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鴿子屎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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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三聯生活周刊」原創內容

今天是白露,這個夏天收獲很多,也有遺憾,我還沒過夠就要結束了,時間總是這樣不會等你一步,與夏日告別,期待秋天。電視劇《喬家的兒女》即將迎來大結局,本劇從開分時的豆瓣8.7跌到了現在的8.0,劇中伊始那五位惹人心疼也令人感動的兄弟姐妹逐漸變成了“人均離婚一次的五個倒黴蛋”。這部劇雖然在布景制作、演員選角等方面沿襲了正午陽光一貫的水準,但隨著劇情發展,抓人的生活細節逐漸讓位給了糟心的狗血情節,難免給人高開低走之感。

作者 | 阿嚏

以下內容涉及劇透,請謹慎閱讀

制造年代感

作為一部年代劇,《喬家的兒女》截取了1977-2008這段中國社會變動最為劇烈的三十年作為故事背景,以南京城紗帽巷中的一戶普通人家——喬家的五位子女從小到大的成長史,來展現時代的風是如何吹拂到一個個具體的人身上的。

年代劇容易被人詬病的一個點是,做舊不夠真,僅靠昏黃濾鏡粗暴復古,忽視不同年代裏大到街景、小到家具和人們吃穿用度上的差異。在這個問題上,正午陽光保持了一貫的認真嚴謹。

第一集開篇是1977年,家家戶戶正在拆除防震棚,鏡頭從搭防震棚用的塑料布上積的雨水開始,緊接著轉到躺在破舊竹板床上的四兄妹,之後隨著他們往家裏搬東西,鏡頭從摞在一起的搪瓷盆和小木板凳劃到戶外,觀眾能看到人們穿著顏色和款式都比較單一的衣服,和拉貨的三輪車、“二八”自行車一起穿梭在狹窄的巷子裏。

喬家老屋是故事發生的重要場地,場景布置怎麼上心都不為過,但在不那麼重要的地方,劇組也沒有偷懶。四兄妹的母親在醫院即將生第五胎時,父親喬祖望還在朋友家打麻將。打麻將的這間屋子在本劇中出鏡次數極為有限,出現也是作為背景一帶而過,但從屋內擺的老款墨綠色熱水瓶、老式擺鐘以及麻將桌上放著的塊八毛的老版人民幣來看,劇組沒有忽視它,生活的痕跡肉眼可見。

歹竹出好筍

如果說“服化道”是一部作品能否神還原過往某個年代的硬件,那麼主要人物的塑造則是軟件,是靈魂。畢竟,我們也看過不少披著正劇/年代劇/職場劇的外衣,卻演著戀愛劇內核的作品了。

根據國家統計局的數據,1978年時,我國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為343元。而一孩化的計劃生育政策是在1979年開始推行的。回看劇中的喬家,喬家年紀最小的孩子是第一集中出生的老五喬七七,最年長的孩子是當時十二歲的大哥喬一成。稍一推算就知道,喬家的兒女們相繼出生於1965至1977年之間,和所有生於那段時間的人一樣,他們成長在一個全社會普遍不富裕,每個家庭中孩子又多的大環境下,這就讓他們的童年和青春期很難繞開“窮”、“餓”和“擠”。

而喬家兒女的磨難又更多一些。一是因為,他們的母親在生完老五後因大出血而死,五個孩子早早就沒了媽。另一個則是,他們攤上了喬祖望這個父親。喬祖望這個角色的出現,讓不少觀眾又有了被《都挺好》中蘇大強支配的恐懼。

妻子要生產了,喬祖望還在打牌賭錢。妻子死了,要挑骨灰盒,他挑最便宜的,然後把妻子妹妹給的用來買個體面骨灰盒的幾塊錢揣進自己腰包。若是他省這幾塊錢是為了給孩子們買點吃食倒也還算有良心,可他不是。老大告訴他,老五得喝奶粉或是牛奶,喬祖望不願出這份錢,便讓老大煮飯時多放些水,用米湯餵老五。家裏的孩子已經到了“老大熬完米湯,弟妹們爭著上去舔勺”的份兒了,喬祖望自己的酒肉卻從未斷過……

喬祖望不是國產劇裏常見的那種重男輕女的大家長,他是對兒子、女兒一視同仁地不待見,在他看來,不論是兒是女,全是討債鬼。喬祖望心裏,只有他自己。極度自私是喬祖望性格中最明顯的特征,他的市儈、無賴和不負責任也都由此衍生而來。觀眾對喬祖望的評論令本劇的編劇,也是本劇的原著作者未夕(原名楊筱艷)印象深刻,因為觀眾是“一邊罵這個渣爹,一邊說他就像家裏的誰誰誰”。這種反饋恰恰證明了喬祖望這個角色塑造得成功,這是一個很有特點,同時又沒有脫離真實生活的人物。

隨著劇情的展開,喬祖望這個角色也更加飽滿,因為創作者給予了他一些轉瞬即逝的“父性”時刻,如未夕所說,“對三麗的愧疚,送走四美時臉上的悲傷,一成考上大學時的欣慰感,這些也都是真實的。”

