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遠方的二姑孑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1

金陵的四月,已經有初夏的意味了。

讀書不覺已春深,千裏鶯啼綠映紅。

沈寂多時的流言也隨著春光復蘇,在金陵書院的學子間口耳相傳。據說,城西臨川別院那片荒宅裏住著好些山精女妖,都是些美艷絕倫的女妖。那些女妖既不謀財,也不害命,只是要尋些青年男子做一夜夫妻。

書院的學子們大多嘴上念著禮義廉恥,心裏卻又想著女妖精,若是被人笑話了,還得扯出聖人“食色”的言論來佐證自己至情至性。

許平璋近日十分郁悶,父母時常在耳邊念叨他的學業。他當年可是七歲考了童生,十四歲又考了秀才,這都十八了,也該更進一步了。

每每聽到這裏,許平璋便覺得煩悶,父母只知道他早慧,哪知他心中的苦楚。他們哪裏知道,如今的科舉早不是前些年的科舉了,從十年前取消春闈開始,這一年比一年難考。

他是沒有參加,就算是參加了也必然是考不中的。沒看見年年放榜之後,榜單上那些姓氏皆出自名門麼。而且,這應試的文章,也越發格式化了。他心裏是一萬個看不上。

讀書人為了做官,摧眉折腰,哪裏還有半點讀書人的風骨。

可是這話也不能對父母講,就算是講了也是一頓罵不知好歹。

哎……忍不住長嘆一口氣。

才落了幾日雨,轉眼便是連連晴日。

忽然想起此前同窗周驥曾邀請他與他們一道去那城西的廢棄的荒宅。他那時沒有應,既沒說去,也沒拒絕。那周驥平日裏仗著家裏有錢有勢,胸無點墨卻沒少在書院大放厥詞,上不知典,下不會文,平日裏沒少鬧笑話。他心裏是不大看的上周驥的。

只是他今日見著春光融融,又不耐在家被父母念叨,便幹脆應約。只說友人相邀,便離家出門而去。

周驥前日只說巳時在城西有余茶館碰頭。

聽說那莫名冒出來的有余茶館也是奇怪,那老板長得眉目俊朗又一身富家公子打扮不說,賣茶的規矩也是稀奇,竟要用故事換茶。而且故事還要新。

之前就有人仗勢不講故事便要那老板奉茶,誰知那老板竟是高人,尋事之人沒討得半點好。

許平璋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到了城西,遙遙望見城門,卻不見周驥的身影,也沒看見有什麼茶館。

待出得城門,才看見,果然不遠處有一間茅舍,旌旗上瘦金體的茶字顯得有些奇怪。他還沒看見過哪家鋪子用瘦金體寫招牌呢。

倒是看見有人坐在茶桌前手舞足蹈在說著什麼,另有一人坐在另一張桌前,一手握著一本書,另一只手把玩著一把折扇。

許平璋走近才看出那講話之人便是周驥,另有龔良、沈山南二人,那握筆之人必然是傳說這的老板了。

只聽周驥說著,“再往前兩裏地,便是城西有名的別院區。那些都是前些時候留下來的院子,很久便沒人住了。我聽說,現在那裏已經被山精鬼怪占據了,有不少美貌的女妖。這便約著昔日的同窗一起去看看究竟,指不定就能遇上個貌美的女妖。到時候來段人妖之戀,露水情緣豈不美哉。”

那周驥讀書不行,可若說起酒色那時頭頭是道。

那老板看了眼剛剛走近的許平璋,“若那些山精鬼怪都面目醜陋而且兇悍異常呢?幾位公子竟不怕。”

龔良一笑,“先生說笑了,子不語怪力亂神。我們不過是見春光大好,不忍辜負,特出來一遊。若再等幾日,梨花落盡,春亦老,便沒了樂趣。周兄也不過是尋常玩笑。若真有山精鬼怪,想來不大敢在大白日出來。”

那老板又仔細看了龔良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便說道,“那就祝幾位公子賞春愉悅。某便不奉陪了。”說完便起身進屋而去,也不管剛來的許平璋沒有喝到茶水,也不理會沈山南和周驥在身後驚呼他的無禮。

周驥看著許平璋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許兄當日沒說要來,我這邊以為你不來了,就沒讓老板多備一碗茶,如今這……老板也太無禮了。我錢給了,故事也講了。竟然……”

許平璋搖搖頭,“算了,周兄。是我的不是,原本今日家裏有客,但今朝忽然說不來了。我才得空出門,原本以為碰不上各位了。不曾想還能趕上各位同窗。”

周驥還待說什麼,被龔良打斷了,“這不正好。那我們就繼續趕路吧。周兄不是說要去別院嗎,那我們走吧。”

沈山南好奇道,“真有山精鬼怪嗎?”

