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含孕婦夢見家裏人穿孝周公解夢的詞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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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李瓶兒和西門慶的喪事對比,看人心和人性

喬誌峰

​《金瓶梅》中,西門慶先後娶了8個妻妾,有染的女性更是數不過來。然而,這麼多女人,西門慶真正產生感情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李瓶兒。

而李瓶兒,對第一任丈夫花子虛陰狠算計,謀財產、害性命;對第二任丈夫蔣竹山則尖酸刻薄,張嘴就罵,連其死活都不放在心上。自從嫁給西門慶,簡直像換了個人似的,溫柔嫻淑、寬容大度,處處替西門慶著想,時時為整個家庭考慮。或許,兩個人都有一種相見恨晚、終於找對了人的感覺吧。

​話說李瓶兒生的兒子官哥兒夭折,李瓶兒受到沈重打擊,就生起病來,服藥無效,求神問蔔發課也無濟於事,終於嗚呼哀哉,斷氣身亡。可憐一個美色佳人,都化作一場春夢。這邊西門慶悲痛欲絕、家裏人一片惶急忙亂自不必說,我們且看其他人的反應。

​1,兄弟應伯爵。

​應伯爵是西門慶的拜把子兄弟,也是西門慶最要好的朋友,整日裏在西門慶這裏混吃混喝,還撈了不少錢。可以說,應伯爵就是寄生在西門慶身上的一只寄生蟲,全靠西門慶過活。

​書中寫道:棋童兒請了應伯爵、謝希大二人來到。進門撲倒靈前地下,哭了半日,只哭“我那有仁義的嫂子”。二人哭畢,爬起來,西門慶與他回禮,兩個又哭了,說道:“哥煩

惱,煩惱。”這表現,說是如喪考妣似乎也不過分。

​2,同事和地方官。

​得知西門慶家出了喪事,西門慶的頂頭上司夏提刑,當即送了三班軍衛來幫忙,聽候差遣。第二日清晨,又親自來探喪吊問,慰其節哀。

​西門慶正在卷棚內陪人吃酒,忽前邊打的雲板響。答應的慌慌張張進來稟報:“本府胡爺上紙來了,在門首下轎子。”慌的西門慶連忙穿孝衣,靈前伺候。當即讓師爺溫秀才衣巾素服出迎,左右先捧進香紙,然後胡府尹素服金帶進來。許多官吏圍隨,扶衣搊帶,到了靈前,春鴻跪著,捧的香高高的,上了香,展拜兩禮。

​另外,周守備、荊都監、張團練、夏提刑,合衛許多官員,都合了分資,辦了一副豬羊吃桌祭奠,有禮生讀祝。

​那日午間,又是本縣知縣李拱極、縣丞錢斯成、主簿任良貴、典史夏恭基,又有陽谷縣知縣狄斯朽,共五員官,都鬥了分子,穿孝服來上紙帛吊問。

​3,親朋好友。

​喬大戶(親家)、吳大舅、花大舅、韓姨夫、沈姨夫各家都是三牲祭桌來燒紙。喬大戶娘子並吳大妗子、二妗子、花大妗子,坐轎子來吊喪,祭祀哭泣。

​午間,喬大戶來上祭,豬羊祭品、金銀山、緞帛彩繒、冥紙炷香共約五十余擡,地吊高撬,鑼鼓細樂吹打,纓絡喧闐而至。西門慶與陳敬濟穿孝衣在靈前還禮。喬大戶還邀了尚舉人、朱堂官、吳大舅、劉學官、花千戶、段親家七八位親朋,各在靈前上香。

