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門上生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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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冰天雪地。

天空藍得令人心醉,像是倒垂的海洋,觸手可及。沒有一絲風。

這是最適合登頂的天氣。

雪山之巔高聳入雲,連飛鳥都絕了蹤跡。一行四人,用路繩連著,螞蟻般排成一條豎線,正沿著冰坡費力地向上攀援。

萬籟俱寂,只有高山靴底踩上積雪。外力的作用下,積雪緊密地粘合,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沒有人說話,極致的沈默中,四人小心翼翼地行進,連呼吸聲都刻意收斂。

這一段仰角近六十度的上坡路是雪崩高發區,哪怕只是一句竊竊低語,都有可能打破微妙的平衡。

虞信禮走在領路位,用冰鎬撐直上半身,往前眺望。

已經快走出雪崩區了,山頂遙遙在望。他的精神隨之一振,疲憊感瞬間消散,心緒不由激蕩起來。

虞信禮是重度的登山發燒友,十年來,已經征服過大大小小不下百座險峰,卻一直沒有機會領教一下眼前這座被稱為“失落之境”的高原雪山。

勝利就在前方,今天,他的戰績裏又將新添光彩一筆。

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

他用空出來的左手,按了按胸前。隔著厚重的登山服,依然能夠感受到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藏在內襟的口袋裏。

他決定在山頂上,向女友美巧求婚。

這是虞信禮偷偷準備的驚喜,生怕走漏風聲,所以就連同行的兩位好友都暫時瞞著。

“失落之境”的誓言,摯友環繞身邊,天地作證,冰雪為鑒——還有比這更浪漫的方式嗎?

一想到等會的求婚,防護鏡片後虞信禮的眼角已經笑得微微彎起。他整理了一下表情,忍不住回過頭。

根據排好的隊形,虞信禮打頭,女友美巧次之,小馬最年輕,經驗相對單薄,所以走在第三位。虞信禮多年的死黨章宇殿後。

此時,虞信禮回頭,就是想看一眼美巧。雖然不能交談,但有個含情脈脈的對視,也是好的。

可下一秒,虞信禮瞳孔瞪大,整個人瞬間僵了。

他的身後,空空蕩蕩。除了曳地的繩索與一行自己的腳印外,哪裏還有半個人影!

雪地的視野極佳,一眼能望出去百米。他看得分明,絕不會錯——前後左右,目盡之處,只有他孤零零的一個人。

虞信禮全身的毛孔都炸開了,寒氣爭先恐後地往裏竄。

這怎麼可能呢?

三個大活人,怎麼會走著走著,就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而且,他們是用路繩連在一起的,就算美巧他們踩空了,掉入冰裂縫,或是倉促間發生其他意外,來不及呼救,他也絕對不可能毫無察覺啊!

對了,路繩。

虞信禮恍然回過神,連忙去拉路繩,手指抖個不停。一直拉到盡頭,他心底又是一涼,只見繩索的末端完好無恙,根本沒有斷裂的痕跡。

難道,是美巧他們自己解開安全扣的?這實在說不通啊。

眼前的情況詭譎至極,無法用常理度量,虞信禮一時間還來不及驚慌,只是覺得十分困惑與茫然。

這時,他忽然覺得,腳底下的觸感不太對勁,似乎硌到了什麼圓筒狀的東西。他下意識低頭,挪開腳,看見了一截白皙的手腕,從袖口與手套的縫隙間,露了出來。

手腕上還戴著一條施華洛世奇的鏈子,是他去年情人節送的禮物。

虞信禮怔了幾秒,隨後,他雙膝一軟,撲通跪了下來,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號。

他的女友美巧,被埋在他腳下的雪層裏,臉色發青,雙目鼓突,全無一點聲息。

她死了。

2

“虞叔!虞叔!”

耳邊有人輕喚,柔和的女性聲線。

虞信禮霍然睜開眼睛。

暖黃色的天花板映入眼簾,那是療養院給每個房間都配置的墻紙。

床邊探過來一張年輕女孩的臉。

披肩直發,齊劉海,發色天然帶了一點淺棕。五官雖談不上驚艷,但極其清秀幹凈,有一種無攻擊性的美感。右眼角下,綴了一道月牙形的淡淡痕跡,不知是胎記還是疤痕。

“落落?”虞信禮的視線逐漸聚焦。

女孩正是傅落落。洛城大學中醫專業一年級研究生,也是臨終關懷療養院裏的誌願者。她衝虞信禮莞爾一笑,關切道:“虞叔,又做噩夢了?”

