於蕨菜只能吃蕨的未展開的幼嫩莖葉,古人覺得這種葉苞像鱉腳,所以蕨菜又被稱為紫鱉。清代的學者郝懿行還解釋了蕨菜的另外兩個別名來源:“蕨菜全似貫眾而差小,初出如小兒拳,故名拳菜。其莖紫色,故名紫蕨。”蕨菜剛剛長出來,最嫩的時候像小孩的拳頭,所以民間又叫拳菜;而蕨菜的莖是紫色的,所以又被稱為“紫蕨”,謝靈運詩雲“山桃發紅萼,野蕨漸紫苞”,便是說的蕨菜之色。宋代龜山先生楊時《感懷詩》有句“籬下蹲鴟余晚實,雲間紫鱉奮新拳”,寫的便是兩種時蔬,前者蹲鴟即竽頭,因其形狀像蹲伏的鴟(鷂鷹),後者便是蕨菜,一句詩便包含了“紫鱉”“拳菜””紫蕨“三個別名之意。晚清大儒王先謙說:“(蕨菜)今京師每用供客,以夷齊窮餓所食,更其名曰‘吉祥菜’。”遲至清末,北京人還常用蕨菜來待客,而因為商周之際的伯夷、叔齊躲入首陽山,就是采蕨菜、薇菜充食,所以蕨菜又被稱為吉祥菜。清明前後采食蕨菜的歷史一直延續到今天,用它烹制的菜肴色澤紅潤、質地軟嫩、清香味濃,還營養豐富,是春天不可多得的美味時蔬,而它的根更可制成蕨根粉。

清明前後,正是食春筍的時令,而我國挖食竹筍的歷史相當悠久,《詩經·大雅·韓奕》言:“其蔌維何,維筍及蒲。”“蔌”,相當於今天“蔬菜”的意思,是說蔬菜主要是筍和蒲。古人愛食野筍的大有其人,宋初高僧贊寧專門寫有關於筍的著作《筍譜》,其中記載了80多種竹筍,他寫道,毛筍為諸筍之王,大的毛筍可達20多斤,最好的是沒有冒出土的,筍肉白如霜,掉地即碎,用手指掐之,幾乎像豆腐一樣軟嫩,湊近嗅聞,還有蘭花的香氣,而這種大毛筍,正是清明節後才有,至於冬筍,味道就比不上清明節時才有的春筍了。宋代惠洪的筆記小說《冷齋夜話》中還記載了蘇東坡一段饒有趣味的事情:東坡先生有一天邀約朋友劉器之一塊兒去參拜玉版和尚,二人一塊兒到了廉泉寺,寺廟備下的食物正是竹筍,劉器之覺得這筍燒得實在太好吃了,便詢問這是什麼品種的筍,東坡回答說:就是玉版,這位老禪師善於說佛法,總能讓人得禪悅之味。劉器之這才恍悟他們不是來參拜什麼和尚,而是專門來寺廟吃絕味筍的。正因筍肉白如玉,東坡給它取了個“玉版”的雅號,戲稱為玉版和尚。另一位文人美食家李漁在《閑情偶寄》中專門寫了一篇《論蔬食之美》,文中將毛筍定為“蔬食中第一品”,因為它“清、潔、芳馥、松脆”,又言:“此蔬食中第一品,肥羊嫩豕何足比肩……以之伴葷,則牛羊雞鴨等物,皆非所宜,獨宜於豕,又獨宜於肥。肥非欲其膩也,肉之肥者能甘,甘味入筍,則不見其甘,但覺其鮮之至也。”說春筍清、潔、芳馥、松脆,在眾多蔬菜中當排第一名,連肥羊、嫩豬也比不上,不惟清炒味好,用它炒葷菜時,不宜用牛、羊、雞、鴨,而應用豬肉,尤其是肥肉,這樣味道最鮮。