​官客祭畢,回禮畢,讓卷棚內桌席管待。然後喬大戶娘子、崔親家母、朱堂官娘子、尚舉人娘子、段大姐眾堂客女眷祭奠,地吊鑼鼓,靈前吊鬼判隊舞。

​4,妓女。

​妓女吳銀兒打聽得知,坐轎子來靈前哭泣上紙,哭得淚如雨點相似。另一個妓女李桂姐知道了,也坐轎子也來上紙,看見吳銀兒在這裏,說道:“你幾時來的?怎的也不會我會兒?好人兒,原來只顧你!”吳銀兒道:“我也不知道娘沒了,早知也來看看了。”在這事兒上,也爭先恐後、爭風吃醋,生怕落在人後。

​5,太監(內相)。

​薛內相、劉內相早晨差人擡三牲桌面來祭奠燒紙,然後又親自來靈前祭奠——左右捧過香來,兩個內相上了香,遞了三

鐘酒,拜下去。西門慶道:“老公公請起。”於是拜了兩拜起來,西門慶還了禮。

​6,宗教界人士。

​玉皇廟道長吳道官擡了三牲祭禮來,又是一匹尺頭以為奠儀。道眾繞棺傳咒,吳道官靈前展拜。西門慶與女婿陳敬濟回禮,謝道:“師父多有破費,何以克當?”吳道官道:“小道甚是惶愧,本該助一經追薦夫人,奈力薄,粗祭表意而已。”

​到李瓶兒三七,有門外永福寺道堅長老,領十六眾上堂僧來念經,穿雲錦袈裟,戴毗盧帽,大鈸大鼓,甚是齊整。十月初八日是四七,請西門外寶慶寺趙喇嘛,亦十六眾,來念番經,結壇跳沙,灑花米行香,口誦真言。那是相當用心、竭力奉承。

​出殯那天,先絕早擡出名旌、各項幡亭紙紮,僧道、鼓手、細樂、人役都來伺候。西門慶預先問帥府周守備討了五十名巡捕軍士,都帶弓馬,全裝結束。留十名在家看守,四十名在材邊擺馬道,分兩翼而行。衙門裏又是二十名排軍打路,照管冥器。墳頭又是二十名把門,管收祭祀。那日官員士夫、親鄰朋友來送殯者,車馬喧呼,填街塞巷。本家並親眷轎子也有百十余頂,三院鴇子粉頭小轎也有數十。徐陰陽擇定辰時起棺,西門慶留下孫雪娥並二女僧看家,平安兒同兩名排軍把前門。女婿陳敬濟跪在柩前摔盆,六十四人上扛,有仵作一員官立於增架上,敲響板,指撥擡材人上肩。先是請了報恩寺僧官來起棺,轉過大街口望南走。兩邊觀看的人山人海。

​坐營張團練,帶領二百名軍,同劉、薛二內相,又早在墳前高阜處搭帳房,吹響器,打銅鑼銅鼓,迎接殯到,看著裝燒冥器紙紮,煙焰漲天……

​從以上描寫可知,西門慶亡故一個小老婆,轟動了整個清河縣,不僅老親舊眷前來吊唁,當地政界、軍-界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了,就連皇宮裏工作過的太監以及宗教界人士,也都來了。辦喪事還出動了軍人,場面宏大、人山人海,稱得上是一大“盛事”了。為何如此轟動?原來,當時西門慶的財富急劇膨脹,還當了官擔任了司法部門的領導,要錢有錢、要權有權,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別人自然趨炎附勢,要上趕著巴結討好。