是啊,又是這如跗骨之蛆般的噩夢。十五年過去了,諸事皆休,回憶模糊,逝者早化作白骨,生者亦面目全非。唯有這噩夢,經久不絕,反倒是最最長久的存在。

虞信禮神色晦暗,輕嘆了口氣。方才的夢魘歷歷在目,他一時回不過神。房間裏溫度宜人,可被褥之下,他橫陳的軀體卻冰冷而僵硬,仿佛雪層中封存的屍體。

他撐起手肘,費力地拖動毫無感覺的下肢,想要坐起來。

傅落落連忙上前幫忙,一邊說道:“虞叔,晚飯咱下樓吃吧,吃完正好我推您在院子裏轉轉。”

不過稀松平常一句話,女孩卻埋下頭,目光躲躲閃閃,連耳根都有些泛紅。

虞信禮心下了然,又看傅落落這模樣實在可愛,不由逗她,“你們準備了生日會,對不對?我可是都知道了。”

傅落落毫無底氣地嘟囔,“沒有啊……”

“你呀,大概是天底下最不會說謊的傻孩子。”

說話間,虞信禮已經在傅落落的幫助下,順利移動到了輪椅上。他拍了拍扶手,神色已經一掃片刻前的黯然,笑道:“咱們走。”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歌聲環繞下,護工推來蛋糕。燭火躍動著,在墻上投下犬牙交錯的陰影。

“虞叔,許個願望吧。”傅落落提醒。

於是虞信禮輕合雙目,雙手握拳。燭光的映照下,他顯得無比虔誠。

他在心裏默默地祈禱:

上蒼啊,我已時日無多,知道自己半身癱瘓,不過一副殘軀。可我的靈魂仍舊向往絕頂的風景。若你垂憐,請讓我回去吧。

回到夢想戛然而止的地方。

回到埋葬摯愛與知交的地方。

回到那個,“失落之境”。

這便是我唯一的願望。

3

東奔西顧酒吧。淩晨一點半。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老白一進門就哼唱起來,甚至還試著打了幾下拍子。一拍都沒打準在節奏上。

而一首原本歡快的生日歌,在其瘋狂跑調的演繹下,聽起來活像深更半夜在鬧鬼。

“怎麼樣,我夠意思吧?不僅記得你的生日,還特意趕來送祝福。”老白挑了挑眉,對自己的歌聲頗為滿意,“謝謝就免了,來杯紅絲絨。”

顧西正趴在吧臺上玩手機麻將,連眼皮都沒擡,於百忙之中衝老白豎了根中指,冷冷道:“謝你大爺,我生日是在三天後。”

“哦。”

老白熟門熟路地摸出酒瓶,飲了一大口後,又熟門熟路地給自己找補。

“我其實是為了給你提前預熱一下,讓你做好心裏準備,用心何其良苦啊。”

顧西最討厭過生日,每逢生日臨近,就是他一年一度的“極度郁悶期”。

他懶得理老白,不耐煩一擺手,“今天鬼市關門,你給我滾蛋!”

剛推開門的傅落落正巧聽到這一句,一下子頓住。門開了一半,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下意識脫口輕輕“啊”了一聲。

顧西聞聲,這才從手機屏幕上擡起頭,往門口望來,“哎,不是讓你滾蛋——”

話音戛然而止,他看清來人,臉色倏然一變。

“又是你?”

“……”這招呼打得,真是讓人無從接起。傅落落只好局促地笑了笑,感覺自己似乎不太受歡迎。

兩個月前,她受療養院一名病患所托,於鬼市中求購“回光針”,因此與顧西結識。彼時事情一波三折,顧西也出手幫了忙。如今回憶起來,竟還恍如昨日。

只是林爺爺,已經不在了。

傅落落吸了口氣,按下傷感的情緒,輕手輕腳地走進來。

顧西再也沒心思打麻將了,目光緊緊跟著她的腳步,近乎有些炙熱。旁邊的老白則若有所思地望了顧西一眼。

一直待傅落落走到近前,顧西的神色才恢復如常,“忘了告訴你,鬼市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同一個人只能求購一樣商品。否則,人心不足蛇吞象,再多的家當也經不起燒啊。”

“不過——”他話鋒一轉,“上次,你並非為自己而來,姑且不算。那麼今天,你要買什麼?”

“我……”傅落落欲言又止。

顧氏一族,世世代代為鬼市推門,擁有“讀心”之異能,用了千百年,比小李飛刀還例無虛發,完全零差評。可不知怎麼,到了傅落落這裏,居然首遭敗績!傅落落內心有近百個不同的聲音,根本分辨不出真實的本我,就像……就像是一個超多重人格的瘋子。

為此,顧西心塞得要命,尋思著定要找機會調查一下。不曾想,還沒等他有所動作,傅落落反倒先“自投羅網”了。

眼下,他雖不能讀心,但基本的判斷力還是在線的,見傅落落吞吐,當即敏銳地一眨眼,“莫非……難道……該不會……你這次還是為了別人?”