周驥大聲說道,”肯定是真的。我聽別人說的,好幾個人都看到了,言辭鑿鑿,說是那裏有美若天仙的女妖精。“

許平璋說道,“我記得那一片有不少別院,其中最有名的是臨川別院,是前朝皇家貴胄的。後來被文豪臨川溫老買了來。不過幾十年前那批別院漸漸便荒廢了,二十年前便再無人居住了。聽說那些房子很多已經坍塌了。”

沈山南說到,“許兄說的沒錯,後來很多貧苦百姓便想要住進去,想的是再是年生久遠,也總比原先的茅屋好些。可人剛搬進去便會遇到怪事,夜裏鬼哭狼嚎不說,白日裏也經常遇到奇事。有掉在枯井裏摔死了的,有被屋頂的瓦當掉下來砸死的……

“後來,搬進去的窮人也都搬出來了。自家茅屋破是破了點,但不至於莫名殞命。那裏住著,高墻大院是不錯,可惜總是提心吊膽,生怕白白殞命。“

周驥有些不信,“有異聲異影是真的,可我怎麼不知道還死了那麼些人,你別不是編出來嚇人的。”

沈山南一急,“周兄不信便罷了,怎麼是我編出來嚇人的。那周兄說了恁多傳言,豈不都是周兄編出來的了。“

周驥最討厭別人不信他,眼見著就要發火。

龔良搖見了搖折扇,出言到,“二位兄長可言重了。咱們今日可是為到荒宅一探究竟,多些傳言多些了解,這可是好事呢。“

周驥性子急,脾氣來去都快,也跟著說到,“好事,好事。”

又向另外三人說著傳言中的紅衣女妖,一顰一笑是如何奪人心魄的。

談話間,不知不覺便到了。

只見遠遠近近一片青瓦白墻的院子,因為年久失修無人居住破敗下來。無人修剪的花木長得肆意壯烈,藤蔓野草也瘋長開來。苔痕遍地春葳蕤。

滿目都是綠,頗有鋪天蓋地之勢。

四人還未走到院前,便聽見鳥群受驚呼啦啦飛走,咋一看黑壓壓一團,看的人心驚肉跳。

循著臨川別院的位置找去,果見一棟大宅院,門前的石獅子長滿了青苔。大門上搖搖欲墜的門匾上臨川二字蒼勁有力,只是已殘缺。

四人決定先探這臨川別院,若是能尋見臨川溫老的真跡,那可真就不虛此行。不過這麼多年過去,就算有遺跡也早就別人拿走了,哪還輪得到他們。

周驥打頭,沈山南與龔良隨後,許平璋走在最後。推開吱呀聲動的大門,大門後不知什麼動物受驚奔逃而走。免不得讓人心頭打鼓。

許平璋心中有事,不知不覺便落在了後面,恍惚間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裏。回神才發現自己走到了一間房門前,房門半掩半合,屋頂的瓦已丟失許多,大大小小的光線從漏洞裏透進來,形成一束束光柱。

許平璋推開房門,只見屋內桌椅如常,一排書櫃上還零散地有些書被隨意放置著。有遊記,有史書,有話本。許平璋一一看了,都是尋常的書本。沒有珍本孤本,不免有些失望。

繞過書架,卻忽然看見墻壁上有一幅畫。初一看是一幅山水圖,左下方寫著臨川遇仙圖幾個字,沒有落款,也沒有朱印。許平璋見了這幾個字,不知為何心中一緊,這才細細看畫。

畫面下方中間是一處宅子,門匾上寫著臨川二字,想來就是這座宅子。只是畫面上的臨川別院廊腰縵回,檐牙高啄顯然比這現實中的更氣勢恢宏。宅子左邊是一條河,蜿蜒著一直延伸開去與宅子左邊那座綿延的山交錯著伸向遠方。山水間隱約有人影,卻不是尋常之人,畫面上的人皆衣帶飄逸,仿若禦風而行,想來就是仙了。

仙人或坐或立,或言笑晏晏或撫琴舞蹈。許平璋越看越覺得仙人眉目可辨,好似自己身臨其境,耳畔只聞絲竹舞樂之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許平璋只覺身後有人拍使勁自己的肩,正待發問,卻聽見周驥的聲音,“許兄倒是會尋地方,竟在這兒瞌睡,叫我幾人好找,還以為許兄被哪個女妖精捉去做了新郎。”

許平璋這才發現自己坐在書桌前睡著了,對於周驥的玩笑心中不喜,“是我的不是,也不知怎的就睡著了。周兄可見著了美貌的女妖精?”卻忍不住趕緊看墻上那幅《臨江遇仙圖》,可這會兒再看,畫上卻沒有縹緲的仙人,只有山水和這座臨川別院。

沈南山哈哈哈一笑,“許兄有所不知。周兄倒是一心一意要找女妖,連那不知多少年前的姑娘棄之不要的薄衫也被當做是妖,可那美貌的女妖好似與周兄捉迷藏一般,偏偏就不現身。“

周驥被人揭了短,面上有些尷尬,“我那不是看錯了嗎,你就笑話我。你問問龔良兄,那粉紅的衫子掛在那裏遠遠看去是不是像個人,而且那屋子裏光線幽暗,看錯了也很正常。”

龔良點了點頭,卻見許平璋有些神不守舍,目光越過周驥和沈山南,直往那墻上的畫上看。於是也順著許平璋的視線看過去,只見那墻上一副山水畫,山之高,水之清,倒是一副不錯的山水畫,可除此之外也沒看出有什麼異常。“許兄可是喜歡那畫?”