​待到西門慶自己一命嗚呼,又是個什麼光景呢?我們不妨也來看看書中的描述。

​1,應伯爵。

​應伯爵聞知西門慶沒了,走來吊孝哭泣,哭了一回。只不過,李瓶兒沒的時候,應伯爵是第一時間趕到的;西門慶沒了,他是隔天才到。

​西門慶頭七那天,應伯爵約會了謝希大、花子繇、祝實念、孫天化、常峙節、白賚光七人,坐在一處,伯爵先開口說:“大官人沒了,今一七光景。你我相交一場,當時也曾吃過他的,也曾用過他的,也曾使過他的,也曾借過他的。今日他死了,莫非推不知道?灑土也瞇瞇後人眼睛兒,他就到五閻王跟前,也不饒你我。如今這等計較,你我各出一錢銀子,七人共湊上七錢,辦一桌祭禮,買一幅軸子,再求水先生作一篇祭文,擡了去,大官人靈前祭奠祭奠,少不的還討了他七分銀子一條孝絹來,這個好不好?”眾人都道:“哥說的是。”當下每人湊出銀子來,交與伯爵,整備祭物停當,買了軸子,央水秀才做了祭文。這水秀才平昔知道應伯爵這起人,與西門慶乃小人之朋,於是暗含譏刺,作就一篇祭文,通篇都是“軟的不怕,硬的不降”之類的暗語,直把西門慶比作了“那話兒”(生-殖-器)。伯爵眾人把祭祀擡到靈前擺下,陳敬濟穿孝在旁還禮。伯爵為首,各人上了香,人人都粗俗,那裏曉得其中滋味。澆了奠酒,只顧把祝文宣念。

​前後對比,李瓶兒時非常積極,西門慶時十分勉強,雖礙於面子辦了祭禮,也是算賬不吃虧、有便宜占。並且,根本沒把祭文當回事,讓西門慶死後還被冷嘲熱諷了一番。

​2,同事和地方官。

​那日衙門中何千戶作創,約會了劉、薛二內相,周守備、荊都統、張團練、雲指揮等數員武官,合著上了壇祭。顯然屬於例行公事了。

​3,親朋好友。

​西門慶死了,有個叫李三的,就打算昧下做官方生意的批文,另找人合夥,多掙銀子。後被吳大舅得知,就要報官。應伯爵兩頭說合,拿了二十兩銀子到吳大舅家,如此這般,“討批文一節,累老舅張主張主。”這吳大舅已聽見他妹子說不做錢糧,何況又黑眼見了白晃晃銀子,如何不應承,於是收了銀子。

​這邊妹夫屍骨未寒,那邊大舅子就趁著主事兒的機會,開始私下收受賄賂、挖妹夫家的墻角了。

​4,妓女。

​且說那日院中李家虔婆,聽見西門慶死了,鋪謀定計,備了一張祭桌,使了李桂卿、李桂姐坐轎子來上紙吊問。月娘不出來,都是李嬌兒、孟玉樓在上房管待。李家桂卿、桂姐悄悄對李嬌兒說:“俺媽說,人已是死了,你我院中人,守不的這樣貞節!自古千裏長棚,沒個不散的筵席。教你手裏有東西,悄悄教李銘稍了家去防後。你還恁傻!常言道:'揚州雖好,不是久戀之家。'不拘多少時,也少不的離他家門。”那李嬌兒聽記在心,偷了不少銀子財產後鬧出家去了。

​這哪是來祭奠,分明是來傳遞消息、密謀做壞事啊。

​5,宗教界人士。

​臨棺材出門,也請了報恩寺朗僧官起棺,坐在轎上,捧的高高的,念了幾句偈文。吳道官還留下十二眾道童回靈,安於上房明間正寢。都是收了錢,當生意做的。

​至於太監們,連影兒都沒露。

​西門慶安葬後,山頭祭桌,可憐通不上幾家,只是吳大舅、喬大戶、何千戶、沈姨夫、韓姨夫與眾夥計五六處而已。與當初李瓶兒出殯時煙焰漲天的熱鬧和排場,對比十分鮮明,簡直是冰火兩重天。

​李瓶兒死了,西門慶還在,各色人等當然要趨炎附勢,積極表現給西門慶看。西門慶自己死了,西門家就失了根本,樹倒猢猻散,人一走茶就涼,破敗沒落只是時間問題,誰還來巴結?說不定都還嫌粘上了晦氣哩。

​作為市井小說的傑出代表,《金瓶梅》寫盡了人生百態、人情冷暖和世間萬象。從李瓶兒和西門慶的喪事對比,就能深刻地看出人心和人性來,入木三分,入骨三分,可悲可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