傅落落點點頭,露出了一個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十分理所當然的笑容。

能言會道的顧老板成功被噎成了啞巴。

好家夥,真是好家夥。不僅是難得一見的瘋子。還是天下僅有的缺心眼。

朱門一開一合,買賣便落定了。

顧西目送傅落落辭別,不知在想些什麼,眼神無端有些沈郁。

“不是說今天鬼市關門嗎?”老白在一旁不滿地哼哼,“雙標狗。”

眼瞅著女孩的背影已經瞧不見了,顧西終於舍得分給老白一點余光,“餵,你今天不進鬼市,所以到底來幹嘛的?”

老白但笑不語,表情仿佛在說:來呀,讀心呀。

“不稀罕讀你。”顧西眼一閉,作假寐養神狀,幹脆連余光也不施舍了,“有屁快放。”

“我來是想告訴你,你托我查的那件事,有線索了。就這幾天吧,不出意外的話,能給你一個結果。”

老白說完,看著顧西,好似在等待他的反應。

顧西沒反應。

人仍舊坐著,眼依然閉著,臉色波瀾不驚,沒有一絲起伏。可若是細聽,便會察覺,他的呼吸悄然變得急促。

過了好一會,顧西仿佛在沈默中平定了心緒。他睜開眼,看向老白,正色道了一句:“謝謝。”

平日裏習慣了顧老板漫不經心的模樣,乍然見他這般鄭重,老白反而有些不自在,擡手動了動鴨舌帽的帽檐,相當生硬地岔開了話題。

“對了,你剛才的小動作,那姑娘沒註意,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啊。怎麼,有想法?”

“你想哪去了……我只是有點擔心,可能會出事。”

老白帶了點揶揄的笑意,“不是讀不出人家的想法嗎,你怎麼知道要出事?”

顧西望了一眼傅落落離開的方向,屈指一按眉心,厚顏無恥地吐出兩個字:“直覺。”

4

傅落落熬了半宿,自鬼市回來後,又去趕了早課,一直忙到下午才騰出空來,一刻不閑地來到療養院。

天氣正好,四五點的光景,行人寥寥,只有一名環衛工人弓著背,正在療養院臨近的馬路上清掃落葉。

這名環衛工近五十歲,形容滄桑,少言寡語,總是在附近走動。傅落落來來去去遇見好多次,已然眼熟,喊了聲“邱伯”,便匆匆進了院門,徑直往虞信禮的房間去。

虞信禮的輪椅被推到窗前,陽光傾瀉,將男人的臉籠在一團燦然的光暈中。

他其實不過四十來歲,正是壯年,卻在往事與病痛的雙重折磨下,顯得異常衰老。

傅落落正在向他演示一樣東西。

那東西不過一巴掌大,有點像學生用的計算器,最上方是窄窄一橫條顯示屏,下面分布著零到九的數字鍵,側面則有一個紅色的按鈕。

這正是傅落落昨天夜裏自鬼市購得的商品,叫做“任意門”。

“在顯示屏上,通過數字鍵,輸入某個位置精確的經緯度數據,然後摁下側面的這個紅色按鈕確認,就可以了。”

“這樣……就可以了?”虞信禮訝然道,心底有些存疑。就這麼一個平平無奇的小玩意,真的可以在一瞬間,將他轉移到千裏之外的地方?

“操作完之後,您眼前會出現一道門形的入口,徑直走進去。不過一交睫,就會到達心之所向的地方,哪怕那地方遠在世界的另一端。”傅落落頓了頓,解釋道,“這些都是鬼市老板說的,肯定不會錯。”

見傅落落說得篤定,虞信禮這才安心。

傅落落繼續道,“老板還說了,鬼市的東西,有神通則必有限制。這任意門的限制在於——第一,一次最多只能同時轉移兩個人;第二,一共只能使用三次。”

虞信禮對此倒是不太在意,“無妨,你我二人,一來一回,足夠。”

傅落落點點頭,卻沒將東西交給虞信禮,而是放進了自己的書包裏收好。

她會與虞信禮同行,這是二人一早結下的約定。如若不然,傅落落也不會答應幫忙。

一方面,她能理解虞信禮的心情。

虞信禮曾是一名登山愛好者,十五年前,他曾嘗試登頂幾松瓦雪山。“幾松瓦”在藏語裏是“遺忘”的意思,這座海拔七千余米的高原雪山,因為終年冰雪、人跡罕至、又富有神秘的傳說,故而被稱為“失落之境”。

彼時,與虞信禮一同攀頂的還有他的女朋友美巧,多年死黨章宇,和年僅二十歲的大學生小馬。

虞信禮與女友美巧在登山協會的聯誼上相識,因為共同的興趣而彼此欣賞,繼而墜入愛河。這次的雪山之行,虞信禮是揣了自己的小心思的——他偷偷買好了戒指,打算在山頂向美巧求婚。