許平璋回神過來,“是挺喜歡的,龔兄請看,這山水之勢,這起筆落筆可不是一般人能畫的。”

那三人聽了,也都仔細看畫,可看來看去也覺得尋常,沒有看出有許平璋說的那麼好。

周驥看許平璋眼不錯的看畫,便開起了玩笑,“許兄眼不眨的看畫,可是這畫裏有妖精不成,不對,難不成這畫裏有仙不成?”他們都看到了畫面左下角的臨川遇仙圖幾個字。

許平璋心中有股說不出的異樣感,卻也搖搖頭。

周驥說,“既然許兄這麼喜歡這畫,何不直接帶回去得了。”

許平璋心中一動,雖有此想法,可不知為何卻不願讓他們知道。便說,“若我拿回去便是糟蹋了,還不如留在這裏等懂畫之人帶走。”

隨後又說了他們看到的一些破碎的瓷器用具,便準備返還。

周驥想著一無所獲便不住地長籲短嘆,只說以後再不信什麼傳言,這哪裏有什麼女妖精,更別提什麼美貌的女妖精了。

許平璋自那日在臨川別院見到《臨川遇仙圖》之後,心中便念念不忘。

於是趁著一日無人,獨自前往臨川別院想要將那幅畫取回來。

再次見到那幅《臨川遇仙圖》,許平璋便又目不轉睛細細看來,只見畫幅右上角有一紅衣仙人哀傷地獨自坐在一旁,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

許平璋只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傷感起來,那仙人的視線好似覆蓋了整個畫卷,似乎憐憫的看著其他仙人,似乎預感到了什麼悲劇卻又無力阻止。

許平璋就這樣又昏昏沈沈地睡了過去,恍惚夢中看見畫上的仙子從畫面走出來,翩然落在他身前。

仙子穿著大紅的長裙,長裙外罩妃色的素色紗裙。面如芙蓉,眉如遠山,目似秋波盈盈。

許平璋驚異於她的美貌,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整個人木楞楞的。直到那畫中的女子開口。

“不知該如何稱呼公子?”

“小生姓許,名平璋,字懷遠。冒昧前來,不知仙子該如何稱呼。”

紅衣女子略頷首,“原來是許公子,賤妾小字卿曉。”

“哪個卿?哪個曉?”

“卿,章也。曉,明也。”

“原來是卿曉,好名字。”

“許公子說笑了。不知公子今日孤身前來所為何事?”

“不瞞仙子,某當日見此《臨川遇仙圖》被其山水之勢所震撼,又見畫中仙人栩栩如生,便念念不忘。今日前來是為了能再看一眼。”許平璋本來是想將這畫帶走,卻又不好意思說出口,只說是來看畫的。

哪知這話剛說完,那原本笑意盈盈的女子頃刻間面色一變,眉頭一簇,便要低下淚來。

許平璋哪見過美人這般梨花帶雨,一時不知怎麼辦才好,“仙子,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哭了。”

那卿曉似乎觸碰到傷心事,眼淚簌簌落了下來。慌的許平璋拿出自己的手帕遞給她,卿曉哭的傷心,也不接。把許平璋急的手腳都不知該怎麼放了。

半響之後,那卿曉才止住哭泣,說到,“既然公子與這《臨川遇仙圖》有緣,卿曉便求公子一事,請公子將此畫帶走。”

許平璋的思緒早被卿曉的一哭一笑牽著,呆呆問到,“這是為何?”

“卿曉看得出許公子很是喜歡這畫,恰好這畫也無主,況且這宅子年久失修又漏風漏雨。我不忍佳作就這麼落在荒廢的宅子裏被蟲蛀被雨淋,既然公子喜歡,想來也會善待這畫,到公子手裏,想來也是一個好去處。”

許平璋想也沒想便答應了。

只見那卿曉珍而重之地像他行了一禮,“感謝公子大恩,只是今日時日不早了,還請公子早早還家。公子的疑問請容卿曉日後再為公子解惑。”說完這話,便轉身疏忽不見了。

許平璋一驚,幽幽轉醒,這才發現自己又在書桌前睡著了。那幅《臨川遇仙圖》還在墻上。再一細看,右上角的紅衣仙子好似笑意盈盈的望著畫外的許平璋。

許平璋見天色漸暗,容不得再細想,便想取畫帶走。只是夠不著,隨即想到自己坐過的椅子,趕緊把椅子挪到墻下,輕手輕腳把畫取下來,卷起來。又見書桌上有一方藍色的棉布,便用布把畫包起來,趕緊離開這臨川別院。

許平璋自那日把畫取回來之後,便將其掛在自己的臥室裏,平日裏除了念書便看著畫發呆。

原本以為那紅衣女子很快會現身,可等了幾日也沒有任何蹤影。許平璋只好當自己當時在做夢。

哪知五日後的夜晚,許平璋剛剛睡著,忽然就見一女子翩然落在身前,就是那日的卿曉。依舊是紅色的長裙外罩著妃色的紗裙,只是今日她額上還貼了花鈿,比之那日所見更加艷光四射。

卿曉向許平璋行了一禮,再次感謝了他。

許平璋只覺得自己心跳如雷,有些詞不達意。請卿曉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許平璋還想為她沏茶。

卿曉連忙推辭,“許公子不必多禮,妾不需用茶。況且此時尚且在公子的夢中。卿曉今日前來,是為公子解惑的。”

許平璋這才想起,自己剛剛已經就寢。聽得卿曉說,在他的夢中,心中既是驚奇,又有些懼怕。

卿曉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便說道,“公子不必擔憂,卿曉沒有惡意的,您的大恩已難以報答,卿曉怎麼會傷害恩人呢。”

許平璋放下心來,想著她這麼貌美只應是神女下凡,便問道,“卿曉可是仙女?”

