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到死去的爺爺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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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董霖(版權所有,違者必究)

宮滿意立冬後,入夜無眠,膽顫心驚,心灰意冷。他拔出手槍,幾次要勾手指頭。宮滿意是開良縣首戶,比民國開良縣縣長說話還有斤兩。

宮家高門大宅,良田千畝,半條街買賣店鋪。兩房太太,美人嫻淑。仆人忙碌,炮手快槍,車馬運輸,金銀滿屋。旁人不解,做夢也能笑醒的福,宮老爺怕誰?縣長還讓他三分。

宮滿意不敢做夢,夢裏總出現個長牙環眼魔,嚇得他不敢擡頭。宮家趕大車的車老板兒秦順,竟敢抽他鞭子,馬鞭抽臉,一鞭一血印。秦順紅臉膛,轉臉面無血色,鞭子打得“啪啪”響。宮老爺嘴角流血,雙膝跪地求饒,秦順指胯下:從這爬過去,饒你這回。宮老爺當著眾人面,從秦順胯下爬了過去。奇恥大辱,哭濕被頭,從夢中驚醒。

吃過早飯,宮老爺渾身不自在,夜夢生氣憋到白日,如此活人甚為難受。今兒出宅,管家老何派的車老板兒,正是夢裏那個秦順。他看見秦順就氣不順,其手裏的馬鞭子,恰是抽自己那桿歪脖鞭,鞭梢似乎還留著血跡。宮滿意想發火,卻覺得夢裏事與白天事,畢竟兩回事,他忍下了。

秦順趕著大車出宅門,倒是穩當,他哼起小曲:“小嫂子呦,叫桂琴呦,快開門呦,小酒菜呦,來疼你呦”。宮滿意勃然大怒,喊秦順:回宅,不去商會了。進宮宅大門,宮老爺叫護院炮手:來人,將秦順拿下,麻繩綁了。

宮滿意奪下馬鞭,抽秦順幾鞭子。上房大太太叫桂琴,秦順滿嘴胡謅亂調,真乃夢裏白天鬧騰宮家。

秦順被炮手擰著胳膊,關進後院牢屋。太太問:後院牢屋是關歹人的,秦順是新來的車把式,老實巴交,怎麼關牢屋?宮滿意氣憤地說:秦順明著老實,夜夢變白臉鬼,打罵主子,讓我受胯下之辱。他還羞辱太太,將太太名諱編入小曲,浪蕩哼唱。

太太說:白黑兩界,夢裏事,該夢裏解,怎麼白黑混亂呢?秦順才來幾天,他怎麼能知我的名諱。宮滿意說:我也想在夢裏平息夜夢事,白天出車走馬會客喝茶。可在夜夢,秦順兇煞,不得商量。他倒像主人,我這主子竟成他奴仆。端茶倒水,開門趕車,好生伺候。他仍是說打就打,百般虐待。太太說:老爺對他這個新馬夫,怨恨餵瘦了馬,也沒少打罵。白天做得過分,興許是在夢裏還債。

宮滿意說:我管他吃住,他餵馬趕車不中我意,打罵幾回怎麼了?此不為過,大戶人家打傭人,也在情理中。太太說:去到夢裏,秦順便要打老爺,也算報應。白黑兩界,不全老爺說了算。宮滿意說:這不在理,難不成傭人受氣,都去夢裏打主人?太太說:別人睡得香,有一堵夢墻擋著。老爺睡覺弱,夢墻倒塌了,什麼人都能進到夢裏。

宮滿意點頭:太太的話我知曉了,白天高墻大門,夢裏無墻無門,怪人進來,也便怪夢多。我改一改,不再待人苛責。

宮滿意叫人放出秦順,對其優待一些。秦順白天悶頭幹活,不吱聲,不敢正眼瞧老爺。夜夢,秦順面如白紙,大搖大擺去上房吃飯。宮滿意說:仆人怎能在上房吃飯?我優待你,夾些魚肉,蹲地上吃,這是家規。秦順臉無表情,蹲地上吃兩口,站起來,一把掀翻桌子。揪著宮滿意脖領子,扇兩個嘴巴子。