從山腳出發,上雪線,一切都是那麼順利,峰頂幾乎近在眼前了。

可意外總是會在最松懈的時刻猝然發生,像是轉角處衝出的失控車輛一般,將你撞得人仰馬翻。

四人在通過冰坡時遭遇了雪崩,美巧、章宇和小馬全部遇難,連屍體都沒能尋回。虞信禮雖然僥幸得救,但下肢癱瘓,余生都不得不在輪椅上度過。

有生之年,虞信禮夢想著還能再一次回到幾松瓦雪山之巔,一償宿願。但是以他的身體狀況,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奢望。

好在,鬼市就是一個專門實現不可能的神奇地方。

但另一方面,傅落落也有自己的顧慮。

林啄堂的事,歸根究底是因果之命數,但傅落落還是免不了有些自責。如果她可以思慮得再周到一些,不那麼草率地就把“回光針”交給林爺爺,那麼事情或許還有可轉圜的余地。

所以這一次,傅落落打定主意,絕不會叫虞信禮獨自行動,說什麼自己也得跟著,萬一有什麼紕漏,也好隨時照應。

心念飛速流轉,身體卻有些疲憊。熬了半夜,又是去鬼市那般不平常的地方,到底損耗心力。傅落落連忙擡手,卻仍是沒來得及捂住,打了一個眼淚汪汪的大哈欠。

虞信禮看在眼裏,不由歉然,“辛苦你了,落落,快去休息一會吧。”

傅落落看了一眼手表,“不啦,我等下還要回學校,再陪您一會就走。”

“那喝杯熱茶吧。”虞信禮從床頭抽屜裏拿出茶罐,泡了一杯。傅落落接過,幾口灌下肚,把書包墊在腰後,稍稍調整了一下坐姿,強行抖擻精神。

她似是想起什麼,問道,“虞叔,當年那場雪崩是怎麼發生的?”

虞信禮望向窗外,沈默了片刻。往事如煙,他的面容在日光中一片模糊。

“其實,我們都具備專業的登山技能,很清楚要怎麼安全高效地通過雪崩區。可偏偏就在那個時候,章宇的安全繩扣突然脫落,坡度仰角很大,他頓時失去重心,往下摔落。雪山上有很多冰裂縫和中空的塌陷層,他這樣摔下去,九死一生。”

“我一下子就急了。章宇是我的發小,從小穿一條褲子的鐵哥們,哪怕理智告訴我應該留在原地,但感情絕對不容許我眼睜睜地見死不救。再說,他已經結婚了,有妻有女,女兒叫小妍,才剛滿三歲,我怎麼能讓她就這樣失去自己的父親?所以我想也不想就撲過去拉章宇,美巧和小馬也衝下來幫忙。”

“在雪崩區,一聲咳嗽都是禁忌,更何況我們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在我拉住章宇的同時,我感受到身下的雪層在輕微地顫抖,發出沈悶的轟鳴,像是一個龐然巨獸醒了過來。我擡起頭,看見洋洋灑灑的雪,遮天蔽日,朝我砸了下來……”

“那便是我最後的記憶了。”

虞信禮的聲音漸次低沈,消散在空氣裏。

傅落落張張嘴,想說什麼,卻突然疲倦得無以復加,覺得自己的眼皮越來越重……

5

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了傅落落。

她好不容易摸出手機,上下眼皮還難舍難分,半瞇著,甕聲甕氣地接通,“餵?”

電話那邊,居然是顧西。

“傅落落,你還好吧?發生什麼事了嗎?”他問得頗有些沒頭沒腦。

傅落落卻陡然一個激靈。不對啊,自己怎麼睡著了?

她坐直身,大腦一陣眩暈,待視野終於清晰,這才發現,她正靠在療養院房間裏的椅子上,身上還蓋了一條毯子,而虞信禮卻是不知去向。

傅落落的睡意登時全消,好似有所預感,立刻去翻自己的書包。翻著翻著,心底直往下沈。

任意門不見了。

傅落落的目光落在了手邊的茶杯上,心如電轉,她驟然明白了什麼,不安的感覺愈發濃重。

虞信禮還是騙了她。

他要任意門究竟是為了做什麼,他現在又去了哪裏?

“你別著急。我知道他在哪裏。”

顧西的聲音傳出來,溫和而沈穩,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讓慌張的傅落落驟然安定了心神。

“臨江區新二村13弄21-5戶。我現在也過去,你先到的話,就在門口等我,不要一個人進去,可能會有危險。”

顧西給的地址,是在洛城北邊的一片破舊的城中村裏。傅落落滿腹疑惑,虞信禮怎麼會去那裏?顧西又是怎麼知道的?