卿曉噗嗤一笑,“許公子果然心地純善,卿曉不是仙人。”

“那你是妖了?”許平璋想到此前周驥說過的傳言。

哪知那卿曉還是搖頭,“妾也不是妖。”

“那你是?”

“妾是畫女。簡單來說,就是畫魅。原本只是畫上的一抹顏色,因為機緣巧合有了意識,僅此而已。”

“那你是《臨川遇仙圖》上的魅,那這畫幅是誰畫的?”

卿曉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悵然,“《臨川遇仙圖》是很多年的一位宮廷畫師畫的。”

“宮廷畫師的畫怎麼會在臨川別院?”許平璋見卿曉目光放空,也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一時喜一時憂。

“因為那位宮廷畫師與臨川別院的主人溫老交情頗深,那本是當年恭賀溫老生辰的畫。哪知卻也是畫師此生最後一幅畫。“說到這裏,竟哽咽起來。似有無限傷心事。

許平璋本想再問,究竟是怎麼回事,卻見卿曉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簌簌落下,也就問不出口了。卻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只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卿曉便又消失不見了。

許平璋猛地醒過來,才發覺是大夢一場。忽而想起夢中卿曉所言,連忙起身看那掛在墻上的畫,只見那紅衣仙人掩面靠在一棵樹上,好似有無限傷心事。

許平璋只覺得美人落淚,自己也跟著難受,又不知該如何勸解,想著再見時安慰一番。

可那畫中的紅衣仙子一連幾日都不曾現身。

許平璋心中掛念著,便整日有些魂不守舍。父母見他整日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以為是他讀書太過沈迷,母親埋怨父親把他逼得太過,要是把人熬壞了怎麼辦。父親卻很是欣慰,想來今年的秋闈,兒子定能高中。

終於卿曉又在夢中與他相見,她說,“當年畫師收了一個徒弟,聰明伶俐,便帶在身邊。有一年皇帝壽辰,畫師領命給皇帝畫像。可誰知畫好之後,那畫像的眼睛竟然流出血淚。皇帝大怒,畫師被問斬。

畫師的徒弟卻因為給太後畫了《百花拜壽圖》被提拔成新任的首席畫師。

沒有人知道那皇帝畫像眼流血淚便是那徒弟也就是後來的首席畫師的傑作。

《臨川遇仙圖》是畫師的最後一幅畫,事出前私下送與臨川別院的主人溫老而幸免於難。原本畫師是沒準備畫我的,可那在磨顏料時不小心弄傷了手,又不小心把血弄到了畫上。畫師才順勢畫了我。”

“原來這背後竟然還有這樣一段故事,後來呢?”許平璋聽完之後感慨無限。

“後來,溫老辭官歸隱在這金陵的別院,把畫帶走了。只是聽說那徒弟後來穩坐首席之位多年。後來溫老去世後,別院荒廢了,我也就不知道了。”卿曉說到那畫師的徒弟便是忍不住的怒意,又想著一晃多年,人事變遷,不知那無恥之徒如何。

“這麼多年過去了,也許那人早已不在人世。”

“許公子所言不錯,只是沒弄清結局總歸是不甘心。卿曉便求公子一事。不知公子可願答應?”

“仙子所言何事,但講無妨。”

“我只求公子秋闈高中後,替我打聽一下那無恥之徒的近況,越細越好,那人叫衛思禮。”

“仙子所托定當竭力,可秋闈能否上榜,某卻不敢定論。”

卿曉聽他答應,又如此說,微微一笑,“許公子不必憂心,公子必定高中。只要公子答應我的請求。”

許平璋一聽,先是不信,隨即又醒悟她並非凡人,才說到,“仙子若有法子,便是十個八個願望都行。”說的言辭懇切,這時卻又忘了讀書人的風骨了。

卿曉笑得溫婉,“十個八個願望倒也不用,不過我細細想了一下,三個就足夠了。公子不必憂心秋闈,只照常溫習功課便可。”說完這話,便含情脈脈看著許平璋,許平璋心領神會,隨即便抱了軟玉溫香。卻覺卿曉輕若羽毛,肌膚冰冷如玉。想到她並非人,也就釋然。

就這樣,許平璋白日溫書,夜裏紅袖添香,真是夜夜好夢,不知今夕何夕。

推拒了龔良和沈山南的幾次邀約,也就不知道周冀自臨川別院回家後,便也日日將自己關在房間,一日消瘦過一日。周家奴仆說,是有妖女夜夜私會周冀。這都是後話了。

許平璋早早便離了金陵到鄴城參加科舉,父母見他似乎沈迷於溫書,便不放心。要跟著他去,許平璋反對無用,也就認命了。不過想到若被其他應試的同年知道了,必然被恥笑。便與父母約定,父母只當是遠遊,不可幹涉他的一切。

父母拗不過他,也就答應了。

坐了船又轉馬車,十日後才到了鄴城。

到鄴城的第一晚,許平璋便迫不及待拿出《臨川遇仙圖》,念著卿曉。可當夜卿曉未曾露面。許平璋便失落了一整夜。

第二夜,卿曉姍姍來遲。還不待許平璋親近,便一臉嚴肅地要許平璋記住她說的話。

許平璋胡亂應了,就想與卿曉親近。但卿曉依舊一臉嚴肅地拒絕了。只說,要他好好想想她出的題。便又回到了畫上。

許平璋無可奈何,仔細想著卿曉所言,“聖人之所以為聖,愚人之所以為愚,何所故?”

