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喜鵲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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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童年是在鄉村度過的。那時候,我們村的西南角有一片榆樹林子,邊上的樹樹幹都有兩手圍粗,裏邊的也有碗口粗了。每到夏天,樹冠蓬蓬的,遮天蔽日。這裏是蟬的樂園,也是大人們的樂園,更是我們孩童的樂園。

酷暑季節,午後時分,烈日似火,溽熱難耐,再勤勞的人也下不了地了,況且這個時候,地裏也沒有多少農活。男爺們有的搬個躺椅,有的卷張涼席,有的帶個板紮,慢悠悠地來到林子裏,找個地方,擺好坐(躺)具,或躺或坐,打盹,喝茶,抽煙,打牌……女人們也撂下家務,搬個小板凳,手裏拿著點針線活,吆喝幾個好姊妹,嘻打哈笑地走進林子,找個地方坐定,眼睛盯著針線,可嘴也閑不住,男人孩子,家長裏短,你接著我拾著,說起來不停。我們孩童比大人跑得更快,有的扛著長桿子,有的背著小籠子,一個個大呼小叫地、泥鰍似的一頭鉆進林子裏。

和蒸籠一樣的林外相比,林子裏簡直是另外一個天地。一棵棵榆樹,枝搭枝,葉連葉,如傘如蓋。個別地方,透過樹葉的間隙落在地上的碎光,斑駁陸離,如夢如幻。空氣涼陰陰的,稍微帶點榆樹葉的味道——清新而又綿軟。最令人欣喜的是,這裏的樹枝上、樹冠中藏著許許多多可愛的小精靈——蟬,它們隨時都給我們提供著一場聽覺上盛宴。

這裏的蟬有三種,樣子都差不多,只是體型的大小有區別。體型最小的,我們叫它“小景景(xiāo jīng jing)”,成蟲也就有一個紐扣那麼大。體型中等的,我們叫它“蚧蟟子(jiē liao zi)”,成蟲如大人的大拇指,這兩種一般在小暑節氣出現。體型最大的,我們叫它“熟了(fú liao)”,通常在天最熱的大暑時節、也正是高粱曬紅米的時候出現。至於它們的幼蟲,我們通通都叫它們“蚧蟟龜(jiē liao guī)”。盛夏的時候,三種蟬都聚集在林子中,天天都開演唱會。

有時是獨唱,小景景叫的音調是“景英”的合音,平直一貫,清脆,單純,還有點羞澀,像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早晨面向朝陽在練聲。蚧蟟子的叫聲跟小景景一樣平直無變化,可音量要比小景景大得多,給人的感覺像五音不全的人在扯著嗓子喊。熟了的叫聲比蚧蟟子更嘹亮,音調諧如“熟了”。中間有間歇,有頓挫,有節奏,好像是有意地呼喚著提醒農人:(高粱)熟了!(高粱)熟了!……而更多的時候則是大合唱,高音部是熟了,中音部是蚧蟟子,童聲部則是小景景。此起彼伏,銜接自然,配合默契,而且演唱的熱情特高,甚而至於小半天都不休息。突然,叫聲驟停,然後是“吱——”一聲長長的哀鳴,那是山喳子(灰喜鵲)叨走了一只蟬。

俗話說“蟬聲噪耳”,一向被人認為是吵鬧、是煩躁的蟬聲,在這裏,是天籟,是夏趣!鄉親們伴著蟬鳴小憩,別有一番情調。

蟬給我們孩童帶來了更多的情趣和歡樂。此時的我們,正扛著長桿子粘蟬呢。一夥三四人,先將預備好的椿樹分泌的粘膠塗在桿子頭上,一人扛著桿子,其他人都循聲昂頭上看,尋找可粘的目標。一旦目標確定,大家便躡手躡腳地靠近,其中一個以極快速度爬到樹的柯杈上,另一人急忙把桿子遞過去。只見他一手抱著樹股子,一手將桿子高高舉起,悄悄地,悄悄地接近目標,然後猛地一戳,只聽“吱——”的一聲,蟬就被牢牢地粘在了桿尖上。盡管有的還扇動著翅膀力圖掙脫,有的還拼命的“吱——吱”地叫幾聲,但都無濟於事。爬在樹上的先把桿子遞給樹下的,樹下的便小心地將蟬取下,小心地掐掉翅膀,然後放進小籠子裏,再尋找下一個目標。一般是粘到每人一只之後,便不再粘了,馬上進行的是一場有趣的遊戲——用數剪子、包袱、錘的辦法。決定出挑選小籠子裏蟬的先後順序,然後在平地上畫出一個大方框,方框中間畫個小圓圈,由圓圈向方框的四個頂點畫斜線。然後都把自己剛才選的蟬放在小圓圈裏,各人選定一個頂點,每人手裏拿著一根狗尾巴草穗子,喊“一二,開始!”各自或蹲或坐,用手中的狗尾巴草穗子,驅趕和糾正著自己的蟬按照規定的方向前進。最先到達頂點:的為勝,最後到達頂點的為敗,勝者有權讓敗者為他服務,比如捶腿、撓背等。所以,大家玩起來,都很認真。可是命運常常捉弄人,有的蟬聽話,用狗尾巴草穗子一趕,便直奔頂點。有的就不行了,任憑主人手持狗尾巴草穗子大呼小叫地撫呀,戳呀,撓呀,它要麼巋然不動,要麼爬偏了方向,氣得主人捶胸頓足、呼爹叫娘。而已經到達頂點的,手裏拿著自己心愛的蟬,一邊觀陣,一邊說著俏皮話,嬉笑不止……