“電話別掛,路上跟你解釋。”顧西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

事急從權,傅落落再不猶豫,拔足飛奔,在療養院門口攔下一輛出租車。

車輛疾馳在外環上,一路往北。顧西的聲音始終有條不紊,“我在‘任意門’上貼了一片隱形追蹤器,是不大合規矩,但這不就派上用場了嗎。”

顧老板嘴裏說著“不大合規矩”,語氣上卻是光明磊落,坦然得很。

這倒是傅落落完全沒想到的情況。她一時語塞,斟酌了一會,才把“為什麼”三個字問出了口。

“也沒什麼,我就是有點擔心……”這回,換顧西語塞片刻。而後,傅落落聽到他輕輕吐了口氣。

話筒那端靜了幾秒。

“傅落落。”顧西倏地叫她的名字,“實話跟你說了吧。”

“我顧家世代為鬼市推門人,可以通曉人心。客人來鬼市買東西,我們可以讀出對方內心裏的真實想法。”

“鬼市存在數千年,鮮有入市卻只為他人求物的人,你倒是占了兩回。因你代人求購,我便無法得知使用者本身的想法。而你……”話到嘴邊,顧西還是略有遲疑。

顧西原本是想表達,他之所以私自用追蹤器,是因為既讀不到使用人的想法,又讀不出代買人傅落落的想法,難免心裏沒底。

但他這麼一遲疑,傅落落顯然會錯了意。

是自己的錯,又是自己的錯!如果這次虞叔再出什麼事,她真的不會原諒自己。傅落落的手心滲出冷汗,眼眶也一陣陣泛酸。

傅落落到達13弄時,正好看見顧西的車。他技術高超,在逼仄的巷弄裏左右騰挪,眨眼便到近前。一腳剎車,四平八穩地停住。

兩人打了個照面,也沒空寒暄,一起趕往21-5戶。

21-5戶是一處群租房,不到四十平米的地方,被隔成了五六個單間,蜂巢似地擠擠挨挨著,一丁點空隙也沒浪費。

追蹤器的信號停在內裏最後一個單間,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移動了。

傅落落叩了幾聲,無人應答,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裏頭靜得叫人不安。顧西輕聲道了一句“抱歉”,徑直握住門把,手腕一振,也不知怎麼發的力,只聽哢噠一聲,門開了。

房間裏沒有人。

極小,低矮昏暗,墻面已經看不出粉刷的顏色了,到處糊著舊報紙。只有一扇開在走廊的小窗,因為空氣不流通,撲面一股腐朽的潮氣,混合著方便面的酸菜味道,令人忍不住反胃。

這樣一個難以稱之為“家”的糟糕地方,卻是這個城市裏最底層的人,苦苦打拼才能留住的容身之所。

家徒四壁,簡直一覽無余。唯一有色彩的是床頭的幾個相框,定格著笑臉。

傅落落一眼看見,其中一張四人合照前,方方正正地擺著一樣計算器模樣的東西,正是“任意門”。

虞信禮果然來過這裏。可如今人已不在了,他們到底來遲一步。

“這裏面,有你那位虞叔嗎?”顧西上前,拿起那張合照,遞給傅落落看。

傅落落收回心神,視線一聚攏,她立刻認出來了。她曾在療養院裏看到過同樣的登頂留念照。

虞信禮、美巧、章宇、小馬。

四個人,三男一女,對著鏡頭比耶,神采飛揚,背景是一覽眾山小的絕頂之上。

傅落落心裏咯噔一下,連忙去看其他相框。

其中有兩張,都是同一個女孩的單人照。一張是幼年,紮著衝天辮,小臉蛋紅撲撲的。另一張很新,少女穿著高中制服,驕傲地捧著成人禮的證書。

最後一張照片,則是三人的全家福。父親,母親,笑靨如花的女孩。

傅落落的目光落在全家福中的父親身上,又轉頭看了看四人合照裏的章宇。她輕輕打了寒噤,一個可怕的想法在心裏漸漸成型。

“天啊……這……這是章宇住的地方。章宇還活著!”

雪崩時沒救回哥們,我還失去雙腿,愧疚15年卻發現他裝死

6

牙關格格打戰,章宇是被凍醒的。

他茫然地睜大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緊密的雪層之上,而環顧四周,赫然是一副冰雕雪砌的極寒景象。

不遠處有一個坐著輪椅的人影,背對著他,難辨面容,宛如一座亙古不變的雕像。

風如刀刃一般割在臉上,蒼青色的天穹沈默垂目,隱隱已有欲雪之勢。

章宇開始渾身發抖,因為寒冷,更因為恐懼。

他認得這裏,這是他永生難忘之地,是他午夜夢回時,如困獸般無法掙脫的牢籠。

幾松瓦雪山。

“失落之境”。

怎麼回事?自己明明下鐘回了家,怎麼轉眼間來到了雪山?