許平璋不料那卿曉所言果然是真的,這考卷上的題目,就是她那日告訴他的。於是他略微思索,便提筆寫就,文思泉湧。想到此前卿曉便一直在引導他往這方面引導。於是,心中對她又愛重幾分。

不出所料,許平璋果然中了探花。

卿曉恭賀他,“祝公子君得償所願。”燭火照在她如芙蓉般的面容上更添幾分艷色,可許平璋卻忽然被她眼中噬人般的光亮嚇住。

卿曉回過神來,溫溫柔柔地看著許平璋,“公子既然中了探花,想來不日皇帝的旨意也會下來,也不知皇帝要給公子什麼官職。若是能留在鄴城便好了。”

許平璋見卿曉笑意融融,只當之前那是自己眼花了,“若能留在鄴城自然是好的。可我既不是出自名門望族,也沒有拜在大儒名師門下,想要留在鄴城為官,只怕是很難。”

“公子不必憂心,只要公子不要忘了答應過卿曉的話,這便也不是難事。有人來了,我便不留了。”說完便忽然消失不見。

許平璋想到當初卿曉說過的,她助他高中,他應她三件事,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可既然她這麼有本事都做不到,想來肯定很難。又聽到父親的腳步聲,便收斂了心神。想來父親是要與他談話。若說自己中了探花誰最開心,除了自己便是父母。

自己上京考試,父母也跟著來了。幸好自己中了探花,不然還不知要被怎麼笑話呢。

父親十分高興,說著靠他光耀門楣的話。

許平璋卻覺得困倦。

“平璋,爹看你這幾月備考都瘦了好多,如今秋闈已放榜,你便好好休息幾日。等皇上的旨意下來了,我和你娘就回金陵養老去。你就好好做你的官,不必記掛我們。”

許平璋打了兩個哈欠,應了父親的話,也覺得自己最近容易累,以為只是因為忙於應試,從未想過最難消受的其實是美人恩。

許平璋中了探花,隨後被安排在禮部司務廳,成了從九品的司務。官職不大,卻與書畫院挨得很近。任職之前,卿曉便叮囑他,切記要打聽衛思禮。

許平璋撫摸著美人如綢緞般光潔的皮膚,意得誌滿間,只覺得昏沈沈,滿嘴應著。只覺得自己不過半年的時間,功名有了,美人也在懷。雖說官職不高,但已經不低了。美人是真正的美人,皇帝後宮佳麗也趕不上的美人。

卿曉看了眼身邊睡眼惺忪的男人,眼神飄忽,不知想到了何事,一時笑一時怒,在微暗的燭火中顯得詭異萬分。若是許平璋見了這樣的卿曉,只怕不敢再親近美人了。

許平璋承了美人恩,倒是十分上心。無事便往書畫院跑,聽了好些的閑言,回頭便一一向卿曉講了。末了還要問卿曉喜歡什麼。

卿曉楞住了,她喜歡什麼?她一開始不過是畫上的一抹顏色,有了意識之後,也不過是想為畫師尋回公道。自己喜歡什麼,她自己都不知道。

許平璋見她神色茫然不知所措,又後悔說了這話,便趕緊轉移了話題。說著另一位司務廳的司務是如何偷奸耍滑的。

從那之後許平璋領了俸祿,便有時買些首飾給卿曉。

外人見了,以為他金屋藏嬌,可也沒人見過許平璋與什麼女子有往來。許平璋只說,是給族中的姐妹準備的禮物。不免心中有些不暢,若是卿曉是人便好了。

當夜竟也說了這話。

卿曉聽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公子真是越發不知所謂了。妾一早便言明自己並非人,公子這會兒卻希望妾是人了。而且若妾只是普通婦人,怎可能與你無媒茍合,又怎能助你考取功名。若是人,公子此時看著妾顏色好,覺得新鮮,再等十年,二十年,妾老了,醜了。公子便又覺得妾還是非人才好。”

“我……”許平璋見美人不快,有些懊惱自己一時忘形,說了這話。卻又不知該如何解釋。一時間,二人倒是同床異夢。

這人啊,有了一,便想著二,可不都是通病。事事都想萬全。可世間從未有過圓滿之事。

許平璋入職的第二日便聽說,前些日子太後的壽誕,闔宮上下準備了好些賀禮,不過最得太後心意的其實是八皇子送的銅鏡。聽說那銅鏡照面可使人變得年輕。同僚們對此倒是不怎麼相信,不過在許平璋看來,既然他都能遇見畫中仙子,太後得到個可使人年輕的銅鏡也沒什麼稀奇。