角色的成功並不能掩蓋喬祖望為人父親的失敗,劇中有一句“歹竹出好筍”,“歹竹”是指喬祖望,“好筍”說的則是老大喬一成。喬家雖然是靠著喬祖望的工資過日子,但喬一成是這個家實際的頂梁柱。

作為長子,喬一成小小年紀就已經開始操持家事,照顧弟妹。洗衣做飯的是他,深夜送生病的三麗去衛生所的還是他。年紀稍大一些,弟妹們也可以分擔些家務了,喬一成仍然不省心。三麗被猥褻後,堅持讓惡人伏法的是他;二強被老師懷疑偷竊,去參加家長會的是他;連隔壁鄰居家的鴿子屎拉在自家床單上了,出面和鄰居交涉的還得是他。可以說,喬一成承擔起了喬祖望作為父親該擔而沒有擔的所有責任。

原著中寫到,“喬一成覺得自己好像是稀軟的泥巴,被放進什麼形狀的容器,便成了什麼形狀。”這種頑強的適應能力是被生活這個大容器逼出來的。但面對如此糟心的生活,喬一成又何嘗不想逃?正是想逃的企圖,讓這個角色變得真實、立體,沒有淪為那種老好人式的扁平人物。

第三集中,喬家來了一對物質條件很好的夫妻,他們是喬祖望托人找來的收養人,在他們選中四美的那天夜裏,喬一成輾轉反側,第二天他拿著自己的所有獎狀跑到夫妻二人住的招待所毛遂自薦,請求被領養,他說,“我只想有個好的環境去念書、受教育。”

如果把領養事件看作是喬一成對原生家庭不滿的急性爆發,那他對表哥齊唯民長達十余年的嫉妒則是這種不滿的慢性持續。喬一成嫉妒表哥有白球鞋,嫉妒他高考成績比自己好,最嫉妒的還是表哥有一個不拖累人的家,這個家裏有一個好父親。第二集裏,喬一成被喬祖望打了一頓之後跑到城樓上,是姨父出去找的他,安慰他,“人這一輩子挺難的,難怎麼辦,你不活了?得咬牙頂著。”

《喬家的兒女》這部劇的英文名是The Bond,意為紐帶、粘合劑,喬一成正是聯結這個家的紐帶。他一邊厭棄著這個家,一邊又為這個家付出著,他身上的擰巴和矛盾並不局限於生在六零年代的人,現在飽受原生家庭之苦的人也能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那些沒有經歷過兄弟姐妹大家庭的年輕觀眾也很容易就被喬家那種“相互給予痛苦,又相互治愈這痛苦”的深刻關系打動。這或許正是這部劇在播出前期收獲了一致好評的原因。

灑人工狗血

姨夫在城樓上安慰喬一成的這段戲有點像《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結尾處張大民一家三口坐在屋頂的那段,也是看著太陽,也是在困頓的生活中思考和探討“活著”。同樣是展現平民生活的作品,《喬家的兒女》和《貧嘴張大民》還有很多相似之處,比如都是一家五個兄弟姐妹,都過著局促緊巴的生活,猛一看也都出現了很多狗血元素,像是出軌、重病等等。

但是過了這麼些年,鮮少有觀眾覺得《貧嘴張大民》不真實,可《喬家的兒女》播到主人公們的愛情和婚戀戲份後卻引發了越來越多的觀眾吐槽,質疑的點主要在於:一定要讓喬家人集齊所有的狗血元素嗎?從喬一成結婚開始,出軌、墮胎、離婚、未婚先孕、婆媳矛盾、重疾和意外事故就圍繞著這一家人。不是說不能接受狗血,也不否認生活本來就有其狗血的一面,但如何在文藝作品中表達這部分內容是挺考驗創作者功力的,生活和狗血劇就像天平的兩端,不同的取舍會得到觀眾不同的反饋。

部分觀眾感覺《喬家的兒女》後半段有點“為了制造矛盾而矛盾”,這種觀感和該劇編劇未夕、導演張開宙為了避免完全按照小說脈絡而最終拍成流水賬做出的調整有關,未夕和張開宙選擇了“打破原先的時間線,在一個大的框架裏虛化年代,把很多人物和事件融合在一起,形成更強烈的戲劇衝突及人物關聯”。

回頭看一下經受住了二十余年時間考驗的《貧嘴張大民》和二十多萬人打分仍然收獲了豆瓣9.5分的《父母愛情》,會發現這兩部劇的導演有一個共同點。孔笙在一篇講述自己創作心得的文章裏提到自己的創作風格是“不放大矛盾,不制造苦難”。巧的是,沈好放在拍攝《貧嘴張大民》也前確定了一個類似的原則,即把最普通的人、最普通的生活放大給觀眾看,堅決摒棄任何獵奇和戲劇性的元素。

相信普通人平實的生活本身就帶有戲劇性,本身就值得被體味,也能不依賴狗血情節照樣拍出吸引人的作品,同時還相信觀眾有眼光識別出這樣的作品,這既需要能力,也需要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