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吃驢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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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天

上篇《尼羅河來信|金字塔下“報菜名”:古埃及飲食文化》談了談古埃及的甜食和肉食,不知道各位讀者吃得是不是舒心。其實古埃及人的飲食不僅是肉類出彩,甜點天然;他們的時蔬和主食也大有講究。另外埃及人吃飯也有自己的規矩,有的和現代社會的餐桌禮儀很相似。今天咱們繼續來到金字塔下,品嘗古埃及的美食,一覽這個古代文明的飲食文化。

在正題開始前,有必要回應一個上期文章熱心讀者的評論。這位讀者說文章裏把駱駝肉給落下了。駱駝肉和烤駝峰在現代埃及可是珍饈美味。所以怎麼能不提駱駝呢?這是個很好的問題。駱駝肉在今天的中東國家的確是招待客人的大菜。今天去埃及玩兒,騎駱駝也已經成為了必備項目。但是在古埃及大部分的歷史時間段,埃及人幾乎沒有這樣的口福。因為埃及人馱東西其實靠的是驢,要到公元前7世紀才開始廣泛地使用駱駝,而且還是亞述、波斯和馬其頓這些征服了埃及的文明把駱駝大規模地介紹到了埃及來做“沙漠之舟”的。所以埃及人即便吃上駱駝肉,也是比較晚的事情了,也難怪在之前的歷史文獻和藝術作品裏幾乎沒看到過吃駱駝。

報菜名裏除了蒸羊羔和蒸鹿尾,其實還有燴酸菜和燴白菜,畢竟肉菜吃多了,該吃點素,壓壓心火。古埃及的蔬菜是有了名的,且不說埃及古文獻,翻翻《出埃及記》的故事,裏面就有提埃及的蔬菜。話說當年摩西帶領猶太人,劈開紅海出埃及,來到了西奈半島,在荒野吃不上飽飯。這時候就有老百姓嚼舌頭了。當年在埃及,雖然苦是苦點兒,但是好歹有黃瓜、甜瓜、韭蔥、洋蔥和大蒜吃啊。現在跟您出來了,夥食反而變差了。希羅多德也提到當年修金字塔的勞工吃的是洋蔥、大蒜和蘿蔔。這幾樣兒在一起,聽著味兒就夠衝的。埃及人自己的文獻也不含糊。上篇說到《沈船的水手》裏那個水手九死一生來到孤島,卻找到葡萄和無花果。其實還有後半句:JAk.t nb.t st“韭蔥是這兒的王”。和葡萄、無花果並列,說明也是埃及人常吃的作物。不過這裏的“韭蔥”(Allium porrum)既不是包餃子的韭菜,也不是吃烤鴨卷的大蔥。這種植物模樣像大蔥,但是比大蔥粗很多。味道也不辣,也不像韭菜和大蔥那麼衝,燉了之後很嫩滑,還有股甜味兒。既然有蔥,就要有蒜。公元前3500年,在涅伽達260號墓的墓主人下葬的時候,估計是怕親人在來世嘴裏沒味兒,人們往墓裏撒了6個泥巴捏的大蒜。考古發現最早的大蒜則晚許多,來自第18王朝工程師Kha在底比斯的墓。古埃及的大蒜個頭兒比今天的小,而且每一頭裏最多有45瓣兒蒜!這可是是苦了扒蒜小妹兒。但是古埃及的蒜可能味道也沒有今天這麼辛辣和上頭,當蔬菜生吃不成問題。

涅伽達260號墓中出土的泥制大蒜模型,前王朝,約公元前3500年,皮特裏埃及考古博物館(Petrie Museum of Egyptian Archaeology UC6054)

除了蔥蒜,稍微溫和點的蔬菜就要數萵苣了(Lactuca)。埃及的萵苣類似長葉萵苣(romaine)。這麼水靈爽脆的蔬菜,在埃及人心中卻總和壯陽有關,是生殖之神“敏”(Min)的特供。最有意思的就是切斯特貝提紙草(Papyrus Chester Beatty I)裏提到荷魯斯和賽特比賽,賽特羞辱了荷魯斯,於是荷魯斯的母親伊西絲就在賽特的萵苣裏加了點來自荷魯斯的“作料”,讓賽特最後懷上了荷魯斯的……這段故事其間的細節不適於寫在科普文章裏,有興趣的讀者可以自行查找。綠色蔬菜還有黃瓜,和今天埃及的黃瓜一樣,能直接吃,也可以腌起來。位於李斯特(Lisht)的第12王朝墓裏就出土過模型黃瓜。不過古埃及對今天埃及影響最大的植物可能要算豆類了。今天埃及街頭巷尾都可以看到推著小車賣燉蠶豆(فول مدمس ful medames)的大爺們。蠶豆、香料和大蒜煨到綿軟,再潲上幾滴檸檬汁兒,撒點兒孜然,無論是權貴還是平民,都逃不過它的誘惑。難怪埃及有諺語說“豆子就算法老吃都覺得香”。這道菜曾經是是科普特僧侶們的食物,而他們可能又是從古埃及人那裏繼承下來了這種美食。除了燉蠶豆,埃及人很可能還把豆子磨碎了捏成丸子下鍋炸,如今這道菜可是遍布中東、名震世界的炸豆丸子(فلافل Falafel)。

費昂斯(faience)材料的食物模型,最右可能是一根黃瓜(Lisht North, south of Tomb of Nakht,Pit.453),中王國,第12王朝(約公元前16到14世紀),大都會藝術博物館(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15.3.130)