不過他可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過卿曉的存在,即便是父母也沒有。一來是怕父母接受不了,二來時日還短,也不知卿曉什麼意思,更何況卿曉並非人,雖然愛中,總還是隱隱有些顧慮。

倒也沒有忘記,昨夜卿曉的話,便向人打聽起衛思禮。

雖然禮部忙著準備中秋佳宴之事,不過嘴倒是閑著。

原來那衛思禮早幾年便已經沒有擔任首席畫師了,只在書畫院任職,聽說是自請的,說是視力不太好了。那衛思禮才過了五十,卻一副老相。

不過很多重要的畫像還是要他主領,雖然得先帝的賞識,不過卻不怎入當今陛下的眼。

當今最熱的畫師叫謝尹,也不知怎麼就得到了皇帝的賞識。

許平璋把他打聽到的消息一一給卿曉說了,卿曉便要他中秋宴後,把《臨川遇仙圖》送給書畫院的謝尹,卻不肯解釋原因。

許平璋本有言在先,美人又殷勤相待,便也不好追根究底。心中不舍,支吾著應了。

卿曉原本想在中秋宴上有所動作,卻不料被鏡女附身的太後弄了一出大戲。她雖欣賞鏡女恩義分明,卻覺得她太笨,太早暴露自己豈不是告訴所有人她是妖,平白丟了性命不說,願望還沒有達成。真是愚蠢。

若是她,才不會讓天下人都知道自己,找個傀儡,徐而圖之,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這才是聰明的做法。她可不想好不容易得來的命,輕易被和尚收取,成就和尚的慈悲偉業。

聽許平璋說了中秋宴上之事,還好自己沒有現身,那和尚果然不是尋常人。這京都鄴城想來能人異士不少,自己可不能冒失。何況自己原本連人形都是勉強維持,若不是有許平璋,她哪能到鄴城尋到仇人。

許平璋於她有大恩,她也已回報於他。若非她心願未成,她其實應該離開許平璋了。

中秋宴後,太後便癡傻了,宮裏宮外流言蜚語,人心浮動。

衛思禮想要告老,皇帝卻沒有應允。

許平璋說,“按理來講,陛下既然對他看不上眼,他要告老,陛下應該一口應下才是。怎麼竟然還回絕了?”

“也許皇帝有其他打算也未可知?郎君記得明日務必要把畫給謝尹。”語氣雖然溫柔,但目光似乎要噬人。

“那你呢?”

“妾,自然是要留在畫中。”

“我不允許。”許平璋食髓知味,哪裏肯把美人丟開。何況時日久了,心頭掛念。

卿曉輕蔑一笑,“公子忘了答應妾的事了。你們男人果然是這樣,沒得手前說什麼都應,得手了就在不記得諾言。”說完便假意低泣。

許平璋見不得美人傷心,也就忍痛應了,不過要求卿曉夜晚回來見他,而且不許對別人這樣。

卿曉也答應了,又把許平璋誇贊一通,二人又是紅燭帳暖,被浪翻湧。

第二日,許平璋在書畫院找到謝尹,只說自己有畫要給他。

謝尹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何故。他只知許平璋是今年的探花,在禮部當了從九品的司務,平日裏經常到書畫院串門,還打聽衛思禮大大小小之事。

他們二人不過點頭之交,又沒什麼交情,今日竟然有畫要送給自己。便推辭不受。

哪知許平璋拉著他的袖子便走,一路上被宮人圍觀,而謝尹又掙脫不得。

到了許平璋租住的房子,謝尹被丟在一旁,半響後許平璋抱著一幅卷軸遞給他。臉上是一萬個舍不得。

謝尹見他這般不舍,便也推辭。那許平璋先是一喜,從謝尹手中奪回,隨機又想到什麼,便又鄭重地遞給他。

把謝尹弄得以為許平璋腦子有問題,還在心裏默念,腦子有毛病也能考上探花?

“你也看出我很舍不得這畫,實不相瞞,我這是受人之托。你一定要善待這畫。你走吧,快走,別讓我看見。”

謝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過看許平璋的表情,也就十分聽話地抱著卷軸便離開了。

回到自家,已是掌燈十分,小心翼翼打開卷軸,《臨川遇仙圖》呈現在眼前。不禁贊嘆一聲,好畫。也難怪許平璋舍不得了。可是他又是受誰之托?

謝尹將畫鋪展開來,還沒來得及細細觀賞,便忽然看見一紅衣女子出現在眼前,嚇得差點坐在地上。

卿曉見了謝尹,又是一陣落淚。

原來,謝尹是當年畫師的外孫。他到宮中也是為了當年之事。

卿曉把當年之事一一道來,包括衛思禮如何把藥物浸入顏料,如何將自己的嫌疑完全清除,如何攀上太後。

謝尹聽來,也是既痛又恨。

外公被問罪之後,母親因為早年過繼給叔父所以幸免,只是母親日日憂思,不久後便一病不起,早早過世。他進宮追查當年之事,主要還是因為母親的緣故。

謝尹忽然說到,“你說你叫卿曉?”