更有趣的活動是捉蚧蟟龜。捉蚧蟟龜有兩種方法:一是掏,二是摸。

當夕陽西下的時候,孩子們便帶著一根柳條枝、一個小布袋,又來到樹林子裏。這一次不再循聲昂頭看樹冠了,而是低頭仔細看地面。當發現地面上有個小拱起,且上面有裂紋,這下面十有八九是蚧蟟龜洞。這時候,發現者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迫不及待地向小夥伴們炫耀:“快來看,快來看,我找到了一個!”小夥伴聞聲聚攏過來,你瞅瞅,我看看,都說,是,一定是!發現者便用手指把拱起的土塊一摳,見一圓洞,豎直往下。慢慢地試量著將柳條枝插入洞中,往下不深,便悄聲地告訴同夥:

“有,條枝觸到了。”。

“別提,稍等一會,讓它抓住條枝再提!”有經驗的孩子提醒說。

^明白!"

等了一會,發現者慢慢地將柳條枝往上提,洞中蚧蟟龜竟跟著柳條枝出了洞口,這家夥真是用兩個前爪緊緊地抓住枝條,你說它“二”不“二”。

“上來了,上來了!”小夥伴們歡呼雀躍。發現者笑嘻嘻地把蚧蟟龜收進布袋中。……

天黑下來了,地面上的裂紋看不到了,小夥伴們便回家吃晚飯。晚飯過後,天完全黑下來了,他們便帶著小布袋又鉆進了樹林子,這次是來摸蚧蟟龜的。因為天一黑下來,那些在洞中只頂著薄薄一層土皮的蚧蟟龜,都迫不及待地從洞中爬出來,尋找附近的樹木,慢慢地爬上去。“蚧蟟龜,爬樹根。爬的矮,小孩逮。爬得高,山喳子叨”,說的就是這個時候。孩子們就是趁著它們還沒爬高的時候,摸到它們。當年鄉親們家中有手電筒的很少,即使有,因為買電池要花錢,誰家也不舍得讓孩子打著去找蚧蟟龜。孩子們就只能在黑暗中圍著樹,彎著腰,張著手,從低往上摸,直摸到蹺著腳也夠不到的高度才罷休,一棵樹摸完再換另一棵樹。要說收獲,就要靠運氣了,有時一棵樹上能摸好幾個,有時幾棵樹也摸不到一個。摸得多的固然高興,即使一晚上摸不到一個,也並不感到失落。孩子們享受的是這一過程,有沒有收獲倒不重要。雨後的晚上,聽著蛙聲摸蚧蟟龜最愜意,因為林中更涼陰,空氣更清新,而且蚧蟟龜最多,有時候一晚上能摸好幾十個。

捉到的蚧蟟龜帶回家裏,有時直接用清水洗凈,用點鹽碼上,一兩天後,無論是煎吃、烤吃還是燒吃,在那個食物十分匱乏的年代裏,都是難得的美食。有時則讓它蛻變——要麼將蚧蟟龜放在桌面上,數量少就用大碗扣上,數量多便用盆扣上;要麼直接放到蚊帳裏。第二天早晨一看,蟬是蟬,殼是殼,多神奇!我也曾有過半夜起來秉燈看它是怎樣蛻變的想法,可是母親說,它們在褪皮的時候,如果一見光亮就會立即停止,就再也變不成蟬了。我哪能忍心讓它們卡在硬殼裏?當然,蛻變出來的蟬除了留幾只放在籠子裏養起來,供平時觀賞外,剩下的也和蚧蟟龜一樣,煎著、烤著、燒著吃了,因為沒有外殼了,味道要比蚧蟟龜還要好。蚧蟟龜的皮可以積攢起來,攢多了拿到采購站能賣錢,賣了錢,能買冰糕或糖吃。那個時候的我們,只想著玩和吃。

……

我離開故鄉已有幾十年了,故鄉村子西南角的那片榆樹林也早就沒有了。“風蟬旦夕鳴,伴葉送新聲”,又到一年一度蟬鳴的時節了,故鄉的蟬又該鳴叫了吧?故鄉的孩童們也有我小時候那樣的蟬趣嗎?

壹點號 龍嶺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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