宮滿意夢裏又受了秦順的窩囊氣,早起一顆牙松動,感覺秦順的嘴巴子是真打。白天,宮滿意找茬兒說馬瘦了,罰馬夫秦順,一天就吃一頓稀飯。秦順餓得兩眼發綠,餓急眼抓吃幾口馬料。夜夢,秦順找到宮滿意,拔出尖刀,張開血口,割他腿上肉充饑。宮滿意大叫幾聲,好歹醒了,滿身是汗,不敢再睡。

宮滿意找到縣城的夢師邱先生,問解夢法子。夢師邱先生說:夜夢驚恐,有人入夢折騰,源於心虛內空。你心裏有黑洞,白天填補不上,夜來驚恐不安。宮滿意低頭沈默良久說:那年出口外做生意,遇到暴風雨,車老板兒老顧救了我,他掉下溝,沒了。邱先生說:你許諾了什麼?我答應用那趟生意八成利,貼補顧家。邱先生問:後來給顧家多少?宮滿意咳嗽幾聲道:分文沒給,那趟生意虧了本。

邱先生說:出口外沒賺錢,卻打開商道,後來賺得了眼下這份家業。宮滿意不回話,低頭嘆氣,忽然驚詫地說:老顧是溪縣人,秦順也是溪縣人,有些怪了。夢師邱先生說:這夢還有解,將老顧該得錢,給秦順帶回溪縣。這樣,吃睡有滋味,日子過得舒坦。

宮滿意按照邱先生說法,拿出十根金條,五百塊銀元,給了秦順,由他帶給溪縣老顧家。秦順拿上金銀,放進大號搭褳裏,回溪縣去了。秦順走兩袋煙工夫,宮老爺如百爪撓心,千蟲入腦。一時間翻天鬧心,站不起坐不下。起手摔了茶盅,打碎一只花瓶,叫來兩個護院炮手,吩咐騎快馬追上秦順。務必拿回金銀,把人綁了石頭沈河。

下午,炮手回宅交令,說秦順已經沈河。做掉秦順,宮滿意入夜大睡,乞求築起夢墻。沒想到秦順又進到夢裏,滿臉是血,頭上生出犄角。他手持樸刀,猛撲過來,一刀劈下去。宮滿意大叫驚醒,再不敢夜眠,只靠白天打盹過活。幾天後,宮滿意滿眼血絲,虛弱得不成人樣。他又找夢師邱先生,問解。邱先生搖頭說:夢裏的事,白日了斷。白黑的線也就斷了,此事再無解。

宮滿意回宅,長籲短嘆,吩咐準備後事。太太說:也許還有解,活人不能被夢嚇死。宮老爺搖頭:夢師邱先生說沒解,白黑線斷了,再無法子。太太說:邱先生對你失望,不想再救。宮老爺說:自作孽,不可活,我派人殺秦順,割斷了線,秦順待在我夢境不再出來。秦順不再受轄制,夢師也拿他沒辦法。太太說:黑白線還沒斷,俺給了炮手幾個錢,叫他們只拿金銀,不傷人,秦順還活著。

宮滿意眼睛放光:原來是這樣,線沒斷,秦順還能從夜夢出去,那便是我有救了。太太說:把老顧家的錢,交給秦順帶回溪縣吧,以後吃飽睡香,有滋有味過日子。宮滿意滿眼含淚,點頭應下。十根金條,五百塊銀元,交給秦順帶走。宮滿意喝著茶,心情寧靜。突然,他大叫一聲,頭疼欲裂,摔碎碗碟和瓷器,掀翻桌子,打傷丫環。

宮滿意慌忙進屋,取出駁殼槍,帶上兩個炮手,上馬出宅追秦順。眼睜睜看著錢被人拿去,宮滿意如刀割心,不做點啥熬不住。太太跟著追出去喊:你呀,怎麼就改不了,命都不要了嗎?你改吧!宮滿意頭也沒回,拍馬追出開良縣。