“是。”

“外公叫章明。卿,章也,曉,明也。沒想到你才是至情至性。”

“公子謬贊。不過當今之急還是要讓衛思禮親口認罪,還章畫師清名才是。”

卿曉與謝尹合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可是謝尹不知該如何開展計劃,卿曉說,“當年若不是畫師,便不會有我。豈止他竟遭此命運,從那日起我便發誓,要為恩人尋回公道,衛思禮必定要為他所作為付出代價。可是後來,溫老去世,別院荒廢。我都以為無法達成了。幸好遇上了許平璋。”

謝尹也是感慨萬千,自己進宮幾年,未曾查出蛛絲馬跡。若不是卿曉,只怕自己還沒明白事情的關竅。只是這宮闈內外,這巍巍皇城,再是金碧輝煌花團錦簇,可是半點人情味都沒有。“這皇宮啊人人都想進來,可有什麼好的。一個個都冷冰冰,像雕像一樣,沒有半點人味兒。若非為了當年之事,我早就離開這牢籠了。”

“那卿曉便求公子一事。”

“姑娘所言何事?尹定當竭力。”

“不是難事,只求公子離開之時,將《臨川遇仙圖》和妾帶走。”

“你不留下來陪許平璋嗎?聽你說來,他對你也算有情有義。世間有情義的人不多了,男人就更少了。”

卿曉一笑,眉眼間有無奈有釋然,“妾本就不是人,如何能與人私守。我若再不離開他,只怕他很快就會沒命的。”

謝尹點點頭,應下了。“那需要我做什麼?”

“公子什麼都不必做,只需向皇帝建言,那日一定要當眾給大家看看《江山圖》,剩下的便交給卿曉。”說完便疏忽不見。

秋闈的慶賀之宴上衛思禮必然會獻上為皇帝所畫《江山圖》。可他不會知道,《江山圖》會葬送他的性命。

皇帝期待許久的《江山圖》剛一展開便浸出血水般的顏料,皇帝一看自然勃然大怒。

衛思禮一見山圖流血便知大事不好了。可是那畫是自己畫的,顏料是自己調配的,甚至礦石都是自己磨的,未曾假借他人之手。他不明白究竟哪裏出了差錯。

連連喊冤,卻又證據確鑿。

皇帝本不喜他,哪肯聽他叫冤,當即被打入天牢,只等問罪。

衛思禮不過年過五詢,卻看著十分蒼老。加之囚衣在身,竟看著如耄耋之人。

衛思禮不明白哪裏出了差錯,卻想起多年前他陷害恩師之事,世間因果輪回真是令人唏噓,最後想來是報應了。正在暗自感嘆之時。

卻忽然見暗中走出一個絕色女子,那女子一身紅裙,外罩緋色素紗裙。一頭烏發只束了一根珊瑚簪,眉間貼著花鈿。步履輕盈,如禦風而行。雙目如電,看得人心顫。

衛思禮卻從來沒有見過,不知宮裏何時竟出了一個這樣的絕世女子。

“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不過你還記得你的恩師麼?”

“你究竟是什麼人?你是他什麼人?”衛思禮霍然起身卻一陣陣頭暈,看著眼前的女子,女子目光中的恨意竟讓他不敢直視。

“看來你是不記得了。不過我卻記得。你那害人的手段可真是高明呢?”

“你胡說什麼!我什麼都沒做過。”提起當年之事,衛思禮便緊張起來,當年那事只有他自己知曉,這些年從未有人懷疑過,這年紀輕輕的女子知道什麼?

“是嗎?在顏料裏混入藥物,陽光一照,顏料便融化,恍若血淚。真是高明呢?不過想來你老眼昏花,莫不是在自己的顏料裏也混了藥物。哈哈哈。”

“我沒有,沒有!是你!是你做的,來人啊,我知道元兇了,是這人。皇上啊,臣是冤枉的。”

卿曉像看白癡一般看著他,“你不用叫了,沒人聽得見的。你做得,別人也做得。看你這樣子,想來還沒吃過苦。你若不承認,我便成全你吧。想來這酷刑一一試過,你也就能想起當年之事了。”說著便拿起不知從哪拿的刑具,要加諸在衛思禮身上。

衛思禮想要反抗,卻動彈不得,竟眼睜睜看著女子把竹夾插入指縫。只見那女子輕輕一拉,衛思禮便覺得鉆心之痛。

片刻的功夫,衛思禮便扛不住,承認了當年之事。

卿曉還當這良心狗肺之人有點骨氣,沒想到骨頭這麼軟。

果然是他陷害自己的恩師,害得恩師身首異處,連家人也未能逃過。

卿曉聽到他是如何花盡心思陷害畫師,便覺得人怎能無恥到這步田地。衛思禮自幼父母雙亡,畫師把他視為親兒子一般悉心培養,最後竟養出一頭忘恩負義的狼。

“他待你如親兒子一般,你竟這般回報他?”卿曉怒急,手下的力氣又加重了,衛思禮便是一陣哀嚎。

“好?他待我什麼好?只覺得我有天賦便硬要我學畫,日日五更便起,三更還未睡。畫得不好便是要被罰。你竟說他待我好。哈哈哈。”說完也不顧痛,瘋了一般笑起來。

卿曉楞住,“還不都是因為愛之深責之切。”