章宇用力搓了把僵硬的臉,感受到後腰處有一股灼熱的痛感,記憶隨之慢慢回籠。

對,他想起來了。

他正在泡方便面,眼角余光一動,看見身後突然出現了一個坐著輪椅的人。

沒錯,就是“突然出現”。他發誓,前一秒種,那個地方還什麼都沒有。

在他做出反應之前,後腰驟然一痛,電流的酸麻感蔓延全身,他眼前一黑,什麼意識都沒了。

再睜開眼,人便已到了冰天雪地裏。

事態詭異,可章宇似乎隱隱明白了些什麼。他站起來,朝輪椅走了一步,又畏怯地停住腳,躊躇著不敢靠近。

暌違多年的故交就在眼前,他卻無顏面對。

虞信禮仍舊沒有回頭,他望著遠處的天際,緩緩開了口,語氣異常地平靜,像是在訴說一段與己無關的過往。

“十五年前的事故,我一直當作是一場不幸的意外。美巧,小馬,你,都死了。我一個人活下來,廢物般茍延殘喘。我想過死,追隨你們而去,可到底沒有這麼做。我不是怕死,真的,如果換作你來過我的生活,你就會了解,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可我沒有尋死,因為我覺得老天爺讓我茍活,是要讓我去盡未完的責任。所以,我堅持著,哪怕每一天都是痛苦的煎熬。這些年,我散盡了積蓄,一直在竭力照拂美巧、小馬還有你的家人。”

“我自覺對嫂子和小妍有愧,你當年已是有家室的人,哪怕你執意堅持,我也該勸著你,不讓你和我一道去做那麼危險的事情。因為這個緣故,我很自責,不敢接近她們母女倆,只是從旁默默關註著。你當年‘意外身故’,賠了巨額保險金,他們母女倆在物質條件上還算過得去。只是,看著小妍一天天長大,看著她上小學、上初中、上高中,轉眼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我總是很心痛。我想,如果這些重要的時刻,你都在場,該有多好?”

“我萬萬沒料到,居然會以這種方式‘心想事成’。在小妍高中畢業的成人典禮上,我竟然在觀眾群裏,看見了你!”

說到這裏,虞信禮的語調終於有了波動。他撐住輪椅的扶手,佝僂著,長長吸了一口氣,似乎要將風雪都吞進胸腔裏,才能暫時平息住那團灼身的怒火。

“你的穿著打扮與以往大相徑庭,容貌也有了少許改變,乍看之下判若兩人,可我不會認錯,我怎麼會認錯你!”

“我又驚又疑,於是找人跟著你,暗中調查。後來查到,你叫邱大軍,是一名環衛工,住在新二村的群租房裏。可再查下去,就發現,‘邱大軍’不過是偽造的一張皮。你的真實身份,就是十五年前‘死’於雪崩事故裏的章宇!”

“為什麼……”虞信禮顫聲問,他終於將輪椅轉過來,看向了死而復生的摯友,卻沒有絲毫欣喜,滿眼俱是哀傷的怒意。

“當年,若不是為了救你,也不會引發雪崩,美巧他們也不會死,我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模樣。”

“那場事故,是不是與你有關?要不然,好好的,怎麼就你的安全扣脫落了?你到底圖謀了什麼?你當時既然活著,為什麼……為什麼不救美巧!”

虞信禮的淚水奪眶而出,可來不及流下,已經凍成了細碎的冰渣。

章宇搖搖欲墜地站在原地,臉色蒼白如紙,面對好友的詰問,他囁嚅著發紫的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虞信禮看了他許久,驀然笑了,笑得苦澀,卻又仿佛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

他低聲喃喃。

“罷了,一切都結束了。你我都不過是偷了命來活的未亡人,也是時候回去了。你看……”他擡起手,指著漫天白雪,空洞的眼神裏閃現微弱的光彩。

“他們都在等著呢。”

7

雪地裏掠過一道淡淡的弧光。

弧光的盡頭,兩個人自虛空裏從天而降。

落地的時候,傅落落趔趄了一下。顧西閃電般擡手,在她胳膊上精準地一觸即走,扶正了她略微不穩的重心。

“謝謝。”傅落落輕聲道。

此二人追蹤著定位器的信號,找到了章宇的住所,卻仍是來遲一步。虞信禮已帶著章宇,移動到了幾松瓦雪山,卻把任意門留在原地——顯然已是存了有去無回的必死之心。

傅落落原本做好了準備要與虞信禮同行,自然記得雪山的經緯坐標,立即輸入了進去。她與顧西馬不停蹄,通過任意門也來到了幾松瓦雪山。

此時,看著尚且安然無恙的虞信禮與章宇,傅落落一顆揪著的心,終於往肚子裏落回了一寸。

“落落?”虞信禮看清來人,驟然變了臉色。

虞信禮無所眷戀,一心尋死,早斷了後路,只是唯獨對欺騙了傅落落抱有歉意,更沒料到她竟會想法子跟了過來,一時又是吃驚,又是無措。

他急忙推動輪椅朝女孩行來,催促道:“快回去,這裏危險,你這丫頭真是……”

急中生亂,輪子陷進雪層,忽地側傾,將虞信禮撂翻了,摔倒在地,沿著坡度骨碌碌往下滾。

“虞叔!”落落疾呼,費力地往前奔跑。

可有人比她更快。

虞信禮摔倒的一瞬間,一直沈默僵立著的章宇,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跳了起來,疾奔而去,一把拉住了他。

虞信禮堪堪止住滾落的趨勢,卻反手用力將章宇推搡開。

“你別碰我,都這個時候了,不需要你惺惺作態!”