菜上齊了,要是覺得不夠,可以添碗飯。但是古埃及人是不吃大米飯的,他們的主食是小麥。麥子磨成粉,過羅篩之後,就可以做面包了。埃及文字裏有三十多種面包,考古發掘所得的面包也是五花八門,但是總歸分為兩類:死面的和發面的。死面面包類似中東的皮塔餅。面粉加點水和鹽,拍成餅,往熱石板、陶爐壁子上甚至熱乎的灰堆兒裏一拍,等會兒就齊活了。要發面,最佛系的辦法就是把面團撂那兒,等空氣中攜帶的酵母。也可以把上次和面剩下的“老面”放一宿,加入新面揉。更高級的方法是從釀啤酒的大缸裏找酵母。今天如果去埃及南部,還能看到當地人引以為豪的“太陽面包”( عيش شمسي a’ish shemsi)。這種酸酸的面包和古埃及人吃的很接近,下次去阿斯旺觀光可別忘了去嘗一嘗。面包烤之前,可以塑造成圓形或者三角形的餅,供神的面包還捏出一個耳朵的形狀,希望神享用的時候順道兒聽一下供者的訴求。要是做常見的圓錐狀面包,就要靠模子了。不講究的模子一般是用尼羅河裏挖出來的淤泥,捏成一個模子燒硬了,把面團填進來再上爐烤。烤出來之後,把模子摔碎了,面包就出來了。模子當時做的時候就很粗糙,所以摔碎聽個響兒,埃及人也不心疼。講究一些的用陶罐兒烤。烤之前先在罐兒裏頭上油,然後加溫,反復幾次之後就有了個類似不粘鍋的表面。這個時候把面放進去烤,拿出來之後不用再砸了,面包自己就出溜下來了。考古學家發現很多面包上的硬殼是完整的,說明面團沒有“粘鍋”。更講究的就是烤的時候給陶罐加蓋兒,烤的時候時常晃動一下,這樣的面包出來之後就松軟無比。有時候在發現的面包模子上還殘留有孜然粒,說明古埃及人也有“味多美”和“龍鳳呈祥”的風味面包。

面包不僅有固態的,還有液體面包,也就是啤酒。在古埃及文獻裏,面包和啤酒是親哥倆,總是一起出現,是埃及人最常見的飲食了。中王國時期的故事《能言善辯的農民》裏,農民出遠門兒前跟老婆說:jr r=T n=j swt tA jt HqAt 6 m t Hnqt“為我準備6 heqat(相當於今天的28.8升)大麥,做成面包和啤酒”。不過古埃及人的啤酒真給您來一紮,您不一定認得出來。這種啤酒像泥湯子,棕色、混濁還濃稠。今天在北非、中東和東歐流行的“博紮”(Boza)就很接近埃及人的啤酒了。埃及人釀啤酒先要烤大麥面包。要不怎麼說啤酒和面包是親哥倆呢。但是大麥考得不要太猛,不然會破壞釀酒需的酶。烤完了撕碎放到大缸裏加上水和麥芽,搗成糊糊,然後發酵。講究的可以加椰棗,做成甜酒。最後把液體過篩,就得了。古埃及人是不知道使用啤酒花的,因此這所謂“啤酒”還真不是“燕京純生”那個味兒。

《吃鴨子的公主》石灰巖浮雕半成品,阿瑪爾那北王宮(North Palace, Amarna),新王國第18王朝,約公元前1353-1336年,開羅埃及博物館(Egyptian Museum, Cairo)

酒足飯飽,說說古埃及人吃飯的文化。中國人講究吃,老話說“民以食為天”。埃及人也把吃提在很高的位置上。上一期提到《伊普味預言》裏嘮叨禮崩樂壞,不會宰牛的拎著肉跑了。其實這裏也有這樣一句話:mk nfr zA Hr jmw kA=f…Axw pw n zA jmw kA=f wD sw nTr n Hsy=f“且看,人吃飯是好事兒……人吃飯是神的造化,人贊美神,神就讓人去這麼做”。這句話就透露了埃及人對於吃的態度。只要天下不大亂,吃是理所當然的。人吃飯就是好事兒,而且這個事兒神說了算。古埃及人沒有筷子刀叉,吃東西上手,無論是王公大臣還是黎民百姓都一樣。在阿瑪爾那發現的浮雕中,就有表現宗教改革法老阿肯那頓吃肉的畫面。法老是真沒有偶像包袱,手握著肉一端的骨頭就往嘴邊送,眼看就要啃了。同一時期保存下來的公主吃烤鴨的形象也是如此。嬌小的公主一手托著小鴨子,一手還伸向旁邊籃子裏的水果。吃著碗裏,看著鍋裏,顯得貪心卻又十分可愛。不過,小孩子和公主可以,在和其他人吃飯的時候可千萬別這樣。中王國時期有一篇維齊爾(宰相)卡格木尼(Kagemni)的父親教兒子為人處世的教喻,裏面就說和人吃飯的時候:jr Hms=k Hna aSA.t msD=k t mrr=k“假裝討厭自己最喜歡吃的菜”。為什麼呢?因為:At pw ktt dAr-jb Xww pw Afa…“能控制住自己口腹之欲的時間是很短的,而貪吃是不可取的……”。也就是說,跟親戚、同事或領導吃飯的時候,上了溜肉片兒,你愛吃也不能夾太多。所以為了能控制自己的食欲,最好的辦法就是假裝自己最恨溜肉片兒了。說不定這一招我們現代人也可以借鑒一下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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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彭珊珊

校對:張艷