“我又沒有求過他的關愛。我其實很討厭畫畫,很討厭。特別是他兒子們沒有天賦的時候,他便把所有的期望寄托在我身上。因為他是我的恩人,我便不能拒絕。你懂這種感受嗎?你們不懂,你們都不懂。”

“就算如此,這也不是你陷害他滿門抄斬的理由。”

“時至今日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我只恨當年為什麼要遇見他。”

“你不用挖空心思想要我手下留情,我等了三十年才等到今日,你若是答應招供當年之事,我便不再對你用刑。”

衛思禮答應招供當年之事,卿曉便丟開了刑具,轉眼不見了。

沒想到衛思禮第二日便反悔,還回稟前一夜有妖人對他動用私刑,想要屈打成招,他近乎廢掉的雙手便是證據。

刑部自知失責,當夜加強了守衛,可那卿曉並非人,如何會在乎這些,而且她有的是本事不被人看見。

見那衛思禮詭計多端,也懶得再與他多費口舌。將銀針紮入他體內,告訴他,若再耍花招,有的是辦法讓他立刻身死。

衛思禮這才真正怕了。

“你也不要妄想再與我耍花招,我不是當年的畫師,也不是人。你若乖乖招了,就少吃點苦,不然我有的是法子讓你痛不欲生。”說完便消失了。

卿曉剛安撫完許平璋便去見了衛思禮。許平璋是越發粘她,一日不見便要發脾氣,卿曉很是無奈。想著盡早結束這一切,也好早點離開,免得許平璋因自己而死。那她才是罪孽深重。

想著那些山精鬼魅還心心念念成人,便覺得可笑。人有什麼好?貪得無厭,恩將仇報,愚蠢,醜陋,還不如他們精魄知恩圖報。

便回到畫裏,隨後幾日不曾露面。

許平璋一連數日沒有見過卿曉,又氣又恨,以為那卿曉轉身投了謝尹的懷抱,卻又聽說謝尹最近在準備為皇帝畫像,日日忙得不可開交。雖然沒有見到美人,倒是眼清目明起來,只覺得前些日子總是昏昏沈沈。

下了一場雪之後便病倒了。

大夫說是,陰虛體弱,精氣虧損,要忌房事。

養病期間,聽聞衛思禮不但承認了罪行,還坦白三十年前陷害自家恩師之事。

這事又掀起波瀾。

皇帝自中秋宴後,便有些草木皆兵,又怕出現個要動搖國本的精怪鬼魅。衛思禮前一日還在喊冤,後一日便招供,不但承認了這次的罪行,連三十年前做的事也承認了。這件事透露出的古怪,讓皇帝越發謹慎。

於是親自到地牢見了一次衛思禮,密談了一個時辰,誰也不知他們談了什麼。第二日,衛思禮便畏罪自盡了。眾人無不唏噓,這般無恥之人竟會畏罪自盡。

沒有人知道手無縛雞之力做了一輩子畫師的衛思禮,是如何扭斷自己脖子的。也沒人明白為何要在牢房的墻壁上,用血寫滿“我有罪”。也沒有人知道,這暗無天日的牢房裏,每夜都有一襲紅衣的女子來看這罪人。更無人知道,是她在皇帝離開後,親手結束了那人的性命。

中秋宴上的事還未平息,便又出了這事,宮裏宮外人心惶惶。

皇帝下了禁令,不準再傳閑言碎語。若有人傳謠,便要拔了舌頭示眾。

正得意的畫師謝尹卻辭官歸隱,不知所蹤。

宮裏的流言冷了下來,宮外的卻依舊甚囂塵上。甚至有人說,這大元看似花團錦簇,早有敗亡之相了。這些異象不過是上天給下的警示。

卻說,當年的探花,久病不愈。久了有些癡傻,嘴裏說著什麼仙女,什麼畫的,還有不要走,下人都聽不懂。遠在金陵的父母趕到京都見了,便是眼淚連連,說是瘦的只剩下皮包骨了。

養了一年才慢慢好轉。

後來,謝尹托人給他帶了一幅畫,畫名《卿曉》。

許平璋見了,便是又笑又哭。說著“你叫我應你三件事,如今才一件,我還欠你兩件事,你倒是來找我呀。”

多年後,官至禮部尚書的許平璋,自從妻子去世後便孑然一身。

後來納了一房妾室。妾室叫卿曉,喜紅衣。

不過一年尚書便去世了。那妾室便出了家做了姑子。

已經年老的謝尹看著在梅樹下畫畫的紅衣女子,淡淡地著告訴她許尚書之事。

卿曉聽完沈默良久,才說到,“我是為他好,我若再留在他身邊,便會要了他的命。你知道的。”

謝尹向手心哈了哈氣,嘆了口氣,“是,我知道。可你連最後一面也不願見。”

“見了又如何。不見又如何。他是人,而我不是。”

“是是是,是我多言了,這天也越發冷了。”

“還不是最冷的時候?”

“何時才是最冷的時候?”

“明年。”

“為何?”

“明年你便知道了。我乏了,走了。”說完便不見了。

“恕不遠送。”謝尹看了眼庭院中開的正艷的紅梅,便也轉身回屋去了。

這時的謝尹還不知道,第二年,大元滅。(作品名:《畫女》,作者:素閑。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