這時,傅落落業已趕到,她想扶起虞信禮,可力氣不夠,倒把自己絆了一跤。

傅落落下意識地回首,向顧西投去求助的目光。

顧西卻沒動,不遠不近地站在旁邊,像是一個疏離的局外人,眸色微涼,淡淡道:“時間有限,還是讓他們把話說完,做個了結吧。”

傅落落微微一楞。

他說得客觀理智,可聽在耳裏,還是免不了叫人覺得有些漠然。

傅落落垂眸思索了幾秒,不再徒勞地去扶虞信禮,而是看向了一言不發的章宇。

“邱伯,對嗎?你還記得我吧?我在療養院附近,常常能看見你。每次,你總是站在院子外,戴著帽子,專心地清理垃圾。可其實,你並不負責那片區域的清潔工作吧。你來,只是為了遠遠地看一眼虞叔,對嗎?”

章宇仍是低頭不語,虞信禮卻擡起眼,垂在雪地上的指尖輕輕一顫。

傅落落嘆了口氣,氣息絲絲縷縷地溢出,在唇邊化作白霧。她總是這樣耐心,忍著凍,溫柔地去解一個系了十五年的死結。

“邱伯,或者該叫你,章叔叔?我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我也不相信,一個會默默關心的人,會是故意害死朋友的罪魁禍首。這件事背後必有隱情。”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不可對人言呢?無論如何,你總是欠虞叔一個明明白白的交代啊。”

或許是最後一句話,打動了章宇。

他看了看傅落落,又遲緩地移動視線,似乎鼓足了勇氣,才艱難地直視虞信禮。

“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們。”

他終於開口,哽咽著,嘶啞得幾不成音。

8

十五年前。

幾松瓦雪山之行,年輕的小馬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美巧和虞信禮浸潤在甜蜜的愛河中,滿心滿眼都是彼此而已。

沒有人意識到,與他們同行的章宇,心中揣著的,卻是永別的絕念。

他束手無策,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章宇喜歡賭錢,從地下牌桌發展到網絡博彩,有賺有虧,但都是小打小鬧,他自知不是什麼光彩的癖好,所以瞞得很深,妻子與好友皆不知情。

後來,賭場裏認識了一個朋友,叫陳千,外號“千手”,是個逢賭必贏的大佬。章宇跟著陳千,不費吹灰之力就賺了一大筆錢。

都說由奢入儉難,章宇有了甜頭,怎會淺嘗輒止?

於是,他下的註越來越大,可陳千卻一夜之間消失匿跡。沒了指路明燈後,章宇的手氣一落千丈。很快,不僅盈利如數奉還,還將老底也倒貼了進去。

人似乎總是這樣,永遠覺得下一把會贏。賺的人覺得下一把能連莊,虧的人覺得下一把能翻盤。古往今來,貪念不外如是。

章宇輸的越多,就越想贏回來。越想贏回來,就輸得越多。負債滾雪球一般,滾成了望而生畏的天文數字。

當賭場老板下達最後通牒時,章宇終於慌了。

他還不起,這輩子加下輩子,都沒有這麼多錢,哪怕借遍親戚朋友,也湊不到一個零頭。

悔不當初,誰也幫不了他。

他可以躲,可他還有妻子,還有女兒。妻女要怎麼生活呢?要怎麼逃脫債主如影隨形的逼迫呢?

思來想去,擺在面前的只有一條路。

章宇在深夜裏親吻年幼的女兒,下定了決心。他還有最後的籌碼可以賭——他的命。

出發前,章宇給自己買了兩份人身意外保險,受益人是妻子。

雪山上,他殿後,峰頂近在咫尺。他擡起頭,最後一次深深註視前方好友的背影,在心中默念了一聲“再見”,然後伸手解開了腰上的安全繩扣。

只要他死在這裏,那麼一切難題都會迎刃而解。

他的死亡,會被認定是一場常見的登山事故。他的妻兒,會得到豐厚的、足以保障余生的賠償款。而他的秘密,則會永遠被埋葬在這座失落之境。

可章宇千算萬算,獨獨算漏了人的感情。

虞信禮那般克制專業的人,居然會不顧雪崩的危險,豁出命來救他!