宮滿意沒追到秦順,回到宅內。太太苦勸其無改,生氣回娘家了。二太太年輕,也倒塌了夢墻,夢裏殺氣騰騰,一季不敢睡,已經病得不認人。宮滿意氣急敗壞,一心抓秦順,追回金條和銀元。管家老何勸說:真金白銀拿去,是心疼,可過日子更要緊啊。宮滿意說:你旁觀,說話不腰疼,拿去你攢的錢試試。

宮滿意命炮手去管家屋,拿出倆寶貝悶葫蘆罐兒,當老何面摔碎,裏面攢的銀元滾落一地。管家老何又氣又急,慘叫一聲,仰面倒地死了。

從此,宮滿意白天打盹也不安寧。管家老何面如白紙,撿起落地的一塊錢,打宮老爺一嘴巴子,數落半天。宮滿意嘴角流血,求饒無果。

宮滿意疲憊不堪,生不如死,跪在夢師邱先生面前,發誓再無貪念,放棄追殺秦順,出錢照管何管家老母和後人。邱先生點頭,口中念念有詞,引導宮滿意入夢鄉。邱先生問:你當真不再追殺秦順?宮滿意點頭。照顧何管家老母和孩子?宮滿意再點頭。請回太太,踏實過日子?宮滿意喃喃地說:我可不折騰了,有滋有味i過幾天日子。

邱先生引著宮滿意往夢深處走,長牙環眼魔沒出來。宮滿意膽子大起來,忽然拔出攮子,刺中邱先生後心。邱先生詫異一下說:你傻,殺夢師,深夢再也出不去。宮滿意冷笑說:先生知道太多,不可活。入深夢,我便會說,老顧救我,可他要價太高,我用攮子刺殺他。秦順讓我一槍打死在河裏,太太抱怨,我失手殺了她。二太太看見殺大太太,我在其被窩放進幾只活老鼠,嚇瘋她。管家老何知道內情,被我氣死。再殺先生,我就洗白了。

邱先生坐在椅子上,氣喘籲籲,疲憊不堪。徒弟小童進來嚇一跳:老師,您後背見血。邱先生說:不出些血,怎能引他進深界。入了深夢,我才能移心給他,這心性是個雅士的,宮滿意或許能滿意。

邱先生擦幹血跡,換妥衣服,吩咐小童:給宮老爺準備一根拐杖,一會夢醒,他將老去十年。宮滿意一夢步入古稀之年,或心安,也算償還些心底藏的血債。

小童疑惑,望著先生。邱先生說:深思與深夢,方可移心性。人有十年經歷才能深思,深夢一場便是十年。

宮滿意次日醒來,胡子花白,顫顫巍巍,與入夢前天地兩樣。他拱手給邱先生施禮,稱其為再生父母。宮滿意接過小童遞過來的拐杖,蹣跚行走,回到宮宅。

秦順正在餵牲口,大太太笑著走出來,二太太銀鈴般樂著打秋千,管家老何張羅著院子裏的事情。宮滿意跟他們打招呼,但是沒人搭理他,他們顧自做著事情,好像沒看見他進宅。宮滿意覺著自己或許是死了,此乃魂靈回到宅中。他大聲喊:人人得善,出來者給十塊錢。宅內人紛紛跑出屋,圍著詢問老爺這兩天去哪了?人群裏再也沒有秦順、太太、二太太、管家老何。

宮滿意抹去老淚說:都有,都有啊!開宅大門,把挨凍受餓人,皆請進家來吧。活著就好,一人也不可輕待!

吝嗇的宮滿意,七十歲(實為六十歲)開始行善,為開良縣首善。他夜寢入夢前,祈求見到不再回來的人,白日不見,夢中見,生死悠悠贖心在。長牙環眼魔怪,你出來吧,吾不再恐懼,要與魔為鄰。

宮滿意專善救人,救每個可救之人,他清誠坦蕩,口頭禪是:活著就好,一人一世界,皆不敷衍虛待。宮滿意活到了一百一十歲(實為一百歲),安穩夢中,壽終正寢!縣誌收記。

(小林小說,版權所有,違者必究。文章為藝術創作,切勿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