清明前後春筍這樣的人間美味,當然留在了不少詩人的筆下。北宋人梅堯臣《依韻和寒食偶書》詩言“旋挑初出筍,漫掐自生茶”,寫自己去年在田家過寒食節,剛剛挑完初露頭的新筍,又去采擷自生自滅的野茶,一派野趣自然天成。宋人方嶽《清明》詩言:“一春留春不肯住,況無酒與春相酬。墻頭筍已吹成竹,奪我齋廚蒼玉束。”惜春留春總留不住,況且無酒可喝,連墻頭的竹筍也快被春風給吹成竹,白白奪去我廚房的一道時令美食,蒼玉束即竹筍也。同是宋人的方回《清明日有感》詩言:“想見吾兒挈我孫,澆松燒筍杏花村。”說清明節這天羈旅在外,家鄉的兒子興許帶著孫兒輩為松澆水、燒食春筍,這是最難忘的清明節鄉野味道。明代袁宏道《清明》詩說“頭茶與鮮筍,刻日待新嘗”,頭一茬的明前春茶與鮮筍是清明節最被人期待的。似乎清明前後江南食筍風氣最盛,清代王詒壽《春暮》詩言:“野桃無力點晴波,寒食清明次第過。酒價漸低春釀熟,筍船初到市聲多。”前一句寫家家酒釀皆熟,所以酒價漸漸低了,而春筍出市,運筍的船只絡繹不絕,一片市聲喧嘩,可見江南食筍風氣之盛。

另有一道今天仍在食用的清明時令野菜便是枸杞的嫩苗,俗稱枸杞頭,采食這道野菜在我國的歷史同樣悠久。《詩經·小雅·杕杜》和《詩經·小雅·北山》兩首都有“陟彼北山,言采其杞”的句子,宋代大儒朱子的《詩集傳》解釋說:“登山采杞,則春已暮而杞可食矣。”蘇東坡有一首組詩《小圃五詠》,寫自己菜園的五種植物,其中第三首便是《枸杞》,還有一首《周教授索枸杞,因以詩贈,錄呈廣倅蕭大夫》也是寫枸杞。北宋劉敞有一首《野人致枸杞青蒿》詩言:“味薄時共笑,野人猶相高。春田有余暇,饋我杞與蒿。酌酒謝其意,采之亦誠勞。”鄉野農民覺得枸杞和青蒿非常美味,所以乘田作之暇采來獻給詩人,詩人則擺酒謝其殷勤之意,因為采擷這些野菜也實在很辛苦。楊誠齋《清明杲飲》二首的其中一首:“春光如許天何負,雨點殊疏燕不妨。絕愛杞萌如紫蕨,為烹茗碗洗詩腸。”意思是說適值清明節,春光大好,我最愛的便是和紫蕨一樣美味的杞萌。杞萌即枸杞嫩苗,有時也稱“杞筍”。楊誠齋另有一首《題張以道上舍寒綠軒》詩言:“菊芽伏土糝青粟,杞筍傍根埋紫玉。雷聲一夜雨一朝,森然迸出如蕨苗。”上句寫菊芽剛剛冒土,正好可以糝青粟(類似今天的青團),而枸杞旁邊的紫玉(即春筍),在一天一夜的雷雨後,竟然紛紛如蕨苗般破土而出。

古人清明詩詞裏提到的時蔬遠遠不止這些,如陸遊詩句“青餈旋搗作寒食”裏提到的青餈(即今青團),項安世詩句“荻筍烹魚美,萎蒿裹飯腴”中提到的荻筍(荻芽)、萎蒿(蘆蒿),楊萬裏詩句“雪藕新將削冰水,蔗霜只好點青梅”中的雪藕,吳寬詩句“傍井循墻踏細塵,椿芽蘭葉一時新”中提到的香椿,史達祖“榆羹杏粥誰能辦,自采庭前薺菜花”句中提到的榆羹(用榆莢和榆面煮成的羹)、杏粥(杏仁制成的粥)以及薺菜,王世貞詩“西渚蘆筍僅抽芽”中提到的蘆筍(蘆葦的嫩芽),薛時雨詩句“粥白餳香,芹肥韭嫩,客中清奉”中提到的餳(麥牙糖)、芹(芹菜)、韭(韭菜或韭黃),都是古人於寒食、清明前後享用的山野時蔬,所幸古人舌尖上的大部分野菜,今天的清明節仍能端上普通人的餐桌,何其幸也!

(作者系復旦大學文學博士)

作者:濟楚

來源: 《中國藝術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