於是,事情的發展便陡然間脫出了他的掌控,滑向萬劫不復的境地。

雪崩發生了,不該死的死了,該死的人,卻奇跡般地毫發無損。

被埋在雪層下的人,缺氧窒息前,會有約十五分鐘的救援時間。章宇拼了命地挖,十個指甲片全部翻了,指尖血肉模糊,也感受不到疼。

終於,他挖出了已經昏迷的虞信禮,緊急做了人工呼吸,險而又險地將他搶救回來。

繼續挖下去,卻怎麼也找不到美巧和小馬。

時間飛快地流逝,生命比時間還要步履匆匆。

章宇跪在雪地裏,摟著人事不省的虞信禮,發出無聲的、痛徹心扉的哀號。

在救援到達之前,章宇悄悄離開了。

他沒有死,卻必須偽裝成一個已死之人。只有他“死”了,他的妻女才有機會活。

他偷偷逃回洛城,改名換姓,易了容貌。

“章宇”死在了幾松瓦雪山上,成了登山事故新聞中的一個數字,而“邱大軍”卻在角落的罅隙中,小心翼翼地偷生。

為了守住秘密,就連妻女也不知內情。

他只能以早亡人的身份,存在於親人的追思中,眼睜睜地看著妻子在自己的葬禮上哭到昏厥,卻無法給她一個擁抱。

他只能用旁觀者的眼睛,躲藏在舞臺下的人群裏,貪婪地凝望著出落得越發美麗的女兒,卻無法參與她成長的點點滴滴。

摯愛就在眼前,卻可望而不可即。

十五年了,虞信禮固然活得煎熬,他章宇又何嘗不是度日如年啊。

9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會不顧一切地救我……我更不知道當時你準備要求婚……”

章宇捂住臉,泣不成聲。

指腹間沈積著積年累月的汙垢,將淚水染得渾濁,滴到雪地上,又被瞬間稀釋了去,淡到看不出痕跡。

冰雪湮沒一切,也包容一切。

無論是真相,還是謊言。

虞信禮長久地沈默著,神色劇烈變幻,末了,一聲悠長的嘆息。

愛恨情仇,貪嗔癡癲,似乎都消弭於這一聲喟嘆。

他闔上眼,不再看章宇,毫無血色的臉上只余下疲憊,如此刻天邊的暮色一般昏沈。

是顧西開口,打破了這戚戚然的緘默。

他掂了掂手中的“任意門”開關,神色淡淡。目睹這一場跨越數年的復雜糾葛,卻好似渾然不為所動,他的語氣冷靜得幾乎有些不近人情。

“行了,既然話都說完了,也該從哪來回哪去了。這地方,再待下去,都得凍死。”

被他這麼一提醒,傅落落驀地想起什麼,暗叫糟糕。

任意門一共只能使用三次。

第一次,虞信禮從療養院房間瞬移到章宇的住所。第二次,虞信禮與章宇從住所瞬移到幾松瓦雪山。第三次,她和顧西緊隨其後,也從章宇的住所瞬移到雪山。

額度……已經用完了。

傅落落急忙掏出手機,不出意外地看見空白的信號格。

這荒無人煙的千仞雪山之巔,又與外界無法通聯,他們該怎麼回去?虞信禮身體本就虛弱,抗不住風寒,再多待一時半刻,只怕有性命之虞。

她一時有些傻眼,本能地望向顧西,卻見顧西泰然自若,並不怎麼慌張,似乎早有對策。

他註意到傅落落的視線,也看過來,衝她輕輕一笑,舉起手中的“任意門”開關。

“忘了和你說,任意門的確只能使用三次,但最後還有一次重置的機會,不過地方沒得選,只能回到鬼市。而且……”

他聳聳肩,做了個表示無奈的姿勢。

“第一條規則不變,最多還是只能轉移兩個人。”

傅落落一頷首。

二人目光交匯,雖沒言語,但心照不宣地有了決定。

重置任意門,無需輸入經緯坐標,終點默認為鬼市所在的“東奔西顧”酒吧。顧西直接摁下側面按鈕啟動,弧光掠現,門形的入口浮現在眾人眼前。

虞信禮失魂落魄,直到被推進入口,才恍然回過神來,用力地扭轉身體,想要拉傅落落,卻拉個了空,焦急呼喊道,“落落,你怎麼辦?你們、你們怎麼辦?”

“沒事,您和章叔叔先走,我們倆有辦法回去的。”傅落落後退幾步,擺了擺手。

有個毛線的辦法哦……顧西腹誹道,斜覷她一眼,覺得這家夥真是樂天。

弧光漸漸收斂,眼見虞信禮與章宇的人影即將消失,顧西不緊不慢地叮囑了一句:“到酒吧後,找一個叫白冷溶的人,把事情告訴他,他會想辦法的。”

虞信禮的呼喊戛然而止,他與章宇瞬間消失不見,仿佛彈指碎裂的一個泡沫。

蒼茫白雪,無垠的天地間,只剩下傅落落與顧西兩個人了。

風愈發大了,衣角獵獵而舞,凜冽的寒氣來勢洶洶,幾乎要將他們撲倒。

“走吧。”顧西對完手表,又擡頭望了一眼濃重的天際,“先找個地方避一避。”

天色向晚,這將是一個充滿未知的雪夜。(原標題:《鬼市:任意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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